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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边关情况必须重视,这是不假,但我国的情势确实还不至于……”
“啰嗦!”
仁光帝在桌上随手一拍,一个掌印登时出现在厚实的铜桌上,“涛澜,三个多月前的军火劫案,令帝国颜面无光,你仍没查到什么线索吗?”
被点名的年轻人,比皇帝还小了两岁,更是在场群臣中最年轻的一个,尽管如此,却没有任何人敢小觑于他,这不仅因为他官拜九门提督,管控帝都城防,更因为他是仁光帝的亲弟,堂堂王爷之尊,非其他臣子可比。
“陛下……”
“又来了,非朝堂之上,叫朕兄长或大哥,老大也成,这不是对你特别,只是想节省无谓时间。”
“是,兄长,三个多月来,臣弟派出麾下探子,查找各方部队与江湖势力,但至今仍未有下落,甚至连黑市交易都没有那批军火的踪影……”
“难道就此失踪了不成?岂有此理!旁的也罢了,那批封神箭是帝国仅有的两批存货之一,这损失实在太大,就算刮地三尺,也要把劫匪搜出来……北地战事,正需要那批军械解危……真是可恶。”
仁光帝一挥手,道:“要解边关之难,既要退敌,也要固本强根,我帝国军虽然人强马壮,却是完全的战士,那些蛮子几乎个个兼修魔法,打起来当然是我们吃亏,为了要扳回劣势,此次举办的大比,将这两者结合,俱纳入考试范围,此项变革关乎国本,望众卿慎之。”
所有谈话都受到监控,因此说话必须有节制,能说出口的虽只有这些,但在场的几名重臣,都明白这些话的弦外之音。
皇太后垂帘听政数十年,朝中尽是其党羽,相较之下,他们这些自命革新派的保皇党才是少数,想要拉拢更多同志来充实己方实力,就只能找一些其他的少数派,或者说,敌人的敌人。
帝国自开国以来,武科取士独重纯粹的武人,讲究武德、武勇,将其余的修练之路视为邪道,偏偏随着实势演变,那些人越来越多,实力还都不弱,已成为一股不容忽视的力量,如果朝廷大势稳定,他们未必愿意和这些人打交道,可是如今内有太后一系守旧势力之患,外有蛮族、圣莲教咄咄相逼,为求尽快拓展本身的实力,仁光帝决定向那些过往被排斥在官方体系之外的魔剑手、魔弓手,递出橄榄枝。
这是在场之人都心里有数的事,只是不能轻易出口,毕竟,光是更改此次大比规则,就已令他们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实在不想多生波澜了。
“各地来的考生,要好好接待,还有宣传要更卖力点,宣传词也新颖一点,不许八股,打破陈规,尽量多吸引些以往不会来的人……总之,此次大比不容有失……”
仁光皇帝一拳敲在桌子上,黄铜桌案立刻塌了一块,更显威势,年轻的帝王目光炯炯,满是英锐之色,确实教人心折。
“救亡图存,只在今朝,朕……不甘作亡国之君!”
“……陛下,臣等……有罪,但……帝国还没有要亡,真的还没有啦……”
…………………………………………………………………………神圣帝国三年一次的大比,关系到无数人晋身功名之阶,只要能在大比中崭露头角,哪怕没有夺得魁首,当不了官,也有无数机会飞黄腾达,因为大地上所有势力都会牢牢盯着大比的过程,表现杰出的考生,甚至不用等大比结束,就会收到来自军方、保皇派、守旧派、地方诸侯,甚至是两大宗门与圣莲教的邀请,扬名天下,只在今朝。
梵萨丹伦的大小旅店,从个把月前就开始客满,随着大比的时间越来越接近,更从客满变成了爆满,所有旅馆房间的价钱水涨船高,自外地来的考生,不惜重金,也希望能找到一个好地方,静心待到大比之日。
不过,也不是什么人都为了考试而来,梵萨丹伦北区的一间超豪华旅店内,保安部的打手,正对旅店掌柜作着报告。
“……已经确定了,那个白莲金令是假的。”
“居然是假的……作得那么逼真,这个女贼……骗了我们好久啊!可恶!”
掌柜愤怒地一拍桌子,带着一群打手,直直冲出门去,奔向某间高等客房。
客房之内,还不知道危机将要到来的住客,正从睡梦中迷糊醒来,睁开朦胧睡眼,无视一地的酒瓶、酒坛、乱扔的衣物,只是看着对面的镜子,跟着,她大吃一惊。
“怎、怎么了?我的脸……怎么会变成这样子了?”
惊愕驱走了残余的睡意与酒意,外头忽然传来愤怒的踹门声,还有旅店掌柜的怒骂。
“骗子!别想逃,我们已经报官了,你押在柜上的银票根本无法兑现,那枚白莲金令也是假的,这里已经被我们包围,你准备洗干净屁股坐牢吧!”
门口上锁,还加过魔法,掌柜一时也打不开门,只能花时间硬破,但这些叫骂,倒让屋里的她有些清醒了。
“该死的圣莲教!居然坑我!”
愤怒似乎无济于事,就算抄起家伙,把外头的蝼蚁全杀了,也没什么意义,既然出了这个意外,除了算帐,还应该想办法弄点钱来,否则以后怎么办?
“去哪弄钱?绑票勒赎?打家劫舍?我好像没什么赚钱技能……”
迟疑了几秒,她忽然看见旁边茶几上,一张染满油污的纸,那是一张传单,上头画着一个身穿麒麟黄袍,头戴帝冠,面目模糊,看来非常有威严气势的男人,伸手指了过来,底下打上大大的文字。
‘这个国家需要你!参加大比,和朕一起拯救国家!’传单是随报纸赠送,之前喝酒的时候,随手拿来垫下酒菜,现在上头的东西却吸引了她注意。
“拯救国家?那应该也能捞钱吧?好!发救国财去!”
说干就干,当旅店掌柜终于率人破除了门上封印,冲入室内,只听见一声轰然巨响,一个纤细的女子身影,拎提着长剑,撞穿墙壁,飞冲了出去,还扔下一句话。
“我发财之后,会来还钱的!”
第二章孤峰绝岭·妖乱天地
明月夜,短松岗,绝崖之巅,孤寒冷风吹过,下方连绵不断的厚密云层,如涛如浪,幻化云海烟波,组成一幕清绝壮阔的景象。
崖边的巨岩之上,黑色斗篷的身影,端坐依旧,已经很久没有变化过姿势,若不是仍有呼吸,看起来几乎就是一尊石像,肩、手、足上都扣着锁炼,长长的锁链延伸至地下,没入土中,与一座法阵相连结,看上去既似遭到囚禁,又像是在做某种特殊修行。
这个地方素来没有访客,因为此地的特殊性,没有多少人够本事突破层层阻碍到来,也因为巨岩之上的那个人,为求避嫌,一向不接待任何来客。能够出现在这里的人,就只有每日送来饮食、外界情报总览的使徒,除此之外,就只有一个他……
“唷,小叔,好久不见了,你最近过得怎么样?牢饭好吃吗?排便通畅吗?有没有便秘啊?”
略嫌聒噪的问候,具有强烈的个人色彩,仿佛只要有他在场,就会静不下来,这正是东方恋雪的特色。
上一次造访此地,已经是三个多月前的事了,每次奉命去执行任务前,还有执行任务完毕后,东方恋雪都会来到这里,向这个男人请益,这次原本三个月前就该来了,无奈白银谷之战所造成的后遗症,相当棘手,足足花了三个月的时间,东方恋雪才再次复出,来到这里。
“……你不该这么早就出来。”
责怪的口吻,但巨岩上的人却露出笑容,仿佛石像一下子有了生命,俊朗的面容也骤添了人味。
“你太滥用白银之水了。使用这种禁忌之法,强催肉体的体能,要付出很大的代价,次数多了,更会造成强烈的成瘾症状,稍有不慎,整个人就化为异兽,理智尽失……你这三个月的勒戒生活,很不好过吧?”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早已习惯……再说,又不是我自己乐意这么干的,当时的情况,你以为我有得选吗?”
“是吗?只是你不愿太早将王牌打出来吧?除了我传你的龙哭千里,你至少还有一式反击技可以用,使上那一招,怎么都比喝白银之水硬干要好……你倚赖白银之水战斗,不是一次两次,使用次数不是过多,确实是已经太多了,再这么下去……”
“行了,小叔,我不是三岁小孩了,这些利弊得失我都清楚的,我还有很多事没做,绝不会轻易把命送掉,浪费生命的……”
东方恋雪并没有觉得烦,眼前这位可不是普通人物,平时总是淡看世事兴亡起落的,能够让他关心,并且像一个老太婆一样唠叨不休,普天之下,搞不好也就只有自己一个了,这可是莫大荣幸,而自己这边的状况也是一样,放眼天下之大,会这么真诚关切自己的,恐怕也就只有这个小叔了,所以无论他啰嗦什么,自己都是满怀感激的。
打从自己懂事开始,就一直是跟着小叔在学习,他是父亲最小的弟弟,似乎也是唯一的弟弟,他与父亲之间应该是发生过什么的,那都是自己出生之前的事了,因为那些事,最终令得这样一个武功、术法、韬略都直比天高的惊世之才,情愿一生低调,从不争先,以“妖”为名,过着不只是屈居人下,根本就是被边缘化的半隐居生活。
小时候,自己没有想太多,只觉得他看起来还满乐在其中的,仿佛这种闲闲没事的废人生涯,确实带给他不少乐趣,但随着自己年纪渐长,懂得人情事故,有了见识,就益发能从他传授给自己的东西里,感觉出他其实也有自我的理想,希望能有所作为,早晚有一天,他会离开这里,离开那块大石,去干属于他的大事,因为,他和自己本就是一类人……
“小叔,你和吉尔菲哈特之间是怎么回事?我怎么从没听你提过,有这么一位朋友啊?”
“……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之所以没有对你提过,是因为吉尔菲哈特又不是什么正妹或超级美女,说出来也没有吹嘘的效果,自然就没有在你面前提了。”
“少来了,你知道我要问的不是这个。”
东方恋雪道:“当年吉尔菲哈特叛出圣莲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圣莲教怎么会放手的?里头肯定有你一份吧?”
“哦?关于这件事,我记得之前你用不同笔名,写了几篇文章,推测这桩秘事可能的理由,还卖给几家武林八卦杂志出了厕所书,你文章写得那么生动,事情你当然了然于胸,何必问我呢?”
“嘿嘿,小叔你难道不知道,所有八卦周刊的内容,都是不能信的吗?那些全是我编造出来,方便读者在厕所方便时看的,哪能当真?你还是不要啰嗦,直接把真实情况告诉我吧。”
“唔……”
黑袍的妖,缓缓开口了,他不是一个多话的人,更从不炫耀什么,但对于这个侄儿、徒弟、挚友,兼未来继承人,也没什么需要隐瞒的。
“……那一年,我们得到消息,吉尔菲哈特叛离圣莲教,他与我本是旧识,当然,不是偶遇结识,是刻意制造出来的遇上,进而结交的那种,不过,还算聊得来,交情也过得去……吉尔菲哈特叛离圣莲教,是意料之中的事,他这人才情是挺高的,就是情绪管理不太妥当,抗压性不足,以致在压力情况下常常犯傻,为人又有些眼高手低,最终导致他悲剧的一生……”
“确实是挺悲剧的……”
“再者,他才气虽然高,却与他一生成就的高度有些不相符,你爹和我推测过,他不像是史上其他的天才炼金术师,不太像是发明或创造了那些东西,恐怕是脑里本来就藏着许多不为世所知的知识、技术,将之逐一制造出来……毕竟,他所制造过的神器,涉及范围之广,已经远远超过一个人一生所能接触的合理极限。”
“呵,我也有这种感觉,不过,你们既然有此怀疑,居然没去把他脑袋切下来打开看,还放着他在外头为人所用,真是稀奇了。”
“这就是你爹的卓越之处了,大哥他对于利益一事,素来见解独到,是我所难及……他认为,以我们的家底之丰厚,区区几件神器、几样技术,就算拿到手也帮助不大,如果数量太多,我们又无法有效吸收运用,那非但不是利益,反而是祸端了。”
“理解,所以你们宁愿让吉尔菲哈特去帝国、去圣莲教,让他的知识成为乱世火种,人到哪里,麻烦就到哪里,只要有纷争、有战火,组织就能从中获取利益,比单纯把一个天才炼金术师握在手里,成为众矢之的要划算得多。”
东方恋雪笑道:“顺这个方向想下去,吉尔菲哈特的眼高手低,纯是个性上的缺点吗?还是老爹他暗中引导了什么?如果吉尔菲哈特一直为特定势力效命,只会让那个势力一家独大,打破均势,不符合你们的利益吧……”
“你一向是个聪明的孩子……”
这句话,自然也就是默认了。
“当初他叛离帝国,确实是我方在背后推波助澜,不过后来叛离圣莲教,这就纯属意外……说得坦诚一点,你爹他有布局、有准备,只是还没开始发动,吉尔菲哈特就自己叛逃了,当然,事后根据蛛丝马迹,我们发现事情并不是那么简单。”
“哦?”
东方恋雪心念急转,吉尔菲哈特叛逃圣莲教的事,之所以搞得那么复杂,除了他本人的传奇性,另一大理由,是那个时间点的特殊性,因此事后甚至有人质疑是他自导自演,整件事全是一场骗局。这想法自己也曾有过,但亲身经历白银谷事件后,已经可以排除那些可能,最多……就是有人顺水行舟,借力使力了。
“当时,大哥得知吉尔菲哈特叛教,最初还只是静观其变,但得知他是偕妻同逃后,便下了令牌,命我出关,与他一同出发。”
“啧啧,天魔、天妖两大绝世魔头一起出马,你们真是去救人的吗?老爸他一开始就打算要放手大杀一场了吧?”
东方恋雪皱眉道:“但吉尔菲哈特的老婆有什么特别?为啥听到她,你们就要动手?老爸和小叔你……都和她有一腿?那个凤香是我亲妹妹?这剧情太糟糕了……”
听见徒弟的胡言乱语,他不以为忤,仅是微笑道:“朋友,本代圣莲教主,自号九宫圣尊,你可知她本名是什么?”
“这个……玄夜月?”
“正是,而吉尔菲哈特的妻子,名叫玄阳焰。”
“她们两个是姊妹?吉尔菲哈特搞上了圣莲教主的姐姐?太有本事了,看不出这位树人大叔作人失败,泡妞倒是挺有一手啊!”
“有点不对,那时上任教主虽病危,却还在世,玄夜月只是继承人……之一而已。”
“凤香她老妈也有希望成为下一任教主?怪不得你们两个都去了,奇货可居啊,要是顺利的话,搞不好就能介入圣莲教新主的争夺战了。”
东方恋雪说到这里,好像想起了什么,一拍手掌,道:“怪不得雅德维嘉的魂器,会出现在白银谷,我还在纳闷,理由原来是这样……”
“大哥和我赶到的时候,雅德维嘉正护着吉尔菲哈特等人,大败来自帝国的追捕者,我发现玄阳焰早已负伤,伤势很重,又为了要抢救女儿,力量消耗殆尽,昏迷不醒,很大可能从此都醒不过来。”
“……醒不过来?可居奇货成了植物人,那不就没有利用价值了?你认为,这一切都是有人刻意布局所造成,真正目的是为了干掉继承对手?”
“圣莲教的追兵杀上来,来人之中,出动了圣莲教的三门主,实力颇有些看头,又人多势众,大哥和我看那个小女娃娃抵挡不住,就现身相助,一出手,就止不住了,圣莲教派来的高手越来越多,后头还派出三天尊……最后,也就是那么回事,什么三三四四,五五六六的,结果你都知道了。”
轻描淡写的交代,仿佛是什么微不足道的小事,但东方恋雪很清楚,这些被小叔不当回事的过程,都是一场场惊心动魄的恶战,参战的人物,是江湖上一等一的高人,修为之高,随便哪一个出来,都能让江湖上一阵山摇地动。
“……三天尊,四神、五门主、六散仙,再加上帝国的人马,听起来是很人强马壮,不过,碰上你和老爸,这些人就很不够看了,更别说还有一个雅德维嘉,我记得她今年也未满三十吧?那年她芳龄贵庚啊?”
“呵,年轻得很……八岁。”
“八岁……八岁就剑下无敌,挑翻一堆高手,这种武功也不知道是怎么练的,圣莲教的怪物不愧是怪物……这么说,难怪你们后来会杀上圣莲总部,我一直觉得这么儿戏的做法,不是你们的作风,现在看来……是那个八岁小怪物的主意吧?果真是够孩子气。”
“一直老谋深算,步步思量,不是挺闷的吗?偶尔我们也会想要放纵一下,干点冲动、出格的事,别弄那么多的算计,把脑袋放空……那一次,只能说心血来潮,偶一为之。”
“才怪咧,小叔你还有可能偶尔心血来潮,顺着感觉,干点出格的浪漫事,我老爸哪有这种可能?吉尔菲哈特叛逃的事,除了可能是姊妹相残,解决掉竞争对手,应该还有点别的打算吧?”
东方恋雪道:“那么多高手,要是准备充足,组织得当,一起现身围攻,就算是你们,也未必稳操胜券,可他们偏偏是先后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