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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平治点点头，慈爱笑道：“都起来吧！”
季亚云和莫凝心站起来。
“来人，给二少爷和二少奶奶上座。”季平治说道。
待二人坐下后。季平志对老太君恭敬道：“娘，这事儿还是由您老人家来说吧。”
老太君摇头道：“你是大当家，我不能越矩，由你这个当家的宣布才正当。”
于是，季平志站起来，眼光环视一圈，厅中诸人皆是噤若寒蝉，只听他说道：“我决定让季亚云接手博莱商号。诸位可有异议？”
厅中的人议论开来，莫凝心想起那日老爷对她说的，心里也知一二三。
王晨月的脸色难看了一阵，很快恢复正常，笑道：“老爷的命令，自是无人敢违抗，只是老爷命令一下来，也要问一问各位各位季家宗亲管事。”
在座的都是季家的宗亲，见季平志把博莱商号交给一个声明狼籍的人管，心里自然不服气，若是交给大少爷或三少爷这样的人他们的不服气也许会少些，不过好歹季亚云也是季平志做疼爱的儿子，他们两两对视，低声议论着。
莫凝心偷偷扫了一眼他们，想来季亚云接受博莱商号的事怕是有阻了。
厅中一老人站起来道：“大当家的，你的这个提议我本不该有异议的。但我可在那博莱商号做了十几年，若二少爷有这个能力，我不会说什么，只是二少爷脸管账都没学会，要他接手博莱商号，万万不可！”
“就是，就是！”厅中诸人纷纷应和。
又有一人站起来：“平治表哥，亚云侄子接手博莱商号不可，茹管事说了其一，还有一点，这季家的产业不是只能嫡子来接管吗？怎么让一个庶生的儿子来接受呢！不是有违祖训吗？”
这个两人莫凝心并不认得，不过看他们样子，一个应是博莱商号的管事，另一个应该是季家宗亲，听他喊季平志表哥，这位置不低。
果然，季平志听完他的话，神色一变，眼中厉光一闪说道：“有违祖训？这祖训从哪里来，我怎么不知道！王旺宇弟，可否告诉我是哪一条出自哪里？”
王旺宇一愣，振振有词的道：“这不是出自那一条祖训，这种事大家都知道的！”说完，问向身边的各位管事宗亲：“你们认为呢？”
“是啊，是啊！”又是一片附和。
“再者，”王旺宇向天抱手说道：“皇上选太子一看身世，身世不行，再看贤德。可是，我们选管事，亚云身世已是不行，又有何才德可以当此任。”听着底下的附和声，他道：“依我看，最有贤德的便是我们的大少爷，未来的驸马爷，如是他能当季家的掌门，定是众人都服。”
季亚峰看了他一眼：“叔叔见笑了，侄儿只是一个武人，打仗带兵在行，对这类管理商号的事向来没有兴趣，也没有这个能力。怕是难以当众任。二弟，虽说玩世不恭，却是聪明能干，把博莱商号交给他，我相信他一定能收敛性子，做出一番事业来。”说完，对季亚云投去一个格外信任的眼神，“所以，大家不用再吵了，二弟管理博莱商号，我第一个赞成！”
真是好大哥，也难怪季亚云会与他关系如此好！
王晨月看着季亚峰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味道，点头道：“亚锋多这么说了，我代他谢了各位管事的好意。”
王旺宇道：“亚锋不愿意，还有亚平。亚平年级虽比亚云小，却是吏部侍郎，比亚云有出息多了。”
季亚平站起来，先是一拜：“谢谢叔叔的好意，可是亚平年级善小，学习不足，怕是不能当此重任。”
“年龄虽小，却也是吏部侍郎，年级大的也没有比你有些出息。”王旺宇道：“依我浅见，先让亚平管理一阵再说。”
这个叔叔，与季亚云有什么仇，把他贬得如此低下。
季平志忍住怒火道：“旺宇弟，你倒说得事事都在理。亚平有吏部的事，本就事多，如今在摊上博莱商号，怕是做不来了。再者，博莱商号只是季家的一个小商号，先让云儿锻炼一下，若是不行，我定会在换人，选贤才而任。”
看了王旺宇一眼，“别忘了，云儿也是我的亲身儿子，季氏一员，入得了宗堂，晚衣也是堂堂夫人之位，哪里来的庶生。倒是你，一再阻拦亚云进入商号，其心难测，莫不是听了什么人得话！”这话似明似暗，似有所指，身后的王晨月变了脸色。
“今日，我在这儿再说一遍，季亚云是季家堂堂二少爷，这地位谁也动弹不得，若是再有人敢妄加评论，我定然不能轻饶。”说完，面带寒霜，狠拍桌子，茶几具裂。
话一说话，这季家的管事宗亲们就再不敢吱声了。那王旺宇偷偷瞄了一眼，便低下头不敢说话了。
就在这时候，老太君缓缓开口，“亚云管理博莱商号，我是同意的。但若是为了这件事伤了大家的和气，老身也是不同意的。”
第一卷 姻缘 第四十章 乱了心
王旺宇听了话，眼睛一亮：“老太君说得是。我等也只是说出自己的观点，并没有其他意思。”
季平志半不解半急道：“娘，你这是……”前几日，与娘商议时，她是同意的。
荣玉扇执起拐杖站起身子：“都是一家人，伤了和气，传出去，不被人笑死。依老身之见，亚云要去管理博莱商号，总得有一个期限吧，总不能他管不好，还让他毁了博莱商号。”荣玉扇面色平静，嘴角还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那眼光在众人身上扫视一圈，却无人敢与她对视。
莫凝心也低着头，感觉那眼光望着自己这边的时候，停了一会儿。
“要不，”荣玉扇举起三个手指头：“三个月。三个月后，若是博莱商号亚云经营不善，那么就收回吧！你们可有异议？”
王旺宇忙笑道：“老太君说得是，我等哪敢有异议。”
莫凝心轻轻一笑，看来姜还是老的辣，老太君一出，无人敢与她对视，自是比季平志这个当家的还威风厉害！
荣玉扇又笑道道：“以后议事堂上，如果在有人口出厥词，无论为了何事，只要是有辱没季家的，就按祖训处理。老身这辈子，没做过什么事，季家祖训却是记得清楚得狠？你们各位，想不想考考老身的记忆？”
荣玉扇此言一出，众人的目光便都落到了王旺宇身上，王旺宇脸色一下子变得难堪，笑得牵强：“老太君乃记忆非常，晚辈岂有这个能力把那祖训背得滚瓜烂熟！”
荣玉扇点点头，笑道：“各位还有事吗？没有事就各自散去，各商号还有劳各位管理了。”
说完，望了季亚云一眼，她便在众人的搀扶下慢步离开厅堂。
莫凝心站起身子，准备与季亚云一起离开。却听见季平志在身后叫道：“云儿，你跟我来。”
季亚云跟着季平志进了隔壁的厢房，莫凝心便坐在大厅外面的长廊石板上，发呆似的望着绿草鲜花。
今日的阳光很大，小草上滚动着露珠反射出晶莹的水光。修剪整齐的树木随着风细微地响着。几片半黄半绿的叶子随风落在她的面前。
就要秋天了。
莫凝心突然意识到，她来这京都已过了一个夏天。她已为人妻，住在这深不见底的庭院里，过几日，她的夫君就要到外头做事，跟公公一样早出晚归。
以后怕是很少见面了吧。
若是他真的做得好，成功的话，在这儿就可以有自己的主张地位，谁还敢小看他，他以后也会像公公一样，再娶上几个女人。至少，他定是会娶林月儿的。那时候，不会再有多少人去反对了。
他和林月儿会过着幸福的日子，神仙眷侣般。
那她该怎么办？
莫凝心有些心慌，一阵微疾的风拂过，令她的思绪像起伏的波涛，理不清……
她该离开吗？放手天涯！他说过，他与她，想干什么自干什么去，两不相扰。她该要一份休书，潇洒自然地离开这个家，然后，带着妹妹去过着自由无拘束的日子。
两不相扰，彼此都追求到各自要的东西。
这本是很好的，她一直都盼着，可是，现在……莫凝心面红心跳，多怪那落叶，怎么搅出这乱七八糟的心思。
也不知过了多久，季亚云与季平志谈完话，走出大厅，向右转，忽然在长廊边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人隐在叶子繁茂的地方，淡淡的阳光勾勒出她的侧脸，看过去，还真像一幅山水墨画。
季亚云轻手轻脚的走过去，见莫凝心靠着栏杆已经睡着了。难道是等他等乏了，所以睡着了？真是奇怪，她会等他？
季亚云眼珠一转，带着坏笑，摘了一片树叶，轻轻的在她脸上划来划去，莫凝心似乎感到了有些什么，睁开眼一见是他，微颤的眼睫毛动了动；继而转过头不再看他。
“你在等我？”季亚云漫不经心的问。
莫凝心站起身子，拍掉粘在身上的尘土和落叶，笑了笑：“二少爷多想了，我可不是为了等你。”话虽说着，脸却红了。
“那你为什么在这儿？”季亚云笑着问她，那眼睛一亮一亮的，却是让莫凝心非常讨厌，总觉得他看出她心里所想的：“你总不会觉得这儿风景好，鸟语花香，特好睡觉，所以，在这儿边欣赏风景，边睡觉？”
他说这话的样子，不光眼睛，整个人都让人不喜欢。莫凝心说道：“我是在等公公。”
季亚云奇怪道：“你等他做什么，有什么事要对爹讲？”
“二少爷整日不见人影，为妻寂寞难堪，想没事的时候可以到外头走走。所以，特地来请示公公。”莫凝心嘲解道。
季亚云一愣，继而笑道：“是，你是该多到外头走走。说不定……”还能碰到你的如意郎君呢！
话讲到一半却停了，莫凝心却是明白他的意思，想到昨夜的话就觉得生气难堪，脸上却是微微一笑：“谢谢二少爷的好意，凝心定不负所望。早日找一个托付终身的人，离了二少爷，省得碍眼。”这话是赌气而说，莫凝心也不想在理他了，转头就走。
倒是身后的季亚云有些呆愣，这个莫凝心，居然可以看出他心中所想；不过，他好像从没认为过她碍眼的。
按理说，莫凝心想到外头走走，这是家事，应该去找大夫人王晨月的。可是，王晨月素来与莫凝心不和，总巴不得她再出什么状况，好安一个罪名与她。若是找老太君，莫凝心更是不想。老太君向来精明高深莫测，若老太君不同意，定会再说一团训理与她，若是同意，那也不定是真的，说不定会一直派人盯着她，她在外头的日子也不见得安宁。于是，莫凝心思量一会儿，仿佛，公公对她是诚心的，姑且试一试。如果不成功，那只能另寻办法了。
莫凝心走进厢房，福身一拜：“儿媳妇拜见公公。”
季平志正在看一册子，见了莫凝心，有些诧异：“心儿，你怎么来了？”
第一卷 姻缘 第四十一章 你可真大方
莫凝心低眉敛眼，一副安静庄重的模样，道：“儿媳有事求于公公。”
季平志和颜悦色说道：“有何事，说吧。你我是一家人，怎么这么客气。坐下来说。”
莫凝心垂着眼帘，她想起一个成了亲的女人若是经常往外跑，定会惹人嫌言，不合女训，这件事老太君大夫人不同意，公公一个男子也不会愿意自己的女儿整日望外跑，况且她是她的儿媳妇，所以，她来找公公，怕也错了。公公再疼爱她，也不会做出这种出格的事。莫凝心有些紧张，若是以前，定不会做出这种没有保证的事。刚才与季亚云谈话，赌气了，所以一时头脑发热，就说她是来等公公……
莫凝心道：“儿媳听说京都城内开了个女子私塾，想让凝语去那儿读书。”这个女子私塾，她有次路过，就记下了，这个理由够充分吗？至少，凝语不用跟着她偷偷摸摸出去了。
季平志有些惊讶，想了一会儿，道：“凝语若是要读书，可以请女夫子来家里教她，何必去那私塾与那些三教九流的女孩子一起读书呢！再者，我们请的女夫子定是这京都最好的，外头的夫子比不上。”
莫凝心一愣，涩涩一笑：“儿媳明白，只是，只是凝语一直呆在府中，儿媳怕她孤单了。”
“可以找人陪她玩。”季平志说道：“明日我叫人找些与她同年级的姑娘，陪着她，也就不会孤单了。”
莫凝心眼中复杂之色一闪而过，好一会儿，其声缓缓：“凝语自从爹娘去世后，就一直郁郁寡欢，惹出一身病，到现在也没有好。我……儿媳以为凝语可以经常到外头走走，开心快乐点，也许这病会慢慢好的……爹娘在世的时候，凝语一直都玩闹惯了，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无拘无束的，这几年突然变得安静……凝语的性格本事那种活泼好动的……”她说着，也不清楚自己说了些什么，只是想起以前凝语的天真烂漫，就觉得心伤。真是对不起凝语，以后她只能跟着她偷偷摸摸的出去外头。
季平志也是一恍惚，眉眼不经意的动了动，眼里居然有了几颗如珍珠碎片般的水珠，只是一瞬，就消失了，“凝语这年龄当是春花烂漫的时候，多出去走走对她身体也好。”
莫凝心一愣，错愕的抬起头，却正好撞上了季平志的目光。他看着她，却仿佛又不像看着她，那眼神仿佛穿过她的身体，投向了那不知终点的地方。
“公公，”莫凝心觉得怪异，轻声唤道，“公公。”
季平志收回眼神，笑道：“人老了，便有时爱发呆。凝语，就听你的，让凝语到那个女子私塾读书，我会安排一个跟班负责照顾她，不会让她受到委屈的。”
莫凝心轻轻一拜，心里很是感激，脸上却是一副淡淡的表情：“谢谢公公。”
季平治脸上带着慈祥的微笑，突然问道：“心儿，你母亲在世时，可否提到我？”
莫凝心心里咯噔一下，自是想起那日季平志呼唤她母亲的事，觉得奇怪，答道：“娘亲在世的时候，对凝心说过与季家公子指腹为婚的事。”
“其他的呢？”
“外婆在世的时候，也与我说过，她与季家主母是结拜姐妹。”
“不是。”季平志打断她，道：“你娘亲没有说过其他的吗？就比如，我，”他觉得这样问不妥，“我与你爹也是相识一场，才定下这门婚事，难道你娘就没有提过我们是如何认识的？没有提过关于我的事。”
莫凝心更是不解，关于季平志的事，就是季家的事，她该说些什么。娘亲一向不理世事，也不认识多少人，她并没有提起过除了爹以外的男人。
季平志突然叹了口气，摆摆手：“我知道了，你出去吧！”
莫凝心又一拜，带着心里越来越深的疑惑走出厢房。
出了厢房，走到湖边，忽然看到不远处一人倚在柳树下。苍蓝的蓝天，碧绿的湖水，那人的容颜，清澈如水，却璀璨得像那阳光，生生在她的心里射出一条隙缝。
莫凝心当作没看见他，径直从他身边走过。
季亚云凑过来，问道：“怎么样？爹答应了没有？”
“不管你的事。”
季亚云说道：“我看你的脸色，定是没有答应。不过，这种事，哪个做男人愿意自己的媳妇和老婆到外头乱逛的。除了我，也就只有我愿意了。”
“是啊，你可够大方的，”莫凝心忿忿的瞪了他一眼：“为妻子做媒，你这个夫君可真大方。”
“你怎么还在生气。”季亚云说道：“这事扯不到一起。我说了，就算是月儿想到外面去，我也愿意的。如果可以的话，我还会陪着她一起去玩。浪迹天涯。”
莫凝心停住脚步，望着他，道：“这可惜我不是林月儿，这话你对我说没用的。”
季亚云安慰道：“其实你不必生气的，如果你想出去，我可以帮你。我不是要去博莱商号做事吗？我可以找个借口经常带着你一起出去。”
“不用！”莫凝心没好气的说道，“博莱商号，还不知有多少事等着你呢！你可不要忘了，三个月的期限，没有得到众人的认可的话，你，季亚云，也就是个无用之人。以后，自己想要有这个机会都难了。”
季亚云愣了愣，“那是我的事，你扯到我做什么？我好心在这儿等你，就是怕你被爹骂了。刚刚在里头我被众人说得一无是处，自然知道被人冷落的感觉是什么样的，可是我习惯了，你却没有。你进去找爹的时候，我原是想拦住你的，可你气势汹汹的就进去了。我想，爹一疼爱你，也不会说什么重话，说不定还特许你出去几次呢！可是你一见到我就是一副气愤的表情，我就知道你被说了。好心过来安慰你，你反倒也跟着那帮人，一起来贬低我。”
莫凝心听了这一番话，也不知是什么感觉，苦辣酸甜都有了，她叹了口气：“我没有被公公说，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你多心了。”
“那你为什么生气？”
“我——”莫凝心把头转到一边，“没什么？你多心了！”
第一卷 姻缘 第四十二章 哪朵花有毒
季亚云耸耸肩膀道：“你不说，我也不多问了。”
两人并排走着，也没有再说多余的话，到了季亚云的园子，莫凝心抬头看着园拱门上的龙飞凤舞的三个字——南山墅。
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
莫凝心微微一叹：“谢安石建了‘东山墅’以表淡泊意志，却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