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欢颜惊讶地抬头看他一眼,说道:“原来你没我想得那么笨。”
萧寻说道:“你却比我想的笨多了!”
欢颜便问:“若我和你的聆花一样聪明,你会喜欢吗?”
萧寻语塞。
欢颜提起酒壶连饮了几口,便有酒意上涌,体内似有暖暖的气息流动,便似觉得开怀些。
她向萧寻笑道:“萧寻,恭喜你,娶了个天下少有的聪明女人。可惜和她一起长大的知言不会喜欢她,知澜、知捷看着也未必会喜欢她。我便祝你们白头到老,相敬如宾,今生今世纠缠不清吧!”
萧寻道:“你确定你不是在诅咒?”
欢颜想了想,说道:“如果你和她一样聪明,你们肯定相敬如冰。冰雪的冰。”
萧寻叹息,“你似乎想告诉我些什么,为什么不明说呢?”
欢颜笑道:“我为什么要说?让你一直猜疑着,一直提防着,一直喜欢不了她,不是更妙?”
萧寻点头,“很妙。我害了你,害了锦王,当然该死,算来应有此报。聆花自然也该死,比我更该死,是吗?”
欢颜不答,仰脖还要喝时,酒壶却已空了。
她有些失望,问道:“就带了一壶酒吗?”
萧寻无奈道:“小白狐,我并不想你喝醉。”
欢颜颓然丢开酒壶,叹道:“你送酒来,不就是想让我多喝些,最好这么一直喝着,直到……醉过去,死过去吗?”
这断头酒虽然苦了些,倒的确是个好东西。
她显然已有几分醉意,喃喃道:“两个时辰前,他们拿了白绫过来想勒死我时已经告诉我,知言的确醒了,说李公公让我安心上路……可我忽然间就怕得很。”
萧寻眸光沉暗,低声道:“要不要我让人出去再拿几壶酒进来,让你喝得醉过去?醉了,便不会害怕了!”
“好……好啊!其实我不怕死,我只怕我死后,骨髓里依然雕刻着他的名字;我只怕我死后,还得逃不过孤单,并且……背负另一个人的孤单。我知道……他一直在找我。”
“找你?”
“是啊,鬼屋里有鬼,这里也有鬼,都不干净……我打个盹都能看到他,看他一个人在找我,孤单单地越走越远,我怎么喊他都听不到……”
“你这是在做梦。”
一点坚如百炼金,郎应知妾心(五)
看着欢颜支持不住,身体摇摇欲坠,萧寻坐到她身边,用胳膊支撑住她,小心地观察着她的神色。
欢颜叹道:“我自然知道是做梦。我梦里喊知言,我这位狱友就把我当成了她母亲,疯了般想逃……你瞧,我和知言该多有缘分,快死了遇到的人都与他相关。”
萧寻这才知道她怎会猜疑那疯妇身份,死到临头还想着对一个疯妇用针,——原来只是为了更多了解关于她的知言。
他揉着鼻子苦笑道:“对,你和他有缘分,和我没缘分,所以帮我疗毒也不忘加一味叫‘猿粪’的药,我萧寻感激万分呢!”
欢颜便揪紧他前襟,黑漆漆的眼眸牢牢地盯着他,眼神说不清是炙烈还是寒冷,却如刀锋扑面而至,似要将他割裂。
她问道:“既然有缘分,为什么我们不能在一起?为什么我们将阴阳相隔?为什么最后我还是看不到他的眼睛,他还是看不到我的模样?茕”
她喘着气,胸膛剧烈起伏,连着三个为什么,似有无限的悲怨和暴戾之气正从她瘦怯不堪的躯体内冲天而起,即将破笼而去……
萧寻一悸,小心将她拥住,柔声道:“小白狐,总有一天,你会看到他的眼睛,他会看到你的模样。”
欢颜涩然笑道:“除非……我真是个小白狐,并且是修炼了几百上千年的狐妖!”
萧寻正待说话时,外面隐隐传来匆促的脚步声,接着是牢头高声在说道:“小人见过李公公!”
分明有意在提醒萧寻李随来了。
萧寻皱眉呐。
他请旨过来探监,原就另有打算。此时子时已至,差不多算是第二天了,李随匆匆忙忙跑这样肮脏血腥的地方来做什么?
低头看向腕间的欢颜,他问道:“小白狐,还支持得住么?”
欢颜怪异地看着他,说道:“这不是得问你自己吗?你到底在酒里放了什么?有心送我一程的话,也该让我走得痛快些!”
萧寻自嘲一笑,说道:“嗯,我的确有心送你一程。可我手下那些大夫实在比你还要笨太多,配来的毒药看着很不管用。”
欢颜叹道:“那就难怪他们。我终日和药为伍,拿自己试的药也不少,也许体质和一般人不一样。”
-------------
说话间,牢头已打开门,引了李随进来。
李随见萧寻在,倒也没露出太多惊讶,反而如常行了礼,笑道:“萧公子也在?果然是有恩必报,当世罕见的信义之人哪!”
“李公公过誉了!”
萧寻逊让着,想要站起身来时,却觉腕间的欢颜越来越沉。
李随瞧着欢颜羸弱不堪的模样,讶异道:“欢颜姑娘这是怎么了?”
萧寻忙道:“没什么,只说这是见最后一面了,刚我送了些酒菜过来,欢颜姑娘喝得多了些。”
李随笑道:“萧公子说笑了!萧公子和欢颜姑娘的日子还长着呢!”
萧寻、欢颜都是一呆。
这时李随面色一端,一甩拂尘凝定身形,肃声道:“皇上有旨……”
萧寻忙扶了欢颜跪下,却觉她哆嗦得连跪都跪不住,只得用臂腕撑扶住,不让她失礼。
但听李随道:“锦王府有女欢颜,端淑聪慧,善解人意,且于蜀少主萧寻有恩。朕应萧卿所请,将欢颜指予萧卿为侧室,可循古时媵妾礼与宁远公主一起嫁入萧府!”
宛如一个焦雷劈过。
别说欢颜,连萧寻都是晕头转向,再不知这个忽然间凌空逆转的圣旨从何而来。
从聆花,到楚瑜,再到萧寻,一圈人求下来,连聆花的性命都没能保下来,更别说其他了。
可偏偏就在转瞬间,死囚犯忽地成了萧寻的侧夫人……
简直像个天大的玩笑。
欢颜盯向萧寻。
这一回,萧寻给看得毛发森然而立,慌忙道:“并不是……并不是我请的旨。原来是你死我活,这道圣旨下来,只怕就成你活我死了!”
不是给欢颜掐死,就是给欢颜毒死……
这等美人手段,他好像消受不起……
“李公公,这……”
他转头看向李随,李随圆圆胖胖的脸堆满笑,说道:“目前只是口谕,圣旨明天应该就会送到锦王府去。”
“锦……锦王府?”
“圣旨会送到锦王府,但皇上另有口谕,锦王病体未痊,不宜操劳,既然欢颜姑娘和萧公子是故交,不妨权将欢颜姑娘先行接入府中,到初六那日公主进了府,再一并行礼便了。”
李随将声音压得更低了,“最最要紧的,欢颜姑娘从此便是萧家之人,不许让她再回锦王府,更不可……再去添锦王忧心!”
也就是说,欢颜和许知言便是陌路之人,再无瓜葛……
欢颜只觉自己血液越流越慢,连呼吸都缓了,仿佛胸前那点属于活人的气息,随着那高高在上的宣判,转瞬间就要烟销云散。
萧寻的身体也僵硬了。
他该开心的。
他终于可以如愿把欢颜带走,远远离开这个对她来说满地荆棘密布四处明刀暗箭的危险国度,用他的柔情一点一点叩击她的心扉,想来总会有守得云开见月明的那一天。
可他不但开心不起来,看到欢颜忽然转作死灰的神色,他连半丝笑意都挤不出了。
见两人都跪着不动,李随已在笑道:“萧公子,难道不想接旨吗?”
一点坚如百炼金,郎应知妾心(六)
萧寻叹道:“皇上旨意,萧寻岂敢不遵?只是萧寻万分不解,此事……”
“如果我不遵呢?”
欢颜打断了他的话,原来哆嗦的身形像被什么拉住般挺得笔直,——像一截枯木冷冷地竖在荒凉的草地间。
而她的神情也在瞬间荒凉。
曾如宝珠流辉的剪水双瞳,像被一把火燎光野草的荒原,冷而清寂里,是不甘不愿的倔强和愤郁茕。
李随微悸,却依然笑容满脸,说道:“姑娘若再不从,便真是把锦王往死路上逼了!”
萧寻骇然道:“难道是锦王……锦王……”
话未了,欢颜忽然高声说道:“他不会!他不会……”
她不会把她的知言往死路上逼,正如她的知言不会把她嫁给别人。
知言,你别忘了,若是把我嫁给别人,需用你做陪嫁。
用你,用你的心,用你的情…呐…
我到哪里,你便该到哪里,才算不负了我的情,才算不负了你的情。
从南疆到北漠,万里河山,千里烟霞,那么多的美好风光,那么久的悠长岁月,等着我们去赏,去惜,去赞叹,去留恋,去印下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脚印。
你不许忘了自己的许诺,不许,绝不许……
恍惚看到许知言清浅含笑的面容,恍惚看到了他眸(文!)中流动的光彩,恍惚看到(人1)他素青大袍,衣袂飘飘向(书!)她走来,轻轻地说(屋!)道,我们会有一个盛大的婚礼,生一对粉雕玉琢的漂亮娃娃,然后散发扁舟,吟游天下,只从此只羡鸳鸯不羡仙……
“知……知言……”
她不觉温柔一笑,胸中憋着的最后一口气忽然间散开,所有的神思,顷刻间跟了那温雅无双的男子翩然而去……
见她面色骤变,萧寻大惊,哑声喊道:“欢颜!”
他的小白狐就像毫无生命力的一截枯木,无声地倒了下去。
容色雪白,嘴唇青紫,青丝散乱,她如同被沸水冲泡去所有精气神的茉莉,萎白地零落于地间。
“欢……欢颜……”
萧寻有一瞬间一动也不敢动,只是小心地呼唤她的名字。
李随亦是大惊,一直堆着的笑容终于敛得一干二净,慌忙过去抓住她手臂要扶她起来,然后身体忽然僵住。
他顿住片刻,然后惊吓地猛地松开手,吃吃道:“她……她……死了?”
他感觉不出她的脉膊,更感觉不出她的气息,甚至连肌肤都开始冷下去。
“可……怎么会呢?在鬼屋都没出事,就是虚弱些,也不至于,不至于……”
李随又伸出手指,要去试探她的鼻息。
萧寻神智一清,忙扑过去将她抱起,强笑道:“当然不会死,不会死……不过……不过是受惊过度,一时厥过去了吧?”
李随惊疑不定,还待要去试她鼻息时,萧寻已将那全无生命气息的女子拥到怀中,用衣衫紧紧裹起,低声道:“李公公,既然皇上已有旨让我带她回萧府,我这便带她回去吧!她……她虚弱得很,需要好好调养。”
“是……是吗?”
李随跟了许安仁三十年,其间什么大风大雨没见过,自认一个人的生或死还是辨得出的,见萧寻坚持认为她没事,也不好再去细细检查。
何况,有些事,似乎模糊些更好。
萧寻抱了欢颜匆匆往外走时,李随又唤住他,“萧公子!”
萧寻顿了顿身。
李随上前,轻声道:“萧公子,老奴相信,欢颜姑娘的确没死。”
“自然……不会死。”
“便是死了,也请萧公子让她活过来。初六与公主成亲之日,必须有个随嫁的媵妾,是锦王府的欢颜姑娘。”
“哦……”
“一个丫头而已,生或死原没那么重要。真也罢,假也罢,只要让二殿下知道欢颜已随嫁入蜀并可保终身荣华富贵,便够了。”
萧寻胸中蓦地腾上一股怒气,很想回身一拳击到这老太监的脸上。
他咬牙,已忍不住语带嘲讽:“李公公真是用心良苦!”
李随尴尬,却叹道:“萧公子,老奴心里想着,欢颜姑娘若是真的那么喜欢二殿下,总不会希望萧府在办喜事的时候,锦王府在办丧事吧?”
萧寻满腔的愤恼忽然间发作不出来。
他低头看向怀间的小白狐,轻轻道:“李公公,你知道吗?同样的话,欢颜姑娘早晨和我说过。”
李随一怔,问道:“什么话?”
“若她死了,设法瞒住她的死讯,只说被我带蜀国去了。她说,如果二殿下知道她还活着,可能会开心些。”
李随不觉动容,叹息道:“果然是个好孩子,好孩子……不负二殿下喜欢她一场。”
“这道旨意应该不是二殿下所请吧?”
“何以见得?”
“如果二殿下如欢颜喜欢他那样喜欢着欢颜,就应该明白,以欢颜的性情,宁可去死都不可能另嫁他人。”
“萧公子错了!”
“哦?”
“二殿下宁可欢颜嫁人,也不会看着她死去。”
“那么,这道旨意……”
“这个……日后萧公子应该会猜得到这道旨意的由来。”李随惋惜地再看一眼萧寻怀中那张死寂的面庞,低声道,“还望萧公子以大局为重,还是赶快回府处理好此事,别耽误了初六的大事要紧。”
萧寻明知这老狐狸绝不可透露更多,却也无奈,只得将欢颜如珍宝般拢在怀间,留心着不让自己的衣衫掩住她的口鼻,才大步向外走了出去。
他仿佛根本没有发现,他怀里的小白狐,早已没有了呼吸。
谁料同心结不成,翻就相思结(一)
萧府。
萧寻将欢颜安顿在临近自己卧室的房间里,轻轻拂开她额前的碎发,露出那张姣好却惨白的面庞。
恐惧似乎从她倒在地上的那一刻便在延续,延续到现在,他的心还在揪着。
好像她的确已经死了。
从听闻不得不另嫁他人时,她便已经死了。
可他明明该知道,一切另有玄机茕。
一切……还没有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他转头吩咐几名心腹亲卫小心守护。
“不许让任何人进屋,包括夏轻凰。”
“是!”
“尽快通知楚相,欢颜已被我带回,原计划取消。”
“是!呐”
“此时只怕宫里的消息已经打听不出……且让人去锦王府和神武门打听一下,今晚李随什么时候回的宫,又带了哪些人进去。”
“是……”
夜间必定发生了什么,李随才连夜进宫求见了许安仁,并得到许安仁授意,三更半夜匆匆赶到大理寺传旨,放过了欢颜。
入夜不久宫门便已闭锁,除了李随那样的皇帝亲信,连楚相等都不可能见到皇帝。
这来来去去的,动静不会小,神武门那些宫廷护卫不可能一无所知。
而锦王府……
此事无疑与许知言相关。
可今晚处死欢颜的消息,连他的随侍都瞒在鼓里,又有谁敢冒着砍头的危险告诉许知言?以许知言的病况,的确……像在把他往死路上逼。
萧寻猛地想起一人,背心顿觉一凉,手心都已捏出汗来。
聆花。
就是许知言真因她的多嘴多舌急怒攻心而死,背负了太多涵义的新婚在即,许安仁断不会拿她怎样。
但即便是许知言出面苦求,许安仁投鼠忌器,顶多暂时放过欢颜,又怎会大发慈悲让她做他的侧室,并且是帝王指婚、地位很有保障的侧室?
她将是随嫁过去的媵妾,而非普通的侧室姬妾。
古时诸侯娶一国公主为王妃或夫人时,女方可以择同族姐妹或其他有身份的女子陪嫁过去为侧室。公主为正妻,陪她一起嫁过去的侧室则为媵妾。
媵妾被认为是贵妾,地位虽不如正妻,却高于普通的妾。正妻亡故或被休弃,循礼不能再娶,只能从随嫁的媵妾中递补。
这种媵婚制度是古礼,如今已很少采用,再不知谁出的主意,居然让欢颜成了萧寻的媵妾。
有着这重身份保护,即便回了蜀国,萧寻也有足够的理由维护她。
随着萧寻地位提升,她虽不是正室,一样可能随之成为高高在上的太子侧妃、帝王爱妃……
鎏金铜兽香炉里,龙涎香清淡幽远的香气缓缓散开,原该令人神智清醒,却让萧寻越发头疼,思绪竟如那香气般在帐帷间萦绕,再也理不出头绪。
帐内的欢颜毫无动静,宛然就是一具没有生命力的美尸。
他触了触她的面庞,疲倦地轻轻道:“小白狐,我许不起你要的幸福,我只盼你开心些,开心些……好吧,活着也许就有希望,活着也许比什么都强……”
指下黯淡无光的肌肤冷而微僵,再感觉不出血脉的流动来。
原本就揪着的心更紧张了。
他忽然很怕自己最初的恐惧会变作现实。
这天底下本就没有万无一失的计谋,更没有万无一失的药物。
他从怀中摸出一只檀木小盒,打开,便有一枚紫黑的药丸。
他拈在手中,欲送到她唇边,却又犹豫,然后叹息着将药丸放回檀木小盒中。
睡了,或死了,对痛苦和悲伤一无所觉,未必是坏事。
且让她安心地睡一会儿,或者……安静地死去吧!
-------------
外面有人低低通传:“少主,楚相来访!”
萧寻有些意外。
从他派人通知楚瑜取消此事,才不到半个时辰,来得这样迅捷……
他该是一听说计划改变就赶过来了吧?
不必再为毫不相干的人冒险,他本该为此高兴,倒头睡个安稳觉才对。
这样紧张,若无蹊跷才怪。
他立刻道:“请他书房相见!”
抬步出屋时,外边正是万籁俱寂的时候,连风声都听不到。通往书房的池子澄然如镜,幽幽地映了一天星子,更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