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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霆关霖,带着人,我们下山。”海沧的声音威严依旧,刚才战斗的余威还没全部褪去,倒比平日的明玉还让人不敢接近。
“是!”关霆关霖立定应答,转身对着孩子们说话,“小飞,走,下山。”
小飞爹一路连话都不敢说。他明明看着海沧的腿上身上都流着血,尤其是腿上那几道爪子印,在裸露的小腿肚子上犁下去,像刚翻过的沟陇。他使劲瞅着明玉半边身子都红了,尤其肩膀上,衣服都撕破了,露了血淋淋的皮肉出来,她左手上还有着磨破的痕迹,也不知道是什么给弄的。可是,那两个人走在前面,就是让人觉得怕,比这山壁那狼都得可怕。
倒是关霆关霖两个,似模似样的带着孩子像带着军队。
一回去明玉就倒下了,小飞娘一探她的额头,烫手得很,一张脸原本因为伤而苍白,现在却红嫣嫣的,更衬得嘴唇上连点颜色都没有。小飞爹紧赶着去镇上请了大夫来,给那夫妻两个看病看伤,折腾到天亮才算完。
幸而海沧是个壮实的,虽然伤口不少,可是不很严重,总算没倒下。
大夫给海沧裹伤的时候,小飞爹在海沧的身上看见不少旧伤,乍一看可真怕人。后来小飞爹听小飞娘讲,明玉身上也都是旧伤。小飞爹明白,那两个人真是刀头血河里趟出来的,不知道以前究竟是做什么的,没准也是将军呢。小飞娘不信,她觉得,真要是将军能跑到他们这村子里种地来?现在哪个将军不是住在舒舒服服的大宅子里锦衣玉食的被人伺候着呢!不定是犯了什么事的人呢!可是两人都不敢说,也不想说。海沧明玉都是好人,他们这么觉得。
小飞倒了霉,等着人仰马翻的都忙活完了,小飞爹第一件事就是给他一顿胖揍打得小飞嗷嗷叫唤,撒丫子就从家里跑出去了。跑到关家门口却停了,转头对小飞爹说:“爹,关霆关霖还没进屋呢。”
那哥儿俩从回来就站院子里,一步也不敢踏进门,站到现在,都好几个时辰了。海沧大马金刀的坐在门口,正堵着门,看意思也是不准他们进去。
“爹,去劝劝关叔呗。”小飞拉了拉小飞爹的袖子。
“我哪敢劝呢。”小飞爹一缩脖子,把小飞拖回家了,“咱们还是回家吧。”
海沧就那么看着俩儿子,面色阴沉,如蓄积着风暴的大海。他平日看着温和,然而发怒起来,却比什么都可怕,就算大暴雨前闷得人喘不过气的天都没他吓人。
关霆关霖自知有错,更是不敢则声,只低着头在外头站着,站得笔直。
“海沧。”虚得要飘起来的声音从里屋传出来。
海沧忙起来,转身进了里屋,没在门后面。
“海沧。”明玉强撑着半起了身,又被海沧扶着躺下去,“让他们进来吧。”
海沧不应,只掖紧明玉的被子。
明玉却伸手拉住他:“海沧,他们也折腾了一日夜了,让他们进来吧。还小呢,身子怎么受得了?”
“不行。”海沧沉声,“往日的时候,遇着人犯了错,你可会徇情?”
明玉没法言说,最终也只叹着:“海沧,他们是孩子。这次受的教训也够了。何况他们的应对也都得法,算是有功。还不给他们将功赎罪了?若不是他们两个,怕那些孩子早被狼吃了。何况,遇险则身在前,遇敌则抗于面,他们两个都做得不错。是将帅的料子。”
听着明玉说了这么多,身子虚得不行,喘个不住,海沧也心疼她:“罢了,再一个时辰。”
正说着,听见外面人喊马嘶的,海沧正要去看,却听见敲门:“爹,白姨。”是关霆。
“谁让你进来的?”海沧厉喝。
外头沉默了一下,才又响起关霆的声音:“爹,送酒的来了。我来禀报。这就出去,不敢再进来了。”
“回来,进来吧,叫关霖也进来。”明玉忙挣着叫住人。她看见海沧眉心皱起,却去捏了一下他的手,继续说着,“既然是送酒的来了,你们两个在外头站着也不像,都进来吧。”
海沧没办法,明玉都说了这话,他也不能再教孩子出去了。大步过去开了门,出去收酒。
里屋门没关,关霆关霖能看见白明玉躺在床上,盖着厚厚的被子,瞅着比平日多加了一层。然而白明玉的脸色还是差得很,好像都要透明了似的,一碰就能破了。他们两个心中愧疚,却又不想给白明玉看见。说是让他们进来,可当爹的没发话,哥儿俩还是不敢回去自己屋里歇着,就在大堂地上站着而已。
明玉也知道,海沧不言语,那哥儿俩就不敢乱动,于是向着两人招手,让他们过来自己身边。
关霆关霖犹豫了一下,脸上还是不情愿,但总算是肯过来了。
“你们……”明玉想说什么,看着小哥儿俩都是灰头土脸的,其实早糟践得不成样了,脸上还有生火的时候蹭的黑灰,山上树林里的枯叶还粘在他们衣服上。关霖胳膊不知被什么给擦破了,倒是不再流血,可微微有点肿起来了。她蹙了眉,心里疼惜得很。
“想骂就骂,想打就打!”关霖挺着背,绷着脸,“这次是我们错了,想怎样就来吧!”
明玉错愕,却不想得来的是这么一句。若是往日还能控制自己的神情,今时伤重,眼里的伤心却怎么也掩不住了。她垂了眼睑,淡淡的说:“柜子里有伤药白布,架子上有清水。关霆,去给关霖包扎一下吧。”
关霆不多说,按着白明玉的指引去给关霖裹伤。其实他们哥儿俩最奇怪的就是,别人都分不清他们,怎么白明玉从来不会叫错?
关霖不肯,甩开关霆的手,被关霆一把抓住:“挣什么?你这伤难道当真不管了?”
“小伤!不用她惺惺作态!”关霖还争。
“没拿自己跟人置气的!”关霆斥责,“她要做好人,就教她做去。我们只站定自己的立场就是了,不动不摇,不为所贿,只要立身得正,难道还怕人给歪了?”这话原本是关海沧教给他们做人的,却不想被用在白明玉的身上了。
哥儿俩谁也没想把声音放小,都知道白明玉一清二楚的听在耳里。
“立身得正,说的好。”关霖也就不再挣,由着关霆给他摆弄伤口,“有些人立身不正,还想要做好人,可是自取其辱呢。”
“她不过是想嫁爹罢了。”关霆手不闲着,嘴也不闲着,“可是我们不应,她就嫁不了。自然要想着对我们好些,早些教我们应了才行。”
“哼!倒是想得好主意!没见这么迫不及待的!没成亲呢,就住到一起了!也不害臊!”他也就是个九岁的小人儿,哪里知道那么多事情,不过都是听别人嚼舌根来的罢了。听见了,记住了,说出来了,却不会明白,这话有多伤人。
然而他们两个也是故意伤人的,若不是这样,就不知道怎么应对心里的那份愧疚,不知道怎么才能抑制心里的那种疼。总觉得,要是亲近了白明玉,喜欢了白明玉,就是对不起自己的娘。可是偏偏那种亲近喜欢又是压制不住的。于是愈加厌恶自己,厌恶白明玉,只能用狠狠的话来讽刺她,好像只有这样才能表明自己的态度,才能真的疏远了白明玉,对得起自己的娘。
明玉把泪吞到肚子里,不敢去看两个孩子,悲怆在心底涌着,海一样乱翻,要将她的意识也淹没了。伤口痛得发麻,钻到骨肉里去,要将她的一条手臂都卸下来一样。连别处的伤也不好过,一起折磨着她。可是她又不敢就这么睡,她知道,若是她不在海沧办完事之前安顿好孩子,他回来还得继续罚他们。才九岁呢,哪受得了这些?看着那哥儿俩都摇摇晃晃的,站也站不稳了,真怕一个不慎就摔地上去。
估摸着关霖的伤裹好了,明玉才转来再看他们,唇上还保持着笑意:“关霆、关霖,能到白姨身边来躺着么?”
“你要干什么?”关霆警惕。
明玉苦笑:“白姨冷,想让你们帮白姨暖暖。”
关霖一脸的不愿意。
明玉只能再说:“白姨伤了,也算是为了你们伤的。能,帮白姨这个忙么?”
“不欠你的!”关霖狠狠的,一头钻到了白明玉身边,躺下,身子绷得直直的。
关霆迟疑了一下,见关霖已经过去了,自己也就跟着过去,躺在另外一边。
白明玉强撑着把被子掀起来,盖在两个孩子身上,让他们躺稳当。孩子是真的累了,才沾着枕头,就睡着了。明玉也安了心,再撑不住,昏昏睡了过去。
等海沧进屋里的时候,就见着两个孩子睡在明玉的身边,一左一右的,紧紧搂着明玉,像是要吸取那种温暖,脸上恬静安然。明玉虽然伤口被压得疼,却仍是在两个孩子的簇拥下感到舒心的暖,沉静欣慰。。。。
第五章 只想寻常
明玉的酒肆没多久就开起来了。酒是在小镇上进的,什么样的都有,然而左右也没太好的,不过都是些寻常人家喝得起的。那酒肆就开在村口,离关家不很远。农人们干完了活,从地里回来,路过的时候,都喜欢去喝几杯,或者打些酒回去。不过也就是一阵,毕竟庄稼人,手里能有多少余钱?何况还是乱世刚过的时候,又兼春来耕地的季节,吃饭都是紧着呢,更是没得乱花,先过日子是正经。
海沧路过酒肆的时候,就跟着在酒肆里坐,直等到明玉关了酒肆,再一起回去。有时候看着一群群人过去,就是没个进来的,海沧就笑:“你这生意好得紧呢。”
明玉也不甘示弱,点着他的锄头:“今儿那种子可撒下去了?没得都掉沟里了吧?”她身上伤还没大好,偏逞强,见着酒已经拉过来了,再不肯好好歇着,要来把酒肆开起来卖酒。
海沧拗不过她,也只能凭她的意做,只不教她太晚。他自己耕田出的晚,回的早,都是帮着明玉先把酒肆开了才走,把酒肆关了才回。弄得小飞爹都奇怪,就他们家那地里,等到秋天的时候会不会有收成都是个事呢!可是看着那两人也不在意的样子,好像无论怎样都无妨,也不怕吃不成饭。
这天小飞爹和海沧一起回来,吆喝着海沧明玉一起到他家里吃饭。其实这段日子关家一家都是在他家吃的,因为明玉的伤,小飞娘就说不让明玉再做饭,都招呼来家里吃。明玉和海沧也不多客气,笑着应了。只是却扛了一袋米一袋面并着菜蔬肉类和一坛子酒送到小飞家,给小飞馋得够呛,顿顿抢着肉吃。
两个人说说笑笑着正走到酒肆旁,酒肆里依旧的没客人,就明玉一个攥着封信,看得脸色不好,还带着恼羞。
海沧忙问:“怎么了?”他看着那信封,虽然普通,然而封口的蜡漆和印章却不简单,立时明白了是谁来的信,反而笑了,“信上,说什么了么?”
明玉一把将信拍在桌子上:“你看!”
海沧也就笑嘻嘻的拿起来看,看完更是直不起腰,刚喝进去的一口酒差点给喷出来:“哈哈,这也太,哈哈,说得太对了!太好了!”
“父,父亲也太小瞧人了!”明玉气得坐在一旁,看海沧的样子,更恼得俊脸羞红,柳眉倒竖。一把夺了海沧的杯子,“还笑!我的酒,不给你喝!”
海沧强忍住笑,指着信说话:“也说的太对了。”
小飞爹不知道海沧究竟笑什么,也想凑过去看,又不敢,再说看了也不认识字,白看,就腆着脸来问:“这信上是说了什么,把你笑成这样?”
海沧也不避讳小飞爹,笑着讲:“这信是明玉的父亲寄来的。是来叮嘱明玉,千万别想做生意,怕赔了钱好说,万一把人都折进去,他丢不起那样的人。”又指着酒肆,“看,可不就是说的这样了?幸亏这酒肆小,没敢做个大的,不然,可真要把人赔进去了。”
明玉也不示弱,抢了信过来:“上面不是也说,教你别想着甚么种地,真想要种了,就多买点地雇人种!自己动手没得教人笑话,害他也跟着丢人!万一将来被人笑话,他的……咳,什么阵仗没见过,大风大浪的都闯过来了,倒种地的时候被锄头伤了自己,阴沟里翻船,他可是说什么也不答应的!”
小飞爹听了也想笑,看来明玉的父亲还真是了解两个人,都给说中了。听着应该平日里关系就好得很,才可以这么笑闹的。老丈人喜欢女婿可是好事,就是可惜了,两人现在还不能完婚,关霆关霖全不松口。可是想想,明玉的父亲也太放得开了,没成亲的就凭着两人住一起了?也不担心将来会有啥不妥的事?那明玉还嫁不嫁别人了?其实算来明玉年纪也不小了,就因为两个孩子,硬是耽误到现在,也是挺可怜的。不能成亲就不成亲吧,住一起总比分开强,没得更让人难过。
“行了,笑也笑够了,收了摊子,回去吃饭吧。”海沧一边说着一边动手,倒是麻利得很。那些大个的酒坛子在他手里特别听话。
小飞爹也来帮忙,两个男人都忙活,明玉就在旁边看着。远处炊烟袅袅,临着轻缓的风,竟是如熏如醉。
正要锁门的时候,传来“嘚嘚”马蹄子响,竟是一个小队的人,不一时便到了近前。为首的顶盔冠带,看着像个校尉,底下的也全是兵士打扮。海沧和明玉都立定了,望着那些人。
小飞爹吓着了,恨不得缩到角落里。
那一队人马却停了,那校尉扬着鞭子问:“你们村里,村长是谁?”倨傲得很,简直鼻孔朝天了。
小飞爹哆哆嗦嗦的虚指了一下。
校尉看也不看:“带路。”颐指气使。
小飞爹回头去瞅海沧和明玉,看见那两人还自站着,也不动,神情似乎懒懒的,可眼睛全都是晶亮。小飞爹想,要真是像小飞娘说的,那两个是犯了什么事的,还是不给军兵多见的好,也就乍了胆子,咽了口唾沫:“大兄弟,妹子,你们先回去,我带军爷去找村长。军爷,我带你们去。”
“走!”校尉也没在意酒肆门口没说话的一男一女,向着小飞爹虚甩了一鞭子,催着马就走了。
海沧和明玉望着小飞爹带着人走远,心下却诧异。然而因着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事,也不好多说多想,只得回去等着小飞爹回来再看。
等小飞爹回来的时候,两家子的人都在等着他。小飞娘早就把饭菜做好了,在桌子上摆着。关霆关霖和小飞在院子里斗狗,关霖拿着根挺老长的翎毛在那搔着狗鼻子,小飞爹也不认识那是啥羽毛,从来也没见过。关霆和小飞就在旁边笑着看那小狗一个劲的打喷嚏。
海沧一眼瞥见关霖手里的东西,眉头一皱又要起来去训,被明玉给拦住了:“关霖喜欢就去玩吧,反正也没用了。”
“那是你的……”海沧眉间拧了个锁,让明玉看见就想给揉开。
“得了,你没看见上次他们几个在外头野炊的时候用的锅是什么?”明玉就抿着嘴轻轻的笑,然后就凑到海沧耳边说了两句悄悄话,笑个不住。
海沧恍然大悟:“我说谁给翻出来丢柴房了?上面还一块一块黑乎乎的!原来是这样!”这一下子是想怒又想笑,也顾不得去收拾关霖了。
明玉一旁取笑:“你那个本来就是黑的,烧了也看不出来。”
“胡说,那黑的能一样么?”
那两个笑闹着,看得小飞爹心里真叫个羡慕,这小夫妻的就是好,哪像他和小飞娘,一天连话都说不上两句,左右也就是柴米油盐的,小飞娘一个不顺心还扯着他耳朵骂。
“齐大哥回来了。”明玉看见小飞爹进来,先就站了起来。
“嗯。”小飞爹应了一句,勉强在脸上扯出来个笑,却实在苦得很,随即叹了口气,整个身子都弯了下去,愁虑就像个有型的云,压在他头上。
“怎么了?出了什么事么?”海沧忙问。想到要去找村长的那一队兵士,知道肯定是相关的。
小飞娘招呼了三个孩子,教他们洗了手,一起上桌吃饭。三个孩子吃得狠,小飞的吃相从来不好,连关霆关霖都跟着狼吞虎咽的,像有人抢似的。
“关霆关霖!”海沧低喝,“没规矩!”
那双棒这才放慢了速度,可是一口还是比别人都大。这都是多年养成的了,一时要改也没办法。
大人们也就不再管孩子,自顾的说着话。
小飞爹才吃了几口就吃不下了,一个劲的叹气。海沧又问他,他索性撂了筷子,一个劲的喝酒:“海沧,你当那些军爷是来干什么的?是来征粮征民夫的!”
明玉和海沧听了一愣,相互看了一眼,疑虑传给了对方。
“不是说要休养生息么?议定了是免赋税十年的。”明玉脱口而出,“怎么又来征粮?”
海沧则按住明玉,说:“信里并没提这事,怕不是那边变的。多是下面的人自己多出来的事情。”
“也忒大胆了!”明玉冷笑,“也不怕查起来出事论罪么?”
海沧就又去问小飞爹:“齐大哥,那些人,说没说为什么征粮征民夫?”
“说了,是北边的狄人频繁骚扰,怕是又要起兵戈。为了抗御狄人,才来征粮征民夫的。”小飞爹把在村长家里听见的看见的一五一十的都说出来,“那军爷说,咱们这临近狄人,本来就是专供边境驻军的,所以摊派下来,咱们可不能少了。”
“北狄寇边?”明玉沉吟了,“这是大事,为何信里头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