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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亲娘长什么样,我都已经不记得了。”
“我也是。”
两个人相视一眼,忽然都有些惆怅。
“哎呀,这里也有字呢。”羽的眼尖,且不像望不敢对石像毫无顾忌地上下打量,“不小心”便瞟到石像执在胸口捻着个诀的手掌中有蹊跷。
望看了一眼,便立即避开了。仍是羽大声地念出来:“坚。这是什么意思?”
望轻叹口气,下意识地走开去。“这是师傅的‘策’。每个接到上谕的守君都会同时被封上一道‘策’。师傅名讳是‘心’,守君心。意为守住君之心。当年麒麟王的使命是建国立业,师傅貌美冠绝天人两界,是以也是上天对他的试炼。只有不为美色所惑,心坚如一,方能成就霸业。师傅助他,也是他身边最大的陷阱,一旦他心襟动摇,一
切便灰飞烟灭。所谓美人窝,自也是英雄冢。”
“成大事者,果真不易。”羽这样说着,心里开始觉得这个老天爷真黑心,派个这样的美人来扰乱人心,还美其名曰坚定斗志。不过他更开始怀疑麒麟王是否在某些方面不行?否则如此尤物常伴身侧,哪还能熟视无睹若无其事地上战场?
“他二人是有情,不过并非你所想的那样。”望只瞧了他一眼,便猜到他那邪恶的脑子里在想什么。“麒麟王虽身负建国大任,其人却是仁厚恶兵的性格。兵家之事这样的个性最要不得。师傅聪慧过人,冷静沉着,本便是大将之才,在旁辅佐之,时时提醒他洛的百姓被北地游民欺压生活艰难,让他切不可为小仁而成了大恶。后洛国建成,我
师傅本该功成身退,可如若不是对他有情,又怎会留在这里,百年来为洛国镇守龙脉所在?”
“龙脉?你是说这里便是?”羽又惊跳起来,难以置信地看他。
“当然。否则你以为我师傅化为石像是为了永葆青春么?”难得望也会讲笑话,冷冷地看过来,羽立即收敛表情。
“既然有情有意,那为何他们不长厢斯守,反成天人永隔?”
“怪只怪神武帝之心仍是不坚。他敬她爱她,竟是仰慕多于爱慕,他宁愿永远将她当神佛供奉,也不敢轻易亵渎。以至后来他置下后宫,师傅看他左拥右抱,自然不是滋味。他大婚迎娶皇后之日,师傅流下平生唯一一滴眼泪交与他,便一人走到这里……”望的目光深邃,从门外一直看进来,如是当日亲见亲历一般。悲怆得无法成语。
羽此时留意的却是另一个细节:“那眼泪,可是守君石?”
望在悲伤中被他这一问竟仍是愣了一愣,没有看他,只低声答:“是。那便是守君石。”
羽终于觉察他的不快,赶紧补过:“可是,眼泪流出来了,你师傅怎么就化成石像了呢?”
望转过头来,几乎已是冷漠地看着他:“因为,心,已经碎了。”
羽张口结舌,终于说不出话来。
“她守住了他的心,却守不住自己的。守君心,守君心,实在是个悲哀的名字。”
“可是,你看,她在临去的一刻,却是心满意足的。”望又痴痴地指着石像含笑的嘴角,悲愤也一并被那足以震慑天地的微笑带走。“想来,是神武帝后来幡然醒悟,悔不当初,才在这刻下‘君心如故’,以为明证。”
“可是逝者已以,悔悟又有何用?”羽转过身,扶住望的肩,“守君一生只有一滴泪,可是真的?”
望以为他还执著于那守君石,心灰意懒地答一声:“是。”
“那请收好你的眼泪,我还需要你陪我很久很久,而不仅仅是你的泪。”
“殿下……”望呆看着他忽然充满斗志的眼神,再次确认这一代的霸主与前人果然不同,心志坚定无与伦比,连他的未来都已订下。
两人一同走出祭台禁地时,羽忽然又想起:
“对了,望,我还没问你,那你的‘策’又是什么?”
“殿下,时候不早了,我们赶紧回去吧。否则等到天亮,出宫就不易了。”
“无妨,我本来就打算抄这条小路回旋预宫……哎,你不要岔开我的话,你的……”
“殿下在宫中能来去自如,望还不行。先行告退,有话请回府再续。”
“喂喂,这个方向啊……你原来可以飞着走的吗?”
羽眼望着那道青影飘出去,一时起了斗胜之心,也以轻功跟他比肩,只是不多会仍被落在后面。他气馁地用传音入密远远地送出去:“哎,你的‘策’不就是守住我的希望吗?那自然便是护我打下江山了,这还有什么不好说的?”
然后他便看到那个青影很神奇地在半空停顿了一下,“啪”地摔到了地上。
望的左手食指隐隐还有些痛,那是他咬破了将血滴在他师傅石像前,以备日后独去祭台时压下那股异气落下的伤口。血凝在皮肤下,刺目的暗红。
已经三天了,还不见好。他的伤总是比寻常人要难愈,不过今世能伤得了他的人寥寥可数,他也从来不为这点缺憾担过心。
现下他要时时防备的只是自己。
“望——”
“啊?啊!”他脚步未停,闻声回头,额角却直直撞上了廊边的木柱,痛得他皱了眉头,抚着伤处看向急奔而来的人。
“你看你——我就是在提醒你小心柱子啊。”薰秀巧的眉也蹙起来,伸手拉过他,“都撞出声音来了。要不要紧?让我看看。”
“不妨事不妨事。”望捂着额角,连连摆手。他不惯与人太过亲近,看薰靠得太近,立时便想退开些,不想脚步一浮,差点又被廊前的台阶绊倒,薰惊呼一声,连忙稳住他。
“你这些天都是怎么了?魂不守舍的,羽也说看着不对劲呢。”
望挣开薰的手,苦笑道:“我也不知是怎么,脑子里乱糟糟的……”
薰也知他的习惯,不再碰他,只将他带到沏香斋,关上门窗,才道:“可是遇到什么棘手的事?说出来,扉薰虽不才,也许也能出些主意。”
“也没有什么。”望知他是好意,出谷以来,除了羽,与他最是亲近,所学也颇近。当下便把在宫中得见恩师石像的事一一与他说了。
薰却听得恍然大悟:“原来那深锁的石室竟是前守君的归宿之地。我道怎么都打不开呢!”
“先师将一身法力尽布在龙脉四周,寻常人等自是无力下手的。连我要进去,都不是这么容易。”望说着,又不禁抬手抚着方才撞痛的额角,宽袖滑下半寸,薰眼尖地瞄到他手背下青紫的一块。
“这又是怎么?”
望循着他手指的方向翻过手来看,又是苦笑:“这是前日在冬槿阁不小心撞在桌沿……”
薰细细端详他面上神色,道:“我若是逾矩地让你褪下衣衫,怕不能看到何谓‘体无完肤’吧?”
望不禁被他说得笑起来:“哪里会有这样的事?我又不是小孩子。”
“你现在啊,比个小孩子还不如。”薰摇摇头,“看你平日里冷静淡定的样子,便可知此次你师傅对你的意义何等不寻常。不过想来,我每次上祭台都不曾感觉到脚下还有这般玄机,什么天资过人天眼之能,真是丢人,唉。”
望摆手道:“切莫这样想。守君身后,灵觉散布,只对守君者影响重大,对非关人等并无大碍,也便也是为何祭台四周仍会有鬼魅滋生的缘故。方才,你说每次上祭台……”
“啊,是啊。”薰笑起来,“每三年一次的祭天式,宫中是我登祭台做祈文,宫外由家父于皇陵同时主持祭典。能靠近祭台的也仅那数日而已。”扉门历代皆为洛国司星,薰父正是现任钦天监司星使。
“原来如此。想来先师摆下数道封印,也是不愿受人打扰。”
两人正说着话,羽忽地推了门进来。
“你们躲在这里。”说着便从怀里拿出个精致的扁平小瓷盒子,递给望,“别人给我的,说是疗伤圣品,你用用看有没有效。”
望接过来,一脸古怪:“为何给我这个?我的伤用自身灵力也可疗治。”
“是吗?”羽给他个颇怀疑的眼神,“那为何我看你一身青紫有增无减,全无变好的迹象?”
薰禁不住“哈哈”大笑,其余两人一齐望向他。他将方才在廊下的那幕说与羽知,直道照这新伤增加的速度远比旧患治愈的快,自然是没有痊愈的那天。
羽听罢也连连点头,道:“我瞧你这许多伤处,光用灵力也救治不及,不如加上外药,方能好得快些。”
望被二人劝得无奈,只得打开小瓷盒来看看。盒子不过茶杯口大小,又极扁,做工却是考究,通透的白瓷上暗浮细小的青釉花纹。打开来,里面不过一层碧绿的透明药膏,分量稀少,却足显得它的珍贵。薰看得希奇,拿过来仔细嗅了嗅,只觉药味奇特,还掺杂了一缕花香。
“好奇怪的药,有什么名堂没有?”
“好象叫‘碧灵膏’,我道好用,直接拿了,也没听清楚。”羽又对望道,“反正也是试试,听那人说得挺了不得的。”
“望啊,你就用了吧。他这回是真对你尽心了,我几时都没看过他这样紧张地给我找过药来着。”薰拿着那药膏边把玩边笑。
“嘁!少说没良心的话,你十五岁那年用的百年老山参我只当喂了狗了。”
“那是你府里本来就有的,让下人去库房里拿了就是,连你的尊腿都用不到。你几时福气到养得起我这样的狗?”薰笑嘻嘻地做一副无赖样,将药膏递还给望。手伸到一半,忽然又缩了回来,“且慢,这是什么?”
药膏凝在盒子里,也不怕翻倒出来。他就着刚才递去的方向,转出盒子底面,白透的瓷面上有三四个极小的蓝字,远看还以为是碎花纹。“岷瓷天秀?”
他收了笑容,冷冷地看向羽,羽躲闪着他的眼光,不自在地笑笑:“干什么?你喜欢这样的瓶子,我去给你找十个八个都没问题。这是给望的,你可不许抢。”
薰抿紧了唇,用力捏着瓷盒,才问:“这药……是谁给你的?”
“你管呢,反正好用就是了。”羽伸手想拿过来,却被他一闪。薰拿着药慢慢地站起来,退到离他足够远的地方,举高:
“说是不说?”
羽看他作势要摔那药盒,急忙也站起来:“你喜欢摔盒子玩,也先把药给我好不好?我移个地方,剩下个盒子随你怎么摔。”
薰根本不理会他的左右而言他,只恨声道:“你当我没见识么?岷瓷是黑牙名瓷,天下闻名!狄寒究竟给你灌了什么迷汤?你们现在的交情已经深到赠药的地步?你当他真是有心臣服于我洛国?他差点要了你的命啊!你难道都忘了吗?”
羽呆了呆,尽力和声道:“沙场无父子。各自为臣,自然各有立场,那也怨不得他。他现下对我朝态度谦卑言辞恳切,又怎见得不是心悦臣服?”
“你——”薰被他气得浑身发抖,用力将瓷盒向他掷去,“你这被狗屎糊了眼睛的混帐!我还道借祭令是皇上亲和一时心软,只是我自己运气不好。看来,跟你也脱不了干系!我就道狄寒哪里来的胆子,还敢跟我发誓一定会使我去黑牙?原来、原来……洛羽!你不愿屈居人下我能了解;你有野心我也愿意助你;甚至、甚至你用我作饵来拉拢
狄寒,我也没有怨过你!我们是什么交情?还在襁褓就拉着手要做比亲兄弟还亲的兄弟!你现在为了区区黑牙,这样卖我?!你——”他一张俊面涨得通红,气得眼睛要冒火。一口气接不上来,几要喘不过气。
羽被他骂得脸色忽青忽白变化不定,药膏拽在手里一阵紧握,忍了又忍,沉声道:“你这是说的什么?我也没说这药便是狄寒给我的。”
“哈哈哈,”薰怒极反笑,笑到末了,冷声道,“你若要否认,一早便不该说什么‘沙场无父子’的屁话!现在,迟了!”
一句话将羽堵在当场,牙关紧咬,从齿缝中挤出话来:“你信也罢不信也罢,黑牙要借你,我未曾在旁助力!”他身份尊贵,又一帆风顺惯了,几时受过这等责难?即便是薰也不曾这样跟他面红耳赤口不择言过。以他高傲的性子,愿意解释,已经自认是做了极大的让步。
薰又是一阵冷笑,道:“好!那我这便去跟黑牙使团说,我能力低微,当不起大任,请他们收回借书。”说罢,转身便要走。
羽一闪身拦在他身前:“你疯了!皇命已经颁下,岂可说收回就收回?抗旨是欺君之罪,你当得起,你扉家当得起吗?”
薰看着他,眼中渐渐流露出失望和悲伤:“羽,你口口声声说未曾助他,可昨日朝上,黑牙陆大人递上借书,皇上曾久久地看向你,等你反应。你却装聋作哑恍若未觉。我也道你是不好驳了皇上的情面,大家都知你我交深,是故为避维护之嫌。今日才知,你当日的态度竟是默许!既不便推波助澜,便以沉默应之,好!好!侯爷这手顺水推舟
真是高明之极!”
羽却渐渐平静下来,平声道:“薰,是你多想了。不过一年半载,去一趟黑牙也未必如你想的那么不堪。”
“呵呵,是么?看来侯爷你已经跟狄将军沟通好了。大恩不言谢,告辞!”说罢拂袖而去。
羽目送那个愤懑疾行的背影,叹了口气,低声道:“正是兄弟,才要将你送走。狄寒现正视你如珠如宝,一定不会慢怠了你,即便被占去些便宜,可是大男人又有什么要紧?不比妄丢了性命强?”
说着,慢慢转回茶几旁坐下,一径呆楞。
望在旁听了经过,也大致凑出事情的概貌。最后听得羽这样说,方知原来他还有其他用心。心下同情,又觉都是自己的伤惹来的开场,一心想说上两句,又不善言辞,不知从何说起。只叫了声“殿下”便又停住了。
羽被他唤醒,方才想起他还在旁,又叹了气,道:“你跟去看看。那个笨蛋是空有一脸聪明相,却是个直肚肠。现在气成这样,你去帮我盯着,别让他做出什么蠢事来。”
望点点头,身形微动直掠出去。羽忽地又唤住,把药膏抛给他:“带着。记得用。为了它赔上个知己,代价这么大,一定好用得很。”
过不得几日,两国使团便起程返国。被黑牙请去主持祭天之礼的薰也一并随行。
说是“请”,实则是正式向成帝递了借书的,由成帝下诏前往,形同王命。
是不得不往。
羽跟在太子煌的仪队后,一直送到京城外十五里的长竹坡,依依惜别之情溢于言表。薰始终挂着一层薄薄的微笑,礼数周到。狄寒对羽也不见得怎样的熟络,依然是一贯的冷冷淡淡。倒突显出羽一个人的热乎来。
羽暗叹口气,趁太子煌正跟两国使节及将军话别,快步走到薰身边,双手握起他的,低声道:“此去他国,不比在我们自己家里,凡事小心。一有需要,立即让人快马回来予我知,知道吗?”
他一路上都跟薰保持距离,这样突然靠过来,薰一时微诧,手底下却接住了他暗递过来的物事。神情不变,只眼底跳出一簇轻捷的霞光。
那是羽十岁时御赐的护身短刃“轻云匕”,吹发断金,锋利无比,从不轻易离身。现下送他,自是要给他防身之用,尽力自保。可见他并没轻易将薰卖给狄寒。
薰的朱唇边勾起一抹多日来不曾有的淡淡的了然的微笑,朗声答道:“那是自然。我们的帐还有得算呢。”手腕轻转,匕首已滑入宽袖中。
多年的默契岂是一朝一夕可以练就?
羽抿嘴笑笑,拍拍他的手背。回首示意,旁边的侍卫立即捧过一个锦缎布包递上。
“素闻黑牙天干物燥,冬日里尤是干冷。这大麾你拿去,好好保重身体。”
薰接过他那紫貂大麾,又笑:“今日怎的这般多礼?扭扭捏捏,都不象你了。”
“保重!”羽最后重重拍在他肩上,两人目光交流,一切尽在不言中。
望转开眼,正巧看到不远处那双充满妒意的眼睛。
两国使团离开,一切如常。只除了与二皇子羽最为交深的司星辅使暂时的离开。
将近初春,天气开始回暖。洛国的空气里开始出现一丝不平静的气息。不久,太子府里出了件大事。
宫人在整理冬物时,竟在怡妃枕席间翻出一块玉佩。通体碧绿的玉面上如烟的花纹隐约勾勒出一只奔跑疾行的豹,玉坠上黄金的丝线分明是“玄谦”二字。
洛羽,字玄谦。他出世前日,传闻他之生母明贵妃梦见奔豹送子,第二日果真诞下皇子,时皇上欣喜之下,亲赐玉佩。举世奇珍,实乃武烈侯的贴身之物。
宫人不敢有半分欺瞒,立即递上太子殿下。太子煌惊愤恼怒之情自是不在话下,当即招来怡妃问话。不想向来纯良温顺的怡妃竟一反常态,不但坚持不认,还直道有人陷害。太子再找来天玫苑的侍女及管事的老妈子,几番严审,也未探出端倪。太子绿云罩顶,兼之事关对头,又羞又恼,一本参到成帝跟前,要求严惩。
成帝闻知,也异常震惊,速诏武侯。武侯得见玉佩,状惊甚,直道玉佩遗失已有段时日,生怕皇上怪罪,是故未曾敢报,不想竟出现在太子眷苑,分明是人有心陷害。
怡妃武侯异口同词,就是不认,成帝也无他法,只下了禁令,命武侯在家思过反省。太子怨气不出,愤懑难当,更是加紧在内院探察。竟是被他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