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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莱文沉默的看着这一幕，他突然觉得自己的双手上沾满了恶臭的血腥味，那些以前他从不会记起的，因为他召唤恶魔而失去了生命的卑微平民，那些因为他释放囚犯而无辜死亡的守卫，那些和他素未蒙面，仅仅因为一个复仇的理由而尸骨无存的法师，无数张画面出现在他的脑海里，不断的翻滚着，他们也有自己的家人，也有自己的孩子，那么因为伊莱文的原因死去的那一刻，他们是不是也像眼前这只黑狼一样，唯一想到的只是家人呢？
之前的他从不理会这些，因为他不在乎，但现在他觉得生命最后一刻的感情并不想自己想象的那么轻贱，是成为举着复仇之名的残暴屠夫？还是单纯的复仇者？还是约德尔一直挂在嘴边的正义？他忽然觉得自己应该好好思考一下这个问题，每一个生命存在都有它的意义，尽管他并不在乎，但他似乎没有权利阻止这意义的延续。
他大步的跨到了巨狼身边，那垂死的黑狼看到这一幕，竟然又奋力站了起来，它粗壮的尾巴一扫，将两只幼狼抛出去好远，然后朝着伊莱文最后一次呲出了牙齿，紧接着就那么轰然倒下，再无声息。
“我夺走了你的生命，你会诅咒我吗？”
伊莱文蹲在巨狼的尸体边，从它的脖子上取下了自己的匕首，沉默了片刻之后，便单手引燃了周围的野草，那头狼那至死的眼睛都睁得极大，在它的视线里，两只小狼还呜呜叫着朝这边奔来。
“我不后悔自己的举动，但我会接过你的责任，将它们养大，放归荒野，让它们成为真正的狼王！而不是像你一样，一辈子都活在这片狭小的荒野里。”
伊莱文冷漠的丢下了一句嘲讽，他站起身，将随手抓在手里的两只不断挣扎着想要咬他的幼狼丢在了自己腰上的皮包里，又从储物指环里取出了两块从之前的猎物身上弄到的肉块扔了进去，想了想，他又抽出匕首，走向了巨狼已经开始燃烧的尸体。
几分钟后，当他捡起自己的霰弹枪，扶了扶自己的牛仔帽，最后一次看了一眼那堆灰烬，转过身大步离开，伊莱文捏了捏手里用两只犬齿和一条小皮带编成的项链，脸上闪过了一丝复杂的笑容，
“如果要诅咒我，那么随意吧，我不在乎。”
荒原上的风永不会静止，很快就将一堆灰烬吹散的到处都是，等到被烧光的野草重新长起，便不会有人知道这里发生了一场厮杀，也不会有人知道，在那一刻，就在这里，一只野兽教会了另一只野兽，生命的重量。
21。不速之客
伊莱文和安德烈的满载而归让整个营地都快乐了起来，带着高帽子的大厨和帮厨小伙架起了简易的碳炉，上面放着四五个烤架，每个烤架上都摆满了刚从猎物身上取下的最好的肉块，还有那些在周围巡逻的小伙子们采回来的野草以及被榨成汁的果子，伊莱文还拿出几桶从镶金玫瑰酒窖里取出来的上好麦酒，再次引得众人欢呼，所有不值班的人都围在火边，开环畅饮，年老的领队拿出了九弦琴，稍微一拨弄，轻快的乐曲就响动了起来，几个年轻人还唱起了歌，跳起了舞，引得众人哈哈大笑，肆意而狂放的快乐，几乎是立刻就将长途旅行的疲乏和枯燥远远赶走，等到明天清晨，大伙又能满含热情的继续赶路。
人生就是如此，压抑而谨慎的前进了一段时间之后，你必然需要一场肆意的快乐，和好朋友一起唱歌喝酒，吹牛聊天，让疲惫的心轻松下来，放下已经过去的一切，重新轻装上路。
当然不喜欢喧嚣的伊莱文和安德烈自然没有参与进去，他们两在不远的山坡上找了个平缓的地方，由安德烈出手，召唤泥土和火焰，在几秒钟之内就形成了一个简易的土质烤炉，伊莱文则从指环里取出一支黄羊腿，用自己的匕首飞快的削出了厚厚一叠肉片，安德烈则随手从旁边的茅草丛里折来了十几根坚韧的树枝，将肉片串了，稍微撒了些香料，边放在烤炉上熟练的旋转了起来。
来自荒石高原的兽人可以不会种植，不会编织，甚至不会做饭，但烤肉这项技艺却是每个兽人都必须掌握的，因为在那片贫瘠的大地上，他们的一日三餐都离不开肉类，而成年的兽人却又是极其独立并且侵略性极强的生物，如果一个兽人在五岁之前还学不会烤肉，那么他是绝对长不大的，在这种环境的熏陶下，安德烈的烤肉技艺是绝对不用质疑的，伊莱文削完了肉，便提着一瓶子他最喜欢的红果酒，慵懒的躺在草地上，闭着眼睛感受着夜风的吹拂，满脸的惬意。
他带来的小狼现在已经是温蒂的私人宠物了，女生总是对这些毛茸茸的小东西没有什么抵抗力，伊莱文打猎归来只是擦了个脸的功夫，那两只脏兮兮的小东西就被温蒂亲热的抱在怀里，亲手捏着平日连靠近也会觉得全身不舒服的肥肉片逗弄呜呜叫的幼狼，怪驴子则瞪着两只大眼睛，竖着长耳朵好奇的把头探到温蒂的胳膊上，看着那两只追逐肉片的小怪东西，几分钟后又打着响鼻满脸不在乎的躺在车厢里睡觉了。
是的，这2驴子是躺着睡觉的，也不知道是谁给惯的毛病。
现在温蒂估计正待在马车里给那两只狼崽洗澡呢吧，伊莱文稍有些无聊的想了想，也不知道那两只狼崽长大之后，温蒂还会不会喜欢它们，那可是奥兹黑狼啊，传说中踏着厄运和灾祸降临在这世界上的生命吞噬者，不过估计现在自己不管怎么说，她也不会抛下那两只萌物了吧，那就且让她带着玩吧，反正自己也没有那个闲时间去照顾它们。
“来，尝尝吧！炭烧黄羊，这在荒石高原可是非贵客不能用的顶级菜肴了，只可惜这里的黄羊只是普通种，比不得荒石高原的比特黄羊，那鬼东西据说有一丝比特洛斯风之龙的血脉，肉质鲜美的简直不像是凡物呢。”
安德烈一边递给伊莱文一块考好的肉，然后自己拿起一串，一边吃还一边感慨，而伊莱文咬了一口酥香辣热的烤肉，双眼一亮，然后快速的将手里的烤肉吃完，舔了舔嘴唇，这才撇着眼睛看了一眼安德烈，嘲讽的说，“说的好像你真的吹过一样”
“我要说我真吃过，你相信吗？”安德烈从伊莱文手里接过酒瓶，看了看左右无人，便将自己的头盔摘了下来，放松了呼了口气，端起瓶子咕嘟咕嘟的喝了一大口，这才抹了抹嘴，一脸奸笑的说，
“嘿嘿，我记得那会还是三年前吧，有一天隆坦很兴奋的召开了部族大会，说是幽灵狼氏族将召开一场八大氏族的盛会，所以要求族里最好的猎手和他一起出猎，为即将到来的酋长们准备最好的礼物，于是他带着十六名最强的猎头者在荒石高原的科尔拉雪山里整整待了七天，十六名猎头者只回来了七位，但是他们猎回来的猎物绝对是百年难得一见的精品，我隐约记得有八头比特黄羊，两只还活着的地行犀，七只蓝羽雷鸟，十七颗双足飞龙的蛋，其中最珍贵的是一只据说已经活了三千年的龙龟，为了抓它，就连强大的隆坦也受了伤，折损的猎头者也大都是被这只龙龟活生生咬死的。”
半兽人又灌了一口酒，语气变得低落，“那里面就有我的师傅，他已经太老了，隆坦本来不想带他去的，但我知道，只有我一个人知道那老头执意要参加狩猎队的原因，他想在死之前帮我争取到我应有的地位，于是他去了，为了从狂暴的龙龟嘴里救下隆坦那该死的狗东西而赔上了一条命。”
伊莱文也沉默了，他伸手拍了拍安德烈的肩膀，后者则朝他露出了一个呲牙咧嘴的笑，这才继续说道，“师傅的死确实让隆坦记在了心里，我的日子也从那之后好过了很多，但我知道那狗东西的心思，他只是做给族人们看的而已，在他心里，我连他那些废物儿子们的一根小指头也比不上，所以为什么我还要为狗屁的幽灵狼氏族奉献一切呢？嘿嘿，就在其他七位酋长到达幽灵狼氏族的那一天，我特意“不小心”在那些酋长们的子嗣们面前透露了比特黄羊的关押位置，我还提前从库房里偷了很多烈酒，也放在那里，后来的事情你大概也能猜到了。”
伊莱文笑了笑，怪不得他和安德烈有种很契合的感觉，两个都是从小背负着沉重的东西成长起来的，而且总能抓住那稍纵即逝的机会，不惜一切代价干掉对手。
“他们偷吃掉了五头黄羊，竟然还得意洋洋的提着一块羊骨头走了回来，像喂狗一样扔给了我，说是“赏赐”，不过没关系”安德烈棕色的双眼里闪过一丝隐忍和阴毒的光芒，“即便那羊肉上沾满了灰尘，沾满了血渍，我不在乎，他们给我的所有东西我都会接受，我需要变得强壮起来，然后用他们给我的力量把他们一个接一个的掐死，可惜隆坦似乎注意到了这一点，所以在八大氏族需要人质的时候，他想也没想的就推荐了我，然后亲手废掉了我的元素之心，把我赶出了荒石高原，那一刻，我真的要放弃了。”
“然后就遇到了我们？”
伊莱文抓起最后一串烤肉，一边吃一边模模糊糊的问，“怪不得你竟然在一个人类面前那么镇定，当时是想到了死，是吧？”
“是的，我当时觉得自己那样活着还不如死了算了。”安德烈嘴角露出了一丝笑容，但转瞬即逝，他重新带上了头盔，瓮声瓮气的说，“可惜我看到你的第一眼就知道你绝对不是个好家伙，而且我从你身上闻到了同类的味道。”
伊莱文哈哈笑着站起身，将手里空掉的酒瓶远远的扔向黑暗里，然后单手在腰带上一抹，提起红色手枪，连看也没看就扣动了扳机。
“砰！”
“呋”伊莱文将枪口放在嘴边吹了吹，反手插回了腰带上，走到安德里身边，问道，“那你还记不记得那一次八大氏族开会是为了什么？”
“好像是神灵指环！”安德烈摸了摸自己的头盔，颇为疑惑的说道，“据说是雷蹄氏族在那个人类巫师的帮助下找到了四十多年前遗失在巨龙战场上的神灵指环，所以八大酋长聚在一起，商讨重新推举“大酋长”的事务，但我总觉得其中有猫腻，当年的大酋长战死沙场之后，神灵指环就诡异的消失了，正因为如此，统一的部落才分裂成为了八大氏族，隆坦可是亲身经历过那场战争的，当时还是大酋长贴身将军的他没理由不知道神灵指环消失的地点，为什么他不亲自去取呢？要知道，在当年那个兽人、牛头人和巨魔们还很团结的时候，只要他拿到了神灵指环，就绝对会被推举成大酋长的。”
“等等！你说什么指环？”伊莱文听到安德烈的话，心脏顿时开始剧烈的跳动，他的脑海里突然出现了一个绝对疯狂的猜想，但这必须得到安德烈的证实。
“神灵指环！你们人类不了解荒石高原的传统，为什么已经四十多年了，分裂的部落还没能再次统一？原因就在这里，历任的大酋长只有带上神灵指环，进入巨龙平原的古神遗址里完成了酋长试炼之后，才会被所有人认同，否则就是一个随时会被推翻的“伪王”，但由于北方战役里兽人输掉了巨龙平原，连带着古神遗址也被你们人类联军占领，再加上神灵指环消失不见，荒石高原才会一直保持着分裂的态势。”
伊莱文的心跳又快了两分，他预感到今晚他将在安德烈这里得到自己一直在追寻的真相的一部分，于是他坐回地面，想了几分钟，便又开口问道，“那兽人那边是怎么记载四十年前的北方战役的？”
安德烈用奇怪的眼光看了一眼伊莱文，似乎是在疑惑这家伙为什么突然对兽人的历史感兴趣了，不过他还是老老实实的将自己知道的说了出来，“在兽人的历史里，战争的起因已经不可考了，但无外乎是当时在大酋长朱尔诺的带领下强盛道极点的部落想要谋求更多的土地，所以向神圣德尔帝国发动了战争，在战争初期，部落的攻势极其顺利，甚至曾经一度逼近过神圣德尔帝国的西北部枢纽城市考罗尔达斯，在当时的兽人将军看来，也许只需要再多一次的胜利就能彻底压垮神圣德尔帝国，但就在北方盟约发布之后，无数从大陆各地蜂拥而至的佣兵，流浪骑士，野法师甚至是无家可归的难民迅速充实了人类北疆战线的实力，所以战争由此进入残酷的僵持，就那么维持了近乎一年的时间，然后最大的战局扭转点来了，在大酋长带着神灵指环和库卡隆部队前往古神遗址祭祀战争之神的时候，遭到了人类卑鄙的偷袭，以野法师为首的突击军队几乎是不计伤亡的拦住了库卡隆的疯狂突击，然后在兽人部落赶来之前，人类的援军先一步到达，双方在古神遗址的地方进行了第三纪元历史上最残酷的一场厮杀。”
“鲜血磨盘之战！对了，就是在那里！萨斯不止一次告诉过我，他就是那场疯狂的血肉战争幸存到最后的几千人之一。”
伊莱文在心里高喊着，但他表面上却不动声色，继续聆听安德烈的讲述，但在他心里，之前找到的所有关于指环的线索碎片都聚集在一起，已经隐隐看出那事件的大体经过了。
“那是库卡隆在第三纪元之初建立起来之后的第一次历史有载失败，他们做到了自己的誓言，绝不退后一步，战死至最后一人！在库卡隆被全灭之后，大酋长紧接着也被法师团的一次超大规模的法术攒射击中，就那么勇敢的死在了战场上，神灵指环也是在那个时候失踪不见的，而在大酋长死后，原本势如破竹的部落联军迅速溃败，到最后竟然拱手将巨龙平原交给了人类，连最神圣的古神遗址也被神圣德尔帝国的法师团占领，一直到现在。”
尽管在他心里他从不把自己当成兽人看，但一部如此辉煌的史诗战争最后因为一位英雄的死亡而得到了可耻的失败，这不由得不让安德烈为之叹息，但伊莱文的下一句话却又让他震惊在原地，
“不，安德烈，兽人的记载是错误的，人类联军从未踏进过古神遗址一步！”
“不可能！我曾数次进入过隆坦的军帐，那上面的记载是绝对不可能出错的！”
“我知道！但是恐怕就连隆坦和其他七位酋长也不知道，其实当时人类联军确实占领了那里，但是在战争结束后，他们想要进入遗址查看的时候，却发现其中已经被数量巨大的亡灵生物占领了，因此，法师团确实可能真的守在那里，但他们从未真正获得过古神遗址的占领权。”伊莱文摊开双手，朝安德烈晃了晃，“这在人类法师的圈子里可并不是什么秘密，我还很好奇你们为什么过了四十多年还没有得到确切的消息！”
“显然有人故意瞒着这一切！而且这个人在荒石高原的地位也绝对不会太低！最少不会比隆坦低！”
安德烈几乎是瞬间还原出了事实的真相，他露出头盔之外的双眼里闪动着诡秘的神色，“不管那个人是谁！他的目的就快要达到了，神灵指环重新现世，新的大酋长想要获得整个荒石高原的认可就必须进入遗址接受试炼，而人类肯定不会将手里的领土拱手相让，所以大酋长先生必须得带着自己的军队和人类狠狠打上一架，在他侥幸获得了胜利之后，当他意得志满的进入遗址”
“大酋长先生就会一脸懵逼的看着数目庞大的亡灵生物挤在他面前，那可是连神圣德尔帝国都无法清除掉的可怕势力，但他已经骑虎难下了不是吗？所以他又带着那些残兵败将拼死一搏，终于清除了亡灵势力，等待他终于要走上宝座的时候，挑动了大陆风云的幕后大黑手就此出现，轻而易举的取得遗址里的东西，然后趁着北疆极其虚弱的时候，走上前台”
伊莱文几乎是喃喃自语般将安德烈没说完的话补了上去，他此刻对于这个隐藏在北疆，在暗地里挑动了神圣德尔帝国和荒石高原这两个世界顶级势力的碰撞的黑手的谋略感到了一股五体投地般的敬畏，在这种大手笔的衬托下，他在灰白平原弄出来的那一点点小动静简直给人家提鞋都不配，难以言喻的挫败感迎面而来，让伊莱文多少感觉到了一丝颓然，“我真的能战胜这样的大黑手吗？”
“真的好大的手笔！”
安德烈也怔怔的站在原地，同样为这可怕的猜想而感到战栗，更可怕是，这种未来几乎根本没办法避免，在那猜想里，每一方势力都有不得不战斗到底的理由，这就是**裸的阳谋，即便是你知道了又如何？人家根本不怕你知道，因为无论你做些什么，事情都会按照他计划的那么走下去。
大酋长肯因为洞悉了阴谋放弃手中的权力吗？人类帝国会因为洞悉了阴谋而放任兽人进入巨龙平原吗？那些拦路的亡灵就更不用多说了。
两个同时被震惊的人就那么静静的站在山坡上，夜风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的吹，但此刻两个人却都没有了享受的兴趣，突然，伊莱文苦笑着问安德烈，“你猜猜谁会是那注定悲剧的“大酋长”？”
安德烈抿了抿嘴，他的脸色突然有些不好看了，“但愿别是隆坦那个自大狂，我可还等着要亲手干掉他呢！”
也就是在这时候，山坡下方正在欢乐烧烤的营地里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