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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陈茜一说,原怕他不同意,没想到这回他倒是爽快答应,不过却提出要和我一起回去。问他为什么,他说,总得去见见心上人的家人啊。
一句话弄我心里美滋滋的。
随后那人就以旧疾复发,需静养为由,告假休息。作为他的身边人,我当然也随同告假,人们自然不会有任何异议。接着,那人就和我偷偷溜回山阴。
山阴城仍如旧时,宁静却不失热闹。
我带着他直接回了家。
这些年来,我时常托人往家带去银子,家里早已重建过房子。比起我们以前住的,当然是好上太多,但和陈茜住的比起,当然是差个十万八千里远。
原担心这人会不习惯,会嫌东嫌西的,没想到他倒是适应良好,像是从来就住在这里一样,毫无任何怨言。不过这人对我家人一向是淡淡的,没什么过多表情。
仍然是肆无忌惮的与我同进同出,同宿同游,热情来时,对我又搂又抱,毫不避讳家中人。劝告数次无用。
在某天他又当着佣人的面将我抱住时,我火了,在佣人吃惊的眼光中,我拉了这人回房。关上门,狠狠敲着某人的头,要他给我收敛一些。没想到那人却是理直气壮的说,“我爱阿蛮,我想碰你亲你抱你是很正常的。要我忍也忍不了。”
“叫人家看了多不好。”
“有什么不好?”那人白我一眼,质问,“天下间谁不知道你我的关系?”
我扶着额头,无力的说道,“某人不是最遵礼法,一言一行必以礼为制?这于礼不合。”
世人皆言:陈氏五郎留意经史,举动方雅,造次必遵礼法。我坏心的想,真该让他们来看看这人的真面目。
那人不以为然,“那不过是做给那些老古板们看的罢了。你看我是那种人吗?”
的确是不像啊,从一开始,就在这男人的眼中看出勃勃野心,这人,哪里是那种遵纪守法的好儿童?世人无知啊!
不过确也如此。在这个世界,谁有凭多精力凭多时间细细审察某人、关注某人?谁不是凭耳朵听的、和走马观花所得的,以此为凭,给人定案?
只要你坚持说你是孔孟之徒、那你就是世人眼中的孔孟门徒。
不要以为我韩阿蛮又在胡言乱语,你看看陈茜不就是明证?世人被他骗得多深啊!
我叹气,“虽说不是,但你既然选择了这种形象,就该继续保持下去啊。”
“心爱的人就在身边,怎可能不动手动脚?”那人呵呵一笑,“你要有心理准备哦,我以后都会这样对你,不会在任何人面前隐瞒、躲藏。”
这人在说什么?他难道就不怕世人的唾弃?
把我吃惊的样子看在眼中,那人认真说道,“阿蛮,我不以为我们相爱是件见不得人的事。所以我不会隐瞒我们的关系--阿蛮,难道你不想和我一起昂首挺胸并肩站在太阳底下?”
昂首挺胸并肩站在太阳底下?!
是啊,我是多么愿意能和他光明正大的成双入对。--哪段感情不渴望得到世人的认同、世人的承认、甚至祝福?只是,我们两个男人真的会被大家接受?
温柔的手捧起我的脸,那人深沉看着我,“阿蛮,让我告诉你关于我的一个小故事。”
“嗯。”
“从小,我就不喜欢吃葱蒜。家里人总是强迫我吃,并常常告诉我葱蒜对人体的诸多益处,可是我就是不喜欢吃。他们强迫我吃,我自有法子应付:将它们倒掉、给别人吃。。。。。。。总之我就是不吃。一年、二年、三年。。。。。。时间久了,家里人最后也只有由得我去了,做给我的菜里是绝不会再有葱蒜。”
那人含笑,“这个故事就告诉我们,一件东西,只要你坚持,最后终会被周围人承认,即使无可奈何,却总是认命了。”
这家伙,在教育我呢。
心上涌起甜蜜:他是在认真考虑我们的将来,为我们的未来做打算呢!
“好。”我顺从的点头,依进他怀里,我说,“你说得对。我也想能光明正大的和你相依相守,所以,我们得自己努力争取。”
亲了我一下,他柔声说道,“这才是好孩子。”
双臂缠上他的颈,我笑得魅惑,“好孩子要讨赏呢。”
他的眸色加深,脸渐渐靠近,温热的鼻息喷在我脸上,他悄声问,“那,好孩子要讨什么赏?”他的声音变得沙哑,带着情欲。
“好孩。。。。。。”
我话还没说完,门被猛地推开,随后出现老父那张吃惊异常的脸,“你、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唉,该来的,谁也躲不过。
退后一步,自暧昧的纠缠中抽离出来,看那人狠瞪我一眼,安抚的拍拍他的手,转身,对老父微笑,“爹,你来得正好。我正想过去告诉你,我和他的真正关系。”
“真正关系?”老父疑惑道,“他不是你朋友?难、难道你们真如家中佣人所言。。。。。。”
刚带他回来时,我并没对任何人提及他的真实身份,只说他叫陈茜,是我朋友。看他一身布衣一脸随和,谁会把他和那传说中的陈茜联系在一起?自然在家人眼中,他不过是个英俊的年轻人、阿蛮的朋友而已。
“爹,”回头看向那人,将那人的焦虑与不确定看在眼里,握起他的手,四目交接,那人绽开安心的笑,心上不由泛起柔情:茜,既然我们不隐瞒这段感情,要将它公诸于世,那,就先让我的家人知道吧。
“爹,他是我爱的人。阿蛮只愿与他长相厮守,不离不弃。”
老父倒抽一口冷气。
我再看那人,那人唇际挂着放心,眼底写满欣慰。
“爹,韩家以后就靠小弟了,我,是不会有后了。”
“不!我不准!”老父咆哮起来,“我绝对不允许!!”
“爹,我早就是他的人了。”我平静说道,“这现下,天下间怕是无人不知我和他的关系。”
老父再抽一大口气。
再开口时,老父的语气已从愤怒与惊诧转变,变得带了四分小心翼翼、四分诚惶诚恐,还有二分的欣喜,“莫非他就是那个陈茜,陈大司空的侄儿,会稽太守陈茜陈大人?”
我点头,“对,就是他。”
闻言,老父立即拜下,恭敬有礼,“不知陈大人大驾光临,延庆失礼了。”
“爹,你这是在做什么?”
走过去,想将老父扶起,他却理也不理,仍是毕恭毕敬的在跟那人说话,“陈大人,我家阿蛮多亏大人照顾了,我。。。。。。”
“他现在不叫阿蛮,”陈茜打断了他的话,淡淡说道,“他叫韩子高。”
“是是是。”老父一脸恍然大悟,“大人早给犬子改了名啦,看我这记性。”
那人走过来,当着老父,公然将我揽在怀里,问,“韩伯父可会反对阿蛮和我在一起?”
“不不不,小人怎会?”老父连连摆手,一口否认,“既然大人瞧得起我这不成器的儿子,那就让小儿继续跟着大人吧。”
我头痛起来,爹,你前后态度变得得未免也太快了吧?虽然唯利是图是我们家的优良本质,但你也不必表现得如此淋漓尽致啊。
我心知肚明:陈茜本就对我家人不大有好感,现在见了爹这个样子,哪里还会尊敬他?爹啊,你刚才既然反对,就应该反对得久一点,这样,他为争取你的同意,怎也会使尽手段来讨好巴结你啊。你得的好处只会更多,还会迎得他对你的尊敬。而现在,以后可能只会是爱屋及乌了。爹啊,你又是只看眼前利,不思长远事了。--爹,你真的很笨!
那人挥挥手,淡淡吩咐,“下去吧。”完全一副打发不相干的旁人的口气。
“是。”老父连连点头,立即退了出去,还替我和他关好了房门。
唉。
抱着我,头埋在我胸际,那人不语。很久之后,才听到他闷闷的声音,“我不喜欢你的家人。”
叹口气,轻敲他头一记,我无奈的说,“不用你说,我也看得出来。”虽早已看出,但听他亲口说出来,仍是有些不接受,但,唉,老父的表现实在很难让人尊敬、欣赏啊。
“来之前,我还一直在想:是什么样的人物才能生出我的阿蛮来?见面后,当真让人失望得紧。”抬起头,那人认真说道,“阿蛮,这样的家庭能生出你这样的孩子来,实在是个异数。他们不知积了多久的福才修到有你这样一个家人。”
“笨蛋。”狠敲他头一记,我道,“不准在我面前说我家人的坏话。他们纵有一身缺点、千般不是,也仍是我的至亲。”
沉吟片刻,那人说,“阿蛮,我有个预感--为了他们的利益,你终会被他们所出卖。他们,极有可能会拿你去换一些他们所渴望的东西。”
“也许吧。”我淡淡道。看似不以为然,实际上内心里真的很认同陈茜的话。
这样的乱世中,亲情往往就较平时来得淡。为了自己能活下去且活得好,牺牲骨肉血亲仅是稀疏平常事。而且从我家老父及小弟的性格来看,客观的说,发生这样的事,是极有可能。
老父性格懦弱,贪婪自私,偏又目光短浅,只看得到眼前利益,从不为长久做打算。只看他当年居然想趁侯景之乱来发小财就可知。当年在乱军中,不是我一次又一次站出来,挡在他前面,用自己换取他的生存,他焉能活到现在?
而小弟,那个我一手带大的孩子,他的性子我还不明白?这个世上,小弟最爱的,只是他自己。任何阻碍他发展路的,统统叫做绊脚石,统统得除掉。反之,只要是能给他好处的,哪怕对方是杀父仇人,身有血海深仇,小弟仍能含笑与之相处往来。这样的性子,在乱世中,原是好事。只是若把有些手段使在自家人身上来,未免会叫人心寒。所幸到目前为止,还没有足够的诱惑让小弟做出伤我心的事。
见我久不语言,那人以为我并不相信他的话,急了,“阿蛮,你可别跟我呕气啊。我说的都是真的,你的家人真的。。。。。。”
掩住他的嘴,我笑容可掬,“我们不谈这事了。好不好?”
我也知道,避而不谈,并不等于它就不会发生,但是,仍让我暂时逃避一下吧。毕竟,当背叛发生在自己全力守护的亲人身上时,我心里并不好受。
“。。。。。。好。。。。。。。”
半晌后,那人开口问我,“如果有一天,有人欺骗你、出卖你、背叛你,你会如何?”
“那就要看是谁了。”
“如果是为你所信任的普通人,比如朋友或者身边下属等,会如何?”
我淡淡道,“我会亲手杀了他。”生平最恨欺骗、出卖、背叛。对于此种人,绝不原谅,也绝不手下留情。
“那如果是你家人,你,会如何?”
“到那时再说吧。”
“不许敷衍,说!”
凝神思索一会儿,我笑,“若真如此,定会割袍断义,再不往来。”
“为什么不亲手杀了他们?”
“他们再怎么不对,仍是我的家人。对他们,我下不了手。”
“那又为什么不原谅他们?”
“因为我是一个很极端很偏激也很绝烈的人--既然你为了你所想要的出卖了我,那,从此以后,你就和那东西一直呆着吧。阿蛮,在被欺骗、出卖、背叛那一刻起,就被你所舍弃了,就跟你再没有关系了。”
那人叹息,“真是刚烈。”
又过了很久,那人小声问,“如果是我欺骗、出卖、背叛你,你,又会如何?”
“如果是你欺骗、出卖、背叛我,我,会如何呢?”重复他所说的话,我开始认真思考这个问题,然后发现,连自己也不知道会怎么样。
我韩阿蛮一向是快意恩仇,有恩报恩,有仇报仇,绝不含糊。对于曾欺骗、出卖、背叛自己的人,是绝不会心软,更不会手下留情。但当把那对象换成是他时,却真的为难了。。。。。。
抚着他的脸,看他认真执着索要答案的眸子时,连自己都迷惑了,“会如何呢?--我也不知道。”
没有再追问我答案,那人只是紧紧抱着我,纠缠、沉沦。。。。。。
和陈茜在山阴呆了十数日后,匆匆返回军中--边境告急,北人来犯。
同年,陈霸先率兵击退北人进攻,因功,被梁帝封为陈王。陈茜因战功显赫,被梁帝封为长城县候。
时天下大权皆在陈氏之手!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民间流传着一首奇怪的童谣:
可怜巴马子,一日行千里。
不见马上郎,只见黄尘起。
黄尘污人衣,皂荚来清洗。
无人知其意思,却流传甚广。
下集预告:
下集中,陈霸先废梁帝,自立为帝,成为陈朝数十年江山的开国帝。陈茜反心初显,欲问鼎天下。声言若为帝,必将阿蛮立为皇后,千秋万世后,同处一陵。
陈茜的狠辣将会在后文中渐现,不过某欢是不会明言的,只会在后文中一点一点揭示。--陈茜,绝不会是那种心中只有情爱的情种,这人的心中装着天下,装有太多欲望。
而随着后文的发展,我们家阿蛮,又会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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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太平二年,十月,陈霸先废梁帝萧方智,自立为帝,改国号为陈,改元永定。
永定元年十月乙亥,永定帝赐百姓爵二级,文武二等,鳏寡孤独不能自存者,赐谷五斛。并拜吴明彻为安南将军,和周文育、侯安都一起讨伐王琳。
随后封梁皇太后为江阴国太妃,梁后为江阴国妃;追封皇考为景皇帝,庙号太祖;皇妣董太夫人为安皇后,前夫人为昭皇后;立陈王妃辛氏为皇后,世子克为孝怀太子,女陈见琛为玉华公主。
同月,陈军兵败,侯安都,周文育等均被俘,只吴明彻率军返回建康。
十一月丙辰,永定帝封长城县侯陈茜为临川郡王,陈茜之弟,那远在长安的陈顼为始兴郡王。
在陈茜被封为临川王的当夜,他曾做了一个梦。
那天夜里,他自微笑中醒来,看他笑得开心,不由问他,“做了什么好梦?”
“我梦见梁武帝萧衍了。我梦见他说,他把萧家天下全交给我了。”
!
随手披了件外衫在身上,他下榻,在房内随意走动着,“他把天下交给我了!”长笑,“看来这江山注定我也有份啊!”笑声中,有着势在必得的决心。
“阿蛮,”回过头来,他看着我,缓缓道,“当年我出生时,天降异像,父亲曾请人为我卜命,星相家说我是皇帝命。如今我又做了这个梦,当真应了当年的异像。--原来,我真注定要得天下!”
他的脸上,有着怒放的野心。
我深爱的男人啊,你终于不愿压抑欲问鼎天下的欲望了!
“阿蛮,你,可愿助我一臂之力?”
我淡淡笑道,“你的愿望就是我的愿望。你想要什么,我一定帮你得到。”
他大笑,“不亏是我的阿蛮!”
走过来,抱着我,他认真说道,“人人皆说我有帝王相,若我当真为帝,那时,我便册封你为皇后。让你与我同受百官朝贺,天下敬仰。千秋万世后,同葬一陵。阿蛮,可好?”
“你还有个正妻,名唤沈妙容。”
“不要理她。”看着我,他固执的要求,“我就要你。足以匹配我的,就只有你。我要你答应我!”
我一笑,“若真是立了我为皇后,到时只怕后宫佳丽统统近不了你身。你有的,就只能是我一人而已。”
他大喜,“这么说,你是肯了地?”
我淡淡笑道,“古时候有女主,那后世出个男皇后也就不足为奇了。你若真为皇帝,我做个男皇后又有何不可?”
“好!好!”那人看牢我,目光灼灼,“这可是你应允了的。到时可别反悔。”
“等你真当了皇帝再来说这个吧。”捏着他的脸,我笑咪咪,“临川王,现在国内大局已定,你这个王位还会如战时般安稳?--别说什么皇帝不皇帝了,现在你先给我想想目前的保全之道吧!”
“不怕,不怕,”他呵呵笑道,“皇上只怕还是不敢对我下手。你看,安都、文育被王琳所俘虏,叔父只怕仍是得借我的力。所以,目前,我们仍是安稳的。”
“这么笃定?”
那人不以为然,“他要真敢这时就动手;我还怕了他不成?还不就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笨!”狠敲他头一记,我责道,“古有明训: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你自己看着办吧!”
“阿蛮好凶哦。”揉着被敲的地方,这人委屈说道,“下手一点也不留情。”
“咚!”
又是一记狠敲在他头上,我教训他,“敌人会对你手下留情?开什么玩笑?!当年你叔父已对你生了杀机,现在他已是九五至尊,哪里还会给活路让你走?”那年陈霸先眼中浓烈的杀意,我至今未忘。
那人却一个劲的闹我,“那是敌人,又不是你。我是要你对我再温柔一点。”
我瞪他,“我对你还不够温柔?”
“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