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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慎独行
1、见习侍从的初战
亚瑟王国边境，莱恩子爵领。
子爵城堡下，燃烧的篝火映红了城堡的大门，战斗正在激烈的进行着。
战斗的一方是身穿皮甲的人类，手中拿着长矛，组成紧密的阵型对抗着数倍之上的敌人。几名身穿锁子甲，一手持方盾，一手持长剑的精锐战士分散在民兵中间，组成阵型中的支撑点，每当有敌人冲开阵型的时候，这些精锐战士就猛扑上去，狠狠砍杀，很快敌人就丢下几具尸体暂时退却。
敌人大都是拿着木棒和石块的地精，瘦弱的身体比人类的少年还有所不如，防护更是简陋，穿着散发恶臭气味的肮脏衣服。凭借着众多的数量，这些地精还可以同人类对抗，然而在战局僵持一段时间后，一部分地精已经开始想着如何逃走了。
子爵冯·莱恩站在城堡的城墙上，看着脚下的战场，眼神冷漠。他所处的城墙足以称为宏伟，高四米，厚度达到一米半，以石块和木料搭建而成，虽然并不美观，但是坚固程度值得信赖。
两边有守卫塔，上面站着手持十字弓的守卫。站在城墙上的莱恩子爵十分安全，他的眼睛虽然看着战场，思绪却早已飘散到魔灾开始的时候。
自从六个月前，这里就被浓雾围绕，同时周边各地出现了魔族活动的痕迹。莱恩子爵派遣手下骑士前去剿灭魔族，反而被包围消灭，这时他才知道，本来百年一次的魔灾，居然提前到来。
作为贵族的一员，莱恩子爵守土有责。他无法放弃领地与领民，何况离开防守森严的城堡，逃离的几率也未必有多大。
魔族进攻的势头并不猛烈，一连几次的攻击都被挡在城堡的高墙之外，丢下些许尸体。
这也让莱恩子爵有了侥幸心理，能够在自己的领地抵挡住魔族，坚持到魔灾结束的贵族，都会得到王国嘉奖。到时候再提升阶层，也不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
但是当领地被围困到六个月后，由于耕地的减少，领民的口粮已经渐渐无法维持。在子爵的城堡中，也进行了口粮限制，然而还是入不敷出。
几声惨叫打断了子爵的思绪，他的眼神重新回归清明，脚下的战场已经发生了改变，一队手持大木棒的熊地精突然猛扑过来。
这些身材高大，长着獠牙和野熊毛脸的熊地精嘴里发出尖锐的嚎叫，手中的棍棒挥动下去沉重无比，将一些刺过来的长矛打断，然后趁机冲了上去，顿时有几名民兵发出惨叫，头上鲜血流出，倒在了地上。
一些人胆怯的后退，将阵型的一面彻底破坏掉，虽然精锐战士们及时聚集过来挡住了熊地精进攻的势头，但是毕竟已经失去了密集阵型的掩护，在砍杀了几只熊地精的同时，也有两名精锐战士倒在了棍棒的围攻下。
看着城门前的战局不利，莱恩子爵的眼神微微波动，在他眼里，虽然还不是骑兵出击的最好时机，但是组成枪阵的民兵也是十分宝贵的子民，不能白白消耗掉。
莱恩子爵的手扬了起来，重重劈下。
城堡的城门后面，一队全副武装的骑兵已经排好了冲击阵型，位于前排的都是老练的骑士，一面用手安抚着烦躁不安的战马，一面等待着战斗的命令。
见习侍从李维穿着一套皮甲，跟在他所效忠的骑士马后，手里紧紧握着一把短剑，第一次参加战斗的他，握着短剑的手指都紧张到发白了。
“李维，冲出去后不要往两边看，直接跟住我。无论身边发生什么情况都不要停下，你的任务就是保护我的侧后，别的事情不要想。”那名年长的骑士发现了李维的紧张，用温和的声音说。
“是的，史顿阁下。”李维用微微颤抖的声音回答，他用力夹紧坐骑，那匹两岁的小马驹不安的打了个响鼻。
“出击！”瞭望台上的红旗一闪，连续急促的挥动。城门旁边，几名身材雄壮的大力士用力推动绞盘，沉重的城门发出摩擦声，向两边渐渐打开。
城门打开的通道刚刚允许三名骑兵并行的时候，为首的骑士发出一声高呼，全身亮起一层淡淡的白色光芒，胯下的战马早已按捺不住，随着骑士微微松开缰绳，立即如箭一般冲向大门外。
在这名骑士的身后，有着五名同样全身亮起微弱白光的骑士，以前二后三的阵型尾随冲出，六名骑士组成了一个小小的锥形阵，呼啸着冲出了城堡。在骑士们的身后，全副武装的骑兵和装备较为简陋的骑士侍从都发出呼喝声，催动坐骑跟了上去。
李维就被裹挟在冲锋的骑兵中，身不由己的踏入战场，夹杂着灰尘的血腥味一下子冲入了他的鼻孔。在他的面前，骑士们正在奋勇冲杀，披甲的战马踏入矮小地精中间，铁蹄下不断发出刺耳的哀号。
手持大棒的熊地精头脑比较迟钝，但是看着这连人带马冲锋过来的气势也感到危险，几个熊地精放弃追杀民兵，举起大棒朝着骑士们迎去。
“长枪！”为首的骑士又一次发出震耳的吼叫，手中的骑士长枪放平，锐利的枪尖向着一名熊地精狠狠扎了过去。手上传来的阻碍并不太大，熊地精的厚重身躯在锋利而沉重的金属枪尖前毫无抵抗能力。
随后骑士松开手，任长枪留在摇摇晃晃的熊地精身上，从马鞍的一侧拔出佩剑，两者错身而过的时候，剑光一闪，熊地精的头颅高高飞了起来。
更多的骑士冲进熊地精的队伍中，血腥气更加浓厚了。
这种冲锋对于拥有骑士资格的人当然是很简单的，但是对于武装骑兵来说，就需要有准确的判断能力和过人的反射神经，一名骑兵也许是时间没有掌握好，长枪在刺穿熊地精后没有及时松开手，扎在熊地精沉重身躯上的长枪尾部摆动，正好撞在这位不幸骑兵的胸口上。
骑兵的皮甲可没有骑士板甲那种防御力，这个骑兵惨叫一声，喷出一口鲜血，随后滚落马下。
这名骑兵落马的瞬间，李维似乎想伸出手去扶他一下，身子还没有伏下去，前面的史顿骑士猛然转过头来，厉声喝止。
“保持阵型！不要找死！”
无数马蹄从落马骑兵身上践踏过去，那名骑兵仅仅发出了几声呻吟，就再无声息了。
李维感到脑子在嗡嗡作响，他不知道践踏落马骑兵的马蹄中，有没有属于自己坐骑的，但是他知道，一个鲜活的生命就这样离开了世界。
“如果是我，会不会也和他一样……”李维的声音很低，只有他自己能够听到。
前面的骑士们发出胜利的欢呼声，原来骑兵队已经从地精的队伍中穿透过去，沿途都是地精和熊地精残缺不全的尸体，而这一次的穿透，严重打击了地精们的士气，一些靠近战场边缘的地精开始逃走，靠近骑兵队的地精则显出畏缩的神气。
“骑兵们，恢复阵型！准备二次冲锋！”骑士首领的声音雄壮有力，骑兵开始在他的身后重整队形，正在这时，一阵怪异的声音从不远处的黑暗中传了过来，让为首骑士脸色大变的是，这个怪异声音属于魔族特有的深渊语！
“不好！是魔族，散开！”骑士首领的命令绝对正确，然而第一次面对魔族的骑兵们在慌乱中没有做到完美的执行，在队伍刚刚开始散开的时候，一颗足足有人头大小的暗红色火球从黑暗中飞来，落进了骑兵队中间。
轰然巨响，硫磺的味道四溢。几名不幸的骑兵被连人带马掀翻，剩余的骑兵一阵大乱，训练不足的马匹由于突然的巨响而惊慌失措，不少骑兵胯下的坐骑惊嘶一声将主人抛了下去，另外一些胡乱跑动而撞在一起。
李维虽然不是被火球直接命中的倒霉蛋，但是他的小马却被飞溅的火星灼伤，立刻在原地蹦跳起来。李维尽量控制着身体的平衡，一时间居然没有被抛下马背，直到一匹惊马从侧面撞上来。
“嘎吱！”李维的一条腿被夹在惊马和自己的坐骑之间，剧痛让他的脸庞扭曲了，紧接着一股相反的力量猛地出现，李维的身体轰地一声撞击在坚硬的地面上，他只感觉到呼吸困难，眼前一阵发黑。
深渊语的叫嚣声变得更加强烈了，又是几个火球飞进骑兵队中间，造成了更大的骚乱，现在除了为首的几名骑士外，整支骑兵队都陷入不可收拾的混乱中。城堡的瞭望塔上红旗猛烈摇动，那是要求骑兵们迅速回城的命令，可惜在一片混乱中，能够看到这条命令并遵照执行的难度远远超过莱恩子爵的想象。
翅膀扑打的声音杂乱传来，骑士首领的狠狠把头盔的面罩合了下来，他的声音透过面罩，显得有些沉闷。
“骑兵队，目标魔族！冲锋！”
能够跟随在他身后的，除了五名骑士外，不会超过十名骑兵，但是那股一往无前的感觉却丝毫没有减少。面对着数倍于自己的魔族正规部队，这些人没有畏惧，没有迟疑，挺起胸膛纵马冲向死亡！
“史顿阁下……”勉力把身体支撑起来的李维，朝着那个义无反顾的背影发出微弱的呼喊声，然后他感到眼前一黑，意识陷入了无底的深渊中。
2、挣扎在死亡边缘
清晨的阳光驱散了夜的黑暗，将子爵城堡重新笼罩在光明之下，城门前横躺竖卧的尸体述说着昨晚战斗的激烈与残酷。由于骑士们的决死冲锋，魔族的施法者部队遭到了重创，在东方出现了晨曦的那一刻，魔族部队再次撤退了，城堡中的人们终于松了一口气，这才来得及为死去的同伴感到悲伤。
莱恩子爵伫立在城头，良久没有动作，几名仆人站在他的身边，垂着手，等待老爷的吩咐。
“真是……遗憾啊。”莱恩子爵咬着牙吐出几个字，然后回头对着贴身仆人说，“通知特里恩管家，派人打扫战场，战死的人和过去一样焚烧掉，骨灰收集好送到牧师那里去。”
“受伤的人怎么办？老爷。牧师大人那里的伤者已经满员了。”贴身仆人低声询问。
莱恩子爵稍微思考了一下，缓缓说：“如果几位骑士还活着，送到牧师那里，恳请他务必尽力治疗；轻伤的人安排休息和包扎，如果是重伤……”子爵说到这里的时候，微微停顿，似乎对下面的话也有些不好出口的样子。
“……给他们包扎，然后就让他们在伤兵营自生自灭吧。”
当莱恩子爵的身影从城头上消失的时候，一群推着独轮车的仆人出现在打开的大门前，然后是在几名衣着华丽的贵族女子的带领下，许多妇女和儿童一涌而出，在战场上寻找着自己没有回来的亲人。
哀哭声不断在各处响起，偶尔也参杂着惊喜的呼喊。不断有大量尸体和少数伤者被辨认出来，伤者都迅速被抬上独轮车运回城堡内接受治疗，死者则被集中在一块空地上，成堆的干燥枝叶堆放在旁边，准备在记录好死者的身份后予以焚化。
城堡中的骑兵队由于出击距离最为深入，又遭受了魔族正规部队的阻击，伤亡惨重，除了侥幸逃回城里的十几名骑兵外，出击的六名骑士和他们的18名侍从没有一个人能够返回城堡，另有40名精锐骑兵也一起躺在了这片血腥的战场上。恶魔部队在撤离前带走了魔族战死的尸体，只留下一片人类和马匹的尸骸述说着昨夜究竟发生过什么事情。
一名身穿红色长袍、脖颈上面挂着华丽金属项链的老人走出城堡，在骑士们的尸体前俯下身来，仔细辨认着那些惨不忍睹的致命伤口。每一位骑士身体上的铠甲都被破坏到不能使用的地步，老人的眉头很快就皱紧起来，他伸出两根手指，轻轻拨动着一名骑士前胸的致命伤口，甚至还把手指伸进去感觉了一下。
审视良久，老人直起腰来，朝着一名仆人做了个手势。
那名仆人立刻从身边取出笔和本子，小步快跑到老人身后，微微躬着身子认真倾听。
“是大恶魔做的，而且不止一只。”老人低声说，“攻击骑兵队的火球也是他们的杰作，我在尸体上发现了亵渎伤害的痕迹。神术的力量已经越来越弱了，现在城堡内的几名牧师根本就无法对抗这么强大的恶魔，难道诸神已经放弃我们了吗？”
“大师，这个……”记录着老人话语的仆人脸色顿时苦涩起来，这位有着智者和魔法师身份的老人当然可以说这种有渎神嫌疑的话，但是把这些话记录下来的自己可就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了。
“你不用记这个，就当是一个老糊涂的妄语吧。”老人自嘲的挥挥手，示意那个仆人可以离开了。
“这里还有一个活着的！”正在搬开骑兵和马匹尸体的人群中发出一个声音，立刻有推着独轮车的仆人赶了过去。
“好像是史顿骑士的侍从……”
“天，他伤得好重，而且在发烧！”
人们议论纷纷。一个身穿高级仆人服装的男子走上去，一面挥手一面大声喊：“都散开，都散开，继续工作。你们，先把这个伤者运回去，看看还有没有救。”
太阳渐渐西斜的时候，堆放尸体的空场上燃起了大火，哀哀的哭声伴随着大火燃烧的劈啪声在空场周围回响着，洒了猛火油的树枝烧得很旺，望着尸体渐渐消失在火焰中，站在城头上向下看的莱恩子爵脸上有着沉重的表情。
以六位骑士和城堡中一半骑兵的阵亡为代价，终于又一次击退了魔族的侵袭，可是下一次魔族侵袭到来的时候，还能用什么来做代价呢？天上的诸神啊，保佑莱恩家族度过这次难关吧。
子爵闭上眼睛，轻声祈祷着，他背后的毛皮披风在晨风中微微拂动，像是有了生命一般。
“莱恩老爷，晚餐已经准备好了，夫人和几位小姐都在等候着您呢。”一个甜腻的嗓音从莱恩子爵的身后响起，子爵睁开眼睛，朝着在他背后恭恭敬敬站立的那个老人轻声询问：“特里恩管家，死亡和重伤者的家属，都得到抚恤了吗？”
“按照您的吩咐，已经把银币和粮食全部分发下去了，不过……”老人的声音突然出现了迟疑。
“特里恩，你已经是跟了我三十年的管家了，有什么话可以直接说，不需要做这种虚伪的姿态。”莱恩子爵皱了皱眉，他知道，接下去特里恩的话，肯定是他所不愿意听到的。
“是这样，莱恩老爷，这次抚恤消耗的银币比上两次战斗的总和还要多一些。现在城堡的库房里面粮食倒是还有不少，但是已经没有多少钱了。”特里恩的话让莱恩子爵皱起了眉头。
“剩下的金币和银币，总共还有多少？”
“金币还有1500枚，银币不到一万枚，如果再有一次这样的战斗，恐怕就……”特里恩压低声音说。
“见鬼，这些该死的恶魔！”子爵愤怒的一拳捶在了城头上，手上传来疼痛的感觉，让他勉强压制住心中的烦躁。
“莱恩老爷，我有一个办法可以弄到一些钱，就是不知道老爷想不想听。”特里恩走到莱恩子爵身边，用手绢擦拭着子爵已经泛起青肿的拳头。
“特里恩，你这条老狐狸又想到什么鬼点子了？快说吧。”莱恩子爵带点戏谑的骂了一句，过去三十年的经验告诉他，凡是特里恩开口的时候，总是可以带来解决问题的办法，虽然这其中很多办法在解决问题的同时，也让特里恩的腰包越来越鼓了。
“莱恩老爷，这次城堡中有好几位骑士战死，他们可都是有不少家产的……”
“糊涂！你让我去剥夺那些牺牲骑士的家产吗？如果被骑士总会发现的话，你想过那个后果没有？”莱恩子爵一听这个主意，脸色立刻大变。
“不不不，莱恩老爷，我可不敢让您去做这种事情，不过史顿骑士大人没有后代，他的家产不是可以……”特里恩立刻陪着笑容低声说。
“那也不行，按照骑士总会的规定，骑士侍从是可以继承没有后代的骑士家产的，史顿骑士可有一位叫做李维的见习侍从。”莱恩子爵依然不同意特里恩的办法。
“那个小子这次伤得很重，能不能活下来都不好说，更何况史顿骑士的死恐怕与他也有那么一点关系，不然为什么实力强大得多的史顿骑士没有活下来呢？莱恩老爷，我有个儿子叫做帕米，是个有2级战士实力的好小伙子，如果他可以作为史顿骑士的侍从继承骑士的盔甲和武器的话，史顿骑士本人的家产可以全部奉献给老爷，我还能从自己的财产中，拿出一万枚银币补充军费。”特里恩摇动着他的舌头，他的声音像是沾满了蜜糖的毒液，一滴一滴的渗透到了莱恩子爵的心里面。
特里恩的话让莱恩子爵明显动摇了，他思索着在城墙上走了两步，然后挥挥手说：“你先下去吧，特里恩，让我再想想，再想想。”
特里恩露出甜蜜的微笑，倒退着向城墙下面走去，他清楚得很，在莱恩子爵这样说的时候，心中的天平实际上已经倾向了自己所希望的方向。
“史顿骑士的家产，一万枚银币，那个孩子伤得很重……”莱恩子爵嘀咕了几句，眼神中露出混杂着冷酷和一丝愧疚的光芒，看着城墙脚下正在几名伤兵身边忙碌的一位贵族女孩。
“丽莎，我的侄女，如果我这样做的话，会不会让你伤心呢？”
莱恩子爵最后的呢喃飘散在空中，没有人听到他的疑问，更没有人会想到子爵的决定，最后会让他付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