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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心-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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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楚……”羽红听得我话中伤情,轻轻唤我。

我看窗外那莲花树随风轻轻摇曳,心内却未曾有过的平和:“琼光伴我八百年,若是没有她,被司禄星君弃的那几年我不知该如何熬过,明月说得在理,闺女日后修成管是成魔成仙总是要嫁人,趁着她年幼,东离君可以多给予几分就给予几分。”我又停了半刻才说,“至于我与东离君那桩他趁我之危的事,我却不会因他为琼光的爹便轻饶他半分。”

明月笑声清脆,或是因我被她说服心又喜悦,也开始对我恭敬起来:“公主请放心,上君对自己做过的事情自然不会反悔。”

明月先行退下,羽红过来轻轻从我背后揽住我的腰,我其实是想应景掉些眼泪什么的,可我忘了我已经没有心,再怎么动心弦的事,也不会硬生生哭得撕心裂肺。

羽红抱我许久才说:“华楚,你说的对,琼光的性子冷,不大像你,可能,是像了东离君的,长了一张伤人的嘴,其实心里比谁都火热。若不然,你其实,其实可以试着不那么恨他。”

我迟迟没有回答。

之于东离君没有羽红说的气不过的恨,是什么我也说不清楚。

羽红走了,我一个人轻轻的推开屋门,一股清新的气息迎面袭来,我才打量这院中,玉石台阶三步一缓,我信步走下去,中央有块通透的水池,却没有种上莲,清亮的波纹尾尾锦鲤看得分明。我坐在池边,能看得出水中倒映出的我的样子。

红发的自己,我看得很不习惯,因为那样会衬着我的脸色愈加的苍白,一念之间,仇恨其实最是伤人。

但,又不能不恨。

总有什么事情是放不下,比如,司禄星君。

明月跟着羽红去魔罗之域,估计前后也需要些时日,东离君去会心上人,自然也不会早早的回,我看向外部那层若隐若现的结界,我躲了近千年,如缩头乌龟,很多当初的事情强迫自己不要去面对,比如我恨司禄星君的这一桩。

到底,我还是要问个明白,即便而后我绕道而行,也要问上一句,既然亲手把我推向万劫不复之地,又为何时时来找东离君醉酒消沉。

悠悠寸草心-3

于是,我谴着仙娥去给布结界的忘川娘娘传信儿,那仙娥属实为难,支支吾吾半天才说,若不然等等,每日忘川娘娘都会来这殿里的佛堂拜佛,让我自己碰碰运气。

我看这时辰,未时已过。

绕过这院,仙娥指引之下我看到更为广阔的殿,九层楼阁金碧辉煌,那石台便有九百九十九个台阶,仙娥说,我可以走上去等。

我浅笑没有说话。她并不知,我已成魔,成魔最怕的便是净土,梵经声会让我头痛欲裂。殿的四周布满优昙跋罗树,殿中倒是空落落的,再看九层楼阁的边上居然还有一个独立的阁楼,我问仙娥那是做何用。

仙娥顺着我指着的方向看去,才说:“这个倒是从来未曾有住过的,不过听明月姐姐说,那是留给小公主的。”

我又愕然了一番,我很想靠近里边看看是何种摆设。仙娥犹豫了许久,我其实看她为难本不想去了,可是她却在我想放弃的时候又说了这么一句:“以前,上君因为陶镜郡主私自闯入万分的不开心,后来听传闻因这事上君百年没有去瞧过她。”

“陶镜郡主?”我重复了一声,想来这便是明月说的东离的心上人了。

那小仙娥忙捂住了嘴,赶忙低下身段:“奴婢不该说的。”

我笑了笑,眼光却是看向那阁楼,“你就守在此处吧。”走出几步之后我才又定住身子,“若是忘川娘娘到了,你便大声唤我就是了。”

我走近阁楼,看那外形很是朴素,两层高的,八角飞檐上雕刻的是姿态各异的小狐狸,我看这心想东离果真是有心了,我为琼光亲娘,顶多对为她亲手缝制衣裳,做些她爱吃的菜,剩下的便懒得去打理。

阁楼下种着两株海棠树,我在魔罗之域的院中也有一棵,琼光喜欢海棠花,说那是有天香却没有香味的奇花。

推开一层小门,便又是另一番境地,古琴,还有一盘未下完的棋局,软榻上层层叠叠铺陈的是海棠花瓣,琼光性子与我不大一样,她喜欢不那么浓烈的东西,厅正中摆了茶台水洗,再往上看去,是一幅一幅琼光的画像。有她开心的,也有不开心的,开心时琼光也不过就是嘴角微微上挑,而大多不开心的时候,不像其他女娃嘟着嘴,拧眉,或是大哭,她只会仰着头,紧紧的咬着嘴唇。其中有一幅是她五百岁的生辰,她第一次偷喝父君酿的酒,醉卧在后山的林子里,脸上噙着的团团的笑意,我禁不住伸手去摸,那是,琼光第一次那么放任自己的开心。

另一幅是她六百岁出头,我见她拿这剑去刺一只小老虎,怪她年纪尚幼便有狠辣心思,扬起手便给了她一巴掌,琼光没有掉泪,定定的看我,画中便是她一手捂着脸,仰着头骄傲的和我对视,事后我才知错怪了她,她原本是要挑开小老虎身上的那只毒蝎子,可她当时却任我打她并未解释半句。

是呵,她就是这样的性子,解释之于琼光来说,是一件很费力气的事情。

再往后看,是一幅父君抱着琼光的,父君黑纹袍子裹着她一席粉嫩,我呆立看着,我想东离定也无数次想过要如此搂着琼光,沐浴华光一派安平。

P.S其实近日来,小七一直在想,忘川应是个什么样的婆婆那?偷笑ing。。。。

悠悠寸草心-4

我又拾梯而上,进了二层阁楼,屋子里布满的是淡淡的香气,床榻之上整齐的摆着衣装,色彩是琼光喜极了的素色,但她伴我多年,我却是一件都未曾给她置备。魔罗之域蚕丝本就匮乏,素色工艺很是繁杂,平日我常是羽红从界外带了何种颜色的料子,我便给她缝制何种,但浓烈嫣红,琼光不喜欢。

榻前有个箱子,我走过去,弯下身轻轻打开,里边放着的是大大小小雕刻着飞鸟和花树的木牌。琼光懂事早,性子又静,不愿与山上其他半大孩子调皮捣蛋,专爱静静的坐在半山腰的温泉旁,用父君给她的那把小刀雕些她喜欢的东西。

这些于我琐事,于东离来说,子在膝下却成奢望。

起身之时,见窗角垂着又一幅画,我看着看着,多年不曾温润的眼周,此刻竟流下泪来。

是哪一年的暮春时节,魔罗之域百花盛景,金盏花尤盛随风摇曳,千尺碧波从山腰上倾斜下来,山腰之下是精雕的木床,水气氤氲之中,那发丝纷飞绕着汲日月光华天地灵气长成的树冠,浓烈红妆与之相宜,滚圆肚子躺在床上侧身浅眠的,便是我,琼光的娘亲。

黑糴石镇着的心忽而有些疼,印着我此刻泪流满面的狼狈,我终究明白,琼光是我与东离的娃,东离如我一般长过想疼惜她的心。

哪怕别扭尴尬,他不钟意我,我亦不钟意他。

我使法术,将这画收至广袖之中,若是陶镜公主见了这画估摸会以为我曾与东离多么的情深意长过,我深深吃过癫狂女人的亏,比如一向以柔若无骨示人的若曦,千年惨剧再怎么皮痒也不愿意重来一遭。

那是日夜辗转周身说不出的疼。

步出阁楼之时,仙娥还俯首在等,见我出来迎上来:“忘川娘娘还在礼佛。”

“那便在此处等等。”

仙娥赶忙在优昙跋罗树下布了茶台,树影婆娑,我望向树团,心中一派平和,叶片掩盖之下透露出昙花浅淡色泽,仙娥见我凝神于此,遂说道:“公主所见此花与别花大不同,雌花如拳,雄花如指。”

我点点头,此时茶台已响起沸腾之声。

“这是上君初春从西天梵境带回来的佛茶。”

我闻闻香气,当真是那受了灵山之顶雾露之滋润,独吮异草之灵气的好茶,条索匀整紧细,色泽嫩绿微黄,满披白毫,汤色碧绿,我抿了口,回味甘爽唇齿留香。

便在我要赞叹之时,我听得门开的咣当之声。

仙娥连忙屈膝,我也起了身子,见忘川娘娘从高台之上慢慢下来,藕白色长裙席地,裙幅褶褶如雪月光华流动轻泻于地,步态雍容,素色束腰更衬身姿婀娜,朵朵莲花在她脚底打转,倾国倾城的眼眸随着莲香一点一点的近在眼前。

我与仙娥一般跪拜下来,忘川娘娘虚扶了我一把,我也借势起身,这离得更近才忽然觉得,原来,东离袭了他娘亲的容。

而又因琼光一向姿色都上于我,眉眼与东离更是别无二致,是以我此番瞧着忘川娘娘倒有些熟悉之感。

想来性子也不大热情了。

她将我上下打量一番,而后嘴角漾出笑意,更是牵着我的手欢快的问:“我没看错吧?真真是我儿媳呀,琼光那孩子呢?”她环顾四周,“还要晚些时日到?”

我心一哆嗦,大约,这不是我要找的忘川娘娘吧。

所谓见公婆-1

她扯着我在树下落座,她侧头对着贴她最近的侍女说道:“瑶敏,让她们先回殿里吧,你留下与我陪着我的儿媳说说话。”

被唤作瑶敏的遣散了十余个仙娥,才回头揽着袖子为忘川娘娘斟满茶,而我则见她欢喜神情并无心品这来自灵山佛香鼎受过的佛茶,从前我母妃少言,而多年伴我的琼光性子也清冷,懵然见到忘川娘娘如此爽直的倒不知该如何了。

她见我窘境,扑哧的笑出声来,声音也更加轻快:“儿媳不必拘谨。”

略微年长的瑶敏拍拍忘川娘娘的肩,也含笑说着:“你这样会把孩子吓到的,”转而看向摸不清状况的我,“说来,娘娘对你也不陌生,琼光那孩子娘娘也很是喜欢,从前从天地境中也看过几次。你与司禄星君的事……和跟着我们东离的事,娘娘心里也清明。”

“是,是,是……”忘川娘娘笑得更加喜悦,“东离欺负你一事,我这早给你记着呢,等着日后定会帮着你好好的修理修理他。偏殿里,你可住得惯?天河一战伤了元气,现在觉得好些了?”

我只能木然的点点头。

“琼光那孩子可真是像小川川呢……”忘川娘娘的喜悦之情溢于言表,我又是一愣。

瑶敏看我疑惑忙打断她的话头,抿嘴笑道:“娘娘,如今东离都已过了五万岁的关口,再唤小川川就不合时宜了,你是曾经忘了因着这事他少时出走灵山的段子了?”

我又恍然大悟了一下。

忘川娘娘帮我斟了茶,我神情一恍惚,贵为娘娘竟会平和至此,“别拘着礼数,你别看现在他装模作样,你是不知道他小时调皮得很呢,性子也很活泼,跟他爹顶嘴也是常有的事。不过是因着一些事情,性子就跟他爹似的别扭了起来。”

我心又一哆嗦,实难想象东离若是性子如她这般活泼倒会是个什么章法,就如同,有着一日琼光满脸堆笑的腻歪在我怀里,我确是要想想我儿别是发烧了吧?

“这些年,苦了你了,自己带着琼光,”忘川娘娘眼中真情点点,我却又不知该怎么接这话,她又继续说,“从前,东离小时他父君出了些事,只有我在他身边,那时候啊,他成天最愿意干的事情就是找后爹,”她嘴角噙着的笑意淡了开去,仿佛坠入久远的回忆当中,“他这人最重的便是情意,别看他现在成天摆着冷冰冰的脸,心可是比常人都火热,所以即便他不寻你们母女,心里也是惦记的。”

瑶敏在旁轻咳,我顺着声音看她,她有些尴尬的说:“其实娘娘平时没这么多的话,今日,这是开心。”

“哦。”我轻轻应了一声,偷眼看着忘川娘娘,难得她正色缓声看起来还像个端庄的娘娘,可说出的话来:“瑶敏这话就说得不够透彻,其实……”她竟然拧眉目沉思了半晌才又说道,“我这大抵是因,从来没当过婆婆吧?”

我的精气神儿立刻颓得一塌糊涂。

所谓见公婆-2

忘川娘娘扯我喝茶,喝之无味,我终于找了她喘息的缝隙,急急的插了一句:“忘川娘娘,实则,与东离君大婚我原本是不愿意的。”

“那,现在是改了主意?”她偏头看我,我竟被这话噎得又慌乱了起来,却不知该接个什么话才算是合衬,她见我没言语更是如窥了什么秘密般的说道:“先前东离去我那殿里说要强娶个女子,我与他爹还在心内彷徨,想着的是,若是给琼光找的是个后娘可就坏了,后来他说娶的便是琼光的生母,我才放下心来,但又说,你们从前姻缘不过露水,你原本钟意的是司禄星君,其实,我这心里很是忐忑,但如今,你说这话,我倒是放心了。愿意便好,愿意便好。”

我眨巴眨巴眼睛硬生生的把话咽到了肚子里。

瑶敏把茶又过了一遍水,忘川娘娘吃了口新茶才又说:“但,你和司禄星君那茬子,虽说我儿万般嘱咐不想大婚前再出什么流言损了天族的颜面,但我觉着,见见也好,”她这话说得如此通透,倒让我有些意外了,而后,她放下茶盏来拉我的手,轻轻的说了一句:“学会忘记一个人,才能再去爱上一个人。”

她眸中闪过一丝我不懂得的深意,应着这话,我只能浅浅的笑。

去探司禄星君的日子便在一来一往的茶歇和我略微矜持的情境中定下了,司禄星君大婚前日。

忘川娘娘说,这日子瞧着司禄星君身子应该较为稳便。

我走回去的路上一直在想她说的这句话,当日在魔罗之域,羽红捎回喜帖的时候倒也曾提过,让我尽管端着看热闹的心去瞧他。

可明明当时当地万分凄惨的是我,是他亲手将我推入万劫不复的境地,又如何有脸面近千年让自己过得伤情。

百思不得其解,夜便在此种心情之中显得愈发的漫长起来。

窗外星辰稀楞,风将窗棂吹得哗啦啦的响有些萧索,应了我此刻的心情。莫名其妙的有了琼光,又莫名其妙的嫁给东离,又莫名其妙的有了九重天的一些牵扯。

如今,更是莫名其妙的被软禁在这偏殿之中。

忘川娘娘说,学会忘记一个人,才能再去爱上一个人,我却知道,我把所有的爱都收敛起来给了琼光,万丈情海,我华楚性子爽直单纯翻滚不得,即便是要嫁与东离,我依然认为,这是我为琼光之母,要陪着他做的一场戏。

一场避免天魔大战生灵涂炭的戏而已。

父君掌管魔罗之域,那是魔族里最难以琢磨的支系,父君从前顾忌我与母妃在九连山便一直胆小怕事的度日,即便是魔帝下旨也从未在天魔征战中出兵。其实父君心中有着浅显的愿望,望我及琼光不要成魔,都可以在九重天的天界光华之下安度平生。

东离便是懂得了这一点,更懂得的是,魔罗之域若愿与九重天联姻,那求得两界平稳自然是件易事,魔族西山三叔北山二叔说来也是我们一个鼻孔出气儿的直系,制衡东山和南山自然是绰绰有余。

开头如此,此后如何,我并不分明。

情劫情劫,再见亦然-1

日夜轮回,我潜心醉卧,仙娥送了一坛又一坛的酒,却不曾主动和我说过什么,我趴在软塌上,迷离的眼看院中莲花树树树生香,花团紧蹙绕宫闱,我才晓得,初夏已至。

后来有一日,仙娥们托着托盘缓缓的鱼贯朝我走来,那中间捧着的是大红的嫁衣,我在千年前亲手缝制。

“福禄寿的仙尊让奴婢们传个话来。”为首的模样恬淡的仙娥绿瑶礼数得当的说。

我想起了身子,可浑身上下竟然瘫软无力,有眼力见儿的仙娥早把蒲团放我我身后软靠,绿瑶才抿嘴含笑的又说,“劝慰娘娘莫荒芜了光阴。”

头沉沉,这话我并未懂得其中真味,仙娥奉了醒酒的汤,我栽歪着身子把汤喝到肚里,有些清洌,倒是有些像九连山上冰泉的滋味儿。

绿瑶又谴着仙娥来给我梳洗,抚着我长至腰际的发丝,轻快的说道:“今日里,梳个什么妆?方才紫微殿里传信过来,说酉时娘娘要走趟天相宫。”

这提点我才粗略的算起,软禁在这院子中已经快整月,可羽红还没有回来,我不禁开口问:“明月何时回?”

绿瑶把铜镜在我面前放正,又将一把珠钗分好,才接我的话:“娘娘不用挂心,明月姐姐早已安顿好小公主,因这是天魔两界第一次联姻大婚,诸多排场还需她亲自张罗。”她把我发丝盘叠,熟练的用珠翠钗住,把两鬓发丝抚至耳后,“小公主和随娘娘来的那位羽红姐姐现在估摸着在紫微殿里正玩得开心。忘川娘娘差人传信儿的时候还说,小公主和我们上君小时候是一模一样呢。”

我哦了一声没再说话。

绿瑶在我脸上扑了些桃花红,看上去不那么脸色惨淡,又将云曦送的那件五彩锦奉至我面前:“天河一战缘由,我们这些做奴婢的自然也是知晓,上君既让他们送来五彩锦赔礼,如今去天相宫怎有不穿的道理,娘娘意下如何?”

我扒拉扒拉那衣角,不由得苦笑侧头问道:“是云曦星君亲自织的么?”

绿瑶抿嘴笑了,拉我起身,边脱我的外衫边说道:“那是自然。明月姐姐亲自守在织机旁,又有北斗七星君震场,云曦星君若是还动手脚,那胆子可真是够大了。”她把五彩锦披在我身上,把束腰扎紧,“容奴婢说句不该说的话,娘娘还请以大局为重,后日大婚,关乎天魔两界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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