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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物脑筋一片混乱，不断转身，试图想将自己推上空中，但凯西尔只要朝他推去几块大的金属物体，他便得将它们反推开来，又让自己无法跳跃。
一根铁柱打中审判者的脸。
怪物脚下一跄踉，鲜血沾污了脸边的刺青。一具铁钢盔击中他的身侧，让他后退。
凯西尔开始快速发射金属，感觉他的愤怒跟怒气正在攀升。「杀死沼泽的是你吗？」他大喊，根本懒得听答案。「我多年前被审判时你在吗？」
审判者举起手，推开下一波金属，一跛一跛地往后退，背靠着倾倒的囚车。
凯西尔听到怪物咆哮，突来一波推力席卷过观众，推倒士兵，让凯西尔的金属武器飞走。
凯西尔让它们离开，转而冲上前去，扑向神智恍惚的审判者，抄起一大块石板。
怪物转身面向他，凯西尔大喊，挥舞着石板，力气主要来自于怒气而非白镴。
他正面击中审判者的双眼，怪物的头往后倒，撞上倒地马车的底部。凯西尔再度攻击，一面大喊，不断地用石块锤打怪物的脸。
审判者痛得嚎叫，枯爪般的手朝凯西尔伸去，仿佛要往前跳，却突然身体一弹停止了，头被卡在囚车的木头里。从头颅后刺出的尖锥被凯西尔的攻击捶入了木头。
凯西尔微笑，看着怪物愤怒地尖叫，挣扎地要将头扳离木头。凯西尔转向一边，抄起他之前看到的东西。他踢翻一具尸体，抓起地上的黑曜石斧头，粗糙的斧刃在红色阳光下闪闪发光。
「很高兴你说服了我。」他低声说道，然后双手一挥，将斧头砍入审判者的脖子跟后方的木头。
审判者的身体软倒在石板路上，头则维持在原位，他诡异、刺青、不自然的注视望着前方，被自己的尖刺卡在木头上。
凯西尔转身面对群众，突然感觉到极端疲累。他的身体因为数十处的瘀青跟割伤而发疼，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的披风何时被扯掉。可是他仍反抗地面对士兵，充满疤痕的手臂清晰可见。
「海司辛幸存者！」一人低语。
「他杀了一名审判者……」另一人说道。
众人开始呼喊。附近街道的司卡开始尖叫他的名字，士兵环顾四周，惊恐地发现自己被包围。百姓们开始挤上前去，凯西尔感觉到他们的愤怒跟希望。也许事情不用朝我以为的方向发展，凯西尔亢奋地心想。也许我不需要——
然后，攻击来临。像是遮蔽太阳的云朵，像是静谧夜晚突然来袭的暴风，像是两只手指捏熄了蜡烛。一只压迫性的大手压制了萌生的司卡情绪。所有人缩倒，呼喊声乍止，凯西尔在他们体内点燃的火太小了。
就差一点点……他心想。
在前方，一辆黑色的马车上了山头，开始从喷泉广场下行。
统御主来了。
◇◇◇◇
一波绝望袭来，纹差点把持不住。她骤烧锡，但跟先前一样，仍然能隐约感觉到统御主充满压迫感的力量。
「统御主！」多克森说道，纹分辨不出来那是咒骂还是通报。挤满广场观看的司卡居然让出一条路给黑马车，它从人墙之间驰到满是尸体的广场。
士兵们退开，凯西尔踏离翻倒的囚车，正面迎向马车。
「他在做什么？」纹问道，转身面对将自己撑在一小块凸出石头上的多克森。「为什么他不跑？这不是审判者——这不是能对打的东西！」
「就是此刻，纹。」多克森赞叹地说道。「这就是他等待的机会。面对统御主的机会，证明他那些传说。」
纹回身面对广场。马车停下。
「可是……」她低声说道。「第十一金属。他带来了吗？」
「一定有。」
凯西尔一直说统御主是他的任务，纹心想。他让我们其他人专注于贵族、警备队和教廷，但这个……凯西尔一直打算要亲自动手。
统御主从马车下来，纹向前俯身，燃烧锡。他看起来像是个……
人。
他穿着有点类似贵族套装的黑白制服，却较为夸张。他的外套直达脚边，随着他的前进而拖曳在地面。他的背心没有颜色，而是纯黑，上面有雪白的花纹。正如纹所听说的，他的手指上闪烁着戒指，是他力量的象征。
我比你们强大许多，戒指如此宣称，我带不带金属都无所谓。
英俊，头发漆黑，皮肤白皙，统御主瘦高且自信，而且很年轻——远比纹预期的要年轻，甚至比凯西尔还年轻。他踏步走过广场，避开尸体，身边的士兵退后，逼退司卡。
突然，一小群人穿过士兵的封锁线，身上穿着反叛军凌乱的盔甲，领头的人有点熟悉。他是哈姆的打手之一。
「为了我的妻子！」打手说道，举起矛，冲上前。
「为了凯西尔大人！」另外四人大喊。
不……纹心想。
可是统御主无视于那些人的存在。领头的反叛军反抗地怒吼，将矛戳入统御主的胸口。
统御主只是继续经过士兵前进，矛刺穿他的身体。
那名反抗军一愣，然后从朋友手中再抓起一根矛，将它从统御主的背后刺穿。统御主再度无视于那些人，仿佛对他们跟他们的武器不屑一顾。
首领的反抗军跌跌撞撞地退后，听到朋友们开始在审判者的斧头之下哀叫，立刻转身。他很快便加入他们，审判者站在他们的尸首上方一会儿，高兴地劈砍。
统御主继续上前，仿佛没注意到有两根矛刺穿他的身体。凯西尔站在原地等他。他穿着破烂的司卡衣服，一身褴褛，却很骄傲。他没有屈服在统御主的安抚下。统御主停在几呎外，一根矛几乎要碰上凯西尔的胸口。黑色灰烬轻轻落在两人身边，一部分在淡淡的风里盘旋飞吹。广场安静得可怕，就连审判者都停止血腥的动作。纹倾身向前，危险地攀着粗糙的砖头。
快点动手，凯西尔！用金属！
统御主瞥向凯西尔杀死的审判者。「那些很难递补的。」他带着口音的声音清晰地传到纹经过锡力增强的耳朵。
就算隔着这么远，她都能看到凯西尔的微笑。
「我杀过你一次。」统御主说道，转身面对凯西尔。
「你尝试过。」凯西尔回答，声音响亮且坚定，传遍整个广场。「但是你杀不死我的，暴君。我代表你一直都杀不死的事物，无论你有多努力。」
统御主鄙夷地一哼，懒懒地举起手，反手挥了凯西尔一巴掌，用力到纹可以听见碎裂声回响在整个广场。
凯西尔身体一歪，转身倒地，鲜血四溅。
「不！」纹放声尖叫。
统御主从胸口拔下一根矛，刺穿凯西尔的胸口。「处决开始。」他说道，转身回到马车，抽出第二根矛，抛向一旁。
混乱立刻开始。在审判者的示意下，士兵转过身开始攻击人群，其他审判者从上方的广场出现，骑着黑马，手中黑色的斧头在下午的光线下闪烁。
纹忽略一切。「凯西尔！」她尖叫。他躺在倒地的地方，矛从胸口突起，鲜血凝聚在他身旁。
不。不。不！她从建筑物跳下，钢推跃过下方的屠杀，落在出奇空旷的广场中央，因为统御主已经离开，审判者们则忙着杀司卡。她爬到凯西尔的身边。
他的左脸几乎半点不存，可是右边……仍然淡淡地微笑，空洞的眼睛望着黑红色的天空，灰烬点点落在他的脸上。
「凯西尔，不要……」纹说道，眼泪流下脸庞。她戳戳他的身体，想找到脉搏。一点都没有。「你说他杀不死你的！」她大喊。「你的计划怎么办？第十一金属怎么办？我怎么办？」
他没有动。一片泪眼模糊中，纹什么都看不见。
不可能。他一直说我们不是无敌的……但那是指我。不是他。不是凯西尔。他是无敌的。他应该是无敌的。
有人抓住她，她扭着身子，哭喊出声。
「该走了，孩子。」哈姆说道。他停下脚步，看着凯西尔，为自己确认他的首领的确死了。
然后，他将她拖走。纹继续虚弱地挣扎，但开始麻木。在她的意识深处，她听到瑞恩的声音。
你看。我跟你说过他会离开你。我警告你了。我保证过……
PARTⅤ被遗忘国度的信徒
我知道如果我做错选择会发生什么事。我一定要坚强。我不能将力量占为私用。因为我已经看见这么做的未来会发生什么事。
Chapter35
跟我合作，凯西尔这么说。我只要求一件事——信任我。
纹动也不动地浮在雾中。雾气如安静的河流。上方，前方，两侧，下方。浓雾包围着她。
相信我，纹，他这么说过。你对我的信任足以从墙上跳下来，而我也接住你了。你这次也得要相信我。
我会接住你……
我会接住你……
仿佛她哪里都不存在。在雾中，成为雾的一部分。她有多羡慕它。它不会思考。不会担忧。不会痛。
我信任你，凯西尔，她心想。我真的信任你，但是你让我失望了。你答应在你的集团中不会有背叛。那这个呢？你的背叛呢？
她悬浮在雾中，熄灭了锡好让自己能更看清楚白雾。雾有点湿，凉凉地贴在她身上。像是亡者的泪水。
还有什么关系？她心想，望着天顶。还有什么能有关系？你是怎么跟我说的，凯西尔？说我一直不了解？说我关于友谊还需要学习？你呢？你甚至没对抗他！
在她的记忆中，他又站在那里。统御主鄙夷地将他击倒。幸存者跟普通人一样死去。
所以你这么迟疑，不愿承诺你不会遗弃我？
她希望她能……离去。飘走。变成雾。她曾经想要得到自由，也以为自己找到了。她错了。这个悲伤，心中这个洞，这不是自由。
这跟瑞恩抛弃她时一样。有什么不同？至少瑞恩是诚实的。他一直保证他会离去。凯西尔一直骗她，要她信任跟爱人，但瑞恩才是一直诚实的人。
「我不要再这样下去了。」她对雾低语。「你能不能把我带走？」
雾没有回答，只是顽皮地旋转，毫不在乎，总是在变化——却又总是相同。
「主人？」一个迟疑的声音在下方喊道。「主人，上面那个是你吗？」
纹叹口气，燃烧锡，然后熄灭钢，让自己落下。她的迷雾披风随着她从雾中落下而波动。她静静地落在密屋屋顶。沙赛德站在不远处，旁边是探子用来爬上屋顶的铁梯。
「什么事，阿沙？」她疲累地说道，将她排成正三角用来稳住自己的三枚钱币拉起。其中一枚扭曲变形——是她跟凯西尔好多个月前互推比赛时用的同一枚。
「抱歉，主人。」沙赛德说道。「我只是在想你去了哪里。」
她耸耸肩。
「这是安静得出奇的夜晚，我想。」沙赛德说道。
「一个悲伤的夜晚。」凯西尔死后，数百名司卡被屠杀。众人逃离时又有数百人被踩死。
「我甚至不知道他的死有何意义。」她静静地说道。「我们救的人可能远少于被杀死的人。」
「被邪恶的人杀死，主人。」
「哈姆常问，是否真的有『邪恶』这种东西。」
「哈姆德主人喜欢问问题。」沙赛德说道。「可是就连他都不质疑这个答案。那些是邪恶的人……就像有好人。」
纹摇摇头。「我看错凯西尔了。他不是好人，他只是个骗子。他从来就没有击败统御主的计划。」
「也许吧。」沙赛德说道。「或者他从来没有施行计划的机会。或许我们只是不了解他的计划。」
「你听起来像是你仍然相信他。」纹转身走到平坦屋顶的边缘，望着安静，满是阴影的城市。
「是的，主人。」沙赛德说道。
「怎么会？怎么能？」
沙赛德摇摇头，站到她身边。「相信不是风和日丽时才有的，我想。如果在失败后无法继续，那又怎么算是信念，怎么算是信仰呢？」
纹皱眉。
「任何人都能相信某个永远会成功的人或事，主人。可是失败……那才是真的难相信，这是绝对且必然的事，而我认为正是因为这么困难，所以才有价值。」
纹摇摇头。「凯西尔不配。」
「你这话不是认真的，主人。」沙赛德冷静地说道。「你因为已发生的事实而生气。你的心被伤害了。」
「我是认真的。」纹说道，感觉脸颊上沾湿了一滴泪。「他不配得到我们的信念。他从来都不配。」
「那些司卡不是这么认为的。关于他的传说正快速成长。我得快点回到这里来搜集。」
纹皱眉。「你要搜集关于凯西尔的故事？」
「当然。」沙赛德说道。「我搜集所有宗教。」
纹一哼。「这不是什么宗教，沙赛德。这是凯西尔。」
「我不同意。他在司卡心中绝对是宗教形象。」
「可是我们认得他。」纹说道。「他不是先知也不是神。他只是个人。」
「我想，他们大部分都是如此。」沙赛德轻声说道。
纹只是摇摇头。两人站在原处，看着黑夜。「其他人呢？」她终于问道。
「他们正在讨论接下来该怎么办。」沙赛德说道。「我相信他们已经决定分头离开陆沙德，到其他城市避难。」
「那……你呢？」
「我必须回到北方我的家乡，去守护者之地，好跟其他人分享我的知识。我必须告诉我的兄弟姊妹关于日记的事，尤其是我们的先祖，那个叫做拉刹克的人。我想从这个故事中我们能学到很多。」
他停下来，看看她。「这不是我能带另一个人的旅程，主人。守护者之地必须是秘密，即便对你亦然。」
当然，纹心想。当然他也会走。
「我会回来。」他承诺。
当然会。就像其他承诺会回来的人一样。
有短短一段时间，集团让她觉得自己是被需要的，但她向来知道这会结束。该是回到街上的时候。独自一人的时候。
「主人……」沙赛德缓缓说道。「你有没有听见？」
她耸耸肩，但……的确有什么。声音。纹皱眉，走到建筑物的另一端。声音越发清晰，就算没有锡也听得一清二楚。她探出头望向屋顶的一边。
一群司卡男子，大概总共有十个人，站在下方的街道中。盗贼集团？纹猜想，看着沙赛德加入她。团体的成员随着越来越多司卡胆怯地离开住所而增加。
「来吧。」站在众人之前的司卡男子说道。「不要害怕迷雾！幸存者不是自称为迷雾之主吗？他不是说我们没有什么好怕的吗？它们会保护我们，给我们安全，甚至给我们力量！」
随着越多越多司卡离开住家，却没有受到任何的攻击，人群开始更加扩大。
「去叫其他人来。」纹说道。
「好主意。」沙赛德说道，快步走到楼梯边。
「你的朋友，你的孩子，你的父亲，你的母亲、妻子、爱人。」司卡男子说道，点亮一盏灯笼举起。「他们死在离这里不到半小时外的街道上。统御主甚至没有良心到不会清理他屠杀后的痕迹！」
群众开始低语同意。
「就算他清理了，」男子继续说道。「挖掘坟墓的会是统御主的双手吗？不！会是我们的。凯西尔大人告诉过我们。」
「凯西尔大人！」几个人同意。人群开始越来越扩大，妇女跟青年开始加入。
楼梯上的声音宣告哈姆来到，随即跟上的是沙赛德，然后是微风、多克森、鬼影，甚至连歪脚都来了。
「凯西尔大人！」下面的男子大喊。其他点亮火把，照亮白雾。「凯西尔大人今天为我们战斗！他杀死了永生不死的审判者！」
众人发出赞同声。
「可是他死了！」某人大喊。
沉默。
「我们又做了什么去帮助他？」领头的男子回问。「我们许多人都在那里，多达数千人！我们有人帮忙吗？没有！我们等着、看着，但他仍然为我们战斗。我们傻傻地站在一旁看着他倒地。我们看着他死去！
「不过，这是真的吗？幸存者怎么说的，他不是说过统御主永远不能真正杀死他？凯西尔是迷雾之主！他现在不就与我们同在？」
纹转身面对其他人。哈姆小心翼翼地看着，而微风只是耸耸肩。「那个人显然发疯了。宗教狂热疯子。」
「我告诉你们，朋友！」下面的那个人大叫。群众逐渐扩大，越来越多火把被点亮。「我跟你们说的是事实！凯西尔大人今天晚上出现在我面前！他说他永远会与我们同在。我们要让他再次失望吗？」
「不！」众人回答。
微风摇摇头。「我没想到他们居然有这等骨气。真可惜它这么小……」
「那是什么？」多克森问道。
纹转身，皱起眉头。远方有一团光，像是……火把，点亮在雾中。东方靠近司卡贫民窟处，又出现另一团。第三团。第四团。要不了多久，看起来像是整个城市都在发光。
「你这个疯狂的天才……」多克森低语道。
「什么意思？」歪脚皱眉问题。
「我们都没注意到。」老多说道。「天金、军队、贵族……都不是凯西尔在计划的行动。这才是他的行动！他从来都没有要靠我们的集团去推翻最后帝国，我们太渺小了。可是整个城市的人民……」
「你是说他是故意的？」微风问道。
「他一直在问我同样的问题。」沙赛德在后方问道。「他一直问我，宗教为何能这么强大。每次我给他的答案都一样……」沙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