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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却不再笑,亮晶晶的眼睛望了我说:“总算让你猜对了,孽缘,我遇上你,可真是魔障。”说罢,便缠上来,口里说道:“前生害得人太多了,害人害己,这辈子,你便只害我一个人罢。好歹把这一次度化了,过了那孟婆桥,喝了忘川水,下一回我们干干净净,你过你的好日子去,我们再不纠缠……”
他话未说完,便被我堵住了嘴。
虽然跟他相识不过屈屈时光,我却觉早与他厮磨绵长,前生来世的说法,却也不全是调戏之语,他来得奇怪,一见如故,若不是从前有点宿缘却如何去解释?
跟他闹惯了,乍听他这般正经地吐出这些话来,倒似听药师寺的师父讲经一般,弄得我浑身不自在,堵了他口,也免得自己听了心慌。
一路上这样对话有一搭没一搭,时时少不了。
比起那一众风尘仆仆入京赶考的书生,我是交了华盖运的。有玉奴在身边,不要说行李,连书箱也不必备一个,他为遮人耳目,在背上背了一个竹箱子,扮作我的书僮,里面却是空的。到了打尖吃饭的时候,却总能见他变戏法一般拿出银子器物来。
我安安心心地享受这不劳而获之惠,有时候忍不住也问他,从哪里来的这些黄白之物,若是不义之财,毕竟要小心官府,被捉了进去,只怕他的法术救不出我来。
他便横晲我一眼,说道是我前辈子攒来的余惠,安心享用便是了。这等话听得我耳也起茧了,顽了几回,他方用指心血,在我眉间抹了,教我放眼去看,夜里忽然开天眼,地下远远近近大大小小,若有人家埋下的遗财,金银珠宝,竟尽数得见。
他只给我展了展法术,便收了回去,道我凡夫俗子,不可以窥觊天机。这些财物,我享得,却看不得。我驳他与我同流合污,却如何可看得。
“别忘了,我是玉精。”他嗔道。
玉精的本事,似乎总是给我无尽的意外惊喜。想来世人奔波忙碌,说到底不过是为个衣食,他却伸手得来全不费功夫,若果都如他一般,人生一世,却还有什么倚盼?
我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他似乎一眼便看准,有时便三言两语劝我说,皮相色相,都是众生相。人在俗世里,便想红尘事。你不过得了我的缘法,比其它人来得顺些,若真能借此看得透了,倒是我的造化,云云。絮絮叨叨全不似他往日为人,竟是比那药师寺老和尚还要罗嗦。说得我烦了,二话不讲,便将他弄到床上去。那时他倒会老实下来了。
一路走,偶尔我便问他,既是这般衣食无忧,人生在世,也不差那住行二字,何不买了宅子,寻山野僻地,作一个安安稳稳富家翁,与他长相厮守,不就好了?何必定要去赶那劳什子的考?非我所愿。
他不笑我的没出息,只淡淡说,那不是我的来去处。
这句话,他救我出火场时,我也听他讲过一次,问他哪里是那“来去处”,他却又不说。听他的口声,竟似拉我去赶赴我之宿命一般。人大凡困苦焦虑之际,总想拿那千里镜瞧瞧自己前方是个什么物景儿,所以才有了算命打卦这些骗子行家。我倒不用算命,我身边便是一个人精,掐算前生来世仿佛都在他指掌之间,他却不告诉我。
这滋味倒什么周易八卦都来得有趣,我跟着他走,倒有一大半是把命放在某处秤一秤,搏一博的味道,比起我从前波澜不兴,朽烂如腐的生活来,倒是别出生面。
不知不觉掐指算算,我们离了兰荪书院已有近一个半月了,离洛阳城也只有十分之一的路程。
人烟渐渐繁华,毕竟是京都气象,盛景不凡。
连路边的客栈酒店,也比来时路上的气派讲究。可恨的是人也跟着浮躁。玉奴跟在我身边已经有些挡不住风流气韵。在酒栈用饭的时候,总有那不地道不尴尬的客人斜了眼来瞟。时不时地还会有人上来搭讪,有时是找他,有时竟然是找我。
早在书院时,我亦知自己相貌太过姣丽不似男子,可是跟玉奴相见之后,便觉天上地下,任何一等人物都被他比了过去。更遑论自己,只有粗蠢不堪。想不到也有人色胆转到我身上来。每逢这时候,玉奴便低了头哧哧地笑。若是找上了他,他却不惧,抬起头来,眼波三兜两转,便将那人魂魄收了大半。我看得生气,便携了他手扔了银钱走人。
三番五次之后,我恨不得在他面上罩上纱巾,只到晚上打开来给我自己看。
他觉得稀奇,自言自语说,想不到我今世里转了性子。
我问他如何转了性,他便又把那淫行浪荡四字拿出来往我头上栽。不仅如此,且是头一个不专一不守性的,最是豁达风流,来者不拒,没想到……话不等说完,便被我扔到床上去。
拿这手段对付他,倒是得用得紧。
一边弄他,一边调笑说,我不过是没看到那等真才实料的,这些腌人物,岂会在我眼里。
玉奴不与我争,他却知道,我这句话,并不是完全玩笑的。
到遇上孟秋白那天,这话才真真一语成讖。
七、
那一日是在洛阳郊外的乌衣酒楼。黄昏时分,我跟玉奴上了楼,这些时日为避麻烦,玉奴点名要的全是最上等的雅座包厢。也不知他哪来的那么多神通,不管走到哪里,对各处佳肴名馔都了如指掌,如数家珍,我跟着他东奔西走,没有奔波劳碌,竟纯粹是打秋风吃白食了。
乌衣楼也是洛阳四郊出了名的客家。
玉奴跟我说这里顶出名的是洛阳水席。所谓“水席”,有二层含义。一是以汤水见长,二是吃一道换一道,一道道上,象流水一般。故名“水席”。这菜原本来自民间,酸辣味殊,清爽利口。唐时,将洛阳水席旨进皇宫,加上山珍海味,制成宫廷宴席,又从宫廷传回民间。遂形成特有的风味。因仿制官府宴席的制作方法,故又称官场席。
席上二十四件,简称“三八席”。先上六个冷盘下酒,四荤四素。继上十六个热菜,用大小各各不同的青花海碗盛放。十六菜中有四个压桌菜。其它十二道菜,每三道味道相近的为一组,每组各有一道大菜领头。叫“带子上朝”,吃一道上一道,如行云流水。
这名头光听玉奴讲来也让我眼花潦乱了。
待到一道道珍味上来时,已是食指大动,饕餮大开。玉奴见我吃得开心,只笑吟吟作陪,入口却没几筷。我问他为何没有胃口,他只说自己早几辈子前便吃过不知多少次了。我听他讲这怪话已不只一次。给他个白眼,便自顾自享用。
这楼上只寥寥数席,
这楼上只寥寥数席; 我只顾埋头苦干,不想楼梯上蹬蹬响,抬头时眼前一亮,一个着秋香色锦衣的青年公子便缓缓步上楼来。
楼上只我二人,他立定了,向这边似不经意地扫了一眼,唇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便向着窗边座位上走去,坐下。
“你要的真才实料的人来了。”旁边玉奴低低地说了一声。我才察觉原来我的筷子悬在那钵不翻汤上已经有时。正好便是那锦衣公子落座的时候。
我红了脸。亦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若只是跟书院里那群小把戏弄耍,也枉为玉奴教我那些手段,何况身边已是坐着一个玉奴,如何会为旁人开眼?
只是那锦衣公子那一眼,淡淡的全不着意,怎么就跟比玉奴的眼睛还要厉害,仿佛一下子摄了人魂魄去?
他只靠窗坐着,头再没向我们这里转一转,颈后一把折扇,我只看见他几缕发丝垂上来,撩得人心里忽冷忽热地难过。
店家上了菜,他却只要了一壶老君眉和玉壶春酒,一份鲤鱼跳龙门,几样清凉小菜,我叫不上名来,玉奴见了,却道,这人品味可比你高多去了。几样菜,虽然貌似寻常,却是这家店里不外传的百年手艺,这人想必也是个世家子,行里人。
我瞪他一眼:我的品味差,可还不是你点的菜?
玉奴扑哧一笑:我不过是投其所好,你现在可不是吃得脑满肠肥了么?
若不是有外人在场,定要又有他好看,可是碍了这锦衣公子在,我却也不甚差恼,只有些心不在焉,没吃完的水席,也不愿再上。吩咐店家给我照样上了一壶老君眉。玉奴抿了嘴笑,也不说甚么。
我们来得比他早,完事也快。他慢条斯理在那边一边小酌,只顾观风赏景,全然不着意这边。
我愈坐愈闷。玉奴见我心神不定,唇边的笑意渐渐转作冷笑。
扬手一招,喊道:“店家。”
“你做什么?”我一惊。
“结帐啊。”玉奴挑眉道。
我嗫嚅几声,终究没阻拦他。
临下楼时,要从窗前过。我跟在玉奴后面,姗姗而下,心里不知为什么,就有块垒兀自未去,却又不能向他回头望一眼。平生最恨的是那等浮滑浪薄子弟,总不成自己也学了那不成器的举止去。
不料一转身的当儿,背后却听他叫道:“这位公子!”
我心里一喜,脚步已自是转了。
他手里扬起一块帕子,却是我袖里掉落的。天助我也!
我心里大叫一声,面上却不露出来,伸手去接,口称:“多谢!”手止于空中,他扬着那块帕子,忽然往回一收,什么也没说,往鼻下轻轻一嗅,眼眸深深一转,在我面上一流连。我忽觉周遭气息都停窒,那一眼摄得人心神俱碎一般,正正地站在那里,再出不得半点声响。
身后伸过一只手,是玉奴替我接了帕子去。
“谢这位公子,我们告辞了。”玉奴铮瑢有致的声音将我冷不丁警醒。拖了我手,他寸步不停往楼下走。饶是如此,我还是听到他细如游丝的声音在我耳际道:“今晚两更,在我房里等你。”
“你当真要去?”
玉奴坐在床榻上,看我失魂落魄的样子,似乎有些不悦。
我定了定神,走过去攀住他,带了点央告气,说道:“我也不知为什么,被他一眼看来,就觉得失了魂儿一样,浑身都不自在。”
“那是自然!”玉奴冷笑道:“他根本就不是……”话未说完,忽然止口,叹了口气道:“唉,都是冤孽!你去罢,我只盼你捡半条命回来!”
“这是什么话?”我依旧心神不属,全没注意到他话里弦外之音。其实,我要去赴那人的约,原也不需玉奴同意,从前我跟奇黎偷欢,想来他总是在旁边看着,从未说我什么,怎么这一路相处下来,只觉得跟他欠个交待似的。
便是跟往日自己比一比,也觉得太没出息。从来不是见了什么绝色便拔不动步的人,何况那个公子,也不算什么绝色,只一对眼睛,确然勾魂儿。
我辗转几下,忽然想起个惫赖主意,涎着脸对玉奴道:“要不,咱们一起去……”
玉奴变了脸色,拂袖怒道:“你自己弄一身腌也罢了,为什么要缠上我!去!”
他一振袖,竟然轻烟一般,便消失不见了。
我惊怔,自与他相识,从来不见他有这般生气。亦从未想过他要消失。难不成被我惹急了,从此不肯相见?我惴惴之余,忽然又有些生气:不过是个玩笑话,如何便如此当真?说不见便不见了!
话虽如此,还是忍不住拿出怀里玉簪,细细瞅了瞅,好好的还在,也看没出什么异样,心里才松了口气。将它攥在手里,密密亲吻,好声好气地求了几句,要他再出来见我,他却没声息了。
我倍觉无趣。一时恼,一时悔,一时想起玉奴的温存体贴,百般好处,一时眼前又浮现出那锦衣公子一双如水双瞳。心里虽然觉得对不住玉奴,却竟然照旧抗拒不了他那眸中一股深情,实在是怪了。
捱到近二更时,我忍耐不住,高叫了一声:“你若再不出来,我便去了!”
说完,屏着气息等了片刻,没人应声。我作势要走,触到门闩,拉出一点来,还是恨恨地放下。
也罢,也罢,便为那么句话,肯放了我不管不问。以后再出来时,也休要见我。
想起那人的邀约,心里忽如猫爪一般难受。坐卧不宁地回到床上辗转了一会儿,怀里那根玉簪像刺一样抵住胸口,玉奴的好处,一段段全浮了上来。认真思想,这些日来,两人相处,已全不是书院里那没着没落的情形了。玉奴虽不说,我却知道,他也极喜我专心一致待他,不然也不会说“只来害我一人便好”这等话。
我如此负他,又说出那等调笑话来,也难怪他生气。
这般想了想,便咬牙道:“罢了,不去便不去。终归不是个畜生。”
闭了眼睛,努力入睡,却哪里睡得着?
翻了个身,一骨碌起来,却听耳际咯咯一声笑,我道是玉奴,伸手捉他,惊喜喊他名字,开眼一看,只惊得魂飞魄散。
八、
眼前黑色双瞳,一段风流香色,不是那锦衣公子,却是谁?
他却如何无声无息,不开门启户便来到我床前的?
他浅笑,声音缠绵有致:“你不来赴约,我只好来找你。”每说一个字,我便觉被他多夺一分魂魄去。
“在下姓孟,字秋白。夏公子,失礼了。”
我瞠目结舌,只觉口干舌燥,他伸手揽我起来,看到我怀中碧玉簪,哧地笑了一声,退后一步,将自己头上簪子拔了下来,一头乌黑黑发哗地流泻下来。他含笑望住我,将身上衣衫外袍缓缓去除,轻声道:“我比你家那小奴,如何?”
我如在梦中。这番情形,便是玉奴在时,也演绎不出这等手段。他真心待我,却是俏皮精灵,只在床上时方施展手段,却从未作出这等销魂姿态。我再难自持,失魂落魄地站起来,便向他走去。
我平生阅人;纵不算多,也不弱于那些见惯风月之人。
去城里吃酒摸牌时,也总有些个老练公子放出手段来勾我,若不是太过龌龊之徒,只要真心帮衬欢喜的,也就跟他顺水推舟了。
有那等老辣之人,几个时辰磨下来,也不见精出,到我手底下,不消半个时辰,便一去千里。
这原不是拿来得意的物件,只每每在玉奴和奇黎面前提及,我总不必气馁。
总以为这世上男男交欢,也不过如此了。没想到出了井底,才知道自己是那坐井观天的蛙,见了世人,才知道天外还有重天。
孟秋白果然是顶风流人物,勾得我情动时,尚不忘问我一声,是想做上,还是做下。依着我向来争强好胜喜掐人尖儿的性子,又岂肯受他委屈?又见他如此人物,心里便怀了个私心,想尝那后庭花滋味,不知会是如何的妙不可言。
他却也坦荡,利落去了衣衫,被我放回床上,抚着他胸前肌肤,只觉得腻如鹅脂,白嫩紧致,不知一男子如何生出这等体质来。我赞叹沉醉不已,再往下探手,两腿间玉茎软垂,睾如鹅卵,色泽微粉,毛发竟是银色白毫,果真是美到极致的身子。他却只闲闲在依在床栏上,拿手绕着垂在胸前的墨发,一缕缕卷来看。神态倦慵之极。我看得呆了,最后还是他懒懒地勾住我颈,香了香嘴儿,这才回过神来做正事。
只是心神荡漾,胯下纵使热火朝天,也还将他身子吻了个遍,吻得他亦火出,过了那温香软玉的瘾,再将他两腿一分,拢于身侧,我努力想着从前用过的那些手段,伸指去叩他后|穴。只觉温热而紧窒,原以为插不进去,却轻易便让我入了两个手指。我大喜,抽出手指,亲身抵上,在那|穴口略略研磨,濡弄得有些湿意了,才慢慢送进去。
我动作并不急暴,想他这般弄惯风月的,也不至受伤疼痛,不料才一入内,他便痛呼连连,那声音入耳,却更似淫声浪吟,惹得人一阵阵急躁。我撑不住,将下面先入定了,俯身过去吻住他唇,亲了数下问他有甚不适,他醉眼微张,却嫣然一笑,伸手下去捉住我便往里再送。
我方知原是他作势起兴的好手段。如此,再无顾忌,一鼓作气往里捅去。
他似一团浸淫了烈酒的棉,沾身便是浓得化不开的醉意。我从不知男子谷道也可如他这般收缩如意,在那孽根头上挤,压,拨,耸,一收一放,一颤一噬,粘贴反复,似挑逗,却不得手,只弄得人心颤神悠,火焰一丛丛往上顶。恨不得把他身子折了两半,压在身底下,蹂躏到死。恨不得打碎了这两个身子,化了泥,和了浆,再揉成了一个。我叫得比他还响一些,迷醉中只觉全身仿似要散架了,手里握着他的玉茎,却忘了摩弄,只一味地捏玩,他痛,自己伸下手来,撑住我五指,不让我再动。谷道里忽然加力,我顿觉腹下三寸全然失力,热火一波一波往上直涌,有大江直去的趋向。这感觉实在把人推到快意的峰巅,我于那极致的缠绵里,却忽然隐觉出一丝异样的不妙感。胡乱把着他的手,不成章法地嚷:“等……等,让我出来……!”
我出不来!
他忽然抬起身,那些淫声浪语随着消失不见,他紧紧地吸住我下面,铁箍一样的疼,骤然替代了那浪峰浪顶上的快感。他睁大了眼,媚眼如丝,却带着邪恶的诱惑的笑,他说:“我让你出,射啊,射出来便好了。”
是我刚遇见他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