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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少卿与我爹虽然是师兄弟,可怎么我与你又成了亲戚?”玎珰却不理我,只是嘟嘟囔囔着,竟身子一闪,没了影踪。
我心中连连叫苦,若不是我此刻法力全无,怎至于落到求个孩子的地步?!于是便又腆着脸朝她身影消失的方向死命唤:“喂,别走啊!你倒与这多手鬼说说,令它放了我么!”
“那只是树,是你自己挂上去不肯下来啊!”
有声儿远远的传来,我在那声儿里便气歪了口鼻。
而这时,便又听闻一声笑。
只是,却不是玎珰的笑,可那笑音,我是在何处听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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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夜色正浓,清风恰在此时荡起,拂动我面前丛丛娇艳花朵,就有淡淡香充斥夜空,夜空中又有了星光月光,方才还在一旁躲清静的星月此刻似乎也不愿错过这个人、这道音,竟争先恐后的露出脸面来,是要与其争艳吧?
于是这如酒夜,便有了个比酒还令人醉的仙。
只是那仙也不怕这夜风凉,竟临风而立,风吹得他衣袂翻飞,发带飘扬,但他却是冲我微微笑的,那样的笑,无比真实,却又无比虚幻!
他缓缓走近我,近的可以清晰听到他心跳音儿,近的我知他不是只存在我心头脑海,而是真真切切走出来,有血有肉的一个人。
从前,我觉得陆少卿是仙,只因他离我远,远得似乎一个天一个地,如今我却觉得他只是凡人,但这并非我不再欢喜他,反而那欢喜是从虚无飘渺变成实实在在,是触得着摸得见了。
“陆少卿?”我痴痴朝他唤。
他不语,只是笑意谦谦。
“你怎的也出来了?是怕我找不到回去路么?”
他仍不语,只是瞧着我的眼,那样的目光令我舌头打结,当下就想起自己的窘迫来,于是抢先道:“别担心,我只是觉得这样赏月比较有情调呢!”
他垂了头,去凝视脚尖,那双脚上是穿着一双干净的十方鞋的,我瞧他样子,就想着他必然是在偷偷笑话我了!可只是笑话么?兴许还会有丁点担心?那他会不会恼?觉得我一言不发的追出来是因生他的气?
越思越想越觉得自己最近越发在意他想法,可若当真深爱一个人,就会在意他喜怒哀乐吧?便会随着他喜而喜忧而忧愁而愁么?!
我凝视他头脸,凝视他手脚,再顾不得自己有多狼狈,只是不愿移开眼,恍恍惚惚开了口,又问:“你腿脚好了?”
话出口就一惊!不对,陆少卿是不该立着么!他是中了点金术,该是整条左腿都变成了金子,怎的会迎风而立?!
到底是哪个扮他扮上了瘾?竟好端端的来戏弄我?!却是觉得花锦绣好欺负么?!
当下便厉声沉脸,想在势头上压这冒充的鬼几分:“你是哪个?是不是玎珰派来的鬼?便是戏弄我很有趣么?若不是姑奶奶如今没了法力,定然打得你连娘都不会唤!”
眼前的陆少卿就轻笑,笑着笑着又一阵微风过,他周身便腾起白雾渺渺,反衬得他越发虚幻,而那虚幻中更有强光刺眼,我勉强睁眼瞧,就见那白雾过,虚幻无,这假扮陆少卿的家伙便现出原形。
竟是个身着长及地道袍的家伙!
按说这样一件极宽极长的道袍若穿在别人身上,定然会令人觉得邋遢,偏穿在他身上,就觉得无比舒服顺眼,并更显仙风道骨,风姿斐然来。
而那个人的眉眼间有慵懒神色,一双眼似嗔似怨,恐怕随随便便瞥一眼,也会令三界六道为之痴狂吧?!
我当下心中只有一感——这个人恐怕连神魔都不足以形容了。
可他却当真不是神,更不是魔,反而只是个小小真人!道号妙缘!
妙缘真人?!却怎么不在灵山待着,也追到了此处?!但他千不该万不该,最不该扮作陆少卿,倒白白骗了我感情!令我心七上八下好一阵,末了却只是空!
当下心中不免有些恼,便头脑一热顾不得许多,只是责怪他:“真人想来也几百岁了吧!怎么这般顽劣!竟哪个不好扮却扮作晚辈样子出来唬人!”
妙缘真人一双眼便乜斜我,轻描淡写道:“扮谁还不一样!我只是几百年没下山了,想要试试自己的法力退步没有!反而是你,当真是个痴儿了!却是没见过男子吧?”
“真人才没见过男子呢!”我梗脖子。
“嗬,你倒说起我来!我见男子做什么?!可你这副样子,是把那点小心思都写在脸上了!我就奇怪了,怎么空空散人也不管?若是我,早责罚你们了!”
我心中一凛,直觉遍体生寒。若说空空老头,却是个与众不同的主儿,但谁知这妙缘真人是怎样人品?说不准回去就告上一状!却不知会说些什么了!
于是就想求他网开一面,可又一想,难道欢喜一个人也有错么?就算陆少卿修道,又如何?难不成这世间情爱还分三六九等?而妖就不能爱谁?!道就不许有情么?!
可虽这样想,却再不敢如实说,于是就转了话头,问妙缘真人:“真人突然下山,是担心陆少卿吧?”既然他不是陆少卿,我舌头自然不再打卷,心中也清明许多,又掂量一番,觉得还是莫要与他撕破脸才好。
只是,我却怎么也想不通他既然派我们来寻人,自己又出现作甚?
而他也不纠缠我与陆少卿的事,闻言只是以手抚额,幽怨叹一声:“哎……”
“那真人是担心楚少琴?可我们却是一直在找,偏找不到。不过真人却也不必太惆怅,说来我们却似乎有一点线索了呢!”
他歪头瞧我,认认真真地问:“到底是有一点线索?还是似乎有一点线索?”
“这?咳咳,是似乎,不对不对,是真的有一点点线索呢!”我被树枝挂得浑身酸,也不知这该死的巨树是什么树种,竟连枝杈都生得这般结实,我竟连挣都挣不脱!
“真人还是先伸下手帮个忙吧!这样说话我有点不习惯。”
他扑哧一声笑,那一笑真真令百花失色了!但我是不会被迷了眼的,说来这天下间,除了陆少卿,再无令我可心动半点的人了。
可当真再无么?
眼前似乎又有一双流血的眼,那双眼应是明亮的,却因个痴儿只剩空洞!若他真的去了九重天,会不会再生出一双眼?
就像初春洒下的种子,经历一整个夏,经历雨水风暴后,便会在秋发芽生根,开出花结出果儿?
“倒是说啊!”妙缘真人等不得,一挑眉,声调里有丝丝不悦。我忙收心神,就咳嗽声清清嗓子,道:“真人可知道这世上有一种法术?”
“法术我倒知道不少,却不知你指的是哪种?”他说得自然,偏令人觉不出半点狂傲。
“是还魂术!”我盯住他眼,想着他必然该惊讶了,但他却神色如常,一双眼仍慵懒着,似乎连多挑几分眼皮都不肯,都会觉得累呢!
等了好半响,他方打个哈欠,懒洋洋道:“我知道”。
“那就好办了!我本以为说起来会很难懂呢!”我情绪鼓舞,当下便将初到伏虎镇之事以及遇到三锦前前后后仔细说了一遍,而因有了听众,又因这听众实在听得认真,我竟越说越起劲,到了后来不但眉飞色舞,便是口沫也横飞了。
妙缘真人擦擦脸颊上被飞溅的口水,待我说罢,便怔怔地出了神。
我知他必然也觉得其中有些事奇怪得很!就拿那阿采来说,我就觉得非常像楚少琴呢!而且我更愿意相信,既然这三界六道有换魂一说,又有了三锦的实例在,必然那被换的人不止一个。兴许我们这样无有楚少琴线索,就因他早已被换了魂,成了女子了!
可那阿采,却不是三锦原来肉身?那么,三锦原本的肉身呢?而假若阿采不是楚少琴魂魄,她又是谁?!
心中就有了一团乱麻,理不清扯还乱。而妙缘真人已轻叹一声,神秘兮兮凑近我头脸。
我忙要后仰去躲,他已不屑地哼一声,道:“放心,我还没那么不挑食!”
于是就觉得尴尬,幸而他似乎对每件事都不愿深究,更不愿多说。很快便转了话头,又道:“告诉你个秘密!”
“什么秘密?”
“其实我有个仇人!”他言罢竟一脸紧张之色,而一双眼更是左右瞧瞧,似那仇敌就隐在暗处般。我心中糊涂,便等着他再言,果然他又道:“那仇人已经盯了我三百年,如今终于出手了!”
说来这真人比我还不靠谱,我都不知他仇人与整件事有何关联,而他便继续道:“我也怀疑此次金人事件是有人作梗。说来我虽不常与少琴在一处,可却深信自己的眼光!我看人绝不会看错的!可既然点金术不是我用过,又不是少琴用的,那么还能有谁?”
“这话要问真人么!”
“是啊!我也问了我自己啊!结果得出结论,便是这个人就是我那仇敌!他是要毁了我徒弟啊!这不守承诺的家伙!明明说好了各收一徒,将法力倾囊相授,末了好挑个时机比试,可他却出阴招!真是冤家!”
妙缘真人恨得咬牙,我忙着消化这突然得了的消息,当下便觉得似乎云开雾散,恐正如妙缘真人所言,那使阴招的家伙要毁了楚少琴,这样比武便不战而胜了!
“所以我给你指条明路——”妙缘真人紧张地瞄一眼远处暗影,提起那仇人便是连慵懒神色都飞到爪哇国。
他语速也极快,我只好尽量去听,希翼着能记多少便记多少。
而他就道:“这卧龙镇有间明月阁,去那里,一定能找到答案”。
明月阁?!我隐隐觉得这名儿熟,待到要问,却发现那妙缘真人已没了影踪!也不知这人怎的就来无影去无踪!倒真真不是个靠谱的了!
想了会儿子,怎的也想不通,明月阁与答案又有何干!而这真人出现得奇!看来要想解开心中谜团,果然是得走一趟的。
于是就要迈步,却猛然想起自己还在树上挂着,当下口中便满是苦水。
只好幽怨叹一声:“喂,你们怎么都这般狠心?!就算走,也顺便帮把手么!我这样挂着真真累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躺倒等蹂/躏。。。。。。姑娘们,冒个头么!!!
☆、道长与妓/院
明月阁。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
我立在门外,端端瞧着朱漆大门以及门两旁的对联发呆。
说来这大门也奇;对联也奇;便是我们更奇!恐找遍三界六道也找不到逛妓/院的道长与女妖吧?!
而陆少卿一直紧蹙着眉;自打进了明月阁的大门,便只管垂了头脸,当下那木轮车车轮滚动,压上碎石小路;就有无数好奇音起。
“哎呦;这白衣小道长好面嫩啊!面皮竟比老娘肚皮还白呢!”
“是啊是啊!快来让姐姐捏捏!定是捏一把都出水了!”
“瞧你,吓到人家道长哥哥了么!”
“去去去;少在这儿勾引人家小道长!你不是有你的王公子么!来凑什么热闹?!”
“得了吧,那王公子算什么?要和他比,简直就是一坨屎!”
一时间浪笑声声,那些涂脂抹粉的女子只管往我们身边凑,而一双双手便要去扯陆少卿!是要将他生生扯碎了!
我没见过这阵仗,说来妙缘真人所言也不做真,便是只管说我痴!要我说,这些个女子才痴么!就算把人家撕碎扯开,也只是个死倒,又怎能得了半分?!
而这条碎石路偏极长,我忙着拍打掉那些只手,嘴上便发狠音:“去去去,小心伤到你们!”
“呦呦呦!这女子是哪冒出来的?!伤到我们?!求之不得呢!就怕道长不肯伤啊!”
似要打一场好仗,偏陆少卿却是个不肯与无辜女子动手的君子,于是便苦了我,一路上又是忙着帮他挡住狂蜂浪蝶,又是忙着护住他身前身后身左身右,只怕一个不留神,他就被人家抢了去。
汗顺着脸颊淌,直流进脖子,而衣衫也湿透几层,好不容易摆脱那些个红眼馋嘴狼,我们终于踏上一条幽/深小径,再瞧,身后那些个脂粉娘子们竟似乎十分惧怕这小径,竟只远远地观瞧着,也不敢多走半步。
“唉!没戏了!”
“得了,走吧走吧,散场了!咱们也没什么好处捞”。
只闻得阵阵失落音起,而先前的人就作鸟兽散。
我方松口气,忙擦一把头脸上汗水,便问陆少卿:“妙缘真人当真说了只有步行来明月阁找明月的话?却不是你听岔了?!”
陆少卿紧绷着脸,见我问,只好苦笑一声,点头道:“当真”。
那夜妙缘真人离开我与那株多爪树后,是去寻了陆少卿的,并说了好多的话,总之便是要想破解点金术、找出楚少琴,便要先去找明月阁中的明月姑娘,而那姑娘没别个毛病,便是要去见她,必须步行走前门,方显诚心。
我只觉这话没头没脑,因此一路上已问了几次,可每次陆少卿都肯定回答,却是再不会错了!
于是也就只得继续前行,而这次夹道两旁也立着许多女子,个个虽描眉画眼,穿得又是柳绿花红,但好歹不再动手动脚,反而似木头人般只管杵着。我自然边走边瞧,到了后来就觉眼花,而瞧一回又恨妙缘真人没谱!怎的哪里不好令我们来,偏要来这种地界?!
可提起妙缘真人,便只觉浑身酸痛难忍了!说来昨夜我真丢脸至极,竟端端在树上挂了一夜。
天明时分已昏昏欲睡的我,突然听到把温柔声音在耳边响起,那声儿好听至极,恍恍然我以为回了灵山脚,正听着那只雀为我唱曲,于是就睁开眼瞧,却对上一双深潭眼。
那双眼内里有微微血丝,应是一夜未眠吧?!瞧见了我,眼中就有情绪一闪而过,说来那情绪,竟似乎是喜极呢!当下我就发了痴病,只管僵硬了舌头,却不知该问何!
“锦绣姑娘受苦了!”那双眼的主儿关切说着,并指尖微晃,我只觉背后一轻,整个人就往下落,于是便心中暗喜,突然想起曾看过许多话本子,都是那女子在树上、高处等容易产生奸/情的地儿没来由的突然落下,而大英雄便凭空出现并伸了手接,接过后两方含情脉脉地注视良久,情愫暗生,终身事也有了着落。
而最要紧的,每每此时女子都会做个娇滴滴弱不禁风状,满脸惊恐趁机偎靠在大英雄怀里……我想到美处,便情不自禁笑出声,目测这树离地面距离刚刚好,再趁机瞄一眼木轮车,心中盘算着这简直是天赐良机! 于是就安心闭了眼等,果真,片刻后如我所愿稳稳落入个怀里!当下心中狂喜,忙将头紧紧贴过去,却猛的发现感觉不对!
说起来,昨日我曾趁机抱过陆少卿,虽短暂,但他怀中的味道却实在难忘,那是种清清爽爽的香,似远山木叶清香,又似乎并无任何味道,只有满满温暖。
可如今这怀,却没了那感觉!
于是忙睁眼,就对上一双大眼,那双眼正顽皮冲着我眨,眨够了就笑:“你还真重!”
该死的三锦!
我当下杀了他剐了他的心都有!只恨不能将其生吞活剥,并煮熟煨料!偏他不知死活还在笑:“快下来吧!我又不是你的陆少卿,这么抱着很累啊!”
那园子中是无有镜面的,否则我定要瞧瞧是否连头发丝都红透了!
偷眼去瞄那个人,却见他垂眉敛眼的,偏可瞧见双肩微颤,却是在笑话我了!这下子真真丢人丢到老家!
我忙不迭从三锦怀中跳下,捂住头面只管撒丫子溜,就闻得三锦讨厌的音追着我跑:“别跑的那么快,一会再摔了可没有人帮忙接!”
活该千刀万剐的三锦!总有一日花锦绣要令你也栽在哪个男子手中的!
“锦绣姑娘,我们到了!”正回想得又气又恨,却听到陆少卿高了音唤我,我忙收回心神,瞧前方,就见眼前已端端现出座阁。
那阁隐在重重轻雾叠叠山峦之间,竟平添几分仙气,阁无门,只有一重珠帘一重纱轻遮半掩,隐约可见内有仙雾渺渺,紫气重重。
“紫气东来”,阁上挂一匾,上书行云流水般的四个大字,应是出自名家之手,而内里就有道极美极媚、令人骨酥肉麻的音传出:“是陆道长么?”
陆少卿微微垂敛眉眼,此处已无闲杂人等,只有空山渺渺,媚音真真。
“正是灵山陆少卿,此次——”
“明月听弦歌怎能不解清音?!道长莫要多说,请进吧!”
我瞧一眼陆少卿,他也在瞧我,而后就垂眸片刻,似下了天大决心:“无上天尊!少卿恭敬不如从命!”
言罢就见得木轮车动,我忙去跟,只见那纱帐珠帘无风自动,竟都是向上飘起,隐隐的便露出帘后美景一处。
说来这许多年岁我见过不少美景,也瞧过许多生得耀眼之辈,便是连狐媚子,都美得万分招摇,我虽常言狐媚子不水灵,其实她却是最水灵的一个,过去许多年我曾以为自己当真见过美人,可如今瞧见这帘后美景,便只觉自己白活了一回。
若我是男子,定该为之痴狂,哪怕如今我是女子,并只瞧了一眼,也已生了许多惆怅心,
惆怅着为何当初投错了胎,竟错失与之相识相知之机!
而恍恍然更觉此间并非人界!竟该是那九重天十丈界?!即便艳冠群芳的牡丹仙子,也难与之相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