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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园春来早-第1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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蒲草皱眉,并没有搭理他的话,反而稳稳坐在了方杰身旁,接了蒋婶子递上的热茶喝了一口,这才淡淡说道,“这位公子客气了,我弟弟并无大碍,劳您惦记了。另外,我还未曾再嫁,请称呼我一声张东家。”

楚非脸色一僵,略微尴尬的摸摸鼻子,这才应道,“是在下鲁莽了。”

方杰见得楚非在蒲草这里吃了瘪,心下暗笑,抬手替蒲草布菜,低声劝道,“饿了吧,有事也等吃饱之后再说。”

蒲草刚才听得山子说起流落的原因,心里堵得慌,哪里还吃得下去。微微一笑应道,“还是把事情处置好了再吃吧,放在心里不舒坦。”

“好,什么事情都有解决办法,别急。”

“嗯。”

他们两人如此低声细语说话,可把楚非急坏了,他等不得只好又开口问道,“张东家,我那外甥可说他是如何流落的,可说家里姓氏和名字?”

蒲草扭头瞧得他眼里急迫不像作伪,于是开口问道,“这位公子,认亲这事怕是还要你先说说详情吧。毕竟这世道太乱,我们山子又是乖巧伶俐的,我不得多加防备。说实话,山子确实是从外面流落到村里来的,我方才也问出了几句底细。如今只看公子如何证明你同他的亲缘了。”

楚非出身侯门,自小也算被捧着长大,这般一次次开口就被顶得心肝肺皆疼,他也是心下有气,所以也不在多客套,开口直接说道,“张东家可以称呼我楚非,这孩子若是家姐流落的孩子,今年应该八岁,六月初一生人。姓秦名睿,乳名寿哥儿。

一年前,家姐因与夫家有些口角,气怒之下起了离家之意。那是我父在外征战,我又游学未归,家姐就带了这孩子远行投奔山阴县的姑母。

不想路上遇到贼人,家姐不幸…丧命。”

说到这里楚非眼里闪过一抹愧疚和痛恨,显见他与姐姐的感情很深,对于家姐遇难极为懊悔。他抬手喝了一杯酒,稳了稳心情这才说道,“我和父亲得到消息,派人多方查探才知这孩子逃得一命,流落在外。但寻找一年无果,没想到今日居然在此寻得,若是家父得知,必定欢喜。”

蒲草听得他如此轻描淡写说起山子娘亲离家的过程,心里很是不屑。世家大户多是如此,奉行“家丑不可外扬”。哪怕自家斗得你死我活,在外人面前也照样要装得一片和乐。

她当然不想也不愿多听那些肮脏事体,倒是对于山子将来要回归那样的凶险之处却很是不喜。

“听楚公子这番话说下来,好似你常年不在家,定然也没见过外甥几面。那你又如何确定山子就是你姐姐的血脉呢?”

楚非听出她话问得生硬,眼神闪了闪应道,“家父曾寻画师画下了寿哥儿的容貌,我自然瞧得清楚,今日一见就知山子必是寿哥儿无疑。方才张东家已是私下问过孩子,此时怕是心里也没有疑虑了吧。”

蒲草自然知道他同山子所说一般无二,但她就是不愿承认。一是不舍山子离开,二是不知这楚非的根底儿,三是山子娘亲留下的话,不愿他回去秦家。总之诸多理由借口,她这会儿一心琢磨着耍赖也好,胡搅蛮缠也罢,就是不能点头应下。

第二百零八章 缓兵之计

“不瞒楚公子,方才你所说之事确实同山子所言没有太大出入。但是,秦家主母丧命,孩子走失,这么大的事许是整个京都里很多人都知道吧。若是有人心怀不轨,上门冒充山子亲眷,我也无从分辨。况且方才山子显见是不是不识得楚公子,我也着实不敢轻易就把他交出去。”

“你…”楚非这会儿好话说尽,已经是尽量耐着性子说服。但蒲草这般油盐不进,死活就是不相信他,不肯把山子归还的架势,着实惹得他恼怒起来。

蒲草却是半点儿不理会他脸色青黑,照旧慢悠悠说道,“况且,山子是同我一个头磕在地上,有黄天厚土和众多乡亲作证认下的姐弟。他年纪还小,我这做姐姐的自然有保护他不受伤害的权利。

方才山子说过,他的娘亲在拼命护着他跑出贼人包围的时候曾嘱咐过他,即便长大了也不要回家,想必秦家也不是山子的好去处。再说你们楚家,若是有能力护得他们母子平安无事,也不会落得如今母亡子流落的下场。所以,若是没有山子点头同意,即便最后确认你们是他的亲人,我也不会让你们带走他。”

楚非被堵得脸色青白交错,他想说秦家确实不是好去处,想说他们侯府当初是因为他游学在外,父兄带兵剿匪生死不明,后娘找借口不作为等等原因才致使姐姐丧命。可是,这些说出来又有什么用,他的姐姐毕竟是死了。任何借口在事实面前都是万分苍白无力,就如同此时他的脸色一般…

方杰坐在一旁,一直听着蒲草同楚非两人的言辞交锋,原本他还准备在蒲草力有不逮之时相帮一二。不过眼见楚非脸色越来越差,他就只剩下暗爽的份儿了。

但是,不论他心里如何腹诽,面上总还是要过得去的。毕竟这楚非是来做帮手的,说不定什么时候还要用到他,若是为了这事儿撕破脸皮,以后还如何相处一年之久?

想到这里方杰放下茶杯,转而笑着劝道,“蒲草,你也少说两句吧。楚兄堂堂太平侯府小侯爷倒也不至于做那拐骗孩子的恶事,想必他真是山子的至亲舅舅。”

楚非听得这话,脸色顿时好了许多。他刚要开口说话,不想方杰又道,“但是,山子如今年纪还小,与楚兄又不甚熟识,一时叫他远行回京都想必他也不会同意。这小子若是闹起来,半路再偷跑出去,楚兄也是麻烦。

不如这样吧,楚兄最少还要在这里住到明年秋日,就趁这段时日同孩子好好相处看看。京都那边也再找找人证,最好是山子以前的奶娘之类,这样蒲草自然不会再有疑虑,山子身边也多个人照料不是吗?”

他这话说的中肯,楚非想了想确实有道理,况且暂时又没有别的办法,于是就点头应下了。倒是蒲草狠狠瞪了方杰一眼,生起了闷气。

方杰苦笑不已,想要哄劝几句,又碍于楚非在场。好在楚非也是有眼色的,很快就起身告辞,出去吩咐贴身小厮连夜赶回京都去禀报老侯爷寻人送来了。

屋里一清净下来,方杰立时就关了屋门坐到了蒲草身边,笑道,“怎么,可是我方才的安排不合你心意?”

蒲草气鼓鼓的皱着眉头,恼道,“山子的娘告诉他不可回家,那秦家就必定不是什么好地方,若是送他回去不定有多少人琢磨害他呢。就是这楚家,山子没了亲娘,指望舅舅和外公护着也是白搭。我怎么能放心让他回去?感情不是你辛辛苦苦养了他一年多,他掉根儿头发我都心疼的睡不着,我可是把他当亲弟弟的…”

蒲草越说越委屈,仿似已经预见山子回去那高门大户被折磨得骨瘦如柴的可怜模样。她心里一疼,眼泪就噼啪掉了下来。

方杰哪里想到她说哭就哭啊,急得赶忙揽了她劝慰道,“你这平日精明之极,怎么今日倒是越发蠢笨了?这楚公子一年后才回京都,谁知道一年后是什么样子?到时候若是山子死活不回去,他也不能硬绑啊。再说,就算山子想要回去,咱们也可以再想办法。”

蒲草也是一时心急,听得这话才知方杰是使了个缓兵之计。她抹了一把眼泪,懊恼道,“那你不早说,吓得我还以为连你都叛变了。”

“这都是什么话啊,谁不护着你,我也不能不护着啊。放心,只要你说不让山子走,我总有办法留下他。”

蒲草撅了撅嘴,扯了他的袖子擦起眼泪鼻涕算作出气,末了怏怏不乐说道,“罢了,山子若是不愿意留在我身边,想要回家去,我也不能强留。只是他若是过的不好,我拼死也要接他回来。”

“好,好,都听你的。”

不提蒲草和方杰如何商议,也不说楚非如何去信告知老侯爷,只说南沟村众人的日子照旧一日日过着。

随着先前那场小雪报了冬日已至的消息,很快不过三日就又降了一场大雪,鹅毛般的雪片缠绵一日夜才告辞,直落得山林村庄都穿上了厚厚的白棉袄。

蒲草难免更加忙碌了,除了照料自家的温室,还要不时去各家转转,指导村人们如何收放草帘,如何能除雪,如何最大程度的接收日照,总之是忙得团团转。方杰也因为各家的菜苗已是长到了两寸高,赶紧回城安排售卖事宜。

倒是那楚非很是出乎他们两人的意料,除了不时派人进城买些小孩子喜欢的吃用之物回来,讨好山子之外。就是拿了便携的纸笔老老实实跟在蒲草身后,不时把所看所听记录下来。

村里人虽然明知道不可能,但是也极希望把这冬日种菜的法子当做传家宝传给子孙后代的。突然见得楚非这般写写记记,自然很是不满。于是,很快里正和族老们就找上了张家门。

好在蒲草和方杰对于这事早就商量了对策,谎称楚非是个书呆子,蒲草因为识字不多,又怕遗漏诸多细节,这才请他帮忙记录下来。

里正等人自然不愿相信这说法,但这种菜法子是蒲草的,他们也不好太过干涉。最后还是蒲草瞧得他们坐着东拉西扯就是不肯离去有些烦闷,无奈稍稍透漏了一些楚非的身世。

这下里正和族老们都震惊了,再也不怀疑楚非有窃密的嫌疑了。毕竟人家可是京都里来的贵人啊,家里随便扔出个花瓶都值几千两的豪门大户。他们这般种菜一年也不过赚个百八十两,人家怎么会放在眼里,特意偷了他们这种菜法子回去?

这般想着,众人心里的大石终于落了地,欢喜的拍拍屁股回家去了。蒲草耸耸肩,照旧忙碌,偶尔抽空进城去查查咸菜铺子的账册,顺路探望两个闷头苦读的读书郎,还要指点一下喜洋洋酒楼的新布置。

岂不知,她和方杰两人惊奇于楚非的认真,楚非也同样在惊奇于两人的诡异不凡。先不说方杰一富家公子、皇家秘卫统领,怎么就放着大把的世家小姐不要,单单钟情于一个农家弃妇?放着好好的城里大院不住,非要窝在着小山村里,而且事事都以蒲草为先。这等还没把女人娶进门就已经宠到天上的架势,着实让他鄙薄不已。

再说蒲草,明明就是一瘦小的女子,模样也不见多出奇艳丽,行事却是难得的果决利落。先前初次见面,一番话就驳得他哑口无言。这些时日跟在她身后走动,更是让他见识这女子的聪慧。不论村里人请教种菜之事,还是哪个妇人拉着她说些家常难事,她都能一一给出最好的解决办法,甚至就算指责之言也说得婉转之极,没有半点儿让人难堪。

区区一个小女子,在这村里简直就是最高存在。他豪不怀疑,若是他某一时刻动手打了这女子,保管村里人会不问缘由的一窝蜂上来替她报仇,而且就算他亮明小侯爷的身份也无用…

日子就这般在孩子们欢快的玩雪中,在楚非的疑惑中,在村人的殷殷期盼里又过了五六日。各家的青菜终于可以收割了,城里的酒楼也早就做好了准备。

陈和有了上次宣传烤羊的经验,这次可是把舆论之力利用个十足。早在半月前城里就已是人人皆传喜洋洋又要推出新菜色了,据说又是雪国独一份的美味。不说那些喜好美食的饕餮老客们蠢蠢欲动,就是各家酒楼茶楼的客人们也在议论纷纷。

终于到了收获的这一日,蒲草一大早起来就已是聚了村里人详细交代了割菜需要注意的细节,甚至还把陈大娘和两个儿媳连同刘厚生两口子推了出去做指导,嘱咐他们手把手教授村人如何给青菜保鲜保暖。

各家兵荒马乱了一阵子,到底也都是常做农活出身,很快就熟练上手忙碌起来。

待得吃过午饭,基本各家都已是把青菜整整齐齐装好放在门口了。一众孩子们得了大人们的嘱咐,各个穿的跟个棉花团一般,手里捧着点心或者冻得硬邦邦的山里红一边啃着一边守在村口张望。

太阳刚刚偏西不久,村外远处的雪原上就远远跑来五六个小黑点儿,慢慢那黑点儿变大,孩子们瞧清楚那是一匹匹枣红马拉得大雪爬犁,立时一窝蜂似的散开了,飞跑回村同父母长辈报信儿。

第二百零九章 丰硕果实

于是很快就换了大人们守在村口,极热情的接了方杰等人进村,待得一家家过称装好青菜,方杰也没多停留,同蒲草简单交代两句就又急匆匆返城了。

村人们站在村口望着承载着全村致富希望的马车远去,久久不愿挪步回家。后来还是蒲草嘱咐大伙儿空出的菜池要重新撒种子,这才劝得大伙儿纷纷散去了。

再说方杰取了青菜回去,不必说第二日一早喜洋洋就重新开业了。早就等待多时的食客们纷纷笑着上了门,都盘算着第一个尝尝鲜,然后也同亲朋好友多个炫耀的话题。

果然,那用骨汤加大枣枸杞和各色调料熬制而成的锅底一端上来,咕嘟嘟在金黄色的铜锅里翻滚,还未等涮菜涮肉就博了个满堂彩。待得那绿油油的各色小菜和薄如蝉翼一般的羊肉片下进锅里,慢慢浮在奶白或红油油的汤汁之上,夹出来在喷香的酱汁里狠狠蘸一下,立时惹人口水滴答而下。

众人大口朵颐,各个都如同练了残影手一般,筷子下得又狠又准,偶尔被烫的吸唆两声,末了这才有功夫含糊点头或者翘起一只大拇指。

特别是那些要了高辣锅底的食客,两口通红油亮的汤汁儿下肚,那肠胃里就如同着了火一般,从里到外都透着热意。开始众人还能忍耐着继续吃喝,后来大汗浸透了衣衫就也顾不得什么礼数,痛快脱下扔在一旁,撸起袖子直接赤膊上阵了。

生意如同预料中一般得了个开门红,酒楼上下,从掌柜到做杂活的小伙计都是笑得合不拢嘴。方杰站在二楼凭栏处瞧了几眼就进包间去应酬了。

还同原来一般,总共四间包间,一间留给孙府尹带着府衙一众下属过来尝鲜,一间留给平日交好的友人,一间则是各个酒楼的同行老板们。

然后最后一间却是略有不同,坐得是府学里的两位教谕和几位先生学子。原来,张贵和胜子自从进了府学当真是十分努力刻苦,两人本身又有些读书的天分,家里逢节的“礼数”也不缺,自然很得先生喜爱。依照往年惯例,落雪之后府学要停课待得春日再开学。可是先生唯恐两人在家贪玩误了明春考秀才,因此特意留了他们继续在府学攻读。

里正夫妻听说这事儿,自然万般感激先生如此厚待大儿,恨不能上门磕头道谢才好。就是蒲草眼瞧张贵每次回来都比以前更知礼,读书也是三更睡五更起很是努力,心头也是对那教授他的先生敬佩有加。

于是,正好趁着酒楼开业的功夫,蒲草就开口要陈和留了一间包厢,特意请了教谕、张贵的先生,还有几位已是考下秀才功名的师兄一起聚聚、聊表心意。

先生和教谕们都不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书呆子,这喜洋洋酒楼的火爆都是时常听说。如今拔得头筹尝个新鲜,表面捋着胡子一脸淡然,其实心里各个欢喜,自然对陪坐在末座的张贵和胜子更是另眼相看,更加用心教导不提。

南沟村二十座温室的产出自然比去年张家独一份要多许多,各色青菜加一起足有六十几筐,只喜洋洋和白云居两处酒楼是绝对用不完的。于是,方杰除了如同去年一般分了一部分给各家酒楼之外,又请了各世家大户的管家采买齐聚一堂。不必说,没有人能在冬日里拒绝绿油油青菜的诱惑,于是,不过片刻功夫,剩下的青菜就被哄抢一空,甚至还有几府管家缠着方杰套交情,死活请他下次预留两筐。

方杰自然不肯把话说死,笑着含糊遮挡过去。于是,那些突然在饭桌上见得青菜的家主们,再忍不住比平日多添了两碗白饭的同时,又被妻女或者老母撵着找上了方家的门。一时间,方杰倒是成了翠峦城最炙手可热的人物。

南沟村众人猜得青菜必会大卖,但没有亲眼见到银子之前还是忐忑难安。白日还好,凑在一处说说笑笑,夜里可就难熬了,翻来覆去的在在家热炕上烙起了“饼子”,一时做起发家致富的美梦,欢喜的流了口水,一时又陷入赔银扒屋的噩梦,乍然惊醒。

方杰自然也清楚这一点儿,酒楼开业第二日就带着两只一尺见方的檀木箱子回了村子。

早有日日蹲守村头负责传递消息的小兵们,火速飞跑回去报给父母长辈知道。于是,方杰一下爬犁就被抻长了脖子的村人们众星捧月一般迎到了里正家里。

里正兴奋的脸色通红,也没了往日的沉稳之色,高声招呼媳妇上茶水点心。不想急脾气的孔五爷第一次代村人吼出了心声,“还喝什么茶水啊,赶紧让方公子说说看卖了多少银子吧!”

里正搓搓手,看向方杰笑道,“方公子,你看大伙急的,若不然就等一会儿再喝茶?”

方杰哪里在乎几口粗茶,他轻轻摆了摆手,双目淡淡扫向院门处,嘴里却应着,“大叔不必忙着这些琐事,我之前已是用过早饭了。”

众人顺着他的目光看向院门,恍然猜得他是在等蒲草到来,一时都有些脸红。哪有徒弟还没出师,就把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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