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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30年中国短篇小说精粹-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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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记钻进城里一家三星宾馆,打麻将。打了三天三夜。第三天后响回到县里三干
会上来作总结报告.眼睛都红了肿了,说是跟外商谈‘引资’急得睡不着觉……”
  “有这种事呀?”
  “我妹子那个县的人都当笑话说哩。你想想,报告念完饭都不吃就去打麻将。
住在三星宾馆,打得乏了还有小姐给搓背洗澡按摩。听说‘双规’时,从他的皮
包里搜出来的尽是安全套儿壮阳药。想指望这号书记搞五年计划能搞个尿……”
    “你生那个气弄啥?”女人这时开了口。
    “我听了生气,说了也生气。我知道生气啥也不顶。”
    “那就甭说。”
    “广播都说了,我说说怕啥。”
    “广播上的人说是挣说的钱哩,你说不是白说,没人给你一分钱。”
    “你看看这人……”
    “书记打麻将,你跟我靠捞石头挣钱;书记不打麻将不搞小姐,咱还是靠掏
沙子捞石头过日子。你管人家做啥?”
    男人翻翻白眼,一时倒被女人顶得说不上话来。闷了片刻,终于找到一个反
驳的话头:”你呀你,我说啥事你都觉得没意思。只有……只有我说那个女人,
你就急了臊了。”
    “往后你说谁的腰再好我也不理识你了,”女人说,“我只操一i5自家的日子。”
    “你以为我还指望那号书记领咱‘奔小康’吗?哈!他能把人领到麻将场里
去,”男人说,“我从早到黑从年头到年尾都守在这沙滩上掏石头,还不是过日子
么!我当然知道,那个书记打麻将与咱尿不相干,人家即就不打麻将还与咱尿不
相干喀!他被逮了与咱尿不相干不逮也尿不相干喀!”
    “咱靠掏挖石头过日子哩!”女人说。
    “我早都清白,石头才是咱爷。”男人说。
    听着两口子无遮无掩的拌嘴,我心里的感觉真是好极了。男人他妹家所在县
①  双规:对有腐败问题的干部采取的一种隔离措施。

的那个浪荡书记,不过是中国反腐风暴中荡除的一片败叶,小巫一个。即使大巫
如胡长清之流在,也不过是过眼烟云罢了。我更感兴趣的,或者说更令我动心
的,或者说最容易引发我心灵深层最敏感的那根神经的,其实是这两口子的拌嘴
儿。
    他们两口子拌嘴的话所涉及的内容和范围,我都不大在意。我只是想听一听
本世纪第一个春天我的家乡的人怎样说话,一个高考落榜的男人和一个曾经有过
好腰的女人组成的近二十年夫妻现在进行时的拌嘴的话。我也只是到现在终于明
白,我频频地走到河滩走过小木桥来到这两El子劳动现场的目的,就在于此.仅
在于此。我头一次来到他俩的罗网前是盲目的,两回三回也仍然朦胧含糊,现在
变得明白而又单纯了,看这一对中年夫妻日常怎样拌嘴儿。
    “呃!这书记而今在劳改窑①的日子可怎么过呀!”男人说。
    “你看你这人!老陈你看他这人~—就是个这!”女人说,“刚才还气呼呼地
骂人家哩。这会儿又操心人家在劳改窑里受苦哩!”
    “享惯了福的人呀!前呼后拥的,提包跟脚的,送钱送礼的,洗澡搓背的,
问寒问暖的,拉马坠蹬的,这会儿全跑得不见人影了。而今在号子里两个蒸馍一
碗熬白菜,背砖拉车可怎么受得了?”男人说。
    “你是闲(咸)吃萝b操淡心。”女人说。
    “他这阵儿连我都不如。我在这河滩想多干就多干想少干就少于不想干了就
坐下抽烟喝水,运气好时还能碰见一个腰好的女子过河,还能看上两眼。他这阵
儿可惨了,于不动得干不想干也得干,公安警卫拿着电棍在尻子后头等候着哩!
享惯了福的人再去受苦,那可比没享过福只受过苦的人要难熬得多吧?”
    没有人回答他的发问。我没有。他的她也没有。他突然自问自答——
    “我说嘛人是个贱货!贱一一货!”
    太阳沉到西原头的这一瞬,即将沉落下去的短暂的这一瞬,真是奇妙无比景
象绚烂的一瞬。泛着嫩黄的杨柳林带在这一瞬里染成橘红了。河岸边刚刚现出绿
色的草坨子也被染成橘黄色了。小木桥上的男人和女人被这瞬间的霞光涂抹得模
糊了男女莫辨了。
4
应办了几件公务,再回到滋水河Jll的时候,小麦已经吐穗了。
我有点急迫地赶回乡下老家来,就是想感受小麦吐穗扬花这个季节的气象。
①劳改窑:关中犯人劳动改造多是烧制砖瓦.民间俗称劳改窑。

我前五十年年年都是在乡村度过这个一年中最美好最动人的季节的。我大约有七
八年没有感受小麦吐穗扬花时节滋水河和白鹿原坡的风姿和韵致了。
    太阳又沉下西原的半顶了。河堤和石坝的丁字拐弯的水潭里,有三个半大小
子在游泳嬉水。我看见对岸的沙滩上,支撑着一架罗网。女人正挥动铁锨朝罗网
上抛掷着沙石。石头撞击的刷啦刷啦的声音时断时续,缺乏热烈,有点单调。
    男人呢?
    那个尤其喜欢欣赏女人好腰又被嗔骂为流氓兼硬熊的男人呢?
    我脱了鞋袜,涉过浅浅的河水。水还是有点凉,河心的石头滑溜溜的。我走
到她的罗网前的沙梁上,点燃一支烟。
  “那位硬熊呢?”
  “没来。”
  我便把通常能想到的诸如病啦、走亲戚啦、出门办事啦这些因由一~询问。
她只有一个字回答:没。
    我就自觉不再问了。她的脸色不悦。我随即猜想到通常能想到的诸如吵架啦
与领导人闹仗啦亲戚家里出事啦等等这些令人烦心丧气的事。然而我不敢再问。
    我轻轻叹了一口气。
    我还是决定发问:“咋咧?出什么事了?〃
    她停住手中的铁锨.重重地深深地吁出一口气:“女子考试没考好。”
    “就为这事?”我也舒了一口气,“这回没考好.下回再争取考好嘛!”
    她苫笑一下:“这回考试不是普通考试。是分班考试。考好可进重点班。考
得不好就分到普通班里。分到普通班里就没希望咧。”
    这是我万万没有料想得到的事。
    她这时话多了:
    “女子自个儿不敢给她爸说。
    “他听了就浑身都软了,连镢头铁锨都举不起来了。
    “他在炕上躺了三天了,只喝水不吃饭,整夜整夜不眨眼不睡觉,光叹气不
说话。我劝了千句万句。他还是一句不吭。”
    “女子在哪儿念书?高中还是初中?”
    “县中。念高一。这学期分出重点班。”
    我也经历过孩子念书的事。我也能掂出重点班的分量。但我还是没有估计到
这样严重的心理挫败。她伤心地说:
    “这娃娃也是……平时学得挺好的,考试分数也总排前头。偏偏到分班的节
骨眼上,一考就考……”
    “直到昨日晚上,他才说了一句话:我现在还捞石头做啥!我还捞这石头做
啥……”

    “你不是说他是个硬熊吗?这么一点挫折就软塌下来了?”我说。
    “他遇见啥事都硬,就是在娃JlAi'1上学念书的事上心太重。他高考考大学差
一点点分数没上成,指望娃JLff'能……
    “他常说,只要娃JL#1能考大学,他准备把这沙滩翻个过儿……
    “他现时说他还捞这石头做啥哩!”
    “我去跟他说说话儿能不能行?”我问。
    “你甭去,没用。”
    我自然知道一个农民家庭一对农民夫妇对儿女的企盼,一个从柴门土炕走进
大学门楼的孩子对于父母的意义。我的心里也沉沉的了。
    “他来了!天哪!他自个儿来了一”
    我听见女人的抖声,也看见她随着颤颤的抖声涌出的眼泪。
    我瞬即看见他正向这边的沙梁走来。
    他的肩头背着罗网,扛着镢头铁锨.另一只肩头挑着担子,两只铁丝编织的
笼吊在水担的铁钩上。
    他对我淡淡地笑笑。
    他开始支撑罗网。
    “天都快黑咧,你还来做啥!”她说。
    “挖一担算一担嘛。”他说。
    我想和他说话,尚未张口,被他示意止住。
    “不说了。”他对我说。
    女人也想对他说什么,同样被他止住了。
    “不说了。”他对她说。
    “再不说了。”他对所有人也对自己说。
    “不说了。”他又说了一遍。
    我坐在沙梁上,心里有点酸酸的。
    许久,他都不说话。镢头刨挖沙层在石头上撞击出刺耳的噪声,偶尔迸出一
粒火星。
    许久,他直起腰来,平静地说:
    “大不了给女子在这沙滩上再撑一架罗网喀!”
    我的心里猛然一颤。
    我看见女子缓缓地丢弃了铁锨。我看着她软软地瘫坐在湿漉漉的沙坑里。我
看见她双手捂住眼睛垂下头。我听见一声压抑着的抽泣。
    我的眼睛模糊了。

陈世旭
波  湖  谣
师  姐  弟
    那时姑塘镇将废未废。姑塘湾水深,避风,原是天然的良港。进出波阳湖的
船旅必定在这里打尖,歇夜,湾风,交易。古时从中原去岭南,这里是必经之
途。姑塘因此发达。泊船樯桅林立,屋宇鳞次栉比。有一段佳话说是乾隆下江
南,慕名驾幸姑塘。他上岸做的头一件事.是痛痛快快地撒了一大泡尿。这恩泽
在他离去之后,地方上才晓得。于是感恩戴德,集资在那尿迹上立了块丈八高的
碑,让一尊焉质驮着。碑上刻着:皇恩浩荡。这佳话据说很可靠。那碑至今尚
在,先是由一大户人家收藏,埋在地下,“文革”时被挖出,来不及砸烂,半夜
却被悄悄抬去砌了水库的基脚,确保了万世无虞。总之,姑塘有过繁荣历史是无
疑的。因其繁荣,也便多事。百十里波湖上,姑塘是湖盗们最喜欢光顾的地面之
一。镇上的大户。便多养有打师。打师并非都是一流货色,并且也不能确保都没
有二心,因此谋打师很不易。有一家想出一个绝法子,纳了一位江北女打师做
妾。事情立刻风传开去,反而惹起强人的好奇,很快便有人前来领教身手。
    来的人也不敢冒失,一来来了一伙。自称是为生意而来,但一个个举手动脚
处处显出十足匪气。老板子虚与委蛇,让“贱内”上茶。
    茶碗上来,匪们立刻直了眼睛:盛茶碗的托子竟是乡间磨豆浆的碾盘。一个
静静办办的女人一只手稳稳抓着碾盘的把手,一只手把碾盘上的茶碗一一分送各
人,满面春风,笑容可掬。
    匪们面面相觑,然后知趣告退。老板子同“贱内”把客送出大门,匪们走出
数步开外,老板子在他们身后又唱了一喏:顺风。匪们回头答礼,却见老板子身
边,那女子双脚腾空,贴在门板上.依旧是满面春风,笑容可掬。匪们连忙缩了

缩颈,鼠窜而去。
    这家人的家门自此固若金汤。
    几年过去,有一天,姑塘来了一个挑笼卖索的。样子蔫蔫的,很寒酸,蹲在
地上。口里有一句没一句.唱着叫花子歌:
月儿稀,月儿稀,
老爹原是有名的。
前番把我一把米,
放在黄麻袋儿里。
撞着一只焦黄狗。
哞地咬碎袋儿底。
    他的样子有趣,引了许多人来围观。做买卖,他的口气却大,说他的棕索两
条牛也扯不断。
    有位好事的打师觉得可笑,便上去抓起一卷:
    “只怕是陈年烂索?”
    “棕是今年割的,索是昨天搓出来的。”
    “可以试么?”
    “可以。”
    那棕索手指粗一根,麻花似的扭成一卷.每卷有膀子粗。打师分出一根.缠
在手指上,轻轻一扯,断了。又分出一根,又一扯。又断了。转眼间,一卷棕索
就长长短短地断了一地。
    “分明是烂索么。”
    打师听着四周一片喝彩.很得意。
    那个卖索的人幽幽地看了打师一眼.说:
    “都在江湖上混饭,何必呢。”
    “混也要混个正当,总不能哄人么。”
    “既是这样不晓得咸淡,那我也就认了吧。”
    卖索的人说着,把担子上的棕索摘下一卷,崭新的棕索在let头底下闪闪发
光,散着一股清香。他把两只手平抓那膀子粗的一卷,只轻轻一拧,一卷棕索就
齐齐地断了。又摘了一卷,又一拧,又齐齐断了。没有多久,一担棕索就在地上
断成一堆。
    满街噤若寒蝉。打师的脸变得灰青。江湖上逢到这种事,生事者十之有九是
要拿命赔礼的。

    了结这件事的是那位女打师。她怂恿老板子出面打圆场,让那位因出风头而
倒霉的打师办了十几桌酒席,把姑塘镇有头面的人物都请到。又在街上整整放了
一天炮仗。然后卷起铺盖离了姑塘镇,由卖索的人顶了他的位置。
    好久之后,镇上人才晓得,女打师同卖索的原是师姐弟。当初娘老子拗钱不
过(江北的大别山,是出了名的穷地方),逼女儿做了妾。师弟便一走了之。没
有想到走出千里万里又悠悠地被牵了回来。
    天下冤家有几多!
    后来自然就有了事。师姐弟两个也不晓得怎样寻出让人信得过的借口。不时
雇了船,摇到波湖中间。
    四下一片茫茫白水,一盘明月亮在中天。无边的空明中,渐有淡淡的雾浮
起。月亮周遭围起一圈柔柔的晕。平滑如镜的湖面因湖水的升涨微有动荡。远远
的渔火幽幽摇曳着,亮着迷离的光。浸了浓浓酒香的歌子无忌地从舱中溢出:
壁上挂灯灯也红,
郎抱情姐在怀中。
郎是日头姐是月,
姐是杨柳郎是风。
喊姐声声姐身颤,
好比鲤鱼戏花篮。
鲤鱼戏在花篮里,
进去容易出来难。
    不远的地方,一座鞋样的山影影绰绰。传说那是天神杨二郎的妹妹三圣姑私
奔人间,被其兄追迫而在慌忙中落下的一只绣鞋。而今,这个不守礼法的证物静
静地兀立水中,仿佛在重温那个同所有那一类老而老的传说大同小异的旧梦。
    那些夜晚,事先买通了的船老大同他们就只有一板之隔。多少也受了感动的
船老大当时不漏一丝口风。师姐弟的偷情,几年间竟无人觉察。
    隐情是师弟自己公开的。师姐的老板子被镇压之后,师弟向土改工作队交出
了一包金银细软。那是师姐交他收藏的私房,预备他们以后过日子的。师姐由此
也被划为地主分子,并有了转移浮财的罪名。师弟则被吸收成了政府工作干部。
    这师姐便是后来的曹婆子。
    现如今的曹婆子头发该白了,却不白。脸上依旧保留着当年的轮廓,不熟
悉,不细看认不出她的实际年龄。关于她的往日,她的撩人的风姿和故事,她引

起的骚动和风波,永远不会被淡忘。许许多多新的佳话,新的纠葛,新的演义也
无法把她和她过去的一切湮没掉。她整天当街坐着.头上戴着一顶颜色变成了灰
黑的麦草帽,天晴遮太阳,刮风挡尘沙,下雨则当伞。在雨里呆的时间长了.雨
水就从草编的缝隙中渗透下来,然后整个帽子底下都挂满了水滴。更多的水则在
后脑壳那一面的帽顶聚成一股细流,一直落到她的依旧挺直的背脊上。而在这同
时,一块很大很完整、显然是下了决心买来的透明塑料布,却覆盖在零食摊上。
这样,即使下雨,也不会中断生意。她长年就那样安然地坐着。脸上没有喜色也
从无一丝愁容。
    曹婆子是被管制的分子,没有El子过得比别人好的道理,便让她收起零食
摊。曹婆子就养猪,又到离镇子很远的一片乱坟坡下去开荒。日子还是得味。间
或甚至有人听她有一声没一声地哼歌子:
青竹当马不能骑,
兔子耕田怎驮犁,
扁担划船难过江,
相好大姐不是妻,
日后总有折分时。
    镇上人也就不再逼迫她。总不能让她绝了生路吧。再说,镇上有时还不能不
求她。
    那年冬天奇冷,雪大。镇下面的生产大队死了好几头牛,又没有钱置新的。
到了春上,耕力就很不足。偏在这时,全大队最蛮、最得力的一头阉牯收栏时在
一个坡坎折断了腿骨,而且是大腿骨。一堆庞然大物可怜巴巴地卧在坎下,半个
身子冒在坎上,两只极大的眼睛泪水汪汪。
    除了几个上了年纪的人唉声叹气,众人多是围着,七嘴八舌看热闹:治是没
得治的,治了,也是个废物。到时候不是牛供人,是人供牛。干脆,给它一刀。
免了它的活罪……都眼巴巴地等着吃肉。春荒日子,能撞上肉腥,赛似过年。
    已经被停了职的大队支书不晓得从哪里得到消息,一头大汗地赶来。他一下
跳进坎下,仰面喊:
    “还不去几个人,找几根杠子来。”
    看看没有人动桩,大队支书急了,认定几个后生,说:
    “我叫你们做老于,要得么!”
    说话的时候,眼睛血红。几个人看他真发了武,只好顺他。
    把牛从坎下起出,又设法运到镇上,快半夜了。好不容易敲开镇医院的门,

值班的人说:
    “你们把门牌看清楚,这是人民医院,治人的。”
    随手就关了门。因为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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