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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的一下,离得最近的唐轻笑几乎被吹得飞了起来,而周围的炙热也在这冰冷的寒风下骤然被吹开了一大片足足数丈的空间,两只肌肉贲起,身上没有一根毛,像小一些的豹子一样的灵火猫也完全显露出了身形,一只正从他们的头顶扑下,一只正潜伏到了他们的脚边正要跃起。而且这寒风也将它们扑来跃起的身体吹得一滞。
虽然身体也被吹得没站稳,唐轻笑的手却是稳的,早在手中捏得快变形的蚊须针灌注了他全部的手力激射而出,带着蚊子鸣叫般的尖啸瞬间从两只灵火猫的眼睛,耳朵里射入。
噗通两声,两只灵火猫一声不吭地掉落在地上。知道这蚊须针上的毒药无用,唐轻笑在这些针上还灌注了数种后劲,入脑之后分别弹,钻,震,扭曲,回旋,转眼之间就把这灵火猫的脑髓给搅成了一坨浆糊,顿时死得不能再死。
小夏噗通一下跪倒,他也感觉自己的脑髓好像成了一团浆糊,这两张符的合力之用实在耗神太过。
“快走~!”全力发出这一轮针,早也耗费了不少精神和力气的唐轻笑也是感觉不轻松,但总比小夏好得多,拉起他就朝外冲去。
好在他们运气不错,终于再也没遇见其他的灵火猫,终于跑到了这分舵驻地的边缘处,朝外一跳,终于脱出了这好像无边无际的火海。而在他们身后不远的地方,岩浆已经在缓缓朝这里蔓延过来。
刚一出来,唐轻笑就一屁股坐倒在地,大口大口地喘气,但是小夏却感觉一股巨大的灼热感从外到内不断地收缩,似乎马上就要在他身体中爆开。
“不好~!”小夏这才记起他身上还有着离火缚身咒,转身连滚带爬地又朝火海里跑去,总算他这一下冲得不远,及时地跑回了地火阵的范围之上,那爆炸在即的感觉才化解开来。
但是这也不过是稍微延迟了一下而已,小夏能感觉到地火阵正在由内到外地慢慢地崩解,只要他脚下的这最外围地火阵也开始溃散,连接和交融的缚身咒肯定也会随之反应,他同样逃不了。
还有,在不远的石屋之间,暗红色的岩浆正在朝这里蔓延过来,一些不怎么结实的石屋在岩浆中缓缓倾倒。
“你在干什么?”唐轻笑莫名其妙地看着重新跑回火海中的他。
小夏叹了口气,老老实实地说:“我被那道士下了离火缚身咒,和这地火熔金阵相互呼应,结为一体,在这阵中无事,但是出阵之后立刻就会被烧成焦炭。”
“原来这就是你之前脚下无火的原因?”
“对。”
“那……现在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怎么办。”
“找不到办法解么?”
小夏摇头:“这法术至少也是中品以上,而且是天火派的独门法术,除了他们没人能解。”
“……难道就没办法了?”唐轻笑有些发怔。
“……除了等死,好像真的没办法了……”小夏回头看了看越来越近的岩浆。他感觉自己的心情很古怪,好像很害怕,好像也不是那么的害怕……
说到死,当然是怕的,但是师傅又给他说过修道之人不该怕死,反正不管你怕不怕该死的时候你都要死,那还有什么好怕的,怕就可以不死么?说到底,这离火缚身咒等会不过就是收缩住一团然后从脏腑中将火元之力炸开把人从里到外全部烧熟罢了,除了可能有点痛之外好像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想到这里,突然一股灵光在脑海中闪过,小夏连忙朝唐轻笑问:“刚才你用的那种寒气护身的灵光符还有没有?”
“还有最后一颗。”唐轻笑拿了出来放在掌心,看来果然是对这天火派之行早有预备的。
“快扔给我。”
接过灵光符,小夏用最后所能鼓起的神思去感觉了一下身上的离火缚身咒,果然,在随着脚下地火阵的崩溃,这缚身咒的组合也有些松动了,但是总体来说却依然还是会在脱离地火阵之后将他烧个透熟,最多不过烧得慢一些,没原本那么猛,烧焦的地方少些罢了。
不过要的也恰好是这慢一些。小夏估量了一下,还是赶在岩浆流过来之前跳了出去,然后感觉那火元之力朝里一收之际,张口一吞,把那颗灵光符给吞了下去。
果然如他所料,这收缩回去的火元之力先把那颗灵光符给激发了,一股冰凉之极的寒气陡然散发出来,和那炙热的火力碰撞在了一起。小夏突然想起了什么,连忙张口,像要呕吐一样尽量把喉咙口放开。
扑哧的一声闷响,小夏从来没听过这种响声,或者说从来没听过自己肚子里发出过这样的响声,好像是一百个水壶同时在他肚子里烧得滚开,然后一股莫可能沛的力量就撞开他的喉咙气管朝外猛冲。一时间他感觉自己的嘴巴鼻子耳朵甚至眼睛都在朝外猛的喷气,可以看见一大两小白色的气柱从自己的嘴里和鼻孔中开始然后翻翻滚滚地延伸出丈许之外才消散。即便如此他还是感觉自己的肚子胀得似乎马上就要爆炸一样。
我还不知道原来当一只水壶是这样幸苦的么?小夏还来得及这样想上一想,然后就被胸腹肚子里传来的好像一万把烧红的刀子一起在里面切削一样的剧痛给痛得晕了过去。
第18章少年(完)
小夏醒来过好几次,但是他实在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还活着,因为他每醒过来一次,几乎是连眼睛都来不及睁开,就马上又被胸腹肚子里传来的那种万刀割裂的剧痛给痛晕过去。
终于,好像是第五次还是第六次,肚子里的刀子好像没那么多了,也好像不再不停地切削了,他也终于可以慢慢地睁开眼睛了,尝试着把晕过去最后想到的那句话说出来:“想不到原来当一只水壶是那么幸苦的。”
“想不到你晕了五天之后醒过来的第一句话居然是这个。”唐轻笑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小夏转过头去,这才看到这里原来就是他在嘉水县租下的那套客房里,唐轻笑又在那张桌子上慢慢地吃一桌香喷喷热辣辣的蜀州菜。当然那一身破破烂烂的女装已经换掉了,他现在又变回了原本那个有些冷峻锋利的俊俏少年。看见小夏转过头来,他夹起一筷子通红的肉丝说:“饿了这么久了,要来吃点你喜欢的辣椒肉丝么?”
“不了,我已经把这一辈子能吃的辣都吃光了,下辈子我决定只喝稀饭。”感觉着肚腹里的灼痛,小夏轻轻叹了口气,想了想,问:“是你把我救回来的么?”
“难道你还以为是你自己走回来,租下客房,然后躺上去的么?”
“……那还真是谢谢了……我都没想到我真的还能活过来。”
“你当然想不到了。”唐轻笑淡淡说。“如果不是我身上刚好带着药王山庄的回春丹,我唐门秘制的生肌散,真武宗的三元和合丹,一个差点连自己的肠子都一起喷出来的人怎么可能活过来。”
“……这么贵的药……我可没钱付给你啊。”小夏又叹了口气,他都没想过自己这辈子居然还能用上药王山庄的药。
“我不要你的钱。我救你下来只是想问你一件事。”唐轻笑走了过来,站在床前看着他。
“什么事?”
唐轻笑认认真真地看着他,一个字一个字地问:“你到底是去做什么的?老实回答我。”
“我是去找你要账的。”小夏也老老实实地回答。
“要账?要什么账?”唐轻笑一怔。这五天里他也对这个问题做了无数个假设猜想,却完全没想到这一个回答。
“替你和那徐少帮主解开定身符的两张祛邪净身咒,八十两银子一张,一共一百六十两银子。你忘给我了。还有我把那曾家小姐悄悄带出临山帮所用的一张大力神符,两张隐身符,那也是你该出的。一共算下来三百两银子。我认识那天火派的道士,就想着先去那找你要钱,谁知道他一看见我就先用缚身咒把我给抓了起来,要我去修补那些有问题的符箓。”
唐轻笑呆呆地看着他,愣了半晌之后才问:“就为这个?真的?”
“当然是真的……本来我想劝你住手,你不听,我还没想通到该怎么办呢,那大阵就开始祭炼,我也只能见步行步了……”
“那你怎么不揭穿我?只要你揭穿我你不就没事了?”
“……我一揭穿你,你就死定了。看你辛辛苦苦又是扮女人,又是花钱请我,着实不容易,你也说过,大家多少也是相识一场,共吃一桌饭,共睡一张床,我又怎么忍心一句话就让你去送死呢?”
“难道你就不怕死?”
“……死么……当然是有点怕的。但是我师傅向我说过修道之人连死都怕还修什么道?做好该做的就行,不会死的自然不会死,会死的那是该死,怕也没用。所以我也觉得我不该太怕死。再说我也不一定死。”
“……真的?”唐轻笑脸上的表情很古怪。好像是真的有些相信了,又好像是觉得滑稽无比。
“……你不要以为我真是义气当头,为朋友两肋插刀什么的。用我的不一定死换你的一定死,我也很犹豫,几乎就要和那老道说你是奸细了,但最后还是说不出口……”小夏叹了口气。当时他确实是差一点就说出口了,甚至都说了一半,不过最后还是自己把话给扳了回去。“而我还一直犹豫,还做不出决定的时候,大阵运行,那老道叫我去导引符箓,你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开始动手,接下来就那样了……”
唐轻笑怔怔地看着他,愣了会才冷哼一声:“生死之际在这种问题上也还犹犹豫豫,当断不断,成何体统?你这次不死真是运气。”
“不是我不想断,是真的断不了。我师傅说过,什么都想得通的那是佛祖道尊,自以为什么都能想通的就是白痴蠢材。也许以后这些事我能想通,但当时我是真的想不通,断不了,我更不想去当自以为能断能想通的白痴,所以也就只能做好我能做的,剩下的听天由命了。不过看来天还真不让我死。”
“是我不让你死!”
“……也可以说是天让你让我不死的吧。”
“好吧。我没想到费了那么多灵药,等了这五天,居然是救回这样一个莫名其妙的人。”唐轻笑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居然还是那样一个莫名其妙的理由。”
“你相信了?”这下小夏还有些意外了。虽然他都没说谎,但也没想过唐轻笑这么轻易就能相信。
“信……”唐轻笑懒洋洋地苦笑了一下。“因为没人会扯这样一些莫名其妙的理由来骗人。”
“你不怀疑我是‘暗器’了?”
“我就没见过你这样破绽百出,到处是漏洞,根本没准备,连接应和后手都没有的‘暗器’。你都根本不配这个称呼。”
“……厄,你的那个什么迷烟没迷倒我,你也不奇怪了?”
“应该那是你身上的那个离火缚身咒的缘故吧。我当时放迷烟的时候正是那祭炼大阵全力开动之时,我曾经看见过你身上有火光闪过,该是那火光和那三个天火派长老身上的烈火一样将迷烟抵挡了。”
“……”小夏犹豫了一下,却没有开口。
“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唐轻笑却看出来了。
小夏想了想,说:“……我还以为,我这样知道得太多的人一般来说会被灭口呢。现在天火派那个朱雀灵火的下落除了你,就只有我知道,难道你不怕我说出去吗?还有,你不怕我泄露出去这天火派荆州分舵是因为你才毁去了么?”
唐轻笑的脸色冷了下来,他看着小夏,那双很好看的凤眼中数种不同的神采闪过,终于最后定格在一种柔和的色泽上,开口缓缓说:“你说得很对,我本是早该将你灭口的。但是和你之前在天火派里没有揭穿我一样,我也是努力犹豫了很久,但还是下不了手。甚至在我问你话的时候我也在犹豫,但你说得很对,我也认真地想过,但真的暂时还想不通,下不了这个决断,那也没办法。我也不想去做个自以为能想通能决断的白痴。所以,也只有就这样听天由命吧。”
“你放心。你看,这不就又是天让你不让我死么。”小夏笑了,笑得很开心。
……
十天之后,嘉水县城门口。小夏准备朝北而上,唐轻笑则要向西,回蜀州唐家堡。
“你真的不考虑我说的么?若是你真的那么喜欢银子,去我们唐家堡做符箓道士,钱是不会缺你的。我四叔是青城派长老,也算半个掌门,还可以让你拜入青城派学习道法。你也不用再流落江湖,做个见不得光的野道士了。”
小夏哈哈笑了笑,摆了摆手:“多谢你好意。不过我已经习惯到处游荡了,真要在一个地方住下了会不习惯的。还有我师傅说过,修道之人就是应该居无定所,以天地为家,无拘无束,这才有心思感悟大道。还有银子是用来修道的,修道却不是为了银子。”
“你开口闭口就是你师傅说你师傅说。我特意等了这么些天,也没见你师傅出现过。”
“我师傅拿到钱了就会消失一段日子,等到没钱了的时候又会出现,找我一起做些买卖,制些符箓。上次离开之时他说了让我向北去青州,他会在那边等我。”
“……你倒还真有个好师傅。”
“哈哈,我也这么想。时候不早,我也启程了。那么我祝唐兄弟你早日成就一番惊天动地的事业。正如唐兄弟所说的,如果若干年后道旁相逢,大家把酒言欢一定是桩美事。”
“好吧。虽然此番出来历练我无功而返,但回唐家堡去我也会尽力争取老太爷的认可,为振兴我这一房而努力。以后你若是路过蜀州唐家堡,便一定要来找我一叙。”
“一定。江湖路长,生死难料。唐兄弟,就此别过。保重。”小夏拱拱手。
“……保重。”唐轻笑也拱拱手。
大乾八十一年九月,荆州嘉水县,小夏在这里认识了唐轻笑。
不得不承认,在他认识很多的人当中,这个朋友也是很难得,让他很难忘的。不过就算如此,小夏也没有刻意想要去怎么样。大家所取之道,所走之路全然不同,天下之大,说不定从此就再也见不到。等到真的有朝一日道左相逢,那就再说吧。
但是他还真没想到,六年之后,他又见到了这个朋友。
第19章前途未卜
“不知不觉也已经六年了呢。”小夏叹了口气。
“是啊。好像过了很久,但是仔细想想,又好像没多久。”唐轻笑也叹了口气,侧着脸看了看火光。“尤其是在这火堆边的时候,总让我想起在那天火派分舵驻地的事,所以我没事的时候总喜欢烤烤火。”
小夏摸摸头笑了笑。他虽然没忘记,却不大经常想起。不过也许是他值得想起的事太多了。
换句话说,唐轻笑值得想起的东西可能就没那么多。
“这六年你怎么样?做了些什么?”唐轻笑问。
“唔……”小夏想了想。“那年我们分手之后,我北上来了这青州,和师傅汇合买卖了些符箓,然后便想来看看冀州雍州的草原,便从这里去了冀州。在冀州晃荡了一年多之后得罪了一帮马贼,被追杀跑进了草海。在草海里独自走了一个月,走入了雍州地界,几乎死掉,这才被几个流字营的探子顺道救了出来。不过救我的时候一个探子被草海里的独角奎牛给踩死了,我过意不去,就接下他没完的兵役,在流字营里过了两年……”
“你在雍州流字营里过了两年?”唐轻笑也瞪大了眼睛,然后摇头苦笑。“原来你真的不怕死。”
雍州流字营,那是大乾七十二年,红叶大将军刚刚被封为大将军的时候为缓解当时前线的军力不足,上书朝廷,将全天下凡是身有武功,道术的死刑和重型犯人押解到雍州成立的军旅编制。大将军承诺这些人只要军功足够,就可以赦免刑期,但这些人所执行的任务也全是最艰巨,最危险的,真正能够生还下来免去罪行的十不存一。因为各地死刑犯源源不绝地送到这里,甚至还有各路被仇家追杀,走投无路的江湖客也主动加入以求大将军庇护,这人死了又来来了又死,宛如流水般源源不绝,所以才被称之为流字营。
也许到了这近年间和西狄战事不太激烈频繁之后,存活下来的人多了不少,但是若要论天下间最危险,最容易死的地方,却还是莫过于此。
“只要小心些,却也没那么容易死。别人为救我而死,若是拍拍手道个谢便走了,自己心里也过不去不是。还有我也没尝过这种军旅日子,试试也不错。这两年间也学到了不少东西,开了不少眼界,总之算是挺有趣的。”小夏笑笑,说得很轻松。当然事实上远不是这样容易,那两年间他至少有四五次差点丧命,也不是没后悔过,但终究还是活过来了。“两年多前从流字营退役,将领来的军功换做钱送去那个几个死去的朋友家,然后再去扬州混了一些日子,本来准备去青州打听我师傅的消息的,银子却一不小心花光了。在洛水城本打算先混口闲饭吃等着我师傅的消息,却又不小心被卷入些江湖恩怨,只能从这里往雍州逃难了。”
“……原来你这六年过得这样精彩……”看着小夏,唐轻笑的表情有些呆然,随之涩然一笑。“有时候我真的很羡慕你。”
“那你当年回唐家堡去又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