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纹点点头,侍从带领他们来到走廊中央附近的一张小桌子。纹坐在椅子里等沙赛德为她点餐,之后他站到她椅子的后方。
纹端庄地坐着。大多数的桌子位于长廊的屋檐下,靠近跳舞的位置,因此后面留下一条走廊般的通道,成群结队或三两共行的人们经过,低声交谈,偶尔有人指着纹或朝她的方向点头。
至少凯西尔这部分的计划成功。她开始被注意了。不过,当一名上圣祭司走过她身后的通道时,她得强迫自己不要害怕地畏缩或是藏在椅子上。幸好他不是她见过的那一位,但他身着同样的灰袍子,眼睛周围有相同的深色刺青。
其实宴会中有不少圣务官,他们在四处走动,跟宾客们互动,但却带有某种……疏离感,差异感。他们站在人群之外,像是在监督。
警备队看着司卡,纹心想。显然圣务官之于贵族也有类似的关系。看在她眼里,这副景象相当突兀——她一直以为贵族是自由的,当然,事实上他们也比司卡来得有自信得多。许多人似乎玩得相当愉快,圣务官的行为也不是真的像警察,甚至也不像间谍,可是他们就在那里,四处徘徊,参与对话,随时提醒着所有人统御主的存在,以及这是他的帝国。
纹将注意力从圣务官身上转移——尽管他们的存在仍然让她不安——改而注意其他东西:美丽的窗户。从她坐的位置可以清楚看到前方跟上方玻璃所描绘的景象。
全都是宗教题材,也是贵族偏好的景象,也许是为了表示虔诚,也可能是规定必须如此。纹对这件事不够了解,但这应该也是法蕾特不会太熟悉的事情,所以无妨。幸好她认得出几幅主题,主要是因为沙赛德的教导,他对于统御主的神话传说相当了解,不输对其他宗教的熟悉,不过她对他会花时间研究他觉得如此压抑人性的宗教这件事感到相当不解。
许多彩绘玻璃上的主题都是深闇,全都是深黑色,但在窗户上呈现出来的是深紫色。没有特定的形状,充满怨气,宛如触角的一团物体蔓延跨越几扇窗户。纹抬头看着它,旁边是色彩鲜艳的统御主,并发现自己被从后方打亮的影像迷住心神。
那到底是什么?她心想。深闇?为什么都把它画成没有形状的样子?为什么不直接画出它的样貌?
她以前从来没多想深闇这件事,但沙赛德的课程让她不由自主地开始猜想,她的直觉偷偷在说,这是一场骗局,统御主编出某个他在过去毁灭的可怕怪物,好「赢得」他身为帝王的地位。可是,抬头望着那可怕、扭曲的东西,纹几乎相信那是真的。
如果像那样的东西真的存在怎么办?如果它存在,统御主又是如何打败它的?
她叹口气,对自己的想法摇摇头。她已经开始像个贵族仕女般思考,只是欣赏装饰的美丽,猜想它们的意义,而没多想为了创造它们背后所需的财富。应该是因为这里的一切都如此的神奇华美吧。
大厅中的柱子不只是一般柱子,而是雕刻的杰作。天花板上垂挂着宽幅布幔,悬挂在窗户上方高挑的圆拱天花板以镂空刻花的梁柱交错支撑,上方点缀着顶石。虽然顶石离她远到看不清楚,但她就是知道每一颗必定是雕工繁复。
舞者们与精致的场景相得益彰,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一对对身影优雅地移动着,似乎毫不费力地以舞步配合轻柔的音乐,许多人甚至一边跳舞,一边与舞伴聊天。淑女们穿着礼服,自在地走动着,纹注意到有许多件都让她身上已经满是花边的礼服显得相当朴素。
沙赛德说得没错:长头发果然才是风尚,不过盘起跟放下的造型大致上各占一半。
在华丽的大厅下,衣着光鲜的贵族们看起来似乎很不同……高贵了起来。这些跟责打她的朋友、奴役司卡的是同样一群人吗?他们似乎太……完美,太有礼貌,做不出那种可怕的事。
不知道他们有没有注意到外面的世界,她心想,在桌上交叉搭起手臂,看着众人跳舞。也许他们看不到堡垒跟舞会以外的事物——就如同他们看不穿我的洋装跟化妆一样。
沙赛德点点她的肩膀,纹叹口气,改回比较淑女的姿势。片刻后,餐点到来——许多奇特的味道相互激荡,要不是过去几个月都在吃类似的食物,大概会让她完全无法招架。沙赛德的课程也许略过跳舞,但关于用餐仪节则是相当详细的,纹对这点很感激。如凯西尔所说,她今天晚上的主要目的是出席,所以展现良好的仪态更是重要。
她秀气地照她所受过的教导用餐,因此吃得缓慢又仔细。她并不想被邀去跳舞,很担心如果真有人对她说话,她会再次惊慌失措起来。不过,一餐饭吃得再缓慢,能拖延的时间也有限——尤其又是只有淑女的小份量食物。她很快便吃完,将叉子横放在盘子上,示意已经用餐完毕。
两分钟之后,第一位邀舞的人便上前来。「法蕾特·雷弩贵女吗?」年轻人略略弯腰问道。他在黑色长外套下穿着一件绿色背心。「我是瑞安·史特罗布大人。你愿意与我共舞吗?」
「大人。」纹说道,端庄地垂下眼帘。「谢谢你的好意,但这是我第一次参加舞会,这里的一切好华丽啊!我担心我会因为紧张而在舞池中绊倒。也许,下一次……?」
「当然好,小姐。」他礼貌地点点头说道,然后告退。
「做得非常好,主人。」沙赛德轻声说道。「你的口音相当出色。下次舞会时你必须与他共舞,那时候我们一定能将你训练妥当。」
纹轻轻脸红了。「也许他不会再来。」
「或许吧。」沙赛德说道。「但不太可能,年轻贵族成员相当喜欢夜晚的娱乐。」
「他们每天晚上都参加?」
「几乎。」沙赛德说道。「毕竟这些宴会是人们来陆沙德的主要原因。如果人在城里,又有舞会——几乎确定一定会有——他们通常就会去参加,尤其是年轻未婚的贵族。你当然不需要这么经常参加,但一个礼拜两三次是应该的。」
「两三次……」纹说道。「我需要更多礼服!」
沙赛德微笑。「啊,你已经像贵族仕女一样地思考了。好了,主人,如果你能容我告退……」
「告退?」纹转身问道。
「去加入侍从官的晚餐。」沙赛德说道。「我这种身份的仆人通常在主人用完餐后就可告退。我对于离开你有点迟疑,但那个房间会充满自以为重要的上族仆人,也会有凯西尔主人想要我去听的对话。」
「你要留下我一个人?」
「目前为止你表现得很好,主人。」沙赛德说,「没有犯大的错误——至少都是新入宫廷的淑女会犯的错误。」
「像是什么?」纹担忧地问道。
「我们晚一点再讨论。你只管坐在桌子边慢慢喝你的酒,不过尽量不要让他们太常帮你添满,然后等我回来。如果有别的年轻男子靠近,就像对待第一个人那样,巧妙地拒绝他们。」
纹迟疑地点点头。
「我大概一个小时后会回来。」沙赛德承诺。不过他仍然没走,似乎在等什么。
「呃,你可以退下了。」纹说道。
「谢谢主人。」他说道,鞠躬退后。
留下她一个人。
不是一个人,她心想。凯西尔在夜里的某处看着我。这个念头让她感到一丝安慰,但仍希望自己不要这么清楚地意识到身边的空位。
后来有三名男子上前来向她邀舞,但每个人都接受了她礼貌的回绝,之后再也没有人来,想来消息已经传开,她对跳舞没有兴趣。她记下前来邀她是哪四个人,凯西尔会想要知道他们的名字。然后,她开始等待。
奇怪的是,她发现自己越发感到无聊。室内通风良好,但层层的布料仍让她感觉闷热,双腿尤其严重,因为外面包裹的长达脚踝一层里衣。长袖的丝质布料虽然细柔,却无法让她感到凉爽。众人继续跳舞,她饶富兴味地看了一会儿,注意力很快就转到圣务官身上。
有意思的是,他们在宴会上似乎是有某种功能的。他们经常站得离群聚交谈的贵族有一段距离,但偶尔也会加入对话。而且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一群人停下交谈,找个圣务官,以相当有敬意的手势请对方过来。
纹皱眉头想要看出她到底错过些什么。终于,隔壁桌子的一群人朝经过的圣务官挥挥手。
那个桌子的距离远到听不见他们的交谈声,但只要有锡……她探入体内的库存金属,准备燃烧,却停顿了一下。先烧红铜,她心想,启动金属的效果。她得习惯几乎随时都启动红铜,免得一不小心暴露自己的身份。
隐藏起镕金术后,她燃烧锡。室内的灯光立刻亮得刺眼,令她不得不闭起眼睛,乐团的音乐声也变得更响亮,附近的嗡嗡交谈声化成清晰可辨的声音。她费力地想要集中在她想听的对话,幸好那张桌子离她最近,终于让她分辨出想听的声音。
「……发誓我会最先与他分享我订婚的消息。」其中一人说道。纹微微睁开眼睛一条缝——是其中一名贵族。
「很好。」圣务官说道。「我见证与记录这件事。」
贵族伸出手,传出钱币敲击声。纹熄灭了她的锡,睁开眼睛,刚好看到圣务官离开桌边,将应该是钱币的东西塞入袍子的口袋。
有意思,纹心想。
很可惜,那桌的人旋即站起分道扬镳,让纹再也没有人可以偷听。她又开始等得无聊了起来,看着圣务官漫步穿越大厅,走向其中一名同伴身旁。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不经心地看着那两名圣务官,直到发现一件事。
她认得其中一人。不是先前拿钱的那一个,而是他的同伴,一名年纪较长的人。身材较矮,五官刚毅,有着尊贵的气势,就连另外一名圣务官似乎都对他相当尊敬。
一开始纹以为他的面熟是来自于她先前跟凯蒙一起前往教廷时留下的印象,因此感到一阵惊慌,但她很快就发现,那并不是同一个人。她见过他,但不是在那里。他是……
我的父亲,她惊愕地发觉。
他们一年前来到陆沙德时,瑞恩指过他一次,那时他正在视察当地冶铁厂的工人。瑞恩把纹带去,偷渡她进屋,坚持她至少要见过她的父亲一面——但她至今仍不了解为什么。不过,她还是记下了那张脸。她压下顺着椅背滑落的冲动。这个人不可能会认得她——他甚至不知道她的存在。所以,她强迫自己将注意力转开,继续抬头看着窗户。可是她看不太清楚,因为石柱跟上方的廊檐挡住她的视线。
坐了片刻后,她发现之前没看到的东西——一道深陷入墙壁的高挑阳台,跟对面的整面墙一样长,跟窗户下的长廊似乎是一组,只不过它是顺着墙壁延伸,介于彩绘玻璃窗户跟天花板之间。她可以看到上面有人,成对或独自在上面行走,看着下面的宴会。她的直觉想带着她前往阳台,在那里她可以观看宴会,却不会被发现。从那里也让她能够彻底地欣赏布幔和她餐桌正上方的窗户,更可让她研究石雕,又不至于看起来像是乡巴佬进城。
沙赛德告诉她要待在这里,但她坐得越久,越觉得自己的目光被吸引到隐藏的阳台上。她心痒难耐,想要站起身离开,伸伸腿,顺便让腿透透气。而她父亲的存在,无论他是否知晓自己,只是让她更有动机要离开一楼。
又不是有人会要来邀我跳舞,她心想。而且我也照凯西尔想要的去做,让贵族们看看了。
她停下脚步,挥手招来男侍。
他快步上前。「雷弩贵女,请吩咐?」
「我该怎么上去?」纹指着阳台说道。
「乐队旁边有楼梯,贵女。」男孩说道。「可以一路爬到顶端。」
纹点头致谢,然后下定决心站起,绕到大厅前方。经过的人顶多是对她匆匆一瞥,因此让她走得更有信心,穿越前廊来到楼梯间。
石头通道向上盘旋,围成一根柱子,台阶短又陡,两旁只有她手掌宽的小幅彩绘玻璃窗户镶在面向外面的墙上,但因为缺乏灯光打亮,所以一片黑漆。纹兴奋地爬着台阶,急着想耗掉过多的精力,她很快就因为礼服的重量,再加上需要提起裙摆而气喘吁吁。不过燃烧了一丁点儿的白镴之后,她的路程轻松到没有流汗而破坏妆容。
顶楼的景致证明爬这段楼梯是值得的。阳台很黑,墙上只有几盏小小的蓝色玻璃灯笼——彩绘玻璃因此更显灿烂夺目。这里很安静,纹走到两根柱子之间的铁栏杆边时,觉得几乎像是只有她一个人。地面的石砖排成她先前没有注意到的花纹,有点像是随手画出的灰色弧线映在白色背景上。是雾吗?她随便猜了一下,靠着栏杆。栏杆跟她身后的灯笼架一样相当繁复精细,同样是粗藤蔓的造型。她两旁的石柱被刻成石头动物,冻结在从阳台上跃下的瞬间。
「果然,去重新倒杯酒就会碰上问题。」
突来的声音让纹一惊,她连忙转身。一名年轻男子站在她身后。他的衣装不是她所见过最精细的,背心也没有其他人那般鲜艳,外套跟衬衫穿在他身上都显得有点松垮,头发也有些凌乱。他手中端着一杯酒,外套的口袋鼓出一本书的轮廓,那书大得实在塞不太进去。
「问题是……」年轻男子说道。「回来时就发现,最喜欢的地点被一个漂亮女孩偷走了。如果我是绅士,就该走到别的地方,让漂亮女士继续深思。但这里真的是阳台上最好的位置——它是唯一一个离灯笼近到能提供光亮阅读的地点。」
纹的脸一红。「对不起,大人。」
「唉,你看,现在我觉得有罪恶感了。都是因为一杯酒。好吧,这里有足够空间容纳两个人——你过去一点就是了。」
纹站在原地没动。她能有礼貌地拒绝吗?他显然不是希望她走远——他知道她是谁吗?她是否应该要试图发现他的名字好告诉凯西尔?她略靠到旁边,男子站到她身边,靠向旁边的石柱,令人惊讶的是,他真的拿出书来继续读。他说得没错:灯笼光直接照在他的书页上。纹站在原地片刻,看着他,但他似乎完全被书本内容吸引,甚至没有停下来抬头看她。
他难道完全都不打算注意我吗?纹心想,不了解自己为何感觉烦躁。也许我应该穿件更华丽的礼服。
「你每次都到舞会来看书吗?」她问道。
年轻人抬起头。「如果没被抓到,是的。」
「那不就违背来这里的目的吗?」纹问道。「如果你只是要避免跟别人社交的话,为什么要参加?」
「你也在这里。」他指出这点。
纹脸红。「我只是想看一下整个大厅。」
「哦?那刚才邀你跳舞的三名男子为何都被你拒绝了?」
纹没回答。男子微笑,转回去继续看书。
「有四个。」纹有点气呼呼地说道。「而且我拒绝他们的邀约是因为我不太会跳舞。」
男子微微放下书,打量着她。「你知道吗,你没外表看起来那么胆小。」
「胆小?」纹说道。「有年轻淑女站在身边却一直盯着书看,甚至没有好好自我介绍的人,可不是我。」
男子深思地挑起一边眉毛。「你讲话的方式居然很像我父亲。当然你好看很多,但口气一样差。」
纹瞪着他。最后,他翻翻白眼。「好吧,我就当个绅士。」他以高贵、正式的姿势向她鞠躬。「我是依蓝德大人。法蕾特·雷弩贵女,请问我是否有这个荣幸在阅读时跟你分享这个阳台呢?」
纹交握双臂。依蓝德?这是姓还是名?我应该要在乎吗?他只是想把他的位置拿回去。可是……他怎么知道我拒绝了舞伴?不知为何,她猜测凯西尔会想要听她覆述这段对话。
奇特的是,她并不想要像摆脱其他人那样摆脱他,反而因为他又把书举起来而再次感到气恼。
「你还没跟我说为什么你宁愿读书而不愿参与舞会。」她说道。
男子叹口气,又放下书。「好吧,这是因为,我也不太会跳舞。」
「原来如此。」纹说道。
「可是,」他举起一只手指。「这只是其中一部分。你可能还没发现这件事,但过度参加宴会是很容易发生的事情。一旦参加过五六百场舞会后,感觉起来就都大同小异了。」
纹耸耸肩。「如果你练习的话,可能会跳得比较好。」
依蓝德挑起一边眉毛。「你没打算要让我继续看书,对不对?」
「是的。」
他叹口气,将书塞回外套口袋——那个口袋已经被书撑出一个方形的凸起。
「好吧。那你想去跳舞吗?」
纹全身一僵。依蓝德轻描淡写地笑了。
天哪!他要不然就是手段高明得过分,再不然就是毫无社交能力。
令她更不安的是,她分不出来是哪一种。
「我猜是不行吧?」依蓝德说道。「很好——我觉得我是该提一下,因为我们已经确定我是一名绅士,但我怀疑下面的舞者会想要我们去踩他们的脚。」
「我同意。你在读什么?」
「迪黎斯坦尼。」依蓝德说道。「《伟大的试炼》。听过吗?」
纹摇摇头。
「唉,是啦,没多少人听过。」他靠向栏杆,望着下方。「你第一次的宫廷体验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