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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在这礼拜初抵达泰瑞司,我必须说,这片土地相当美丽。北方的高山有着光裸的雪峰跟满是森林的披肩,如守卫的天神般望着丰饶的绿色大地。我在南方的家乡看起来几乎都是平地,如果地面上也有几座山的话,或许能让景色看起来不会那么单调。
这里的人大多数都以畜牧为生,但也不乏伐木者跟农夫。这片大地绝对是以农业为主。很奇特,如此乡野的地方居然能孕育出如今全世界都赖以为存的预言跟神学。
Chapter3
凯蒙算着金币,将盒金一枚一枚地投入桌上的小箱。他看起来仍然略微震惊,这也是应该的。三千盒金是极大的一笔数字,远超过凯蒙最好的全年收入。他最亲密的同伙跟他坐在同桌,啤酒跟笑声川流不停。
纹坐在自己的角落,试图了解为何自己这么惧怕。三千盒金。教廷不应该这么快就发出这笔钱。亚瑞耶夫上圣祭司似乎很狡猾,没有这么轻易就能骗过他。
凯蒙将另一枚金币投入箱子。纹无法决定他如此展现财富是非常愚蠢或聪明。黑道集团根据严格的协议运作:每个人依照自己在团体中的地位高低分到一份收入。虽然有时杀死首领,夺取他的财富是颇为诱人,但长期而言,成功的首领能为大家带来更多的财富,过早杀了他会断绝未来的收益,更不要提会引来其他成员的愤怒。
不过,三千盒金……这足以引诱最理性的小偷犯事。一切都不对劲。
我得离开这里,纹决定。离开凯蒙还有密屋,以防有变故。
但是……离开?自己走?她从来没有独自一人过。以前一直都有瑞恩,是他带着她走过一个又一个城市,加入不同的盗贼组织。她酷爱独处,但一想到只有她一个人只身在这城市中就让她满心恐惧。这就是为什么她未曾从瑞恩身边逃开,也是为什么她会留在凯蒙这里。
她不能走,可是她必须走。她从角落抬起头,目光搜索着房间。里头没有几个人是让她有好感的,但如果圣务官真的来对付集团,有一两人她会不愿看到他们受伤,因为他们是少数几个没有试图要欺负她,更罕见的是,甚至有人善待过她。
乌雷是名单上的头号人物。他不是朋友,但在瑞恩离开后,他是她最亲近的人,如果他愿意跟她走,那么至少她不会是独自一人。纹小心翼翼地站起身,沿着房间的墙壁,走到乌雷跟其他一些较为年轻的团员坐在一起喝酒的地方去。
她扯扯乌雷的袖子。他转身面向她,微醺着。「纹?」
「乌雷,」她低声说道,「我们得走。」
他皱眉,「走?走去哪里?」
「离开。」纹说道,「从这里离开。」
「现在?」
纹焦急地点头。
乌雷回望着他的朋友们,他们正因此而交头接耳嘻笑,朝乌雷跟纹投以意味深长的眼光。
他满脸通红。「你要我们两个人一起去某个地方?」
「不是那样子的。」纹说道,「只是……我需要离开密屋,但我不想要一个人走。」
乌雷皱眉。他靠得更近,吐出淡淡的酒气。「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纹?」他低声问道。
纹顿了顿。「我……觉得有事情会发生,乌雷。」她悄声道。「跟圣务官有关。我现在不想待在密屋里。」乌雷静静地坐了片刻。「好吧。」他终于说道。「要会花多久时间?」
「我不知道。」纹说道。「至少今晚。可是我们得离开。现在就走。」
他缓缓地点头。
「你在这里等一下。」纹低声说道,转身离去。她朝凯蒙瞥了一眼,他正因为自己的笑话而笑得乐不可支。然后她悄悄地穿过满是灰烬与烟雾的房间,进入密屋的后房。
盗贼集团的通铺不过是一条长长的走道,两旁都是床褥,又挤又不舒服,但比她跟着瑞恩时睡了几年的冰冷小巷好得多。
我可能得重新适应小巷了,她心想。她之前这么过来了,可以再这样过下去。
她走到床边,男子说笑声和喝酒声从隔壁房间隐约传来。纹跪下,看着她少少的几件东西。如果确实出事,那她再也无法回到密屋。永远不能。可是她不能带着被褥一起走,太明显了。所以只剩下一个小盒子,里面是她的私人物品:一些小石子,来自她去过的每个城市、瑞恩说纹的母亲给她的一只耳环,还有一块跟大钱币一般大的黑曜石,被磨成不规则的形状,瑞恩将它视为幸运符带在身上。他半年前偷偷离开时,只留下这个,遗弃了她。
他总是说他会这么做。纹严肃地告诉自己。
我没想过他会真的离开——这就是为什么他必须走。
她手中握着黑曜石,将小石子放在口袋里,耳环则穿入耳洞。它的造型很简单,只不过是一个小耳针,连偷都不值得偷,所以她不担心把它放在后屋里,但纹很少戴它,担心饰品会让她看起来更女性化。她没有钱,但瑞恩教过她该如何捡拾食物跟乞讨。两者在最后帝国都很困难,尤其是陆沙德,可是必要的话,她会找到方法。
纹留下了盒子跟被褥,溜回大厅。也许她反应过度,也许什么事都不会发生,但如果发生了……如果瑞恩有好好教过她什么事,那就是该如何保住自己的项上人头。找乌雷一起是个好主意。他在陆沙德有同伙。如果凯蒙的盗贼团真出了什么事,乌雷可能可以帮她跟自己找工作——
纹一进入大厅便全身僵住。乌雷不在她找到他的桌子边,而是偷偷摸摸地站在房间前面,靠近吧台,靠近……凯蒙。
「怎么一回事!」凯蒙站起身,脸跟阳光一样红。他推开凳子,然后扑向她,半醉半醒。「逃走?是要去教廷告密!对不对?」
纹冲向楼梯间的门,绝望地在桌子跟成员间奔跑。
凯蒙掷来的木凳子正中她背心,让她摔倒在地上,痛楚从肩胛之间传来。在几名团员的惊呼声中,椅子从她身上弹开,跌落在附近的地面上。
纹晕眩地倒地。然后……她体内某种东西,某种她知道却不明白的东西,给了她力量。她的头停止晕眩,痛楚变成集中的焦点,让她笨拙地站起身。
凯蒙出现在她的眼前。她还没站好,他已经反手一掌挥来,让她的头因击打的力道而侧转,脖子扭转的痛楚强烈到她几乎没感觉自己又跌落地面。他弯下腰,抓起她的前襟将她拖起,举起拳头。纹没来得及思考或发话,她只能做一件事情——一口气用光她所有的「幸运」,推向凯蒙,镇静他的怒气。
凯蒙摇晃了。一瞬间,他的眼光放柔,略略放下她。接着,怒气回到他的眼中。强烈又令人恐惧的怒气。
「该死的丫头。」凯蒙喃喃道,抓着她的肩膀,用力摇晃她。「你那个叛徒哥哥从来没尊重过我,你也一个样。我对你们两个都太轻饶了。早该……」
纹试图扭转身子逃开,可是凯蒙抓得很牢,她绝望地寻求其他人的协助,但她知道她会看到什么。无所谓。他们别过脸,表情尴尬却不在意。乌雷仍然站在凯蒙的桌子边,充满罪恶感地低下头。
她在脑海中,再度听到有一个声音对她低语,是瑞恩的声音。笨蛋——无情,是最实际的情绪。你在地下世界中没有朋友。你在地下世界中永远不会有朋友!
她重新挣扎,但凯蒙再度打她,将她击倒在地。猛力的攻击让她一直反应不过来,只能大口喘气,肺中的空气似乎一下子被掏空。
忍着点。她神智不清地心想。他不会杀了我。他需要我。
但是,就在她虚弱地转身的同时,她看到凯蒙在阴暗的房间里对她从上而下俯瞰,脸上明显展现出酒醉后的狂怒。她知道这次跟以前都不同,不会只是打一顿了事。他认为她打算去教廷告密。他没有打算控制自己。他眼中有杀意。
求求你!纹绝望地心想,伸向她的「幸运」,试图让它发挥作用。没有反应。「幸运」,也不过如此,也让她失望了。
凯蒙弯下腰,一面自言自语,一面抓住她的肩膀,举起手臂。厚重的手抡拳,肌肉紧绷,一滴愤怒的汗珠从他下巴滑落,滴在她的脸颊上。
几呎之外,楼梯间的门晃动后猛然打开。凯蒙顿了顿,仍高举着手,一面瞪着门口,还有哪个不幸的成员选择在如此不恰当的时间回到密屋。
纹把握他分神的瞬间,不理会新来的人是谁,只忙着要从凯蒙的掌握中挣脱,但她太虚弱了,脸颊因为他先前的一击而剧痛,口中也有血的味道。她的肩膀以不自然的角度扭曲,身侧因为方才摔倒在地而大为疼痛。她曲起手指,抓着凯蒙的手,但突然感到一阵虚弱,力气跟「幸运」一样弃她而去,痛楚似乎变得更大,更猛烈,更……持久。
她绝望地面向门,她离得好近,近得不得了,就快逃走了,只要再一点点……
然后,她看到静静站在楼梯间的男子。她没有看过他。他很高大,有着鹰隼般的脸庞,浅色的金发,穿着贵族的轻便服饰,披风自然地垂散,大概三十来岁,没戴帽子,也没有拿着决斗杖。
而且,他看起来非常,非常愤怒。
「这是怎么一回事?」凯蒙质问。「你是谁?」
他是怎么避过侦哨的……?纹心想,挣扎地想要恢复思考能力。痛。她可以处理痛。圣务官……是他们派来的人吗?
新来的人低头看看纹,表情略柔,然后抬头望向凯蒙,眼神变得阴冷。
凯蒙愤怒的质问随着他突然往后倒而刹然停止,仿佛他被人用力捶了一拳。他的手臂从纹的肩头松开,整个身体倒向一旁,让地板摇晃不止。
房间突然安静下来。
我得逃走,纹心想,强迫自己跪起。几呎外,凯蒙痛苦地呻吟,纹从他身边爬开,溜到一张无人使用的桌子下。密屋有隐藏出口,就在房间后方有个通道,如果她能爬过去——
突然间,纹感觉到强大的平静。这股情绪有如突来的重量撞上她,她原本的情绪被完全压抑,仿佛被大手一盖,恐惧像是蜡烛般被吹灭,连痛楚似乎都变得不重要。她缓下动作,不知自己为何如此担忧,站起身,面对暗门时停顿了脚步。她重重地喘息,仍然有点晕眩。
凯蒙刚才想杀我!她理智的脑袋警告她。而且有人在攻击密屋。我得逃走!可是她的情感与理智不符。她感觉到……宁静,毫无担忧,而且不只有一点好奇。
有人对她施用了「幸运」
她虽然从来没感觉到过,却仍然辨认了出来。她在桌子边停下脚步,一手按着木头,然后缓缓地转过身,新来的人仍然站在楼梯间门口,以打量的眼光注视她片刻,然后露出毫无防备的笑容。
发生什么事了?
新来者终于踏入房间,凯蒙其余的手下仍坐在桌边,看起来很惊讶,却出奇地毫不在意。
他对所有人都施用了「幸运」。可是……他是怎么办到的?一次对付这么多人?纹从来无法储存足够的量,只能偶一为之而已。
新来者进入房间的同时,纹也终于看清他身后还跟着第二个人。后者比较不那么霸气,长得比较矮,脸上有半短不长的黑胡子,还有剪得短短的头发,也穿着贵族的衣服,但剪裁没那么高级。
房间另一边的凯蒙呻吟着坐起,抱着头,瞥向新来的人。「多克森先生!呃,这个,多令人意外的造访啊!」
「确实如此。」较矮的人,多克森回答。纹皱眉,觉得两人有点面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财务廷。凯蒙跟我离开时,他们也坐在等待室里。
凯蒙站起身,端详着金发的新来者,低头看看他的双手,上面有着奇特的交错疤痕。「他统治老子的……」凯蒙低声道。「海司辛幸存者!」
纹皱眉。她没听过这个称号。她应该知道他是谁吗?虽然她感觉到相当平静,但伤口仍然阵阵作痛,而且头也很晕,她靠在椅子上,没有坐下。
无论这个新来的人是谁,凯蒙显然都认为他是很重要的人。「天哪,凯西尔先生!」凯蒙结结巴巴地说道。「真是我难得的殊荣!」
新来的人,凯西尔,摇摇头。「你知道吗,我真的没有兴趣听你说话。」
凯蒙再次被后抛,又发出一声痛楚喊叫。凯西尔没有做任何动作,但凯蒙仍然摔倒在地上,仿佛被隐形的力量推了一把。
凯蒙安静不说话了。凯西尔环顾四周。「你们其他人知道我是谁吗?」
许多组员都点点头。
「很好。我来到你们的密屋是因为——朋友们,你们欠我一大笔债。」
房间一片安静,只有凯蒙的呻吟,终于一名成员开口。「我们……有吗,凯西尔先生?」
「的确有。因为多克森先生跟我刚救了你们一命。你们无能的首领一个多小时前离开财务廷,直接回到密屋来,他身后跟着两名教廷探子,一名是上圣祭司……另一名是钢铁审判者。」
没有人说话。
天哪……纹心想。她是对的,只是动作不够快。如果有审判者——
「我处理了审判者。」凯西尔说道,顿了顿,让语意悬浮于空中。什么样的人可以如此轻松地声称他「处理」了审判者?传言那些怪物永生不死,能看到一个人的灵魂,同时是所向披靡的战士。
「我要求你们支付我提供的服务。」凯西尔说道。凯蒙这次没站起来,他跌得太重,显然也神智不清,房间一片安静。终于,凯蒙的二号手下,黑皮肤的米雷夫端起教廷盒金的箱子冲上前去,交给凯西尔。「这是凯蒙从教廷那里得来的钱。」米雷夫解释。「三千盒金。」
米雷夫急着想要满足这个人,纹心想。这不只是「幸运」,或者这是我从来无法使用的能力。
凯西尔顿了顿,然后接下金币箱。「你是?」
「米雷夫,凯西尔先生。」
「好吧,米雷夫首领,我会同意这笔付款能让我满意,不过你还得为我做一件事情。」
米雷夫顿了顿。「什么事?」
凯西尔朝几乎昏厥的凯蒙点点头。「处理他。」
「没问题。」米雷夫说道。
「我要他活着,米雷夫。」凯西尔说道,举起一根手指。「但我不想要他享受人生。」
米雷夫点点头。「我们会让他变成乞丐。统御主不赞同这个职业——凯蒙在陆沙德过不了好日子。」
而且一旦米雷夫确定凯西尔的注意力转移之后,他反正也会把凯蒙处理掉。
「很好。」凯西尔说道,然后他打开金币箱,开始数着盒金。「你是个很有能力的人,米雷夫。反应很快,而且不像其他人那么容易被惊吓。」
「我以前跟迷雾人合作过,凯西尔先生。」米雷夫说道。
凯西尔点点头。「老多。」他对同伴说道。「我们今天晚上要在哪里会面?」
「我原来想用歪脚的店。」第二名男子说道。
「那不是个中立的场所。」凯西尔说道。「尤其如果他决定不加入我们。」
「的确是。」
凯西尔看着米雷夫。「我在策划这一区的行动。如果有当地人的支援会很有帮助。」他递过百枚左右的盒金。「我们今天晚上需要使用你们的密屋,可以立刻安排吗?」
「当然。」米雷夫说道,急切地接过钱币。
「很好。」凯西尔说道。「现在,出去。」
「出去?」米雷夫迟疑地问道。
「是的。」凯西尔说道。「带着你的手下出去,包括你的前任头儿。我想跟纹小姐私下谈谈。」
房间再次沉默,纹知道她不是唯一一个在猜想凯西尔如何得知她名字的人。
「好啦,你们都听到他说的话了。」米雷夫喝斥,挥手要一群壮汉去抓起凯蒙,然后将所有人赶出门外。纹看着他们离去,越发不安。这个凯西尔是很强势的男子,直觉告诉她,强势的男子很危险。他知道她的「幸运」吗?显然是,否则他找她有什么原因?
这个凯西尔会想怎么利用我?她心想,搓着撞到地板的手臂。
「对了,米雷夫。」凯西尔懒洋洋地开口。「当我说『私下』会谈时,我的意思是我不要后面墙壁有四个人从窥视口监视我们。请带着他们一同走小巷离开。」
米雷夫脸色一白。「当然好,凯西尔先生。」
「很好。在小巷里,你会发现两名已死去的教廷探子。请帮我们把尸体处理掉。」
米雷夫点点头,转身离去。
「还有,米雷夫。」凯西尔补充道。
米雷夫再次转过身。
「别让你的手下背叛我们。」凯西尔轻轻说道。纹再次感觉到,她的情绪被施加更多压力。
「这帮人已经引来钢铁教廷的注意力——不要让我也成为你们的敌人。」
米雷夫重重一点头,消失在楼梯间,顺手带起门。片刻后,纹听到窥视室响起脚步声,然后一切安静下来。她被留下来,独自面对一名不知为何原因,居然能让一整间屋子的杀手跟小偷噤若寒蝉的男子。她瞄着大门。凯西尔正看着她。如果她逃跑的话,他会怎么做?
他声称杀死了一名审判者,纹心想。而且……他用了「幸运」。我得留下来,就算只是找出他知道什么也好。
凯西尔的笑容加深,终于大笑出声。「刚才实在太好玩了,老多。」
另一名凯蒙称为老多的人哼了一声,走向房间前方。纹全身紧绷,但他没有朝她移动,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