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诛儿随着师父走进房中,又进入到司缘秘境,诛儿这回看到秘境中既不是第一次见到的彩帐书架,也不是第二次见到的炼骨池,而只有一个墨色的大圆盘伫立在当中。
诛儿上次炼骨来到秘境时就想问师父,那些书架鸳鸯谱去了哪里,为什么只剩下一个池子和炉子?
这次她看到秘境内情景又不同,便大概猜到,秘境的景象是随着师父的心意而幻化。
“诛儿,”司缘尊者带着她走到墨色大圆盘前站好,说:“这是姻缘盘,骨牌须投掷在这个上面。”
大圆盘四周刻着方位,中间有太极纹样。
诛儿取出骨牌,迟疑的问:“放在盘中什么位置?”
司缘尊者说:“随心而放即可。”
虽说是随心,但诛儿有些紧张,不敢乱丢,便把骨牌码得整整齐齐放在圆盘上的一角。
司缘尊者右手一挥,广袖拂过之处,突然凭空多了一张桌案,桌子上堆了不少书册。
他取出一本书,翻了一页,指给诛儿看,说:“这是冥王殿生死簿之中的生之簿,三界生灵投胎之后,生之簿上都会记载上他们的生辰八字,和将来的姓名。而我们需要做的,就是在他们投胎之后、出生之前的时间里,定下他们的姻缘线。”
生之簿按照出生时间排列,上面整齐的记载着各种信息。
司缘尊者指着一行字,说:“我们便来测测这个人这辈子的姻缘。”
他指导诛儿说:“测算时,你需要保持灵力的运转流畅,用意念在姻缘盘的一侧写下这个人的生辰八字和姓名,然后灌以灵力驱动,姻缘盘的另一侧便会出现与他相配之人的生辰八字和姓名。待两人配对之后,你需要将灵力灌入骨牌之中,骨牌便会自动浮起,浮起多少块、哪几块,都不确定,待骨牌落入他们的生辰八字上时,他们的姻缘卦象便成。我们要做的就是解卦和记录,把他们写入相应的鸳鸯谱中。”
诛儿一面记着,一面整理着。
总共三步:八字配对;骨牌成相;解卦记录。
“你来试试。”
诛儿接过司缘尊者手中的生之簿,一手捧书,一手按着姻缘盘。
她看着第一行八字,脑海中缓缓念道:“丁卯、丁未、辛卯、乙未。梁某。”
灵力如小溪之水,慢慢流入姻缘盘中,呈八卦形流转。那人的八字和姓名果然出现在了八卦图的左侧。
不一会,八卦图右侧也缓缓出现一行字,也是一个人的生辰八字和姓名!
诛儿看到这番变化,心中激动。没想到这样就能知道谁跟谁可以在一起!
不过,仅仅在一起是不够的,她还得算出他们的姻缘是好事坏。
灵力通过姻缘盘为媒介,渐渐传入骨牌之中,刚与骨牌接触之时,诛儿脑海中就顿觉空明,随着她的异感,四张骨牌漂浮而出,落在了姻缘盘上。
“诛儿,此为何卦?”
诛儿学了许久,自是认了出来,便说:“地水师,坎下、坤上,乃争战之象。”
司缘尊者点点头,说:“此卦放在姻缘上,你想想作何解释?”
诛儿低头冥想:既然是争战之象,那么说明此二人的姻缘必不顺畅,定然有人中间阻挠。
诛儿将心中想法说出,司缘尊者指点道:“大意不错,但是这也还不够。你再看骨牌的落位,它们坠在男方的八字之上,说明这段姻缘成与不成决定于他的态度。
若此子勇气可嘉,奋勇争取,那么定可成良缘。若此子唯唯诺诺,瞻前顾后,那么缘分散尽,两人错过一生。”
“原来是这样,师父,我明白了!”
司缘尊者手中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根红线,他用红线将姻缘盘中的两个八字和姓名勾起,放入一本《木石册》中,之后又用毛笔在后面添加了一段批注。
这便是记录完成了。
诛儿第一次做这种事情,显得很激动,忙要再去测下一人。
但是司缘尊者却取回生之簿,说:“你功力和经验不够,恐怕会弄错。这些是还未测算登记的名册,不能胡来。你去那边桌上取我已经测算过的生之簿,随意测算,然后与鸳鸯谱中的批注核对,看你是否正确。”
就在他们站立的另一侧,已经多出一张姻缘盘和书案,上面的生之簿堆积如山,都是司缘尊者已经处理完的。
诛儿走到桌案旁,翻看着那些生之簿问道:“这么多,全部要测?”
司缘尊者抬头,似笑非笑的说:“这只是我前三日所测的名册,我给你十天时间,全部测完。”
诛儿张着口,十分吃惊,如小山一般这么多,竟然只是三天的工作量!
想想也是,三界生灵众多,司缘尊者必须在他们出生之前订好姻缘,时间并不充裕,工作量肯定大了。
诛儿想到自己以前的世界,每天出生的人口都有几十万,现在这个世界虽然不像前世的人那么多,可是也够司缘尊者忙的了!
“测算解卦,贵在累积经验,经验丰富了,所测所解所录才能更准确。”
听到师父在旁这么说,诛儿忙问:“那……如果弄错了怎么办?”
司缘尊者认真的看着诛儿,叮嘱道:“姻缘弄错了可以改,但是,你若想想因自己的错误导致别人受多少苦,你就该警告自己,不可弄错。”
责任重大啊!诛儿谨记在心!
司缘尊者又说:“我们司缘一门之所以要寻找有‘预见’异能的人继成衣钵,就是为了用异能辅助测算,验证结果是否正确。你现在还没有这个能力,等你以后能力成熟稳定了,就知道了。”
听他这么说,诛儿稍稍放心了些,不然她会一直怀疑自己的能力,担心自己弄错姻缘、误人一生!
待交待完了之后,诛儿开始练习测算,因卦象多变,情况复杂,她一点也不觉得无聊。
司缘尊者在一旁处理着每天要测算的新名册,时而踱步到诛儿身旁,看她做的如何,诛儿也时不时请教一些疑难问题,不知不觉竟然在秘境中练习了一天。
到了晚间,她寻来鸳鸯谱,把自己测算的结果一一核对,虽然没有错误的,但是她的批注解释都不太详尽,未能道出卦象的关键和转机所在。
司缘尊者对她这个结果已经很满意了,便抚摸着她的头说:“你只是因为经验不够,所以解的不够贴切,等看多了,就会悟出其中的精要。”
他看着诛儿眼睛下有了阴影,想来她今天是累坏了,便说:“测算是极耗费灵力的一项工作,你早些回去打坐休息吧。”
诛儿揉揉眼睛,出了秘境才发现外面的天色已经全黑了。
在司缘尊者的房中,桌子上放着两杯热茶,茶水还冒着热气,旁边另配了一些点心。
司缘尊者和诛儿看到这些,心中都是一暖。
诛儿笑着说:“定然是师兄准备的,师兄真好!”
司缘尊者点头说:“白芷的心思一向细腻。”
诛儿虽然早已可以辟谷不吃东西,但是美食在前,她怎么能辜负师兄的一片好意呢?
司缘尊者看她狂塞了几块糕点,又豪饮一杯茶,叹气道:“再好的东西,被你这样吃,也吃不出味道来。”
诛儿“嘿嘿”笑了起来。若说优雅,她及不上师父和师兄的十分之一,可是她认为就该大口的吃、大口的喝才能觉得香甜啊。
吃饱喝足,诛儿告辞回去休息。
按理说司缘秘境只有当任司缘尊者才能开启,但是诛儿不知为何却能自由出入,司缘尊者虽然试图找出原因,但依然无果。到最后,他便任由诛儿进出,只是把秘境中一些格外机要的东西另上玄机锁住。
诛儿日日待在秘境中钻研卦象,竟然有些沉迷此道,渐渐的,她解卦越来越准,脑海中也会时而出现司缘尊者跟她说过的“预见”。没当自己的批注跟“预见”吻合时,她就格外兴奋!
又是一天,诛儿早早的进了秘境,但这一整天,她却没有看见司缘尊者的影子。
她心想,师父这段时间天天忙着批注鸳鸯谱,肯定是累了,今天“偷懒”歇一天也是可能的。
她并没有把司缘尊者的缺席放在心上,如往常一般,埋头测算、解卦、核对。稍觉疲惫时,就打坐恢复灵力。
如此反复,一天又结束了。
她正收拾骨牌准备离开秘境,却看到司缘尊者一身白袍的走了进来。
诛儿这还是第一次见司缘尊者穿白袍,师父一向喜欢穿暗红、墨绿等暗色衣服,白袍的他让诛儿十分惊艳。
少了平日的威严和沉闷,却多了许多飘逸和温润。
诛儿看师父缓缓走近,仿佛能够看到他年轻时迷倒众仙女的风采!
司缘尊者走的很慢,步伐不像平日里那么沉稳矫健,却像醉酒之后,有些虚浮。
待他走近了,诛儿才看到,师父脸色苍白,眼眶深陷,最关键的是,他的双眼无神,连周身的仙气也散了!
“师父!”诛儿觉察出司缘尊者状态不对,忙上前搀住他,问道:“师父,发生什么事了?”
司缘尊者似是一愣,缓缓低下头,待他看到诛儿时,眼睛中突然迸现神采!
他抖着嘴角,像是要说什么话,却迟迟说不出来。
诛儿惊恐的睁大眼睛,看着一反常态的师父,心中越来越焦急!
司缘尊者失魂落魄,诛儿不知如何是好,就在她准备出去向白芷求救时,司缘尊者突然在她面前跪下,一把将她拥入怀中!
诛儿吓得浑身僵直,她感觉到师父浑身都在颤抖,但保住她的手臂却在不断收紧,几乎勒得她呼吸不了。
“师父……师父……你怎么了?”诛儿吓得带了点哭腔,却不敢乱动。
司缘尊者身形高大,跪下时正好到诛儿的胸前。
他埋在诛儿怀里,几乎是呜咽着,低声唤道:“阿音……回来……”
他的声音虽然低,但是十分清楚,诛儿听到他在唤别人的名字,顿时反应过来:今天月圆,师父肯定因为思念成疾,犯了癫狂之症!
想到这一点,诛儿就后悔,她怎么把日子过糊涂了,连这个也给忘了!
听着师父一遍一遍的喊着“阿音”,诛儿心急如焚,现在可怎么办呢……
她脑海中突然灵光一现:此时变成兔子,身量变小,就可以从师父怀中逃走了!
这么想着,诛儿立即变回原形!
“嘭”的白雾散开,诛儿洁白的身影矫捷的逃脱了出来,可她刚没跑两步,就被司缘尊者提着脖子捉了回来!
司缘尊者把诛儿放在臂弯里,抚摸着她的皮毛说:“阿音,你又调皮了,准备跑哪里去玩呢?”
诛儿心中狂叹:不会吧!难道师父喜欢的女人,那个阿音也是一只兔子??
第72章仙崇山
司缘尊者抱着诛儿坐在秘境中,将诛儿紧紧的贴在胸前,慢慢的说着往事。
他一遍又一遍的说着阿音捣乱破坏的罪行,说着他们开心的过往,说着他们的情愫……
最后,司缘尊者一遍又一遍的质问着她的狠心,问她为什么不辞而别,问她究竟去了哪里,为什么三界之内根本寻不到她的半点气息……
诛儿最后在司缘尊者的责问声中睡着,等第二天醒来时,却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桃之渊。
看着自己熟悉的小屋,和各种摆设,诛儿猛的从床上跳起,自言自语道:“做梦?”
师父颤抖的身体和有力的双臂那么真实,怎么会是做梦呢?
而且她现在依然是兔身,说明昨晚的事确实发生过!
诛儿有些恍惚,跳下床后变成人形,正见师兄白芷面色平静的走了进来。
“小师妹醒了?睡得好吗?”
“睡得还行吧,师兄怎么一早就在我房里?”
白芷靠近诛儿,按着她的肩膀,让她重新坐在床边。
“你先坐下,我有话跟你说。”
诛儿的心怦怦跳,直觉告诉她,白芷要跟她说的事,一定是跟师父有关。
“师父说……师父说让我今天带你去岭南的仙崇山。”
诛儿听了紧张的要命,一口气问道:“仙崇山?那是什么地方?师父为什么要赶我走?我不去!”
白芷轻笑了一下,拍拍诛儿示意她不要这么紧张。
“师父不是赶你走,是说你进步很快,已经学会测算姻缘,只是火候不够。但是现在的水平,已经可以开始准备属于你自己的鸳鸯笔了。制作鸳鸯笔需要取一杆仙妃竹、七分玉兔毛、三分灵羊毛,这些东西,只有仙崇山才有,所以才让我带你去找材料。”
诛儿听师父说过鸳鸯笔,只有通过司缘先祖认可的毛笔,才能在鸳鸯谱上书写,不然什么笔墨也没办法沾上鸳鸯谱。
而每一任司缘尊者都会有属于自己的鸳鸯笔,诛儿离“司缘尊者”这个位子还有很长、很长、很长的路,师父却让她现在就开始准备!
诛儿气呼呼的坐在床上,想到她昨晚不小心看到了师父的疯态,心中就郁闷,师父定然因为这件事不喜欢她了!可是那并不是她的错,师父怎么能这么对她?打发她离开师门也就算了,却连说话都不想跟她说!
诛儿委屈又赌气的站起来说:“师兄,我们走!现在就走,立刻就走!”
白芷也以为师父是因为诛儿犯了他的禁忌,心中生着气不想见她,所以看诛儿要求现在就走,也未说什么,领着她就往谷外飞去。
此去仙崇山,快则半月,慢则数月,白芷跟师父相依多年,这还是第一次离开,不由得回头向桃圣谷看去。
谷中那青峰之上,有一抹身影迎风飘飘。
白芷也不管司缘尊者是否看得到,对着那个方向行了一个辞别的师礼,而诛儿则是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诛儿一路上都不太高兴,她心里明白师父是因为觉得难堪,不想面对她,才指使她出来收集鸳鸯笔的材料。
生了一会儿气,她也渐渐理解了师父的心情,说不定师父这会儿正因为昨天强行抱她而害羞后悔呢!
想到这里,诛儿忐忑的侧头问白芷:“师兄,你说等我找到材料回去,师父还会喜欢我吗?”
白芷温柔笑道:“你没有做错事,学东西又快,师父怎么会不喜欢你?只须等过了这一阵,就好了。”
诛儿点点头,想来也是。
两人驾云正飞着,一个提着花篮的女仙突然在后面追了上来,急促的呼喊道:“白芷上仙,且稍留步!”
诛儿循声回头看去,只见一位白衣飘飘,梳着双鬟髻的女仙斜着身子赶上来。女仙长相甜美,手中的五彩花篮散发着馨香,让诛儿恨不得多吸几口香气。
白芷对女仙拱手问候道:“百花仙子这是从哪里来,要往哪里去?”
百花仙子面色红润,眼中带笑的说:“我从百花园来,因炽桑娘娘需要酿百花蜜,我给她送些花蕊过去。不知白芷上仙,这是去哪?”
白芷笑答道:“我奉师命带小师妹去仙崇山寻些材料。”
百花仙子这才看向诛儿,她上下看了两眼,语气讶异的说:“哎呀,原来这就是令师尊新收的徒弟呀,我还以为……以为是你新拐骗的小仙女呢!”
说着,百花仙子就以长袖掩嘴笑了起来。
白芷急忙作揖说:“哎呀呀,好姐姐可别浑说,我哪里是那样的人!别人都误解我,你也误解我吗?我可没做过什么拐骗的事。”
百花仙子假意横了白芷两眼,说:“哼,你骗谁都是这么说的吧?见了仙子就姐姐妹妹的叫,前些日子我还听说,你给彩鸾仙子送去两坛酒,将她灌醉后胡作非为呢!”
诛儿原本只看着百花仙子篮子里的花,没太留心他们说的话,可当她无意间听到最后那句“灌醉后胡作非为”,心中不由得一惊!
师兄不会是那样的人吧?
等等……诛儿想起自己第一次见白芷的时候,也是醉倒在桃花酿之下,难道……
白芷看着百花仙子挑眉询问的眼神,以及诛儿质疑的神情,急忙开脱道:“百花姐姐不要开玩笑,是她师父问我家师尊要桃花酿,我才送了过去,可不是你说的那般。我这小师妹单纯无垢,你这样调侃,她定然是信了。这、这……我作为师兄的脸面还往哪里搁呢?”
百花仙子看他紧张窘迫的样子,笑得直不起腰,边笑边说:“谁不知彩鸾仙子最喜欢喝你桃圣谷的桃花酿?她师父问你讨要桃花酿,你就该亲手交给她师父,你却交给彩鸾,这不是故意诱她醉酒吗?她对你的心思,你定然也是知道的,快说,你是不是故意的,啊?”
百花仙子口齿伶俐,说的白芷连连告饶。
末了,百花仙子停住笑,说:“你刚刚说你要去仙崇山,我倒想起一事,炽桑娘娘家的混世魔王前不久也去仙崇山,你也许可以碰到他结个伴。虽说仙崇山早已没了魔物,但是里面的猛兽也是很厉害的,那混世魔王虽然性子不好,不过本领却是不差,你们结伴,也安全一点。”
白芷听到心里,对百花仙子谢过之后,告别离开。
诛儿听他们两人胡侃了那么半天,早忍不住问道:“师兄,原来就听说你风流多情,没想到是真的呀!”
白芷叹了口气说:“我真正是被冤枉的。比我年长的,就如百花仙子,喜欢欺负我,总拿些有的没的打趣我;比我年幼的,知道我心软,总喜欢缠着我,只求我两下,我就狠不下心,会应承她们一些事。这样的情况多了,外面的传闻也就说不清了,但是你可千万不要相信那些话,你师兄我可是从没欺负过女孩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