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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办到什么?」
「一直这样微笑。」
「噢,因为我是个天性乐观的人啊。」
曼尼斯低头看着凯西尔的双手。「你知道吗?我只在另一个人身上看过这种疤痕。他是个死人。他的尸体被带回来给特雷斯廷大人,证明他的处罚被确实执行过。」曼尼斯抬头望着凯西尔。「他在鼓吹反动时被逮到。特雷斯廷把他送去海司辛深坑,让他在那边工作至死。那小伙子没撑过一个月。」
凯西尔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和前臂,伤痕偶尔还是会灼痛,但他确定那份痛楚只出现在他脑海中。他抬头看着曼尼斯微笑,「你问我为何会微笑吗,曼尼斯先生?原因是统御主以为他独占了笑声和喜悦,我不愿意放任他这么做。这是一场花不了多少力气的战争。」
曼尼斯直盯着凯西尔,有一瞬间凯西尔以为老人也要对他报以微笑,但曼尼斯最后只是摇摇头。「我不知道。我真的不——」
尖叫声打断他。声音来自外面,也许来自北边,但浓雾会扭曲声音的来源。小屋内的人都安静了下来,听着隐约高亢的喊叫。即使距离遥远,中间又隔着迷雾,凯西尔仍然能听到尖叫中蕴含的痛苦。
凯西尔让体内的锡燃烧。
练习多年以后,这对他而言已经是易如反掌。之前吞下的锡和其他镕金术金属静静地躺在他的胃里,等待他的召唤。他以意识探入体内,轻触锡,引出他仍然不完全明了的力量。锡在他体内活跃起来,像是太快吞下的热饮在他腹中燃烧一般。
镕金术的力量窜过他全身,增强他的五官。房间的周遭变得更清晰,昏暗的篝火几乎是刺目,他可以感觉到臀部下方凳子的木纹,口中仍然可以尝到他之前偷吃的面包点心味道,更重要的是,他能以超人能耐的耳力听到尖叫声。
有两个人在大喊。一个是较为年长的女人,另一名是个更年轻的女人——也许是小孩。年轻的尖叫声越来越远。
「可怜的洁丝。」附近的妇女说道,语音在凯西尔增强的听力中回荡。「她那个小孩简直是诅咒,司卡生的小孩最好都不要长得太好看。」
泰伯点点头。「特雷斯廷大人早晚都会把那女孩要去的。我们都知道,洁丝也知道。」
「不过还是很令人难过。」另一名男子说道。
远方的尖叫声仍未止歇。凯西尔靠着燃烧锡得以正确判断尖叫声来自何方。她的声音正逐渐朝贵族的大屋移动。他心中某种情绪被尖叫声触动,感觉自己的脸正随着愤怒而逐渐涨红。
凯西尔转身。「特雷斯廷大人事后会把这些女孩送回家吗?」
老曼尼斯摇摇头。「特雷斯廷是名守法的贵族——几个礼拜后就会叫人把女孩杀死,他不想引起审判者的注意。」
这是统御主的命令。他不能容许混血小孩乱跑——那些小孩可能会拥有司卡被禁止知晓存在的力量……
尖叫声逐渐转弱,凯西尔的愤怒反而直线上升。女孩的喊叫让他想起另一人的尖叫。过去某个女人的尖叫。他猛然站起,凳子砰的一声倒地。
「小心点,小伙子。」曼尼斯忧心地说道。「记住我方才所说关于浪费力气的那番话。如果你今天晚上就送了性命,你的造反是永远不会发生的。」
凯西尔瞥向老人,罔顾尖叫声和痛苦,他硬是逼出一抹微笑。「我不是来这里要你们造反的,曼尼斯先生。我只想稍微捣乱一下。」
「那有什么用?」
凯西尔的笑容加深。「新的日子要来临了。再活得久一点,你也许可以看到最后帝国将发生的大事。谢谢各位的款待。」
说完,他便拉开大门,踏步走入迷雾中。
◇◇◇◇
曼尼斯直到清晨时分仍未阖眼。年纪越大,似乎越难入眠,尤其是当他心中挂念着事情——例如旅人没有回到小屋里。
曼尼斯希望凯西尔会突然清醒,决定继续上路,但那似乎不太可能。他看见了凯西尔眼中的火焰。从深坑中历劫归来的人居然要死在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庄园,只为了保护一名所有人都认为必死无疑的女孩,实在太可惜。
特雷斯廷大人会怎么反应?据说他对于任何打扰他夜间享乐活动的人都特别严酷。如果凯西尔打断主人找乐子,大人很可能会决定要让他与其他的司卡一起连带受罚。
其他的司卡开始陆续醒来。曼尼斯躺在坚硬的泥土地上——骨头发疼,背部不断抗议,浑身肌肉疲惫不堪——试图决定是否真的要起床。随着日子过去,他越来越靠近放弃。每天每天,都要比前一天更困难一些。总有一天,他会在小屋中躺着不动,等着工头来杀死那些病得太重或老得无法工作的人。
可是不是今天。他在其他司卡眼中看到太多恐惧,他们知道凯西尔的夜间行动会带来麻烦。他们需要曼尼斯,他们仰赖他。他必须起身。
于是,他站起来。一开始走动,岁月带来的酸疼也稍稍减缓,他勉强走出了小屋,走向农田,靠在一名年轻人的身上支撑自己。
此时他才闻到空气中的味道。「那是什么味道?」他问道。「你闻到了烟味吗?」
束姆——曼尼斯靠着的小伙子——停下脚步。夜晚残存的白雾被阳光烤干,红色的太阳正从黑浓的云朵之后升起,一如往常。
「我最近一直都闻到烟味。」束姆说道。「灰山在这个季节向来活动频繁。」
「不对。」曼尼斯说道,越发觉得不安。「这味道不一样。」他转向北方,面向一群司卡聚集的地方,放开束姆,朝人群蹒跚前进,边走边扬起尘土和灰烬。
在人群中央,他看到洁丝,而她的女儿——他们都以为被特雷斯廷大人带走的女孩——正站在她身边。年轻女孩的双眼因缺乏睡眠而红肿,但看起来安然无恙。
「他们把她抓走不久后,她就回来了。」女人正在解释。「她回来后一直敲门,在雾中不断大喊。虽然富伦很确定只是雾魅假装的,可是我得让她进屋里来!我不管他说什么,我不会放弃她。我带她站到阳光下,但她没有消失。这证明她不是雾魅!」
曼尼斯跌跌撞撞地从逐渐扩大的人群间脱身。他们都没发现吗?没有工头来驱散人群,没有士兵来进行每天早上例行的人数统计。出大事了。曼尼斯继续朝北移动,慌乱地朝大屋前进。
他终于到达时,其他人也注意到晨光中勉强可见的扭曲细雾。曼尼斯不是最早抵达小丘顶上平坡的人,但一见他走来,人群立刻为他让出一条路。
大屋不见了。只剩下一道焦黑、冒烟的疤痕。
「统御主啊!」曼尼斯低喊。「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他把所有人都杀了。」
曼尼斯转身。发话的是洁丝的女儿。她站在山坡上,低头看着塌陷的房屋,年轻的脸上露出满意的表情。
「他把我带出来时,他们已经死了。」她说道。「所有人——士兵、工头、贵族……都死了,连特雷斯廷大人跟他的圣务官们都是。嘈杂声一开始时,主人从我身边离开,去探查发生了什么事。我出来的时候,看到他躺在血泊中,胸口有刺伤,救我的人带我离开时朝屋子丢了一支火把。」
「那个人……」曼尼斯开口。「他的双手跟手臂上都有疤痕,一路延伸到手肘上方?」
女孩无声地点点头。
「他是什么样的恶魔啊?」一名司卡不安地低语。
「雾魅。」另一个人低声说道,显然忘记凯西尔白天跟他们一起工作过。
但他的确走入雾中,曼尼斯心想。而且,他是怎么办到这种事的?特雷斯廷大人手下有二十几名士兵啊!凯西尔难道也有一群藏身起来的反叛份子吗?
凯西尔昨夜的话仍然盘桓在他耳边。新的日子要来临了……
「但是我们要怎么办?」泰伯惊恐万分地说道。「统御主听到这件事以后会怎么样?他会以为是我们做的!他会把我们送到深坑里去,或者直接派克罗司怪物把我们全数杀死!那个惹麻烦的家伙为什么要做这种事?他不了解他闯了多大的祸吗?」
「他懂。」曼尼斯说道。「他警告过我们,泰伯。他是来惹麻烦的。」
「可是,为什么?」
「因为他知道只凭我们自己是绝对不会反抗的,所以他让我们别无选择。」
泰伯脸色一白。
统御主,曼尼斯心想。我办不到,我连要起床都很勉强——我无法拯救这些人。
但是,还有什么选择?
曼尼斯转身。「把所有人召集起来,泰伯。我们必须趁这场灾难还没传到统御主耳中之前逃走。」
「去哪里?」
「去东边的山洞。」曼尼斯说道。「旅人们都说有反叛司卡躲在那里,也许他们会收留我们。」
泰伯的脸更白了。「可是……我们得走好几天,还得在雾中过夜。」
「我们可以这么做,」曼尼斯说道。「或是留在这里等死。」
泰伯全身僵硬地站在原地片刻,曼尼斯以为他因为接踵而来的震惊而崩溃,但年轻人终究还是依照他的命令去召集所有人。
曼尼斯叹口气,抬头看着蜿蜒的烟雾,心中低声诅咒凯西尔那个人。
什么鬼新日子。
PARTⅠ海司辛幸存者
我自认是个有原则的人,但谁不是如此?就连杀手在某种程度上也自认自己的行为是符合「道德」标准的。也许阅读我的日记的人将会称我为暴君。他可能说我骄矜自大。谁能说他的意见不若我的正确呢?
我想,说到底只有一件是事实:最后,掌握兵权的人是我。
Chapter1
灰烬从天空落下。
纹看着薄软的碎片在空中飘荡,晃晃,悠悠,自由自在。一团团煤灰像是黑色的雪花般落在黑城陆沙德上,飘浮在街角,顺着微风吹拂飞散,在石板路面上形成小漩涡打转,看起来似乎无忧无虑。不知道那是什么感觉?
她静静地坐在窥视洞边——一个隐藏镶嵌在密屋砖墙上的凹室。躲在凹室里面,成员们可以监视外界是否有危险。纹并不是在当班,只不过窥视洞是她少数得以独处的地方之一。
纹喜欢独处。当你一个人时,不会有人能背叛你。瑞恩说的。她的哥哥教了她很多事,然后实现他的承诺以强调他的话——背叛她。这样你才学得会。任何人都会背叛你,纹。任何人。
灰烬继续落下。有时候纹想象自己就像灰烬,或像风,或像雾。没有思考能力的生物,能够单纯地存在,不需要思考、在乎、伤心。如此一来,她就能……自由。
不远处传来脚步拖地的声音,小房间后方的活板门猛然被打开。
「纹!」乌雷的头探入房间说道。「原来你在这里!凯蒙找你半个小时了。」
所以我才要躲在这里啊。
「你应该快点去。」乌雷说道。「快到要动手的时候了。」
乌雷是个高瘦的男孩。其实算是个好人——不过有点天真,如果在地下世界长大的人真能够被称为「天真」的话。当然,这不代表他不会背叛她。背叛与友情无关,只不过是单纯的生存法则。在街上讨生活的日子很艰辛,如果一个司卡小偷不想被逮捕和处决,就得实际一点。
冷酷无情是最实际的情绪。
这也是瑞恩的名言之一。
「怎么了?」乌雷问道。「你该去的,凯蒙生气了。」
他什么时候不生气?可是纹仍然点点头,半爬半跌地爬离狭窄却令人安心的窥视洞。
她推开乌雷,跳出活板门,步入走廊,然后走入一个破旧的食物储藏间。这是众多储藏室之一,因为密屋伪装成店面,集团的基地本身则是隐藏在建筑物下方的石头通道地窖。
她从后门溜出屋子,乌雷紧跟在她身后。出任务的地点就在几条街之外,属于城中比较富裕的区域。任务相当繁琐——是纹所看过最复杂的一件。如果凯蒙没被抓到,那真的可能大捞一笔。如果他被逮住……虽然欺骗贵族跟圣务官本来就是件非常危险的工作,但总比在冶铁厂或纺织厂工作来得好。
纹走出小巷,转进众多司卡贫民窟中一条满是小套房的街道。病到无法工作的司卡倒缩在转角跟水沟里,灰烬在他们身边飘落。纹低着头,拉起斗篷的遮帽,抵挡那不断飘落的灰烬。
自由。我永远无法自由。瑞恩离开时确保了这点。
◇◇◇◇
「你终于来了!」凯蒙举起一只短肥的手指,朝她的方向一戳。「你跑到哪里去了?」
纹没让眼中出现憎恨或反抗的情绪,只是低着头,摆出凯蒙预期会看到的姿态。坚强的方式有很多种,这是她亲自学到的一课。
凯蒙轻声咆哮,反手一掌挥上她的脸,力道大得让纹撞上墙,她的脸颊因痛楚而灼热,软瘫在木墙边,却硬是一语不发地忍了下来。只不过是瘀青而已。她够坚强,撑得过去,一如往常。
「你给我听好了,」凯蒙阴狠地说道。「这次的行动很重要,值上一千盒金——比你要宝贵不知几百倍。我绝对不容许你把事情搞砸,听清楚了没有?」
纹点点头。
凯蒙盯着她片刻,脸庞因怒气而涨红,良久后才别过头,低声喃喃自语地咒骂着。他心情不好,但不是因为纹。也许是因为他听说了几天前在北边发生的司卡反叛行动。赛摩斯·特雷斯廷,一名乡区领地的领主据称遭到杀害,宅邸被焚烧殆尽。这类的动乱会影响生意,让贵族们更警觉、更难骗,因此连带会严重影响凯蒙的收入。
他在找出气的对象,纹心想。每次动手之前他都会紧张。她看着凯蒙,尝到嘴唇上的鲜血。一不注意,脸上微微显露出自信的神色,引得他从眼角瞥她,脸色一沉,又举起手,似乎打算再赏她一巴掌。
纹用了一点她的「幸运」。
她只用了一丁点儿,因为等一下的工作会需要用到大部分。她将「幸运」朝凯蒙施放,舒缓他的紧张。头子动作一停,虽然不知道纹做了什么,却仍然感觉得到其效力。他站在原地片刻,然后叹口气,背转过身且放下了手。
纹擦擦嘴唇,看着凯蒙笨重的身躯摇摇晃晃地离开。窃贼老大的贵族装扮看起来相当有模有样,是纹看过最华贵的服装——一件雪白的衬衫,外面套着深绿色的外套,上面是雕金的扣子,黑色大衣外套有着时下流行的长摆,头上则戴着一顶搭配的黑帽,手上的戒指熠熠生辉,他甚至握着一柄精致的决斗杖。的确,凯蒙在模仿贵族方面是相当出色的,少有窃贼能像他如此擅长扮装,不过他的脾气仍是个大问题。
房间本身就显得较为逊色。趁着凯蒙正在骂别人的同时,纹撑着墙站起身。他们租了一间当地旅馆的上层套房,不是太奢华,但正合他们的目的。凯蒙要扮演的角色是「杰度大人」,一名遭遇到财务困难的乡村贵族,前来陆沙德做最后的挣扎,想得到几纸合约。
主房被装饰成会客厅,有张大桌子让凯蒙坐在后方,墙上则挂着廉价画作,两名男子站在书桌旁,穿着正式的侍者服装,假扮成凯蒙的男仆。
「为什么这么吵闹啊?」一名走入房间的男子问道。他很高,穿着一件简单的灰色衬衫和一条轻便的软裤,腰间绑着一把窄剑。赛隆是另一名老大——这次的计划其实是他的主意。他邀凯蒙来合作,因为他需要有人扮演杰度的角色,而所有人都知道凯蒙是最优秀的人选之一。
凯蒙抬头。「嗯?吵闹?噢,只是管教一下手下而已,你不用担心这种小事,赛隆。」凯蒙轻松一挥手,加强他的话。他这么擅长扮演贵族是有原因的。因为他骄傲的程度跟上族简直不相上下。
赛隆眯起眼睛。纹知道他大概在想什么:他在考虑一旦计谋成功以后,在凯蒙的肥背上捅上一刀的风险有多大。许久以后,高大的头子终于把视线从凯蒙身上转开,瞥向纹问道:「这是谁?」
「只是我的一名手下。」凯蒙说道。
「我以为我们不需要更多人了。」
「我们需要她。」凯蒙说道。「你就当做她不存在,我这边的行动和你无关。」
赛隆打量着纹,很显然注意到她染血的嘴唇。她转过头。然而赛隆的眼神继续在她身上流连,上下打量。她穿着一件简单的白色钮扣上衣,套着一件吊带裤。外表上,她一点也不诱人,青涩的脸孔搭配干瘦的身材,她觉得自己甚至看起来不像十六岁。不过有些男人喜欢这种女人。
她考虑是不是要对他也用一点「幸运」,但他最后转开了身。「圣务官快到了,」赛隆说道。「你准备好了吗?」
凯蒙翻翻白眼,胖硕的身体在书桌后的椅子坐下。「一切都很完美,别来烦我了,赛隆!回去你房间里等着。」
赛隆皱眉,猛然转身离开房间,低声喃喃咒骂。
纹环顾四周,端详装潢、仆人和气氛,最后走到凯蒙的书桌前。头子正翻着一叠文件,显然是在决定桌面上要放哪些。
「凯蒙。」纹轻声开口。「仆人看起来太高级了。」
凯蒙皱眉,抬起头。「你在嘟囔什么啊?」
「仆人。」纹重复道,声音依旧轻柔。「杰度大人应该已经走投无路。他会保有之前剩下的华贵衣服,但不可能负担得起这么高级的仆人。他会用司卡。」
凯蒙瞪着她,开始沉吟。从外观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