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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理由?除非拿到了无可辩驳的人证、物证。”
“检举人死啦!”江凯国说。
“这个刚才听梁副局长汇报过。可是你并没有跟她实际接触过呀,怎么能那么肯定检举人就一定是那个叫田芬的人?”
江凯国耐着性子,将这段时间所发现的情况和自己的分析、判断详细地说给吴局长听,梁子在一旁也适时地在关键处做着补充。但是吴局长听完之后,只是淡淡一笑,说:“听来听去,田芬到底是不是检举人还只是一种猜测,或者说感觉,并没有得到证实,这个人的突然死亡又使这种感觉强化了而已。于是,把调查对象跟她的死紧紧地连在一起,并且产生了种种推测。可是你冷静地想过没有,你所有的分析也好,推测也好,都缘于对田芬检举人身份的认定。但是在这个认定在没有得到证实之前,所有的一切只能是一种假设。田芬的检举人身份是假设,接下来的推测也还是假设。这我就不明白了,你的推理就应该建立在假设了再假设之上吗?对于田芬的死,为什么不可以理解成与本案无关的一种意外,而偏偏要认定成海顺公司杀人灭口呢?”
梁子说:“在时间上,在与我们的侦查节奏上,实在是过于巧合,不能不引起怀疑。”
吴局长反驳道:“如果能拿得出实实在在的东西,谁也无话可说。可是东西在哪儿?证据在哪儿?活了这么几十年,耳闻目睹的各种巧合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要不怎么会有‘走运’和‘倒霉’这俩词呢?是不是都一定得跟什么联系起来,都得牵扯出个前因后果来?光凭主观臆断行事,显然是不成熟,起码是不够周密的表现。没有哪一位领导会容许在见不到实际进展的情况下,让你凭着性子查下去!”
江凯国说:“局长,我一直不敢自诩成熟,但周密性我想我还是具备的,就算没有多年的刑侦经历,那也会在活了这么几十年的时间里,受着风吹日晒,看着寒来暑往,天天消耗着五谷杂粮,思维自然而然地变得周密起来。”
吴局长略显尴尬地摆摆手,说:“江队长,不是那个意思,对你的能力我一直很赞赏。你粗中有细是众所周知的,独自或者与他人合作破了不少大案、要案,甚至有一些还是非常非常棘手的无头案。我只是想说,对于这件事,你是不是应该冷静一些?”
“那好,我就冷静地说一说,这些天来我们已经掌握到的一些数字和让人莫名其妙的现象。这些数字,因为不太完整,本来是不应该这么早就向领导汇报的,今天也只好拿出来,请领导指点迷津。”江凯国说着从包里掏出一个笔记本,“一,截至今天凌晨六点,一个多星期的时间,码头成品油的输入量是1000吨,输出量只有480吨,增加库存520吨,但据我实地观看,海顺公司几个储油罐的标记都一直在满仓的位置,这是第一个不正常;二,被观察的加油站共有五个,截至昨晚十二点,给各种汽车加油的输出量是320吨,输入量为零,这是第二个不正常;另外,一个加油站刚才为十辆油罐车灌了油,每个罐的标准载量应该是5吨,一共就是50吨。难道一个中型加油站的油库能有这么大的储藏量?”说完,江凯国“啪”的一声合上了黑色硬皮笔记本,静等回答。
听到了这些数字和新出现的情况,梁子急着问江凯国:“盯上了没有?这可是个销赃的大线索。”
江凯国说:“已经盯上了。我非把海顺公司的走私和销赃这一条线彻底摸清楚。”
吴局长对他俩的对话并不感兴趣,沉吟了一下,说:“先说头一个数字。你的意思是说,多出的几百吨油悄悄引到了别处,是吧?我看下这个结论有些草率,因为储油罐的容积很大,那标记上下移动一点儿,就是百十吨嘛,是不是?再说第二个。加油站的情况的确值得怀疑,可是你能判定那些油就一定来自海顺公司的储油库吗?换句话说,那些加油站就一定是海顺公司的销赃点?”
梁子忍不住了,说:“吴局,是案子就得一个一个查。既然已经有人检举了海顺公司,那自然就从海顺公司入手了,这顺理成章。不查,怎么能知道谁走了私?您也知道,这家公司是我们这儿最大的一家保税企业。”
江凯国接过来说:“不但成品油,而且海顺公司的电子产品部分,我们也在查,只是因为这一部分他们做得更隐蔽了点儿,目前还没有发现值得警惕的迹象。不过,最终会有答案的。”
吴局长看看梁子,又看看江凯国,琢磨了一气之后,问道:“我有一个问题不明白,也许脑子没有你们反应快。凡是做保税商品的企业,都必须在规定的时间内,定期向海关做核销手续,并且接受海关检查的,他们怎么会有把保税油私自卖给境内企业的机会?”
江凯国斩钉截铁地答:“作假!凡是鸡鸣狗盗,就必定偷偷摸摸,弄虚作假。具体是怎样蒙混过关的,我还没弄清楚,也不好猜,但他们总有他们的办法,要不,怎么会有形形色色的走私呢?”
局长不愿再说下去了,再说下去肯定会被这两位刑侦老手辩得无话可说。于是,抬起手,举着那份电话记录犹如举着一个撒手锏,说:“我不管那么多,上级有指示,我们就理应照办。江队长,如果我们调个位置,你当局长,我当刑警队长,我想,我也会跟你一样抓住这个案子不松手的,也许比你的理由还要多。因为越是一时理不清的案子,就越是有吸引力,就越是觉得有趣、过瘾、有干头,是不是?可是,不知你站在我这个位置想过没有,海顺公司是本市很有影响的企业,只要跟这家企业沾了边,我们的一举一动都会在别人的眼里变得很敏感。查了半天,一旦查不出什么来,是很不好收场的。说句粗话,到时候,这个屁股很不好擦!”
江凯国轻蔑地看着局长大人,说:“干我们这行的,还想给自己留后路?脑袋里装上这么多杂念还咋干警察?难道听到狗叫就不敢上路了?实话告诉你,自从穿上警服干起了这种差事,我江凯国就不知道啥是自己的了,给这身臭皮囊喂进去的全是冒险饭!这么吧,也不能太为难你,我去找上级部门说。”
江凯国的话让吴局长的表情立马变得很不自然,但吴局长还是坚持着自己的态度:“江队长,如果在你的努力之下,能得到上级的支持,我还有啥不乐意的呢?如果真能破了一宗走私大案,也是给我们市局添光加彩嘛。但是,想让上级领导刚下了指示就改变主意,收回自己的决定,可能吗?”
江凯国一时语塞,看看梁子。此时,梁子面色铁青,双眼盯着窗外的阳光发愣。一看梁子紧闭着双唇不再言语,似乎也一时没了主意,江凯国索性放开喉咙激愤地吼叫了起来:“上级要撤,我服从命令,但是谁也休想让我给它海顺公司一个无走私嫌疑的结论!怪不得海顺公司今天突然不藏不掖,不躲不闪,不他妈装孙子了,原来是这么回事!”
恰在这时手机叫了起来,一听是另外几个加油站也出现了大批燃油发送,他气得手指发抖,声音发颤,猛力咆哮:“停止行动!啥?听不懂?我说回家抱娃娃去!”
第二十一章第二十一章
郝董事长放下电话就想来上一杯。自从提前得知了公安局要来查他的走私,他便做好了一切准备。查吧,让你们查个够,老子已经让能停的都暂时停了下来,安排好了所有的细节,莫非你是神仙不成?我少了一两个月的赚头无所谓,关键是看你们能不能耗得下去。只要你一两个月之内拿不出什么证据,我就得让你灰溜溜地滚蛋!海关稽查组我都能对付得了,又何惧你们这些“土八路”?也曾安排过一次与江凯国一行的见面会,那不过是应付应付场面而已。
他忍耐了一段时间便按着原定计划开始了下一个步骤。先是到市领导面前装熊,愁眉不展地问问何时才能结束对海顺的调查,然后再渲染一番,说自从公安开始调查以来,弄得整个企业人心惶惶,极大地影响了公司的各项业务。说话时,他的五官组成着一个既无辜可怜又身正不怕影子邪的综合表情。当得到一阵诸如相信领导、相信公安、正确对待调查的一般性安慰之后,他便不失时机地来上另一段:海顺公司是在各位领导的关心爱护还有严格要求下才得到快速发展和健康成长的,现在调查的时间已不算短了,可什么也没查出来,公安总不能因为得不到他们所需要的证据,就一个劲地查下去吧。
当然,只凭这些话完全不够,还必需真金白银地对关键人物下工夫。
有些官员利欲熏心以权谋私,似乎专门就架不住这一招,从而使不法之人得以安养也不是什么新鲜事了,不加细说也罢。
接着,在一次非常重要的党政联席会议上便出现了一段措辞激烈的发言。大意是,海顺公司是本市非公有制企业的一个标志,从小到大,从弱到强,能发展到今天这等规模是市政府以经济工作为中心而呕心沥血的结果也包含了在坐各位的心血,怎么能因为一封来路不明,说是海顺公司涉嫌走私的检举信,就让有些同志对我们的这一工作成绩发生了怀疑,甚至想一否了之?当时我就不赞成公安立案,可是为了把海顺公司是一个守法企业证明给大家看,也就没投反对票。结果怎么样呢?到底查出什么来啦?既然查不出什么,干吗还要继续捕风捉影?别忘了,海顺公司是我市的利税大户,差不多占我市财政收入的六分之一。人家给我市辛辛苦苦老老实实地创造着财富,我们却在查人家,这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让人心寒啊!郝董来找过好几次,我都故意躲了起来,不好意思见人嘛。说句直截了当的话,有些同志应该本着实事求是的工作作风,顾全大局,拿出随时矫正自己工作失误的勇气!
这是市府一位最高官员的讲话,自然一字值千金,既点明了海顺是本市的利税大户,又敲明了那是他亲手培植起来的一面旗帜,也是现任领导班子的政绩所在,惟有精心呵护使其不受风吹雨淋永远鲜艳大家才脸上有光。
刚才的电话就是这位官员的秘书打来的,话很简单,只有几个字,让他专心经营,继续为地方经济作出贡献。
领导说话历来留天留地留边留缝,郝董对此深有所悟,有全套的解码,一听就知道这是已经下令公安撤出的好消息。于是,他立刻向货运部发出命令,马上恢复一切运作。就像一个干渴多日之人终于见到了清澈的水源,此刻郝董的感觉就是一个字:爽!
味道复杂的“人头马”,每一次喝起来都像是在重复着人生,只有在细饮慢咽的过程之中,才能咂摸到其中的美妙,还有其中的韵味,而每一次回想起自己的经历,都会从心底升腾起一股自豪的感觉。
二十年前结束了上山下乡插队落户的生活返城之后,他在火车站附近的一个古建筑物前支起了一个不大的招牌,干起了摄影个体户,名曰海顺照相点。当时父母受单位的照顾,已经给他弄到了一个招工指标,但他不愿去。父母的单位是社科研究所,他说他在乡下忙惯了也野惯了,坐办公室受不了那个约束。于是,白天拿着自家的一台旧相机为旅客拍照,晚间窝在一间蒙得严严实实的小屋子里冲洗,心想着风吹日晒的能自己养活自己就成。万没想到,头一个月下来,竟赚了三百多块。一个刚工作的大学毕业生,月工资不过六十多,而像他父母那样的老知识分子,也就是八九十块。实际利润远远大于先前的愿望,大喜过望之中更加坚定了他沿着个体户之路走下去的决心。接下来,在不到两年的时间之内,便成为了人人羡慕而又鄙视的万元户。
一个经历了关心国家大事,参与了为保卫毛主席的革命路线而对修正主义群起造反,之后又落入穷困山乡吃了不少苦的人,对别人的态度自然置若罔闻,“实惠”二字在他心里最最重要。又过了几年,他的存款奇迹般地达到了五万多元,在他父母以及邻居们的眼里那绝对是一个梦幻般的天文数字。然而与此同时,照相点如雨后春笋狂增猛长,那个景点由原来他的独一家很快变成了二十多家。于是,他迅速转行,在市内最热闹的街区开起了海顺照相器材商店。结果,当市面上所有照相点的利润遭到了大面积的均摊,谁的口袋也装不满的时候,他的商店却红火了起来,钞票像着了魔似的更加急切地往他兜里哗哗地钻。
依照同样的思路,摄影器材这一行的利润也日见低薄的时候,他又一次转移阵地,干起了一个小型收录机组装厂。租下一家街道工厂的旧车间,稍事整理、粉饰,一个电子厂就算成立了。他出资金,广东人供应元件并负责技术指导,一个月之后市场上便见到了他的产品。然而出乎意料的是,管理一个工厂跟管理一个商店远不是一码事,加之电子产品的更新速度令人眼花缭乱,随着铁路以及公路交通的迅猛发展,商品的流通节奏一日快过一日,各种令人新奇的商品如春潮一般,一浪接着一浪地汹涌而来,电子厂很快陷入了窘境,短短两年之内,便飞快地走完了兴而盛,盛而衰的全过程,不但过去多年辛辛苦苦积累的骄人的财富所剩无几,而且壮着胆从银行贷来的大笔资金也消耗怠尽,从起点出发又回到了起点。
他现在的手下干将孟经理,当时是银行信贷处的一名干事,专门负责催讨贷款,见到海顺电子厂日渐衰败,便天天上门,日日紧逼。私人企业的老板,谁敢放得下心!那段时间,只要一听到孟信贷员的脚步声他便头皮发麻,心跳加速。终于,他再也承受不住如此沉重的精神压力,拿着难过了好几个晚上才写出的财产转让书,还有办厂时从政府各部门申领到的各种批文、证件,不等那个催命的脚步声出现,便主动上门全部交给了银行,以资抵债。
万没想到,就在他备感凄惨万念俱灰之际,难以置信的事情出现了。
一星期之后,信贷处长来到了厂里,先是到车间看了看生产设备,然后又在财会室翻了翻所有的账目,最后才像是摸清了底数一般坐到了厂长室,双眉一扬,结论般地说:“你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嘛,啊?”
他一听立马慌了。跟在人家的屁股后面,在车间和财会室转的时候,看着自己亲手支撑起来的虽然规模不大但也样样俱全的电子厂,简直就是在做最后的告别,心里痛楚得一股一股的眼泪直往肚子里咽,有一分奈何也不会眼睁睁地将其归入他人之手。他连忙解释:“我真是走投无路,赔得精光了!”心里在想,难道这世上还有兜里掖着钱,硬是将自己亲生骨肉般的企业抵给别人的么?眼前不由得浮现出了黄世仁逼杨白劳还债的那个叫作《白毛女》的故事。下乡的时候,公社搞文艺演出,他还扮演过解救白毛女于水火之中的杨大春。真不知道面色从容的信贷处长会要他怎么样。总不至于认为他有钱赖着不还,拉着他去坐大牢吧?
双手开始控制不住地微微发抖,他赶紧将十个沉不住气的手指装做挠痒放在了大腿上,也就藏在了桌子下面。
难以置信的事情就在这个时刻发生了!
第二十二章第二十二章
信贷处长突然松展了一直严肃紧绷的面孔,露出淡淡的笑意,说:“如果再给你放点儿款,你能不能把厂子救活?”
听到这句话,郝董竟一时没反应过来,弄不懂处长大人到底是什么意思,脑子里楞是浮现出了《智取威虎山》里杀人之前一定会放声大笑的座山雕,他曾在那出戏里演过低三下四又冤枉可怜的小炉匠。但几乎在同一时刻,他又立即明白了过来,银行是怕出现不良贷款,想用新的资金挽回不想看到的结果。宛如思维在脑海里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激荡的程度不亚于被巨浪掀到半空的小船,突然又奇迹般地落在了风平浪静的湖面,他的心头一阵天旋地转又一阵欣喜若狂,忙不迭地使劲点头,鸡叨米似的吐出了一连串的“能、能、能”。
两星期后,用银行新的贷款在郊区买下了一片荒地,接着又盖起了厂房,海顺电子厂以新的面貌矗立了起来。这一次,他认真总结了失败的教训,增加了一条通用组装线,又从国营电子厂用高薪挖来了几个经验丰富的工程师和技术员,市场需要什么,他便做什么,并且专派一人常驻深圳兼顾广州,时时追随着最新的潮流。
企业活了,生意旺了,失去的人民币又回来了。与此同时,他也深切地体味到了什么叫“虱子多了不咬人”。尽管在当知青的时候,身上经常有大量的虱子陪伴,但无论如何也没有这一次体味得深刻、透彻、涵义丰富。于是再接再厉,继续贷款,不断扩大生产规模。但这并不是说,只要他想贷款就都能随随便便如愿以偿的,需要既认真又灵活地开动脑筋。要么立一个新的生产项目,将可行性报告放到信贷处长的办公桌上,必须将项目前景表述得美妙而且恰到好处,诱出贷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