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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州风云志-第9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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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从某个方面来说也不是坏事,这位何真人绝对是天下间修为最高的几人,更重要的确实是一位世事洞明,境界超然的道门高人,正是最合适请教的对象,所以他仔细将那日的情况,还有石道人的话语都说了出来。

“……这不是什么剑髓。”皱眉细看了良久,何晋芝放下小夏的手,摇头。“虽然我也不太能看明白这到底是什么,但应该是和剑无关的。”

“但……此物真的是从石道人嘴中飞出的一把小剑,似真似幻,飘在半空中。他也说他那两把飞剑没了此物就不能运使,那蛇道人抓他起来拷问就是要问出这东西的下落。”

何晋芝还是摇头:“你说石道人将此物温养在自己心坎之中,和性命真元交融合一,剑气最为锋锐肃杀,怎能和温养在体内?即便是上古仙人留下的功法神妙,但石道人本身的武功修为只是后天之境,根本没踏入那窥见天地之理的一步,又怎能运用这已能颠倒常识的玄奥大法?而且我观此物中并无一丝金铁的锋锐肃杀之气,反而温润隐晦,和光同尘,连我也看不透深浅和其中的玄奥……”

听着何晋芝的话,小夏脸上的表情越精彩。他早就猜这东西颇为神妙玄奥,却没猜到能神妙玄奥到连茅山掌教也看不出究竟来的地步。他倒没有捡到宝了的兴奋头,反而心中越来越没底。

何晋芝转过头去,对着何姒儿说:“姒儿,有关此物之事你千万不能告诉任何人,知道么?”

何姒儿有些心不在焉地回答:“知道,原本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东西,人家都没告诉过我,我还胡乱去说什么。”

“姒儿,此事儿戏不得,你记住,是任何人。包括你娘在内。否则说不定害了夏小兄弟的性命,还要连累你自己,甚至你娘。”何晋芝的神情肃然,语气沉重,和之前一直云淡风轻的模样完全不同。“此时正是天下风云涌动之时,不知有多少人正处心积虑谋求一分身外之力,天火山之事就是绝好的例证,一不小心被卷入那些阴谋之中就是粉身碎骨。”

何姒儿也是一呆。她记得似乎从小到大便没见过父亲如此郑重的模样,只得又点点头。

“我也不会对其他人说的。”明月这次也变得似乎很懂事了一样。

“那……能请何真人想办法将此物取出来么?”小夏问。何晋芝这样的神情,也着实把他给吓了一跳。

何晋芝摇摇头:“……此物已和你神魂血肉融合为一,我也没办法。石道人那里应该有御使之法,但他已经身死,那两柄飞剑也落入居心叵测之辈手中,恐怕是再难见天日了。”顿了顿,他神情又慢慢地轻松下来,继续说:“其实你也无须太过紧张,此物能落在你身上,也是你的机缘,也是你的天数……”

小夏忍不住苦笑:“也是我的道……是么?看来这修道之途果然是艰难万分呢……”

“那是自然。学佛修道本就是大丈夫事,非帝王将相所能为……”何晋芝一笑,像是忽然又想到了什么,昂首向天,缓缓地长叹一声,好似有说不出的感慨。“……便是连道门掌教也是难为呢……”

何姒儿皱眉看着背手向天的何晋芝,满脸都是困惑,今天这父亲给她的意外太多,不解也是太多了。

小夏低头看着手中的那一条小小烙印,苦笑了一下,忍不住伸手去揉了一揉。

……

这是个异常宽大的地下室,即便是墙壁上挂着数十盏神机堂的火油灯,也驱散不了这里的阴暗,一股好像尸体发酵后的浓厚死寂恶臭气息却弥漫其间,让人联想到漆黑雨夜中的乱葬岗。一些好像老鼠进食,又好像猪在拱泥的奇怪声音在这里面响动着,又让这里听起来像是个猪圈。

噌的一声轻响,角落中,两把丢在地上的剑忽然间自己动了一动,发出了一声回荡的轻吟。

第29章暗室

“咦?”

一个形状奇特小小人影听到了这个声音,身形一闪就来到了这两柄剑的旁边,用奇怪的身体比了一个奇怪的姿势,这两柄剑就自己浮了起来,飞到了半空中这个人影的面前。因为这个小小的人影也是漂浮在半空中的。

“……怎的回事?那石道人应该是死了的,这剑怎的还会自己动弹?”

这人仔细观看着这两把飞剑,一双大大的眼睛反映着墙上闪跃的灯火,显得灵活而又聪慧,只是这眼睛深处好像灯火中的油烟一样,有一丝若隐若现的黑色癫狂。

咯吱咯吱机关开关的声音响起,这人忽然地又在空中一闪,消失到了一片堆积起来的杂物中去。

地室上面的门逐渐的移开,一个亭亭玉立的修长身影一步一摇地走了下来。这是一个女子,还是个极为漂亮,极有气质的年轻女子,打扮得也很好看,全身上下都洋溢着一个女人所该有的一切女人味,顾盼生姿之间好像连这充满恶臭的地下室也变得芬芳精致起来。

但这只是‘好像’而已。恶臭毕竟还是在的,这女子也忍不住伸手掩鼻,眉头轻皱,看着正在地下室中央如熊一样耸动的身影叹了口气,轻轻说:“魏大师,难道就非要让你那手下将这里搞得乌烟瘴气的么?以后你们不在了,还要我们怎么用这地方?”

那个身影并没有回答他的话,也没有停下。那是一个肥壮如秋天的熊一样的男人,赤裸着全身一身的肥肉如波浪一样随着身体的摆动在抖,仔细看的话可以看出他那肥壮的身体上有好几道狰狞巨大的伤疤,这伤疤之大,让他整个看起来根本就像是由几大块残肢拼凑起来的一样,那张肥脸上也是没有表情的一片呆滞。而他那肥硕的身下是一个男人的躯体,已经变形扭曲了不少,没了任何的声息,应该是早就已经死了的。周围地面横七竖八地扔着几具赤裸变形的尸体,有些已经有了腐烂发臭的迹象。

那些尸体都还并不是这室内恶臭的最大来源,最浓重的恶臭气息是从那耸动的肥壮男子身上传来的。他就那样一直拼命在那男子的尸体上耸动,不时还低头啃上一口尸体上的肉,已经冷凝的血块和尸肉在他的嘴中咀嚼,一阵黑色的雾气随之涌出,在这肥壮男子身体周围升腾,糅合在一起形成那股熏人的恶臭。

“那难得你们还能提供材料,本座正好好好祭炼这肥仔。”一把阴阴柔柔的声音中,一顶小小的轿子升起在半空,悠悠地飘了过来。“你也莫要嫌臭,这正是锻炼鬼心傀儡的不二法门,就是要让这傀儡纵情去做他生前最喜爱之事,鬼心咒便能和他身体结合得更加紧密。”

“既是傀儡,还能纵情?难道这人还是活的不成?但大师又何以说是‘生前’?”女子很敏锐地抓住了这个词,再很仔细地看了看那个还在疯狂蠕动的男子,却还是在那张呆滞的肥脸上看不出丝毫的生气。

“虽然不能说他们还活得好好的,但至少他们也还不是死的。你以为本座的品味和神机堂那帮木匠铁匠一样么?死的东西哪里能有活的这般好玩?只有活物才是这世上最为复杂,最为有趣的东西,内中的机密奥妙又岂能是那些整日摆弄机关的蠢物们所能理解的?就算是茅山派祭炼的僵尸,也远没有本座手中的这些傀儡来得有趣。”轿中人甜腻腻的声音中满是得意,咋一听就像是在炫耀自己最喜欢玩具的小孩。

“哦,也是。连神机堂中机关术最高的机关首座都其实是大师的傀儡,这高下之判已是再明显不过了。那位首座大人最喜用各种匪夷所思的手段玩弄女人,每隔一段时间还必定要弄伤弄残几个才行,难道那也是那傀儡在自行祭炼么?”

“正是如此。那只肥猪乃是本座用元心种子慢慢培育了二十年的最完善的傀儡,已经根本无需本座操心便能自动靠满足残留在心中最深处欲望来滋补鬼心咒,同时脑中那些机关术的知识智慧也都还在,从某个方面来说根本就是个活人,只不过一切其实都在本座操控之间,本座要他做什么他就只能做什么,要他想什么就只能想什么。若是等鬼心种子完全成型,那傀儡即成本座分身。所以说,那些机关和僵尸哪里能有这等好玩方便之处?”轿中声音说得兴高采烈,口沫横飞,听起来好像他在里面都是手舞足蹈。不过旋即他又长叹一口气,显得有些颓丧。“只是可惜了,如今形势逼人,也只能将之放弃掉了。处理这傀儡的事也都办妥了么?”

“都妥了。我已按照大师教授的法子,将那位机关首座体内的鬼心种子打散。”女子一笑,满室皆是媚人的春意,她正是曾在神机堂别院中和唐轻笑何姒儿两人有过交手的青楼女子水玉竹。“不过这傀儡的生死不都由大师一手操控么,怎的还要我去出手?”

“正是由于那傀儡体内的种子几乎已经完全成熟,又没有完全成熟,本座才难以令其自毁,要他死很简单,但要销毁一切痕迹却难了。有人已经注意到了那个傀儡,普通人倒罢了,若有张元龄何晋芝一流的道门宗师出手,难免有些痕迹被他们找出来,万一那些手脚被人宣扬出去,我其实无所谓,但头痛的是你们,不是么?”

“是。那多谢大师了。”

“那傀儡的尸体又是如何处理了?”

“正好唐家的唐四公子唐轻笑,还有茅山派的何姒儿也在场,偏偏又有两个江湖人来向那何姒儿寻仇,两边打了起来,其中有一人居然是以外门横练入先天的高手,声势浩大,弄得一团糟,我趁乱作了些手脚,让那傀儡看起来是被他们失手所杀的。顺手可以将此事推到他们头上,也算为接下来的计划做一个良好铺垫。”

“哦。方芷芳那婆娘有什么反应?”

“方总堂主正在唐家堡做客,想与唐家堡联手。听闻消息之后勃然大怒,据说已去向唐老爷子兴师问罪。至于茅山何仙子方面,虽然我事后也向神机堂透露过消息,不过方总堂主选择性地无视了。”

“那是自然。她可没胆量去碰你们南宫家。”

“大师记错了,小女子可不是南宫家的人。”

轿中的声音悠悠地传出来:“哦,本座倒真是记错了,你不是南宫家的人,是南宫家的狗。”

水玉竹没有对轿中人的话表现出丝毫的嗔怒,脸上的笑容还是那样的温柔婉约,春意盎然,她咯咯一笑说:“大师又记错了,就算小女子是狗,也是红烟青雨楼的狗,是天家的狗,不是南宫家的。”

“哼,这时候都懂得替主人避嫌,倒还真是条好狗。不过本座对你的狗事没兴趣。本座且问你,你送了个好台阶给唐家老爷子,也算帮了方芷芳一把。唐老爷子可是服软了么?”

“是。听闻已经召回唐四公子训斥责罚,也给神机堂道歉,唐家堡和神机堂的合作事宜也正式开始商谈。”

“那你这不是把神机堂这块肥肉送到唐门的嘴里去么。你就不怕唐家堡真能啃下这块肥肉?等唐家堡真把这块肥肉吞下去,消化了,那长出来的力气可就有些吓人了啊。那时候恐怕你们再想对唐家动手就没那么容易了。”

“本来也不容易,唐家经营数百年,岂是那么容易就能动得了的。与其这样,还不如送一块肥肉给他,唐老爷子之前那般推脱犹豫,说明他也是明白,这块肥肉也许是有毒的。”

“那也只是‘也许’而已。唐家可是玩毒的老手。所以现在的关键就是看他们能不能消化的了那毒,你们放在那肉里的毒药够不够分量了。”

“正是。”

“呵呵,果然有胆量,有算计。轻轻巧巧就兴风作浪起来,不愧是南宫无忌一手栽培的好狗。你来这里,就是专门来告诉我这些么?”

“是。大师这些日子里足不出户,我怕有些闷到了大师,所以将这些日子外面的情形过来告知大师。大师的才艺智慧也都是小女子十分倾慕的,也想听听大师的指点。”

一边说着,水玉竹一边婷婷地走到刚才那一顶轿子放置的杂物旁,随手从杂物中拿起了一只画卷展开,只见上面是一个偏偏起舞的白衣女子。白衣女子不施粉黛,除了一袭白衣,一头乌发之外再无装饰,人却是美到了极点,舞姿也是美到了极点,将女子的婀娜之态展现得淋漓尽致。勾勒这女子的只是简单的黑色墨线,但画面四周又描绘满了缤纷美丽的各色花卉,有红色的蔷薇,粉色的牡丹,嫩黄的菊花,浓墨重彩绘制得极其艳丽夺目。

“比如这幅画,无论技法还是境界,至少也能排入当今天下前五位中去。大师早年所谱的一曲云中曲也是至今仍在我红烟阁中广为流传,还有传闻当今正在京城教授太子的国手吴浊早年和大师手谈一局,也对大师的棋艺赞不绝口。至于小女子最想请教大师的么,则是……”

“鬼心咒,是么?”轿中的声音淡淡道。

水玉竹一直笑盈盈的俏脸终于出现了一丝惊诧带来的僵硬。这时候她手上的画卷也忽的一下跳了起来,在空中重新卷起飞入轿中。

不过一瞬间,水玉竹脸上的惊诧就平复了下来,叹口气,点点头苦笑说:“正是。大师果然神机妙算,一切尽在掌握中。小女子确实是想向大师请教这鬼心咒的些许奥秘。这对于我们以后的计划会非常有帮助。”

轿子中的声音毫不客气地打断了水玉竹的话:“不,别拿‘我们’这两字来打马虎眼,本座没什么计划需要你来操心。而且这事你们那边的其他人也并不知情,只是你一个人私下来这里的,是么?”

水玉竹的脸上的笑容终于没有了,一双秋水妙目冷冷地看着半空中的轿子,半晌之后才又终于笑了笑:“是。经过这一次帮大师善后,小女子对此天魔妙法实在很有兴趣。还希望大师能不吝赐教。”

“那你觉得本座为什么要教你?虽然此法在江湖上素有恶名,但毕竟是顺天神教五大通神秘典之一,绝对是当今天下最为顶尖的功法。你是在那打散那傀儡的元心种子的时候察觉到了什么吧?我也不瞒你,此法和你所修的极乐心经确有共通之处,而且若能相辅相成,威力更是极大,当年顺天神教两位副教主便都是同修双法,几乎便是只靠着这两门大法来掌控神教上下数千万的人心凝聚……”

听着轿中人的话,水玉竹的一双眼睛变得越来越亮,她一笑,百媚横生:“……只要大师觉得小女子有什么能为大师效劳的,尽管说便是了。”

“但是你不管为本座怎么效劳,这都不够。”轿中人的声音带着一丝阴冷和不屑,还有点玩味,从这声音中似乎都能感觉出他那张看不见的脸上是一种猫看老鼠般的表情。

“不会吧。大师仔细想一想,大师一定会发现的。”水玉竹脸上的笑更迷人了,她修长婀娜的身体也在微微摆动,随着她的笑,她的身体的动作,似乎有一种若有若无的呢喃似的轻轻哼唱不知从哪里响起,朦胧婉约,好似情人的低语,少女的倾述,带着说不出的甜蜜惑人。

“嘿嘿嘿嘿……”轿中人笑了,好像笑得很开心,只是在这地下室中听起来却令人毛骨悚然。“好,好,就是这般。你所能为本座效劳的就只能是逗本座开开心了。本座最喜欢的就是看着那些自信满满,自以为是地玩弄手段的人最后发现自己不过是一堆大便时的表情。比如一个女人有些心机手段,又长得很漂亮,便以为天下间的男人都可以随她之意来掌控玩弄。然后这个女人又发现了一个机会,有一个处境似乎落魄的人手上正有一种对她很有用的东西,于是她就在想把这东西想办法给弄到手。在她聪明的小心思看起来,这人已是过街老鼠,还需要他们庇护,她只要表现出足够的尊敬和诚意,再玩上一点小小的手段……”

水玉竹脸上的笑呆滞了,身体也不再摆动了。还没等她有下一步的反应,几声微不可闻又尖锐之极的破风声响起,她的身体一僵,随之就浮了起来,飘到了半空的轿子面前。火光照耀下,几缕几乎透明不可见的丝线正缠在她身上,浮在她面前,也正是这些透明丝线支撑着那顶小小的轿子漂浮在半空。

“对本座玩这些小心机,玩这些小手段?你当本座没见过极乐天魔舞么?没错,本座现在是需要隐匿踪迹,不好出现在光天化日下,许多地方确实需要仰仗你们,所以你就觉得本座会有求于你了?所以你就得意了?你就这样沾沾自喜地跑来本座面前卖弄你的聪明才智了?你就一定觉得本座会认可你了?”

“大师误会了,我知道大师是无忌大人的客人,又怎会有这种想法……”水玉竹全身都在微微发抖,一张娇俏美艳的小脸已经变得苍白,上面全是害怕,惶恐,犹如一只在暴风雨中瑟瑟发抖的小猫咪。

“住嘴吧。你还在为自己那一点矫揉造作出来的画皮洋洋得意?是不是觉得这个样子一定会让人觉得同情?你错了,本座来告诉你,只有真正发自内心的情感才是最美丽的,蒙在外面那一层骗别人也是骗自己的皮只会让本座感到恶心。现在本座就帮你把这层皮剥下来,让你看看最真实的你自己。”

嘶的一声轻响,一根透明丝线在水玉竹的左脚上一缠,一抽,水玉竹脚上的青布绣鞋和罗袜就被扯成了碎片,露出一只洁白秀气如璞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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