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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所说如此，可是季亚云愿不愿意见她妹妹，还得等他回来才知道。
夏日下午的阳光十分的大，睡过午觉后，莫凝心拿了一本书就一直坐在院中一棵榕树底下的石凳上看着，树上偶尔的传来一两声知了鸣叫的声音。
看乏了，脖子有些僵硬，她动动脖子，抬眼便瞧见林月儿静静地站在不远处，一袭鹅黄色的衣裳包裹着玲珑的身躯，容颜端庄，秀气可人。她手里端着一壶茶水，见莫凝心正看着她，走上前去：“奴婢林月儿拜见二少奶奶。”
“起来吧。”莫凝心合上书：“有什么事吗？”
林月儿将茶水放在石桌上，倒了一杯递给莫凝心：“奴婢见二少奶奶在看书，怕二少奶奶口渴，就端一壶水。”
“谢谢，”莫凝心轻抿一口茶水，便有甘甜滑入喉中，好茶。只是茶水微凉，怕她是端着茶水在一旁站了很久。
“不用谢。”林月儿咬着嘴唇：“二少爷在时，我也是这样对他的。”顺其自然，不再称自己为奴婢。
林月儿眼里的有些不甘和无可奈何，只是一瞬间，却被莫凝心捕捉到了。她知道，这南山墅大到这季府上上下下没有多少人会尊重她，可是她现在是二少奶奶，她们不得不服从。
“嗯。”莫凝心眼神一片冷清，看不出喜怒，只是那样淡定地坐在那儿：“二少爷还没回来吗？”
“是。”林月儿眼睛里似有泪意，但声音中却不大听得出来，“二少爷人今早出去了还没有回来。临走之前，吩咐我们，要好生照顾二少奶奶。”为什么要好生照顾她，为什么，为什么？尽管季亚云有告诉她事情的始末，可是她就是忍不住去怨恨，凭什么她和她一样的身份卑微，她就可以嫁于季亚云做二少奶奶，况且这个二少奶奶还不一定是无辜清白的，想起大喜之夜看到的。林月儿更是愤恨。
莫凝心抚着茶杯，翠绿荼水，映着洁白的盅底，十分好看，让人心旷神怡，可是，这谈话却让她有点不知所谓，“这茶水很好，泡茶的人当是很好的。”
不知为何莫凝心会这样说，林月儿一愣，道：“这茶水是我泡的。”二少爷最爱喝她泡的茶水了。
“嗯。”莫凝心眉心微微一皱，猜想一定有什么事情发生，可能是林月儿和季亚云之间的。她轻轻品着茶，心下却在思量着。
“四小姐，您怎么来了？”一阵女声响起。
莫凝心侧转头，只见拐口处一名蓝衣女子婀娜而入，绿琪端着糕点跟在身后。
“二嫂。”季子衿也不客套，坐在石凳上，来得匆忙，额上满是汗水，她一边用帕子擦汗珠，一边说道：“二嫂，二哥呢？我找他有事。”
莫凝心淡淡一笑，这季子衿就像一阵轻风，让她觉得不再闷热：“他出去了。”她倒了一杯茶水递给她。
季子衿接过水，咕噜咕噜地喝进肚里，喝完，还不忘回味一番：“这茶水真好。我屋里就没有这样的茶水。”又问道：“是谁泡的？”
莫凝心微微一笑：“是月儿泡的。”
林月儿站在一旁，见季子衿看过来，忙福身：“奴婢拜见四小姐。”
“起来吧。”季子衿道：“你的茶水泡得不错，我向二嫂要了你，以后你就到我这里当差吧。”
林月儿听了话，有些惊慌，眼睛里很快布满泪水，楚楚可怜地望着莫凝心。
莫凝心也是一愣，继而笑道：“这事我可做不了主。等二少爷回来，你再去向他要人。”
季子衿道：“她们是仆人，二嫂你怎么会做不了主。再说，二哥从来不管这些事的。”
莫凝心叹息道：“只是她若给了你，以后，我就喝不到这样的好茶水了，我舍不得。”
季子衿看了一眼还在惶恐不安的林月儿，没有任何的掩饰，脸上一沉：“要记住自己的身份，不要想着飞上高头做凤凰。”
这一通教训没头没脑，却让林月儿更加惶恐不安，小声抽泣道：“我没有。”
“还说没有。”季子衿大声道：“一个奴婢竟敢自称‘我’，二嫂善良不与你计较，若你在我房里，我早早的将你赶了出去。可是，你不是我的人，但是若有下一次，我便告了老太君将你逐出季府，众使二哥再不舍，也断不会违了老太君的话。”
想必季子衿是听了她和林月儿之间的谈话才说这些话的。看着林月儿低头哭泣的摸样，凝心有些不忍，再者子衿也说得太过冷硬，她温和淡笑：“这茶水实在好喝，月儿，你再去泡一壶来。”
林月儿听了话，像听到赦免令，站起身转头离开。
季子衿挨不住这气，在她看来，她的二嫂不善言就谈，性格善良柔弱。“二嫂，你怎么可以这样任她欺到你的头上。这样下去，你怎么服众？”
“二嫂，我原以为你与她们不同的，你敢去退亲，应该是个很有主见的女子。可是，现在怎么这样软弱，连仆人都可以欺到你的头上。”尽管与这个二嫂并没见过几次面，可是因为二嫂退亲的事，子衿就对她有了一种叫做敬佩的情愫，她喜欢这种不拘礼数敢作敢为的女子。
莫凝心微微一笑：“四妹，认为怎样才能服众？”
“你要先肃立威信，让所有人都服你，怕你。奖罚幷施，让她们知道谁才是主子……”季子衿讲了很多，等了半天，不见莫凝心回答，她咳嗽一声，“二嫂，我说的话，你可记住？”
莫凝心淡淡一笑，“其实四妹不用如此顾虑，凝心自有凝心的办法。”难道她此刻应该坐在正厅挑剔这挑剔那的，或者是指挥人弄得他们团团转，吃尽苦头，摆尽架子？这样，哪里还有闲情看书的潇洒？
其实今早她回来，园里的下人都集在正厅里等着见她。也不多人，就六七个而已，她坐在主座上，上面已备好了茶水：“以后依旧是各自做各自的事，不用改变什么。”她淡淡地说着，她在姨父家做过几年的下人，她自然明白为下人的苦楚，只要她们各尽本分，何苦再去为难他们。
可是这个林月儿。。。莫凝心和和气气的声音：“四妹，也不要再责备月儿了，这个丫头，我瞧得好。”
季子衿有些恨铁不成钢望着莫凝心，只见她的脸上，自始至终，都是一抹淡淡的笑，说不上喜与怒，仿佛只是在谈天论地一般。不知为何，她竟在这笑容面前缓和起来，无法对她生气：“好了，好了，你瞧着办。我可不管你。”
她气恼地拿起茶壶倒水，“怎么没有茶水了？那个林月儿怎么还没来？”
第一卷 姻缘 第十三章 老太君怒了
她气恼地拿起茶壶倒水：“怎么没有茶水了？那个林月儿怎么还没来？”
一旁久站着的绿琪听了话，端上糕点还有茶水：“奴婢备了些点心，二少奶奶和四小姐尝尝。这茶水想必没有月儿泡得好，却也可口。”
季子衿对绿琪说了声谢谢，喝着茶水问道：“二哥什么时候回来？”
莫凝心嘴角带着盈盈笑意：“不知道。”
季子衿差点把茶水吐出来：“你丈夫出门，你没有问他去了哪里什么时候回来？”
莫凝心喝了口茶，细细品味，这茶水不及林月儿的好，却也别有一番滋味。其实这样的日子也是不错，喝着顶尖的茶，欣赏着优美的风景，读着书，如果她心里没有那一份奢想，这种日子是好的，可是偏偏她有。她有一份隐埋在心里的愿望，她不是没有目标的活着，所以，不愿让自己空虚，失去自己。
这往后的日子要如何过，顶尖的茶，美味的菜肴，终有天也会淡下，眷养在笼子的小鸟看着头上的同一块天，也会闷坏。
这往后的日子该如何过？
莫凝心神情有些黯然，只是一瞬，淡淡一笑，云清风淡：“他要去哪就去哪。”
季子衿想起二嫂是不愿嫁给二哥的，心下思量，难道二嫂还在记恨二哥，所以对二哥不理不睬的。她咳嗽一下：“二嫂，其实二哥人是很好的……他有时候是不济了，但是人是很好的。那日的事……”却见莫凝心淡淡地看着她，她闭上嘴不再说话，脸微微红，别人夫妻间床头床尾事，她怎么可以去理会呢？！二嫂都不生气，那她多嘴什么。她有些懊恼：“好了，二嫂，我走了。二哥回来的时候一定要记得告诉我。”
莫凝心有些疑惑：“你找他那么急有什么事？”
季子衿脸更红，衬得人更加妩媚：“二嫂，我跟你说，我……我画了一幅画，我想把它绣出来，可是绣功不好，想让二哥找个绣娘来教我。”
莫凝心忍俊不禁，只是为了这件事，小女儿的娇羞之态就显露：“这是什么大事？你可以告诉大夫人或四姨太，让她们给你请最好的绣娘。”
“不行。”季子衿摇着莫凝心的手臂，“好嫂嫂，你不要把这件事告诉她们。我不要她们知道。我娘亲以前找过绣娘来教我，可是我没学会，我这次是偷偷的叫二哥请人教我的。二嫂嫂，我与你投缘才与你说的，别人我不想告诉。”
这是什么话，学刺绣用得着偷偷摸摸的吗？
“而且，我要找的那个绣娘，不是一般人，也只有二哥能请动她了。”见莫凝心还是不解，季子衿解释道。
莫凝心看见季子衿眼里有流光溢彩闪过，淡淡一笑：“好。他回来我就去告诉他。”
季子衿站起身子笑得一脸灿烂：“那谢谢二嫂了。“她转头对绿琪笑道：“谢谢绿琪姐姐的糕点。”
看着季子衿转身离开消失在眼前。莫凝心心里微微一叹，陷入沉思中。
静默半晌，“二少奶奶。”绿琪突然问道：“刚才那名丫头叫月儿？”
“嗯？”莫凝心转过头，见绿琪垂头想着什么：“怎么了？”
绿琪笑笑：“上次小翠倒在花园里，就是被她叫醒的。”她有些犹豫：“奴婢，奴婢有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讲吧。”莫凝心坐下身子。
“大夫人的本名里带有月字。”
莫凝心一愣，继而轻笑，原是这样。奴才的名字是不能与主子的名字同字甚至同音的，这些规矩，就是大户人家为了显示身份高贵，不能与奴才相提并论而设定的。这林月儿的名字看来犯了大忌！
绿琪想想：“二少奶奶，那月儿是不是冒犯了二少奶奶？”
莫凝心淡淡一笑：“没有的事。四妹怕是误会了什么。”绿琪的话太明显了，若是真的承认林月儿冒犯了她，再加上重名的事，林月儿也就不用留在季府里。一个弱女子若是被人赶出去，这生活怎么办？
绿琪见她说得简单平静，也没有多想：“二少奶奶还是让她改名吧。”
“这件事还是等二少爷回来禀了二少爷，让二少爷替她改吧。”莫凝心眉心一动，林月儿那日为季亚云求情，还有今日的对话，她又不是傻瓜，怎么看不出林月儿对季亚云的感情非同一般，既然是季亚云的人，就让他自己去做主好了，她何必操这份心。
然而，季亚云一走就是好几天。莫凝心已经几天没见过他了，除了新婚的那天和第二天的奉茶，奉茶之后他离开就再也没回来。第三天的时候，他让人悄悄接了林月儿离开。林月儿这一走也没再回来。
莫凝心倒是觉得没什么，她和季亚云本就说好了，互不相干，所以他不回来对她也没什么影响。这几日，只要关上阁门，就如同与世隔绝一般，除了偶尔季子衿会来找她谈心，或是老太君遣人过来送礼问话倒也是真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这同爹娘在时的莫家一样，没什么人管着她和妹妹，倒也是乐得自在，甚至比那时候，还胜了几分。
每日与凝心说说话，看看书，绣绣画，一切都是那么美好宁静。
只是莫凝语总是爱问她：“姐夫呢？姐夫还没回来吗？”，每次她都要找理由来解释，幸好，凝语问多了也不再问，每日陪着姐姐也乐得清闲。
这日天晴，阳光很灿烂，莫凝心来到花园，却见花儿开得有些枯萎，乱七八糟的。
园里的花儿连带季亚云的书房原是林月儿管的，可是这几日林月儿心情低落也就忽略了书房外花儿，而后来她又离开了，任它们繁茂生长。这月正是花开荼靡的时候，有的花儿开得太过嚣张，有的花儿却枯萎了挂在上面不死不活的。
莫凝心兴起，拿了把剪子，细心地修理着枝叶。
烈日当头，莫凝心的额头渗出汗珠，却兴趣极融。累了，她想喝口水，叫道：“绿琪，去帮我倒杯水。”
可是却没有绿琪的回声，她这才发现，四周太安静了，安静过头了，转过头，却见老太君执着拐杖在大夫人的搀扶下站在身后，绿琪低着头安静的站在一旁，四周的仆人都秉着呼吸站着。
老太君脸色凝重，看样心情是不好了。
莫凝心很快从诧异中恢复过来，微微一福礼，端得是大方得体，不露半分不妥：“凝心拜见奶奶，拜见大娘。”
荣玉扇神色复杂地看着莫凝心，而后竟是莫名其妙地道：“跪下，跪下。”
第一卷 姻缘 第十四章 对持
这一通命令下得莫名奇妙的。
莫凝心轻轻一挑眉，却只是安静地站着，并没有跪下，她不知道她做错了什么要跪下，她尽管尊重老太君，尽管柔弱，可是她却是有着自己的傲气，并非任何人可以践踏的：“奶奶，凝心做错了什么要跪下？”
于是，一时间，气氛竟是凝成冰。
老太君肩膀一耸：“我叫你跪下，这也要理由吗？”她有些愤怒：“难道你连我的话也不听吗？”
王晨月扶住颤抖的老太君：“婆婆，你可不要气坏身体啊？你也知道的，凝心的脾性就是这样的。她连父母的遗愿都可以违弃，这算什么。老太君不要生气，消消气。”火上浇油，越烧越旺。
老太君是真的气坏，脸色渐渐变得难看。从未有人胆敢不服从她的命令，倒是想不到，这个莫凝心，竟是如此大胆，一再违抗她的命令。她是料准了她不会对她发脾气吗？
绿琪见此慌忙出来打圆场：“二少奶奶，老太君气坏身子可不好！”这个二少奶奶平时看起来柔弱乖巧的样子，今日儿是怎么了，连老太君的话也不听了。
可是，莫凝心只是淡淡扫了她一眼，依旧站着。
两人僵持着。
王晨月只是扬嘴一笑：“二少奶奶，凝语小姐还在后院待着呢！”
莫凝心抬头望着她。
“凝语小姐过来看到这样，恐怕不到好吧。”王晨月笑道。
这根本就是捉住了她的软肋，知道她在这个世间唯一担忧的就是凝语！王晨月的这一番话，分明摆着就是威胁！
好狠！
果然非一般人，提亲时就将她看得如此透！难怪季家上上下下都怕这个大夫人，难怪二夫人再受宠爱也只有夫人之名却只是姨娘的地位。
莫凝心脸色一变，心中百转千回，最终只化成了一声轻叹，慢慢地，她面无表情跪下身子：“凝心对不起奶奶，请奶奶责罚。”
见她跪下，老太君原本冷怒的脸缓了下来，看着她，格外复杂。
有仆人搬了椅子，老太君坐在上面：“你以为我为什么要你跪下？”
莫凝心垂着脑袋：“凝心并不知道。”
“你以为什么？”老太君叹了口气，眼睛却是直盯着莫凝心：“我真是老了，现在连教训一下孙媳妇都不行了。”
莫凝心看着地板，心里有些哀伤，不知是哀伤老太君还是哀伤自己：“对不起，奶奶，凝心以后不再犯了。”
“你错在哪里？”
“凝心不该不尊重长辈。”莫凝心想了想。
“你还错在哪？”荣玉扇叹了口气，呆了一呆：“亚云呢？”
莫凝心在听到荣玉扇的问题时心里咯了一下，她知道她的意思了。她脸色平静：“凝心不知。”
“你是他的妻子，难道你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在外头都干些什么？”
地板上洒落着几朵花瓣，是刚才剪花枝时落下的。花朵儿蒙上尘土，哪里还有以前的美丽纯净呢？她顿了顿，淡淡一笑，回了句：“夫君对外头很是熟悉，自然会好好照顾自己，他，他不会有事的。”
“你……”荣玉扇望着她，有些无力：“他是你丈夫，出门在外，你居然放心。他还带走了那名叫做林月儿的丫头，他们去做什么，你不关心吗？”
莫凝心垂眸说道，“夫君带了一个丫鬟离开，有人照顾他，凝心更是放心了。”话虽这样说着，林月儿被季亚云带走，她也是后来才知道的，可是，老太君怎么知道。难为那有心人了！
老太君盯住她的眼睛：“你倒是大度！”
莫凝心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静静地说：“那是为妻子该做的。”
也不知为何，今日她讲了那么多的话，会和老太君叫起板。莫凝心苦笑了一下，心里有个声音告诉她：你这笨蛋，你在做什么，你和奶奶斗气，根本就是螳臂当车，不自量力。要知道你在这季家最大的依靠便是她，快和奶奶道歉！可是也有个声音在叫嚣：怕什么？你哪有那么好惹！你总是柔弱，这什么时候是个尽头！慢慢的，前个声音居了上头。
她心里又叹了口气，想通了也只是痛，更深的酸痛，她有时候真恨自己为何想了那么多，她听到自己说道：“凝心知错。凝心初为人妻，很多事情都不懂，让奶奶受气，请奶奶责罚。”
荣玉扇的目光依旧没有收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