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斗妻番外篇-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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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他找不到宝了该如何是好?

如果世上没有她,他应该会是天下最快乐的读书人,会是阮府最好的总管。

屋内的轻咳,让她回神。她连忙推门而入,说道:

「一郎哥,书别看了,先合个眼吧。」

凤一郎一见是她,轻笑道:

「冬故,平常不到日落你是不回来,今天才下午你就回家了,看来,我偶尔有点不适,就能见到你了。」

她满面愧疚,搬来凳子坐着,低声道:

「我并不是有意……」

「你当然不是有意。」他柔声道:「我见过县太爷,明白你的处境。乐知县县太爷胆小怕事,你要暗中干预的事将会不少,不过,冬故,你伤势未愈……」

「我好得差不多啦!」

「是谁半夜咳个不停?」

她摸摸鼻子,认罪了。「是,我会努力照顾好自己,所以,一郎哥你也不必太担心我,以免病情加重,到时家中两个病人,怀宁可辛苦了。」

他笑出声。「我哪来的病?只是春夏交接,气候不定,我一时无法适应。往年不都如此吗?」

阮冬故看他心情愉快,心想正是提问的好时机,遂亲热地改坐在床缘上。

「那个……一郎哥……」

「嗯?」打她一进门,他就发现她有心事,凤一郎面不改色地等着下文。

「你……可有一个朋友姓路?」

他脸皮微些抽动,几乎看不出任何异样来。

「路啊……」凤一郎故作沉吟:「这种姓少见,你说说他的长相。」

「他年纪跟我差不多,方头大耳,衣着老旧但十分干净,是外地人……」她迟疑一会儿,笑着:「说起来,他的眼形跟一郎哥挺像的。」

「五官要相似,在这世上随处可找。」凤一郎自然地接话。

她眨了眨眼,配合地笑道:

「这倒是。对了,一郎哥,怀宁收铺子顺道送豆腐,至少要半刻钟以上才会回家,你想眯个眼吗?」

「不,我不困,我再看看书吧……」他有点心不在焉,嘴里应着:「冬故,你去忙你的,用不着陪我。」

「……好。一郎哥,你慢慢看。」她走到门口,回头看他一眼。

凤一郎正看著书,神色虽然专注,但始终没有翻到下一页。

她好烦恼啊!

从小到大,让她苦恼的事很多,但多半是为他人烦恼,为挡在前头的巨石烦恼,而这一次……

是为了她的自私自利!

这天,天色过午,她本想回铺吃饭再回县府,没想到会遇见令她挂心的某人。

她出于本能,直接跳进树后。

「等等,我躲什么?」她自问,强迫自己走向某人,满面假笑道:「路兄!」

「怀真,是你啊……」那年轻男子有点发窘。

「是我啊。今儿个你怎么不上豆腐铺呢?」她继续假笑,笑得肌肉有点僵。

「不不,不用了……」

「我一郎哥已经好多了,今天他在铺子做事,昨天你不是问起他,要不要过去看看?」

他面色大惊,连忙摆手。「不用不用……」

阮冬故皱皱眉,没有再说什么。顺着他之前的视线瞧去,一户富宅的外墙上贴着征人红纸。

「路兄,你会画图?」她好奇问。

他摇头。「我怎会画图?你怎么突然问我这个?」

她指向红纸上的字。「这户人家在征百子图啊。」

他顿时脸红,红到连耳根都发烫了。「我……不识字。」

她看了他一眼,和气地微笑:

「正巧,路兄不识字,我也不会画图,咱们都缺点那么文人气息。」

他闻言,终于抬起眼,没有之前那么羞愧了。「我是听人说,这里有外快可捞,所以过来瞧瞧。」

「原来如此。」她细读公告一阵,对他笑道:「这户人家以二十两银征百子图,但不是每幅百子图都收的,必须要这家老爷中意了,才有赏银拿。」难怪最近她常看见有人拿着画轴到处跑,想来这户老爷至今都不满意送进去的百子图了。

他叹了口气。「我还以为能带点钱回家呢。」

「路兄,你……」她深吸口气,该问的还是要问。「为何来乐知县,小弟可有帮上忙的地方吗?」

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说来见笑,其实我家住在乡下地方,这一次是探我妹子……我家三男一女,小妹前几年嫁到远方,前年生孩子后,就没了音讯。这一次趁着铺里刚雇学徒,我赶去探探她,顺道替她做点面子,据说乐知县仿京师,京师有的这里一定有,价钱却便宜许多。我待在这里几天,就是想挑些便宜又不丢脸的礼品……我看有外快可赚,还想幸运点,二十两就可以拨些给小妹撑撑面子呢。」

她搔搔头,笑道:

「这真是可惜了,这二十两是我两、三年的工资,我也不擅画……路兄,如果你有空,不妨我陪你走几间店铺挑礼,我可以帮你比比价。」

他双目一亮,喜道:「多谢怀真,我正愁没个商量的人呢。」

「那走吧……路兄作何营生?」她随口问,与他并肩走在街上。

「不瞒你说,我家本是务农,我记得小时天灾,实在养不起孩子,就将我二哥卖了,这十多年来全仗着二哥托人送钱来,家里才有余钱改开香烛铺子。」

她闻言,努力保持脸皮不变色。

「……你二哥都没跟你们联络吗?」她闷声问道。

「可能他太忙了吧,听送钱来的阮家家仆说,他被阮家总管收养,阮家小姐十分喜爱他的异样,也许阮小姐不准他跟我们联络吧。」

「……路兄,我挺好奇的,那个……」真不想问,但她咬牙一定要问。「你二哥叫什么?」

那年轻男子并没有察觉她的异样,说道:

「因为家兄他……长相异于常人,当时可能活不了多久,所以我爹娘一直没有为他取名字。」

她的背后一直有两个顶天立地的好兄长,所以这一路上,她放胆往前走,因为,她很清楚两位义兄会尽全力扶住她,不让她充满遗憾的倒下。

这样的手足情份,对她来说,已经如同呼吸那样自然了,如果世上有心意相通的手足,那绝对非他们三人莫属。

她根本没有想过是不是亲兄妹,只想着天地之间有凤一郎、有怀宁,她这一生,值得了!

相携到老,理所当然。

而现在——

她食不知味,夜难入眠!

她翻来覆去,最后终于忍不住跃身而起,直接越过小院子跟客厅,来到两位义兄的房前。

她用力抹了抹脸,故作爽朗地叫道:

「一郎哥睡了吗?」

「还没,不过……」

「还没就好,我有事请教一郎哥!」她直接推门而入,镇定地走到凤一郎的面前。

房内有片刻的安静,而后——

正在看书的凤一郎,不动声色地瞟向正打赤膊擦澡如今僵硬无比的怀宁,再徐徐瞧住眼前这个多少学会手腕但就是不会用在他们身上的美丽大姑娘。

他暗叹口气,嘴角上扬,柔声问道:

「冬故,你有事尽管问。」

阮冬故未觉背后凶神恶煞的杀气,全神贯注在凤一郎表情的变化上。

「一郎哥,当年我买官时,曾问过你一事,你还记得么?」

「记得。你问我可有牵挂的人?我答你,世上唯一能让我牵挂的,只有那个鲁莽正直、不知留后路的小冬故。」他应答如流。

她咬咬牙,低声道:

「你存心让我认定你是孤儿,早无家累!」

凤一郎毫不介意地说:

「你想知道我本姓吗?」见她猛然抬头,他笑道:「我确实本姓路,冬故,我明白你还要问什么,今儿个怀宁送豆腐时,看见你们走在一块,就多注意了点。」

「一郎哥,你有家人,既然如今无事,为何不回家?」她轻声问道。

「你要我回家吗?」

「……」她张口欲言,最后却紧抿着嘴。

她能说什么?说她不舍一郎哥,但一郎哥这些年来为她尽心尽力,就算她还上一辈子的恩情,也难以还清,她怎能强留他?

凤一郎不疾不徐地搁下书,温声道:

「原来你是要赶我回家啊。」

「不!一郎哥,你该明白我没这意思的!」

他微微一笑:

「你确实没有这意思。这几年,你已学会圆融手腕,但凡事关己则乱。正好,我也有事要问你,你听了之后,就能明白我的心意了。」

她怔了怔,点头。「一郎哥请问。」她严阵以待。

他脸色一整,问道:

「冬故,你认为我回家当真好吗?你认为路家思念我,我就该回去吗?我回去后,路家能接受得了一个正值青年却一头白发的人?你该明白乡间眼界有限,我回去会惹来怎样的闲言闲语。当年我离开阮府后,凤春年年送钱给路家,他们因此感激因此感伤,但真正见了我,只怕无言以对。再者,你认为我一身才智,适合回乡间下田过活吗?还是你认定那躲在一角偷看的路家男子,在认了我之后,会感动得痛哭抱住我?你认为,他敢不敢抱?敢不敢认?敢不敢跟我一辈子共同一个屋檐下?它日他娶妻了,他的妻子敢不敢直视我?敢不敢喊我一声大伯?敢不敢像你一样,毫不介怀地接纳我?」

她闻言,秀眸微张,一时半刻说不出话来。

凤一郎见状,也不感伤,只柔声笑道:

「瞧,你都没有想到这一层,是不?并非你愚蠢,而是从头到尾这些事根本不在你考量范围之内。在你心里,一郎哥是这么好的人,路家不但不会嫌弃我,还会以我为傲,但你曾任县官,看过案子形形色色,虽然百善孝为先,但其中也有无法跟家人共处的案例,不是吗?」顿了下,他又道:「我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

「冬故愚钝,一郎哥请问。」她沙哑说道,目光不离他温和自然的脸孔。

「阮卧秋是你亲生大哥,你可曾因为跟两位义兄长年相处,而淡了跟亲生兄长的亲情?」

她闭上眼,轻声道:

「一郎哥,自始至终,我是舍不得你,却又不忍你因我而有家不得归。」深吸口气,张眸直视他,扮个鬼脸,展颜作揖道:「既然如此,小妹厚颜,但求一郎哥留在冬故身边,为莽撞的冬故劳心劳力。」神色俏皮,却流露最深的真心诚意。

凤一郎见状,不免动容,微微施礼道:

「这哪是问题?老天爷赐给我一身白发异貌,也赐给我一个冬故。既然都是老天爷赐的,那我理该全盘接受珍惜,否则岂不辜负老天爷的美意?」他仿着幼年冬故的口吻。

阮冬故闻言,内心涌上一股热气,直窜上喉口。

是她不好。她心里总想着,这些年来一郎哥为她绞尽脑汁,倾囊出智,让她在一条险路上走得安稳,如今她已自官场脱身,纵然她万般不舍,一郎哥也该跟亲人团聚,共享天伦。

他一直是她的骄傲,所以,她时常忘了一郎哥的异貌……如果她再为了内心负疚,以为他着想为名,将一郎哥推回路家,那她才真正是个愚不可及的大笨蛋了。

一郎哥要的,正是她的自私!

思及此,她正要开口,大掌忽地从身后遮住她略为发热的眸子。

「……怀宁,你这是做什么?」她疑声问着。

「刚才我在做什么?」冷冷的声音遽然响起。

「你好像在……打赤膊吧?」隐约是有这印象。

「现在何时?」

「初更刚过。」她一头雾水。

「我是男是女?」

她失笑:「怀宁,你当然是男儿身啊!」

「那妳是男是女?」

「……对不起,是我失礼了。」她叹道。其实,她很想说,在边关那一阵子,她看过赤身裸体的男人不少,怀宁跟他们没什么两样,但如果她如实说出,下场可能会被两位义兄训到天明,唉。

她的眼睛还是被大掌蒙着,毫不客气地被拽到房门,随即被人一推,彻底赶出门。

「早点睡觉,今晚再有咳声扰人,我就扁人。」怀宁冷声着。

接着,门被关上了。

她有点委屈。男女差别就在这里,一郎哥跟怀宁可以共处一室夜谈,她却得回房睡大觉。

屋内灯火通明,内有两名她此生最重要的义兄,重要到即使拿她的四肢换他们的性命,她也绝对不会犹豫半分……这种事理所当然,即使它日各奔前程,她也不会搁下这样的手足感情。

她轻轻说道:

「是我庸人自扰,没事了。晚安,一郎哥、怀宁。」

灰色的云层聚拢在乐知县的天空,带来阵阵凉风与湿气。

「一郎哥!」

豆腐铺前的凤一郎抬眼,一见她澄眸晶亮,神色兴奋,就知道那幅百子图正中了对方的心意。

下午无客,他索性停下手头工作,笑着上前,主动开口问道:

「二十两银?」

「已入路兄钱袋。」她开心道。

「你去一上午,是顺道送他出县了吗?」他问道。冬故爱屋及乌,这几日处处关照他的小弟,以致工作顺延,三更才能歇息。

她点头,娇颜绽笑。

「一郎哥,平常我已经觉得你的脑袋满满了,今天才知你简直是天人再世,连素昧谋面的富家老爷心思,你都能揣测得神准呢。」语气佩服至极,也不免叹气连连:「其实,这些年来我遇见的聪明人不少,但要像一郎哥脑袋转一转,就能变出七十二计,这实在……令我望尘莫及啊。」

凤一郎将她心折的神情尽收眼底,失笑:

「冬故,你何时也学会油嘴滑舌了,我哪来的七十二计?所谓的聪明人,也只不过是大胆揣测对方心思,再谋良策而已。」

阮冬故不好意思道:

「我受一郎哥潜移默化,但还是不及你的一半。我压根没料到富商老爷要百子图,是因膝下儿孙早逝,而你,却能在言谈间洞悉一切,这实在令小妹汗颜。」

当日,一郎哥只问了两个问题,一是上门送图者的功力如何?二为富商老爷家庭的状况。随即,他出门一炷香后,回家便开始绘起百子图来。

她在旁磨墨,顺道贪看一郎哥妙笔下蹦出一个一个小小子。她本以为一郎哥打算与其他画师一较长短,哪知他在画纸上添了一名含饴弄孙的富家老爷……剎那间,她恍然大悟。

富商老爷早年失去子孙,年老之后只能将天伦梦想投射到百子图里,那么…



一郎哥呢?

怀宁外在条件极好,她不怕他没有人缘,但一郎哥……在她心里,一郎哥是天下间最有奇智的男子,可老天爷赐给他的外貌并不被一般人所接受。

幼年,她对成亲一事懵懵懂懂的,反正她粗枝大叶、力气无穷、脾气倔直,能接受并且喜欢她的,怕只有一郎哥跟怀宁了,他们愿意将就,她求之不得。

现在的她,逐渐懂得分辨兄妹情感跟男女情爱。一郎哥跟怀宁待她如妹,而她敬他们为兄,他们绝不该屈就在这个妹妹身上,理当配个真心相爱的嫂子才对。

现在他们还很年轻,她却隐隐烦恼起来。

如果,只是如果,老天爷忘了赐给一郎哥一个能够深爱的女子,那……一郎哥也会像那富商老爷一样,只能将天伦之乐的梦想投射在画中吗?

凤一郎见她一脸苦恼,不由得亲昵地轻敲她的额面,笑道:

「怎么了,冬故?」

她摇摇头,打起精神笑道:

「我在想,一郎哥,你到底喜欢什么性子的姑娘呢?」

他一愣。

她扮个鬼脸,笑道:

「我送路兄出乐知县时,才发现原来他已经是两个孩子的爹了。他曾捎信到阮府报喜,但只收到礼,并无你的只字片语。我想,是凤春代你送礼,而你根本不知情吧?」

他摇头,没有多大的遗憾。「我确实不知道。」离开阮府那天,他就彻底切断他自身的后路。

她笑着继续说:

「路兄的妻子是青梅竹马,听他说力气很大,在他十八岁那年以武力胁迫他迎娶。他身子单薄,只好认了呢。」

「……」虽然知道是她有意问些路家事,让他安心。但这种话题,他还是不要随便乱接的好。

「这是路兄说笑的,但由他的神色看来,路家父母子女夫妻相处应该很融洽呢。」她微笑着。

「那不是挺好的吗?」凤一郎淡淡笑着。

阮冬故抓耳挠腮,她学不来拐弯抹脚,索性直接说了:

「一郎哥,等过几年,我们在县里的生活都稳了,豆腐铺也有盈余,我们兄妹三人一块回路家探亲,让义爹义娘都知道你多了义弟跟义妹,好不好?」

凤一郎迎上她直率又怜惜的眼神,颔首道:

「好,就这么办。」

她闻言,惊喜交加,正要开口,忽然间,柔软细绵的小东西落在她的睫毛上。

二人一怔,同时抬起脸——

「下雪了?」她惊诧脱口,摊开掌心接住细白的飞雪,不可思议道:「现在正值春夏交替,怎会下雪?难道有冤情?」

凤一郎同样惊异,但他反应极快,故作不在意地说道:

「冬故,你小时候看的戏曲也只是一个故事而已。老天爷要下雪就下雪,天气异常的例子在历代史录上比比皆是。这雪……你何不想,这是一个预兆?」他暗示着。冬故全副心神尽耗在天下百姓上,他以她为傲,但也怕她……会走得早。

「预兆?」她有点不明白。

他不动声色,笑道:

「白雪覆盖乐知县,岂不是暗示乐知县的未来,将如同一地银雪,洁白无垢。

理想盛世,总要从一处起头,你就当老天爷选中了乐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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