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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过何夫人。”小夏拱手为礼。这位何夫人看起来比何姒儿大不了多少,晃眼望去才不到三十,而且虽然布裙荆钗,但神态气质中一股说不出的雍容贵气,和何晋芝给人的感觉截然不同,但好像又相辅相衬成。
“清风,明月,从这名字来看可真是难得的一对璧人呢。”何夫人掩嘴轻笑,眼光从小夏和明月的身上流过,流到明月身上的时候微微有些凝滞,但随后又恢复自然了。
“夫人取笑了。”小夏有些尴尬地埋头。何姒儿已可算是难得的美人,但要看到这位何夫人才明白,原来何姒儿的美貌全都是遗传自她的身上来,而且还只是遗传了一小半。这位何夫人并没丝毫作态,打扮是极为普通的乡间妇女打扮,但亮丽得让小夏竟然有刺目的错觉,顺带着居然不禁有些微微紧张起来。
明月也不知道听没听懂何夫人的话,只是睁着大眼睛打量着这位气质独特的掌教夫人。
“姒儿呢?这么晚了怎么没在家?”何晋芝扫了一眼那几间瓦房,以他的修为当然不需要推门去看。
何夫人回答:“她舅舅过来了,她便缠着说有什么江湖秘辛要向她舅舅请教,也不想让我这当娘的知道,便拉着她舅舅一起出去了。”
“来的老二还是老三?这大过年的他们不在京城守卫,也不回豫州祖宅过年,却来我茅山做什么?”何晋芝微微皱了皱眉。
“来的是三哥。你还说,还不是因为你。”何夫人有些嗔怪地看了何晋芝一眼,又转而对小夏和明月笑了笑。“些许家务事让两位客人见笑了。姒儿大概很快就会回来了,若是看到你们在这里一定会很高兴呢。”
……
当远处的天空中炸出‘恭贺新禧’那四个烟花大字的时候,何姒儿也看到了。她只是稍微一愣之后,自然也看出了那是谁的手笔,和其他人看到后的惊讶,佩服完全不同,她只是不以为然地冷哼了一声,撇了撇嘴。
何姒儿身边站着的一位锦袍大汉却大笑起来:“哈哈哈哈,晋芝大哥真是写得一手好字!难得的是居然还有如此的闲情逸致,用烟花来写字,总不会是他自己去弄来的吧,难道是在这后山抓到了哪些不守清规的小孩子,在给他们演示这烟花该怎么放么?”
何姒儿却越发地不屑了:“君子不重不威。堂堂茅山掌教却没一点掌教该有的威严。恭贺新禧,他是在给人拜年么?”
锦袍大汉摇头笑道:“姒儿你怎的这样说你爹。难道你看不出这四字中的蕴含的境界么?万法随心,一点灵光即是符,当今天下能有这般境界和修为的最多不过寥寥数人,就算是龙虎山张天师,若要纯论本身的修为境界也不一定能胜过他。”
“所以我才更看不起他。”何姒儿脸上的不豫之色更重了几分。“空有一身修为却不愿为天下江湖正道出力,身为茅山掌教却不寻思着怎样将本派发扬光大,整日间就呆在那山坳里。若不是当年在扬州城外和西狄人那一战的话,说不定江湖中人都还不知道茅山派有他这一位掌教呢。自甘淡薄到他这样的地步,我也不知当年茅山怎会推举他当掌教真人?”
“呵呵,这还不是因为你爹他确实天资卓绝,乃是茅山百年来难得一见的天才。当年和尚未继承天师之位的张元龄坐而论道,连向来傲气的张元龄也对他赞誉有加,后来茅山推举掌教之位,张天师居然也对他大力支持,这可是大违正一教向来惯例的,足可见你爹这掌教之位确乃是实至名归。”说到这里,锦袍大汉又摇头长叹一口气。“哎,说起来他这淡薄随性的性子却确实让人有些头痛,若是他真的愿意出力经营,有我和你二舅助力,说不定便轮不到龙虎山来统领天下道门了。”
“三舅你别说了。”何姒儿垂头丧气地摆摆手。“我爹自甘淡薄也就罢了,偏偏还不要我也涉足江湖,我不知苦苦恳求了多久,这几年他才终于准许我下山。在江湖上一行走才知道,连一些寻常的江湖野道士也比我强得多。我这两年苦心修炼磨砺,自以为多少能有所进境,但前不久遇见唐家堡的唐轻笑,和人家一比起来才知道我原来什么都不是。不止身手修为,江湖经验,应变机智等等不可同日而语,连一些最基本的江湖常识也不知道,相比起来我简直就像个傻瓜一样。”
“唐门子弟么……那也确实不容小觑,难怪姒儿丫头你连自信也没了。”大汉摸了摸下巴上浓密的黑须,抿起一丝意味深长的微笑。“唐家堡能雄踞天下一隅数百年,连朝代更替,魔道兴衰也不能动摇,靠的是硬邦邦的实力。这点可是我们南宫家比不了的。但要培养出一代代令江湖人闻风丧胆的唐家子弟,你又知道他们作出了多大的努力,作出了多大的牺牲?唐家堡花费在培养下一代上所花的心思天下间无人可出其右,每个唐门子弟从小受到的各种训练之严苛,不是你能想象的,而且唐家的门风阴狠毒辣不留余地,对敌人狠,对自家也狠,唐门子弟中最后真正能功成名就的不过半数,不知有多少死在了各种秘密行动之中不为人知。你和家中那些小子与之相比简直就是活在蜜罐里一般,那当然是比不了的了。而唐家经营百年的情报网络,还有各种人脉,隐藏的暗手,某些地方就连我们也有点自愧不如的,他们知道许多旁人所不知道的秘辛也是正常。”
何姒儿听得眉头越皱越紧,陡然间出声用力道:“生于忧患,死于安乐,正是这个道理。所以我才更看不惯我爹那般不思进取的样子。知道不如别人,我便要更加百千倍地去努力,就算是追不上别人,也总比昨日之我要更进一步!如此才能在这波涛汹涌的江湖上立足扬名,如此才能不枉在这世间走上一遭!”
大汉听得也眉头一扬,击掌称赞:“好!这才是我南宫家人该有的样子!让同小子那几个不思上进的听见了还不羞死他们。”
何姒儿长嘘一口气,整个人又泄气般地软了下来:“话虽说得好听,实际上我也知道自己实在太差了。别的不说,连江湖上很多常识也都不知道……比如现在我直到问了舅舅你才明白,为何唐轻笑听到我不知道红烟青雨楼背后之人的时候会是那般表情……原来青雨楼背后就是你们影卫。”
锦袍大汉呵呵笑道:“那是自然。难不成你还真认为红烟青雨楼纯是个江湖组织不成?青雨楼经营赌档和情报中转,红烟阁经营青楼,若没有足够强硬的官家背景怎能经营这两样东西?不过我和你二舅在影卫中只是领两个闲职罢了,只是为了帮我南宫家牢牢靠住朝廷这个大靠山。”
“但是便连这些我都是才知道……舅舅你说我这些年在茅山学到了什么?”何姒儿说得越发萎靡了,慢慢地长吸一口气,又鼓起了精神。“不过今年开始我便要鼓足精神,开始正式将正道盟正式推上台面去,一边做一边慢慢学吧。舅舅你可答应好了的,朝廷方面的事要帮我打点。”
锦袍大汉点头:“姒儿丫头你有心要做番事业,我和你二舅自然是乐见其成,如果能将家里的那几个懒小子也带得勤快些就更好了。朝廷方面你放心,其他地方不敢说,中原三州是没问题的,各地官府原本就对江湖势力的争斗厮杀束手无策,能有人帮忙出面解决他们还求之不得呢。”
“哦,对了。舅舅,唐轻笑说你们打算图谋神机堂,是么?”何姒儿忽然想起,问。
“不是我们,我和你二舅可还没那么大的胃口,我南宫家也不用行那些手段。”大汉苦笑。“若你说是影卫的话,那是,他们确实是有这个意思。”
“为何要如此?”说起来何姒儿的脸上忍不住微微有些愤慨之色。“虽说那些人商贾之气重了点,但也并无什么劣迹,说到底也不过是一群商贾匠人贩卖自己的器具罢了,辛辛苦苦经营起这么大的一番场面来也不容易,影卫为何要巧取豪夺地将别人的基业占为己有?”
大汉摇头说:“这你又错了,哪里是丫头你说得如此不堪,他们最多只是要将之纳入掌握之中罢了。这事也不是影卫自己能决定的,朝堂之上也早就定下了这个调子。近些年神机堂的机关器械,特别是各种机关兽和火器都被边军采用,确实是威力巨大,比寻常弓弩强上百倍,用飞天机关兽侦查敌情也比寻常的侦骑巡游方便得多。随着神机堂的技术不断进步,这些机关器械还有更进一步的提升空间,甚至有胆大之人放言,这器械之术迟早有能足以改变天下大势的一天。同时也有消息说,神机堂正在准备一项规模浩大的天工计划,若是成功了的话这些机关的效能威力还能提升十倍百倍。”
“……这不是很好么?若是有了这等利器,对付起西狄人来不是要轻松许多么?借此连雍州红叶军之患也可解了……”
“丫头,你想得太简单了。”大汉的神色慢慢凝重下来,声音也变得越来越沉重。“你也知道,那些人终究只是商贾匠人而已。前朝最为轻视商贾,为何?因为他们眼中只有利益,没有大义。谁人对他们来说都只是主顾而已,哪一边出的价格高便可以卖给哪一边,不管是我们也好,是红叶军也好,甚至是西狄人也好。”
“这怎么会……”
“怎么不会?你这两年多少也该和他们打过不少交道,他们的秉性如何你应该清楚才是。我们早有消息,他们每年向雍州将军府送上数十万两银子,意图交好。”
“……他们为何要如此?那叶红山只是一介狂妄自大的武夫,目无天理公道,视人命如草芥,当年私开边关至我中原数十万军民生灵涂炭,朝廷消减红叶军的力量都来不及,他们怎能还去资助他们?”
“因为那是他们认为最有价值去投资,去示好的对象。他们想要投靠在红叶军之下。幸亏叶红山妄自尊大,并不怎么将他们看在眼里。否则以红叶军的勇悍再得了机关之助,江山鼎革,天下动荡说不定就只在他一念之间。到时候生灵涂炭的就不只是中原三州,而是整个天下了。”
“再有。如果那些机关器械的威力真是如那些胆大之人说的那样,以后甚至能壮大到足以改变天下的时候,会是怎么一副模样?你见过神机堂那些最新的天工级机关兽没有?一只机关兽足以对付数十个江湖高手不落下风,只需二三十只那样的机关兽便能踏破一只万人大军。纵然真正的先天高手不惧那些铁石机关,但能对付得了一两只,四五只呢?四五只不行,四五十只呢?数百只呢?一只万人大军从招募到训练成真正的敢战之军得花数年时间,上百万两银子。上千个练武修道之人中才能出得了一个先天高手,那也是数十年的心血,汗水和天赋的结晶。而若是神机堂的天工计划完成,那样的机关兽他们一天之内能造上千只出来。操纵机关兽的人也最多只需要培养十天便行,甚至听说他们已完成了一种以神念操控机关的机关,那就连一个普通的地痞山贼也能操控自如了。”
“当手中真正掌握了那样一股力量之后,你说那些眼中只有利益的商贾匠人会想什么?他们会不会想,我何必还要守什么规矩,我何必还要受什么人的管,我何必还要怕什么官府皇帝,我何不自己来当皇帝坐这江山?你说,他们会不会这样想?”
何姒儿回答不出。不是因为她不知道这问题该如何回答,而是随着这番话,大汉身上透露出来的那股浓重的气势几乎压得她喘不过气来。那好似万军临前的威压,又好像高高在上,一言便能定数万人生死,掌控天地的气势,让她觉得这个从小看着她长大的人无比陌生。
“而如果被一帮只知投机取巧,唯利是图的商贾匠人将这江山夺去了,你觉得又会是种什么样的情形?礼崩乐坏那都算是轻的,什么道义,什么公理都再不存点滴,天下之人再不会去信,因为这是用机关术打下的天下,是商贾匠人算计得来的天下,一切都可以用银子来衡量,一切都可以用机关来解决。佛经上所言的末法之世也不过如此。你仔细想想,那样的天下说不定比前朝魔教盛行的时候的更不堪。魔教虽迷惑人心,教人以杀心淫心破灭之心为本心,但总是给了人一个方向。而没有方向的人才是最危险最不堪的,因为那种人什么都做得出。”
“器具越利,越是要在掌控之中才行。丫头,这不是谁要谋夺谁的基业,而是事情必须要如此。这时候你不能再用江湖道义的眼光来看,而是要站在更高一层的位置。唐家小子那想法只是局限在寻常江湖人的层面,不值一哂,你明白么?你若真的要想做大事,便要学着站在更高一层的位置去看,去想。”
“……我……我明白了。”半晌之后,何姒儿终于勉强点点头。虽然她其实并不怎么明白。
第27章茅山(四)
天亮了,清晨的阳光从窗户间透进来。小夏睁开眼睛,看见明月正缩在自己的脚边睡得正香,一张玉琢精雕般的小脸上全是婴儿般的单纯。而自己原本关上的房门正大敞开着。
小夏叹了口气,挠挠头,觉得有些头痛。昨晚还没有等到何姒儿回来,明月就吵着困了想睡觉,他也确实有些困了,结果何夫人就安排他们在旁边的厢房中睡下了。何夫人当然是安排的两间房,小夏和明月各自一间,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明月居然半夜悄悄跑了过来,爬到小夏的床上睡在了一角。
这其实也不是什么新鲜事,之前也常有发生,如果是露宿野外还好,但在客栈什么的地方就难免引人侧目,虽然小夏花了不少功夫和时间着力解释,但要让明月姑娘明白男女大防的道理还是很难的。昨天晚上他早叮嘱过了,但结果还是没用。
这里可是何真人的家,明月的悄悄小动作瞒得过小夏,却肯定瞒不过何晋芝。好在那位茅山掌教明显不是那种死板的道学长辈,小夏自己也问心无愧,不用太过紧张。
看着在脚边酣睡的明月,这种景象也不是头一次看到了,小夏还是感到一阵古怪的温馨感。这倒不是男女之情,明月虽然看起来是个绝美少女,但实质上到底能不能算一个‘人’还说不准,小夏也早不是那种见了漂亮女人就忍不住的愣头青,这种相依相存的温馨感有些像对一个绝对信任的朋友,又有些像是对一个很可爱的小孩,或者是……小夏忽然想起在流字营中认识的一个云州人,每日间那云州人抚弄怀中的獒犬的时候面上露出的表情,似乎就和这种感觉有些共通。
说起来,明月姑娘曾经的本体也是只小动物。想到这里,小夏摸摸自己的头,苦笑一下,感觉越来越古怪了,忍不住伸手去摸摸明月的头脸,那一头黑发触手如绸缎一般的手感,肌肤细腻白嫩如婴儿一般。
“你……你们两人……居然……居然在我家……”
门口的声音传来,小夏愕然抬头,才看见不知什么时候何姒儿已经站在了门口,正瞪着眼睛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床上的明月和他。刚才分神去想事了,居然没察觉到她走过来的响动。
“啊……这个……”小夏虽然机变百出,这时候也不禁有些抓慌。“其实也不是你想象般的那样,明月姑娘只是半夜过来睡在那里而已,我们什么都没做。”
“啊……”明月也醒了,半坐起来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然后像没事一样看着何姒儿。“咦,何姑娘你回来了么?昨晚我们等你很久呢,你没回来我们就先睡了。我饿了,有吃的么?”
……
直到坐在一起吃早饭的时候,何姒儿看向他们两人的眼光依然有些不善,不管她是不是相信小夏所说的,总之在自己家看到这样的状况确实给人的感觉很不好。
早饭是何夫人自己熬的粥,蒸的馒头,煮的鸡蛋。很平常的农家早饭,全是何夫人亲手所做的,何真人也坐在桌前,很用心很享受似的喝着一碗粥,何姒儿在旁边面色不善地啃着馒头,看起来只是一副寻常人家的和睦场景,一丁点也没有茅山掌教之宅所该有的味道。
坐在一起吃饭的还有一个锦袍大汉,就是昨夜何夫人口中所说的三哥,何姒儿的舅舅,名字是南宫无畏。虽然何夫人没多加介绍,小夏还是能分辨出这位南宫家的大汉应该是官场中人,而且地位绝不会低。小夏见过的官也不算少,江湖草莽中人再有权势,但和真正庙堂之上的人还是有区别的。小夏也没有觉得意外,昨天晚上从何夫人的话中他也早能判断出来,而且南宫家原本就在大乾朝庭中有相当势力,和普通的江湖豪强有本质上的区别,乃是真正意义上的世家大族。
“有多少年没吃过四妹做的饭了?二十多年了吧?还记得有一次将八叔好不容易弄来的龙鳞大蟒肉活活给熬成了一锅焦炭,却舍不得丢掉,非要堵着我的门口让我和五妹吃。哈哈哈哈。”
“那么久的事还记得么?我都快忘光了。豫州老宅的样子我都快想不起来了。”
“有空还是可以回去看看嘛。虽然五妹,六弟他们也都各自住自己的地方了,只剩老大和一些小家伙还守在那里。哎,这粥喝着真香,馒头也真好吃,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