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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管也急得挠头,满脑门都是大汗:“这密室是魏瑟大师亲自设计监督打造,看来就是怕被人打搅了他玩乐,所以造得分外严密,连窗子都没留出一扇,听说墙壁都有一尺多厚,中间还有钢板和棉絮的夹层,连火器也轰不破,看来这门也是如此了。”
“那到底要如何是好?”周围的大汉们面面相觑,神色各异。虽然早知道这位大师性格怪异,却也没想到会怪异到如此地步,不过是和青楼女子戏耍睡觉,有必要弄得如此戒备么。
“这里又没有专门的破门利器……看来只有请总堂调来一架天工级的机关兽……但是这里离总堂却还有数十里的路程……如果大师有个什么意外,我,我,我……”主管大人满脸痛苦惊恐失措之色,不停拉扯着自己的头发。
就在这时,又是一声巨响从密室中隐隐传出,整个密室的墙体好像也都在微微抖动。
“大师!开门啊!只要你将门打开就好!”主管整个人都趴在门上猛拍,大喊大叫。“后爪鬼!你们千万莫要乱来!莫要伤了大师性命!要什么尽管开口就是了!要钱要多少都行!十万两银子够不够?二十万两,三十万两都行!只是千万莫要伤了大师……”
好像主管大人的喊叫和拍打真起了作用似的,伴随着一声奇怪之极的巨响,门开了。
不过这门却不是打开的,而是被破开的。一道红色的光影闪过,这刚才还固若金汤坚强无比的大门包括一部分墙体就像是纸壳子做的一样被豁拉出一条巨大的裂口,然后好像爆炸一样的气流罡风就从里面席卷而出。正趴在门上的主管大人就好像暴风中的纸娃娃一样被卷起,飞出数丈之外撞在院落中一块假山上,落地之后已经没了声息,满身满头都是鲜血,也不知是死是活。
一个身影也随着这暴风般的气流冲出门外,踉踉跄跄地落地站稳,周围的人才看清这是一个面目凶狠,身材壮硕的大汉。这个大汉的左臂已经齐肩消失,连同侧的脸皮上都不见了一小片,血正不要钱地一样在伤口处朝外猛涌。
“四弟~!”大汉双目赤红,看着地上一声悲呼。地上散落着的两只手脚,小半片身躯连着一个死不瞑目的脑袋,正是护院中之前不见了的后爪鬼,此时已然死得不能再死。
“就是他了!他便是这后爪鬼的老大,天河五鬼中的老大天河鬼!”周围有认识的大汉立时叫喊起来。天河五鬼在徐州江湖上也是小有名气,尤其是这老大的一身功夫着实算得上一流高手,若不是行事素来低调,恐怕早就是威名显赫的一方高手了。
天河鬼没有理会旁人,只是抬起了头,看向那已经洞开了大门的密室之内,布满血丝的眼中是愤怒,绝望,还有恐惧。
密室的大门和小半片墙壁都已经被破开炸飞,一个和他相比,只能说是弱质纤纤,娇小玲珑的身影从里面徐徐走出。
周围的护卫大汉们都认出了,这就是之前主管带回来的三个青楼女子中的一个,但是没有人上前做什么,也没有人吭声,因为这瘦弱的女子手中持着一把刀,一把宽厚,笨拙,沉重的大刀,握在这个瘦弱女子的手上显得有些异样,让人一见之下会不禁担心她是不是能拿得牢,挥得起,而刀身上则有着一团红色的光影正在闪烁跳动,很难分辨那究竟是火光还是先天罡气之类的东西,只是那脉动的节奏看起来仿佛有生命一般,正是和那之前破门时闪出的那道巨大光影的颜色一模一样。
虽然没有亲眼见到,但所有人都猜得出,正是这女子用手中的这把大刀将那牢固无比的密室大门给劈开,将这横练功夫已是一流境界的天河鬼给砍成重伤。
噼里啪啦爆竹般的声音从天河鬼全身上下的关节处响起,他那一身原本就壮硕的筋肉好像活过来一样纠结扭曲着,尤其是脸上的筋肉,让原本就已经很凶悍的模样更是有些超出了人类该有的范畴,上面的一双眼睛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
无论是谁都能看得出天河鬼很怒,很怒。唯一的兄弟死了,手臂也去了一只,换作是其他人也会愤怒得失去理智,何况这本性就足够凶悍暴戾的大汉。但是接下来的一幕却出乎所有人的预料,天河鬼猛地转身,将这借愤怒提聚出来的十二分功力用在了脚下,在地上一顿,轰然巨响中人像一颗炮弹般的高高飞起向远处飞去。
屋外的持着大刀的歌姬皱了皱眉,并没有去追,只是看了看周围一脸愕然,不知所措的护院大汉们淡淡说了句:“蜀州唐家堡的人在此办事,不想死的就滚吧。”
……
何姒儿吃力地从地上爬起,大大喘了几口气,沸腾紊乱的内息总算渐渐平复下来了,但是心中的震惊却丝毫不减,她的头还有些混混沌沌的,也不知是被刚才气流吹得撞在墙上还没缓过劲来,还是实在难以相信刚才所发生的一切。
天河鬼的那全力一拳是何等的浩大,刚猛,何姒儿是生平第一次看见那样的拳,仿佛连山都可以崩碎,天都可以轰穿。如果那一拳是对着她击来,她都想象不出自己要怎么样才能接下,就算将茅山所有的镇派之宝塞在手中,可能都没有用出来的机会就被轰成了一地碎片了吧。而那歌姬手中的刀只是一斩,一片火红色的刀芒闪过,所有一切看似坚不可摧,凶猛浩大的东西就如一个幻象一样地一分为二,分崩离析,无论是那浩大刚猛的一拳,还是凶悍如神的五鬼老大,全部在这一刀之下尽数被劈碎,砍飞。
如果是闻名天下的大高手,大宗师做到这一步,她也不会太惊讶,但这些全都出自一个和自己年纪相仿,甚至好像还要年轻一些的女子之手,何姒儿就完全不能接受了。她向来自付家学渊源,自己天赋也是同辈中的佼佼者,修炼用功也刻苦,纵然江湖经验和功力还不够老辣圆滑,怎么说也是年轻一辈中出类拔萃的,有时候深夜扪心,暗自拿江湖中其他同辈的女子来比较,更隐隐觉得自己乃是中原江湖上少年侠女中的第一而暗暗窃喜。家世显赫的,没有她的功夫好,功夫好的,没有她的家世显赫,就算偶尔有家世显赫身手又同样好的,却没有她漂亮,更不用说还有她的志气,她的江湖名声,江湖地位。
但从刚才那一幕开始,何姒儿才发现自己好像错得太厉害了。
唐家雄踞蜀州数百年,为天下三大世家之一,更是三大世家中名声最显,最恶,最令人闻之色变的一个,这一点就算南宫家和茅山派加起来似乎都比不上。而容貌上,这位比起自己也是丝毫不差,俊俏娇艳中一股冷凌锋锐的英气,绝对是万里挑一的美人。江湖经验上,自己居然完全没看出对方来,好像也落在了下风。最打击她的还是在修为身手,自己曾经沾沾自喜的法术,武功,好像连别人的一根手指头都比不过。
她也不是看重虚名的人,身为茅山派和南宫世家的女子,眼光和心胸是有的,明白这天下之大,但是这突然之间出现的落差太大,也确实让她暂时有些难以接受。
愣愣地出神间,歌姬已经转身走了回来。那把大刀被她抱在怀中,和之前抱着古筝的时候一样,刀上的红色光影已经大大收敛,只能看出有一层隐约的红光在刀身上流动。
屋外错落的脚步声正在匆匆远去,普通江湖人只要听见唐家堡这个名字,看到唐门的暗器,都会跑得很快,就算歌姬并没亮出暗器来,那一刀所带来的震撼也足够了。
“姑,姑娘,你真,真是唐,唐家的人?”何姒儿都有些结巴了。回想起自己之前还对她说过让她不要害怕,自己会保护她之类的话,她就忍不住脸上发烧。
“不,我不是什么姑娘。”歌姬看了何姒儿一眼,淡淡回答了这样一句,从她身边走过。
何姒儿脸上又忍不住红了。难道别人是误会她说的是青楼姑娘的那个‘姑娘’了?那么该要如何称呼?‘妹妹’?之前这样叫,那是自以为自己可以保护别人,现在别人救了自己,再叫这个可就有些唐突了,那难道和那些江湖子弟吹捧自己一样地称呼‘仙子’?
这位唐门的仙子却没理会她,而是径直走到了密室的一角,伸脚踢开了几片破碎倒塌下来的屏风,对晕倒在下面的水玉竹冷声说:“若是你再不起来,便永远都不用起来了。”
但水玉竹确实就没有起来,早在天河鬼那一声大喝的时候她就被直接震晕了过去,后来在天河鬼一拳的罡风激荡下和屋中其他的家具摆设一起被吹得四处乱撞,然后就被埋在了这屏风之下,直到现在也没有醒过来迹象。
但是那位唐门的少女好像并不这样以为,她抱着刀的手指一弹,一根细针就带着风声激射而出,一下射入水玉竹的小腿上的三阴交中。啊的一声惨叫,水玉竹马上就醒了过来,马上抱住了刚刚中针小腿。
唐门的少女却是微微一怔,好像没想到会是这样。
“救命!救命!妹妹快帮帮我,我腿断,断了,里面好像又有虫子在叮我,好痛,好痛啊!”水玉竹连声惨叫,顷刻间脑门上的汗水,眼中的眼泪就全部冒了出来,加之之前就已经凌乱了的头发更显得狼狈不堪,早就没了那副柔媚恬静的淑女模样,只顾哭喊着求少女救她,好像根本不知道她就是罪魁祸首一样。
唐门少女又是一愣,一双柳叶细眉皱得越来越深,看着水玉竹的表情更是古怪,终于附身下去对着她的小腿一拍,那只细针就自动从水玉竹的身体中弹了出来,被她顺手一拈取在手中。
何姒儿也快步走了过来。刚才那一幕她也似乎看明白了,是这唐门少女好像认定水玉竹是和她一样别有身份装扮成青楼女子进来这里的,但现在这样看来好像根本又不是。三阴交乃是重穴之一,稍有受损说不定就会折损修为,只要是真的学武之人就断没有心甘情愿这样挨上一针的道理。而且这唐门少女的出手看来极重,弄得不好水玉竹的这只腿下半生都会带有残疾。
“唐家妹妹,何必下这么重的手呢,这位水玉竹姑娘分明就不是……”
唐门少女猛地扭过头来,一双凤眼瞪视着何姒儿,柳眉含煞,分明带着几分难抑的嗔怒:“你叫谁是妹妹?我说了我不是……”
这时候一只柔若无骨的手轻轻按在了唐门少女的胸口,唐门少女整个人就僵住了,脸上的嗔怒也全数化作了震惊和难以置信。
手是水玉竹的。她的手纤细柔软,好似根本没有骨节一样,真的是如水一般。她的动作也不带丝毫烟火气,一点都不快,好像是云烟构筑的一片虚像,悄无声息润物无声地就飘到了唐门少女的胸口上。
何姒儿刚刚明白过来,还没想清楚自己该怎么办,就看到水玉竹啜唇对她轻轻吹了一口气,轻巧甜蜜得就像是隔空吻了她一下,然后一股甜甜的香醇之感就从鼻端里冲入,她不自禁地脚一软就坐倒在地。
第18章傀儡(五)
“小冤家,你好狠。这一针就将姐姐的一身极乐飞仙功废了一小半,以后若不好好调养,连这条腿说不定也要彻底废了呢。到时候你要姐姐怎么办?嫁进你们唐家堡吗?”
水玉竹已经站了起来,虽然依然是云鬓散乱,衣衫不整,汗水,眼泪都还挂在脸上,脚都还明显地有些跛,但看起来她又是那样地柔美,恬静中带着轻媚了,尤其是那挂在嘴边的一抹微笑,笑得那么玲珑剔透,入心入肺。
唐门少女脸上的震惊慢慢地平息了下来,再没有了任何表情,连声音也是冰霜一样的冷冽:“说我狠,哪里及得上你狠?我狠还是对别人狠,你是对自己狠。三阴交乃是执掌生养情欲的重穴,更是你们极乐功的命门所在,我这一针只要再加上三分阴力,便是你们阁主也只有功散人亡的下场,你就真居然敢这样硬受下来?而且如果我这不是寻常的无毒蚊须针,而是化雨针,腐骨钉……你还有机会笑得这样开心么?”
“若是对自己都不够狠,还怎么对别人狠?”水玉竹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瓶,倒出一粒药丸吃下,言语间轻轻柔柔的,只是其中深处的寒意却足以比肩那些最狠辣的老江湖。说毕她又破颜一笑,笑盈盈地拍了拍唐门少女的脸蛋。“姐姐若不狠一点,哪里有机会这样和你说话呢?若是正面打起来,姐姐可真不是你的对手。还不如用这法子来搏一个机会,你看,姐姐不是就搏到了么?”
“你……你……你是……”地上的何姒儿都已经有些麻木了,今天她受到的震惊已经太多太大,不过头脑还不算完全迷糊,还能分辨出一些东西来。“你是红烟阁的人?”
“姐姐当然是红烟阁的。飞雪楼中的姑娘,哪一位不是红烟阁的?”水玉竹一笑。“哦,对了,至少你不是,你是茅山派的何仙子。”
青雨楼,红烟阁,这本就是两位一体的组织,青雨楼经营着天下间最大的赌场和消息买卖,红烟阁则掌管着天下八成以上的妓院,有青雨楼的地方自然就会有红烟阁,而青雨楼中带出来的自然都是红烟阁的姑娘。不过何姒儿说的当然不是这个意思,水玉竹乃是‘真正’的红烟阁的人,从她的性子,举止,作风就能看出来。
红烟阁的姑娘是最迷人的,红烟阁的姑娘也是最要命的,她们每一个都是能迷死人的妖精,还是能将人的骨髓都挖出来吸干的妖怪。江湖中男人最喜欢的,也最怕的就是红烟阁的女人。以前何姒儿只是听过这句话,现在终于明白了。连唐家堡的人都不够她们狠,不够她们阴,这样的女人确实太可怕。
而相比之下,自己简直就像个傻瓜一样。就算没有那一股香甜之味缠绕在身体里,何姒儿也还是觉得自己没力气站起来。
“你想干什么?”唐门少女冷冷地问。
“嗯……”水玉竹屈指点了点自己的下巴,皱眉做出苦思的样子,风姿婉约,分明就是位感性怡人的绝代佳丽。“其实我还真没什么想干的呢。虽然那两头笨牛来一通捣乱,但今天我要做的差不多也算做完了。”
“哦?原来是你在搞那胖子么?枉我还以为是那胖子在搞你。”
“天下间大概也只有姐姐所修的这一门极乐仙功能钻那鬼心咒的空子了,倒是劳烦你记挂。”水玉竹淡淡一笑。“所以姐姐我现在也没什么想做的,只是有些好奇,有些话想问你。”
“你问吧。”少女冷冷答应。
“你们唐家难道也对这胖子有兴趣么?”水玉竹点了点床边角落里的那一大堆肥肉,那位魏瑟大师到现在也没有醒过来。
“我们都对这胖子没什么兴趣。都知道这不过就是个傀儡罢了。”少女的回答则有些奇怪,至少何姒儿不大能听明白。
“我的意思自然是……对这傀儡背后的人有兴趣。”
“只是我有兴趣。”
“只是你么……”水玉竹皱眉,一双秋水妙目在少女的脸上身上慢慢游走,然后看到少女怀中的那把大刀的时候骤然一亮,然后露出一个了然于胸的迷人微笑。“原来如此,我大概明白了。那看起来我们可以合作,我们也对那个人很有兴趣。”
“你们有兴趣的怕不单单是那个人吧?”少女却不为所动。
水玉竹摇头,嘴角飘起一丝懒洋洋的笑意:“当然不是。我们红烟阁从来不会对一两个人有什么兴趣,又不是大将军那等举世无双的英雄豪杰,怎值得我们红烟阁的姑娘们劳师动众?”
少女冷冷说:“好。反正我只要那个人的命就是了,其他的东西我不会插手。”
水玉竹又想了想,似乎斟酌了一下言辞,再问:“那……连你们家老爷子也决定不会插手么?”
少女冷笑了一下,分明是不屑之极的意思:“只要你们不将手伸到我们蜀州来,我家老爷子就对你们这些龌龊事没兴趣,你难道不明白?”
“我会转告阁主的,我想她一定明白。”水玉竹转过头来看着何姒儿,笑笑。“那何仙子呢?你来此也是为了调查这胖子背后的人的么?”
“……是。”何姒儿有气无力地回答。她不止丧气,还觉得头昏,她几乎根本听不明白这两人的对话。
水玉竹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似乎有些不以为意,又有些说不出的东西,居然不再理她,径直转身朝外走去。但刚刚一迈步,她便轻轻娇呼一声,皱眉看了看受伤的那条腿。
“只是为了问几句话便挨了这样一针,想起来姐姐还真的是亏了呢。”水玉竹转身走到了少女面前,贴得很近。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气恼,但是脸上的表情却是似笑非笑,带点邻家小女孩第一次送大哥哥礼物时的娇羞,又带点少妇初承雨露后的妩媚,将少女搂在了怀中,朱唇轻启,侧头吻了过去。
这一吻足足吻了十多息的时间,水玉竹才抬起头来,看着怀中一脸呆滞相的少女,咂咂嘴,笑得像刚偷吃了十斤小鲜鱼的波斯猫一样。
“这下算扯平了,四少爷。”水玉竹带着银铃般的笑声远去了,身形飘逸,哪里还看得出脚上受了伤。
何姒儿张大了嘴巴,尽管今天受到的震惊已经很多,但是这一下确实也太过了。
……
“你……你……你是男的?”
何姒儿终于明白了,看着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