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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得痴缠。
“母后。”
殿中跪着的素衣女人,不正是曾经风光无限的中宫之主吗?她慢慢回身,我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慈眉善目,嘴角微微上扬,浮出一抹淡然的微笑,有几条皱纹爬上鬓角,有几根银丝若隐若现,可是这些都不能阻挡她本身散发的脱俗之气,即使她老了,即使她不再端丽华贵,可是她升华了,真正得道的人,如她,才能悟出尘世间的悲痛欢喜皆因自身心魔作祟,无牵无挂,方能净其身,安其心。
“你们来了?我等候多时了。”
她放下手中的舍利佛珠,对我颚首含笑,我实在笑不出,此时我能保证不哭都很难做到,只好对她欠身作了一礼。她愣了愣神,始终保持着一抹笑意,可是我明显看到她双眼通红,脚步有些颤抖,她虽只在靖涵出生时见过他一面,可是毕竟是她的亲孙子,是她盼了多少个日夜才求佛祖赐予的麟儿。所以靖涵的死,对于她来说,同样是个打击,同样承受不了。
鼻尖萦绕着沁人心脾的檀香味,让我有一瞬感觉自己真的是来拜佛的人,心静平和。廷曦上前给皇后下跪磕头。皇后双手合十,闭着眼,嘴里呢喃着佛经,也不发话叫廷曦起,随手一摆,叹口气道:“罢了,这里没有皇后,不必行如此大礼。跟我进来吧,看看这可怜的孩子。”
我赶紧扶起跪在地上的廷曦,紧随皇后走近佛堂内殿,原来在外看起来不大的佛堂,内里大有乾坤,院子里种植着一簇簇寒梅,迎着冬雪娇媚怒放,路边有几棵梧桐树,因为是寒冬,梧桐树掉光了叶子,光秃秃地枝干上零零散散地覆盖着皑皑白雪,风一打,树枝受不起这力度,白雪又簌簌纷飞。
跟着皇后左拐右拐,终是停在了一处僻静的小屋门前,她侧身让路,我却迟疑着不敢推开这扇隔绝了生死的木门。手像是僵硬了,动一下手亦是艰难万分。
“进还是不进,在于你,想或不想。”
皇后抬眼看昏暗的天空,我恍惚间像是看见了她眼角有透明的水珠顺颊滑落,藏进颈窝里,只剩一行湿润的痕迹。
松开廷曦的手,踏出一大步,站在门前,深吸一口气,好不容易抑制住的眼泪,若然再奔泻,我不知道还能不能收的回。
“涵儿,母妃来了。”手掌轻轻一推,木门‘嘎吱’一声缓缓开启。
廷曦上前扶助我的身子,我转身对他怅然摇头,伸手牵住他的袖袍,每走一步都踏在心上,每呼吸一次都加剧疼痛,终是在看到榻上那熟悉的小小身影时,悲痛欲绝,绵绵不休。
靖涵闭眼安睡,看不到小腹起伏,触感只有一丝丝哀怨的冰凉,我伸手拂上他的淡青色的眉、安然的双眸、稚嫩的鼻梁、柔润的粉唇、最后握住他冷冰冰地小手,夹在双掌中来回摩擦,不断的呵出热气,热了又冷下来,冷了又维持一霎那的温暖。
“涵儿……我的涵儿啊!你睁开眼看看母妃啊……你怎么舍得扔下母妃,你怎么舍得啊……”
我趴在榻边,伸手环抱住冰凉地靖涵,他一定很冷,怎么都温暖不了他,谁能告诉我怎样可以让他感受到温暖,怎样可以驱走寒冷啊!
“不入这罪孽的世间,如何体会种种悲喜?是佛祖不愿这孩子沉溺于大苦大悲,已升极乐,安得往生之门。阿弥陀佛……”
不知皇后是以何种心情说出这番话的,难道她心里真的不痛吗?什么极乐,什么往生,统统都是无稽之谈,不过是用来蒙骗世人的眼睛,麻痹世人对死亡的恐惧。
我凝望着怀中的小人儿,忽地一笑,转头对廷曦说:“瞧,看咱们涵儿睡得多甜啊,可别吵醒他了,让他安睡吧……安睡吧……”
涵儿,母妃只是想问你,你这一睡何时才能醒来?你告诉母妃,无论怎样我都会等到你醒来,我知道你没有离开我,我知道你还在。嗯,你只是在一个我看不到摸不着的地方,没关系……没关系,这一点也不重要,母妃找得到你,因为,你已经住在了母妃的心里,永永远远的与我同在。
第一卷 滴不尽相思血泪抛红豆 第七十八章 杀戮(六)
第七十八章 杀戮(六)
第七十八章
我不能把靖涵带走。留在佛堂过了头七就可以下葬封土了,既然如此,我宁愿这七日都陪在靖涵身边,不愿回到那个空虚寂寥的宫殿里,至少在这不大的佛堂,心才能不动不燥,才能不去想哪些繁琐的阴谋诡计,等这七日过了,回去,就是血雨腥风。
虽然只能面对冷冰冰的棺木和牌位,此生再也无法得见靖涵一面,可对于我来说,能独自陪他说会儿话,即使就我一人自问自答又何妨,我已经很满足了,只想送靖涵最后一程,在他留恋之时,至少回眸看见的是我。
又是辰时了,我跪在软垫上,双手合十,诚心膜拜。突然明白为什么皇后当初由此决定。原来常伴青灯古佛,真的可以净化人心,得到启悟。佛陀释迦摩尼可以为了众生放弃小我,玄奘可以为了佛学的传播远赴他乡,行遍万里河山,原来这一切,归根结底,只是为了那一颗善心,为了世人脱恶。
“太子妃。”绾儿今日来的早,想必是探到了我要的消息。
我起身拍了拍素服上的尘灰,转身自行走近后院里的内屋,皇后为了这七日我住的方便,特地让出了一间小屋子给我暂住。眼角轻佻,绾儿会意朝身后看了两眼,确定无人后,将门轻轻掩了过去。
“如何?”我开口问道。
绾儿清了清嗓子,一脸凝重地回道:“奴婢查到,当日长皇孙随奶娘去掖池游玩,不知为何,掖池平日里都有禁卫巡视,可偏巧当时一个禁卫也没在场,谁也没看到长皇孙是如何掉进冰窟窿里的。至于那奶娘余氏,二十年前进的宫,伺候过多位公主皇子,也查不到有什么亲人,应该是一个孤人。出事之后,殿下派人去寻这余氏。哪知在她自己的屋子里悬梁自缢,发现时,已气绝身亡。本该当时在场的禁卫,殿下审问时,突然吐血,还未说出什么,全都丧了命,御医说是身中剧毒,没有及时解毒,因此丢了性命。”
奶娘平白无故自缢?怕是没这么简单,多半是被人灭口,毕竟当时只她一人看见到底发生了何事,又或许,她本就是一颗棋子,派上了用处之后,就该弃用销毁。至于那些禁卫,应该是被收买,命令他们当时不去掖池巡视。只是富贵险中求,太多人知道的秘密就不算秘密,所以他们会死,一点儿也不奇怪。
我点点头。要解开这些谜题,只能循循诱导,千万不能急于求成,一旦惊动了在暗处的人,只怕会伤及更多的无辜。那个人,无非就是奔着廷曦的储位而来,处心积虑做了这么多,除掉了廷曦的子嗣,接下来,就该是会对廷曦下毒手,如此缜密的心思,如此精心设计的阴谋,到底谁是最终得益者?
“本宫叫你带来的东西呢?”
绾儿自袖中掏出一本泛黄的书卷,放在桌上。“太子妃此时要金刚经作甚?”
我随意翻开一页,密密麻麻的文字窜入我的眼睛,‘说诸法断灭,莫作是念。于法不说断灭相。’
“本宫说过要罚抄一百份金刚经,正好这几日在佛堂里安心抄写。”合上经书,扑起蒙蒙尘灰,看来这经书甚少有人翻阅,不知被放在角落里,遗忘了多久。
“太子妃此时还顾着抄**?您若是不抄,贵妃娘娘也不会怪罪啊!”
绾儿疑惑着追问,我摆手不耐地回道:“她怪不怪罪是她的事,本宫只知道待到这份**抄完,说不定有些没弄明白的事,就此会一清二楚。”
也不再理会绾儿,遣了她回寝宫,我便坐在桌前。铺开一面白纸,研墨执笔,平心静气地抄写**。
从白日抄到黑夜,若是累了,我就去看看靖涵,自问自答地说几句话,又匆匆回到自己屋里,继续抄文。夜里挑灯,昏暗的烛光随风摇曳,偶尔爆出几个火花,‘劈啪噼啪’打乱我平静的思绪。
‘若有人得闻是经,信心清净,即生实相。若菩萨心住于法而行布施,如有入暗,则无所见。若菩萨心不住于法而行布施,如人有目,日光明照,见种种色。’
算算明日就是靖涵入土的日子了,我的金刚经也是在抄最后一份,今夜一直陪在靖涵身边,我一边抄**,一边滴泪,绽开的水渍坠在薄薄的宣纸上。沁染出一层层水晕。
明日之后,靖涵这个人就只会出现在我的记忆里,活在我的心里。我感受不到他的温度,握不住他的小手,听不见他的呜咽。我舍不得又能怎样呢,伤心落泪都只能停留在此刻,一旦靖涵入了土,争斗、算计才真正开始,我才能拼尽权利和那个人斗个你死我活,我才能狠下心去做瓮,只是不知道。那只鳖会不会入瓮。
笔下勾勒出最后一个字的最后一笔,恍然发现,一张白纸上大大小小都是我滴下的泪痕,绽在文字上,开出彼岸之花。
窗外射进第一缕日光,我站在身子木然看着靖涵的牌位发怔,直到身后进来一排排身着素服的宫人,我没有回头对他们摆了摆手道:“送长皇孙上路罢。”
看着他们一脸哀莫地抬起灵柩,目送靖涵一点点远离我,心也想就此跟着去了,漫天飘舞大雪,视线所及都是一片惨白,终于那最后一点留恋消失在尽头,望穿了秋水,也寻不到踪迹。
“太子妃,奴婢来接您回宫。”绾儿撑着伞,手腕上搭着狐毛披领递给我。
接过披领系在脖子上,手指着那一百份金刚经,“带回宫去。”吸了一口冷气,缓缓走出佛堂,踏着积雪一路走回寝宫。
雪是越下越大了,不敢盯着雪地看太久,幼时曾经犯傻过一次,致使雪盲几日,什么也看不见。刚要走进殿,忽然在墙角边发现一簇嫩绿,生机盎然地在这冰天雪地里生存,冬末了呢,春天又不远了。
我脱下素服,净身沐浴后,芳馨满体,也不愿换太过艳丽华贵的衣裳,挑了一件藕色无纹合襟襦裙,烟罗纱绕腕,蛾眉淡扫,薄施傅粉于双颊,实在无心多加粉黛。看着镜中的我,不过几日,下颚已削尖,眼窝深陷略带疲惫,无论多少胭脂水粉都掩盖不去。
隐藏好内心的伤痛,一副淡漠泰然的表情应对所有,吩咐绾儿带上我抄写的金刚经随我一道去合欢殿。
现下正是各宫主子午睡的时辰,我刚进殿,就被惠贵妃的婢女拦住,低头回话道:“太子妃,娘娘正在午睡,您稍待片刻。”
我点头坐在位上,自顾自地翻起了**,殿内燃着熏香,撩人迷离,是很淡雅的香气,细闻之下才发现,就是惠贵妃最喜的茶花香。
坐了不知有多久,却是一句**也没看懂,反反复复盯着那句‘过去心不可得,现在心不可得,未来心不可得。’良久发怔。
听见内室传出动静,大概是惠贵妃醒了,正在梳妆打扮。我端起桌上的茶杯微微抿了一口,润润喉咙,不多时,就看见惠贵妃姿态优雅地走了出来。
我起身向她作礼,手捧着**,说道:“臣妾已抄写完金刚经,还请娘娘过目。”
她惊愕地看着我,接过我手中的**,随意看了一眼,浅笑道:“太子妃有心了,本宫早已把这事儿忘了,难得你还记得。”
“娘娘是贵人事多,自然记不得这些繁琐小事。”我退让到一边,她走上殿中,坐在软榻上,许是才醒的缘故,目光有些朦胧惺忪,连着打了两个哈欠。
“太子妃今日来,不仅是送**这么简单吧,有话不妨直说。”
她一来便开门见山,倒正好如了我的意,也没那心思和她多费口舌,拐弯抹角的说话,不适合用来对付她。
“娘娘是否该告诉臣妾,那个人是谁?”
我站直了身子,一瞬不移地看着她,明知道看不穿,她眼里除了漠视就是虚伪。
“你还执着什么?一定要输到一无所有吗?”她不看我,语气中透着几丝无奈,几丝怜悯。
我轻笑一声,“执着?是不是我不执着了,你们这些觊觎储位的人就会善罢甘休?是不是我认输了,这场赌局就结束了?你何必说这些风凉话,没有走到最后一步棋,输赢难定。”
“你走罢,本宫什么也不知道,你是不到黄河心不死,既然如此,我们无话可说,阳关道还是独木桥,已由不得你选。”
她冷冷地放下这一句话,径直走进了内室,留一抹耐人寻味的背影给我。其实我很想回她一句,可是话到嘴边却生生咽下,无论是阳关道还是独木桥,都不是我的路,我的终点只能是通往地狱。
走出合欢殿,绾儿在门口等着我,见我一脸忧郁,想开口说什么又战战兢兢地磨蹭不说,我不禁莞尔,问道:“有事吗?”
她四下顾盼了一眼,低声道:“不知是否是奴婢多心了,刚才您进殿没多久,孝贤亲王的两位侧妃也正想进殿,后听说您在里面,面色突然很慌张无措,急急忙忙地转身就走,那婢女在身后叫了她们好几声,像是没听见,头也不回。”
惠贵妃怎么会和那两个西域女子扯上关系?她们来找惠贵妃是平常的请安,还是另有所图?若是心中无事,为何一晓得我在殿内,又匆匆离去?太多太多的疑问,归结到一起,脑中忽然闪过一个身影。
第一卷 滴不尽相思血泪抛红豆 第七十九章 南巡之旅(一)
第七十九章 南巡之旅(一)
第七十九章
廷昭!我怎么把他忘了?廷曦储位最大的威胁。孝贤亲王!那么所有的事就很容易串联到一起,丧子、夺储,这一切阴谋的最终得益的人,除他之外,还能有谁?
耳边仿佛萦绕着廷昭的声音:“记住,不要恨我。”
当日这个恨字,也许并不只是对于想侮辱我那件事的抱歉,怎么会是这样?难道惠贵妃口中的那个人,真的是他吗?一步步接近真相,我却胆怯地不敢掀开这层纬纱。
的确,若然是廷昭做的,那么一切谜团都可以迎刃而解,他心里,当真埋着这样一个惊天秘密吗?我原以为他对这些都是淡然看之,可是我忘了,野心怎会表露在外,聪明如他,就算想要探来消息,也只会是从她侧妃的口中得知,外人看来他与惠贵妃是怎样都毫无关联的。他更像是一个坐收渔翁之利的人,也只有这样的人。才让我看了这么久,也没能看透。
当日的遇见,也许不仅仅是巧遇那么简单,当日他的歉意,他的忏悔,也许统统都只是对一个正在实施的阴谋而说,而我傻的竟然一丝不详的预感也没有嗅到,直到现在,即使我幡然醒悟,为时晚矣,一切都已照着他的计划在进行,我突然感觉很恐惧这个人,我发现他伪装得太深,我甚至怀疑他守陵归来之时就已经做好了夺储的打算,只是他万万没想到,我成了他计划中的一个意外,可笑至极,我闯入了他的心,他却没办法将我从他的心里抹去,而我,算不算是一个推波助澜的工具,更肯定了他夺储的决心?
雪突然停了,寒冷加剧,走着走着抬眼才发现,又走回了掖池。水面上又结起了新的冰块,有些冰块没有连接在一起,自然而然形成了大大小小的冰窟窿。萦绕着丝丝冷气,乍一听还能听见冰面之下,池水静淌的波动声。
眼眶忽然就湿润了,我慌忙抬袖在脸上胡乱擦拭一番,不能哭了,现下不是我哭的时候,眼泪在佛堂里放肆流尽了七日,已经够了。我不想整日哭哭啼啼,悲伤已经随着一滴滴流出的泪水化作无痕,烟消云散。我不是不痛了,而是愿意承受这痛了,只有痛才会激励我走下去的勇气,只有痛才给恨加足了意义,也只有痛能让我义无反顾地想守护在廷曦身边,以后等待我们的是什么,狂风暴雨?天塌地陷?都来罢,我受着就是,我本就是上天罚来尘世间受苦受难的,既然如此,那我还怕甚?还惧甚?
转身逃跑似地离开掖池,不敢多停留一步。这里每一片飘洒下的白雪,每一股寒冽的冬风都留有靖涵的记忆,这么冷……这么冷……靖涵在刺骨寒凉的池水中,有多痛苦,他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会不会想到我,叫出那一句心酸到底地‘母妃’。
我回到寝宫时,看见廷曦站在院中,不怒自威地俊貌也难得浮出一丝哀悯。他见我回来,转头对杨福吩咐午膳,我打断他的话,摇头道:“没有胃口,晚膳再食。”
他瞥了瞥眉,拉过我的手握在掌心,常年握剑拿弓的手掌生出了厚厚的茧子,摩擦着我白嫩的玉手,些微生疼。
“你若不吃,我也陪你。”他固执地目光紧盯着我的双眸,眼底是不容置疑的霸气。
我无奈浅笑,随即对一旁的杨福说道:“上膳罢。”
揽腰把我圈在他怀里,知道我冷,所以将我冰凉的双手放进他温暖的颈窝里,触及一瞬,暖流直达心底,他的身子微微一颤,继而对我爽朗大笑,以表示他不冷。
十指连心,手都温暖了,心还会冷么?拿出手。头又顺势埋进他颈窝里,深闻那股他独有的男人气息,不着痕迹地印下一吻。
“廷曦,我永远不会离开你。”
我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要说这一句,也许只是想证明决心,也许只是想告诉自己,眼前的人,必须紧紧抓牢,即便天荒,无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