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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放开的阿黄挪动着笨重的身躯,围到许知言跟前摇了摇尾巴,再向他身后张望一眼,便跳出门槛,直直地站立着,向通往万卷楼的大道凝望。
许知言问:“它哪去了?”
宝珠泪水都快掉下来,却笑道:“大约给关得久了,正站在院门口发呆呢!”
许知言便转过身,向阿黄道:“阿黄,别看了。欢颜不会回来了!”
听到“欢颜”二字,阿黄仰了仰头,如野狼长长地“呜嗷”一声,然后又是一声。
许知言便道:“别喊了,她听不到。她……永远不会回来了!”
宝珠的泪水簌簌往下跌落,慌忙抬袖去擦时,许知言已迈步,快步奔向楼内。
迅捷得竟不像个失明的人。
“王爷,小心!”
宝珠慌忙追了上去。
叶瑶正在楼下看书,见许知言进来,皱眉打量他一眼,并没有说话。
她虽强硬地住了进来,但卧具设在了楼下,虽时常上去看看女儿从小住的屋子,用过的家什,看过的书,并未动过其间的陈设。
而许知言居然还记得四年前的陈设,也不要宝珠扶,提着袍裾走得飞快,很快一脚踢在了楼梯上,趔趄了下,却又很快站起,飞奔上楼。
宝珠急急道:“王爷,小心脚下!”
他走路从不用手杖。尤其在万卷楼里,有哪些陈设,从哪里到哪里又有多少步,他早已算计得极准,从容而行的模样可以让人看不出是个失明者。
可他走得如此快……
她眼看他奔到二楼地面,依然按原来的速度和高度迈步,然后脚上力道不稳,整个人失去平衡,重重地跌倒在木梯上!
什么东西在碰撞间从他手中跌落。
宝珠惊慌地上前扶他,连声问道:“王爷,王爷,你怎么样了?”
许知言跌于地上,却用力推开她,一手撑着木梯,一手循着方才跌落的声音向下摸索,低声道:“我的……我的……”
宝珠已一眼瞥到三四级楼梯下,那把桃木梳子正静静地躺着。
她忙道:“王爷别急,我去捡,我去捡……”
她踏下两步,正要去捡时,旁边伸出了一只纤白的手,已将那梳子持在手中,左右打量。
宝珠抬眼,便已有些怯怯的,“叶大夫!”
这叶瑶和欢颜长得虽是相像,但个性刚硬要强,虽是美貌瘦削,却自有股咄咄逼人的气势,加上锦王夫妇礼遇,这府中上下,包括靳总管、宝珠在内,无不对她敬惧有加。宝珠见她把梳子拿在手中翻还覆去看,一时便不敢叫她送还。
许知言听得是叶瑶走到跟前捡了东西去,也不敢失礼,强撑着站起身,摸着扶梯一阶阶走到她跟前,哑声道:“夏夫人,尚祈将在下之物赐还!”
“就这梳子么?一两银子可以买一打。”
叶瑶冷笑,忽将梳子持在两手间,用力一掰……
“啪!”
很清脆的一声,梳子已是两截。
紧接着“嗒”“嗒”两声,却是断梳被掷于木梯上,弹了几弹,跌作两处。
宝珠惊叫。
许知言耳听得不对,低低呻吟一声,匆忙弯腰去摸时,只觉膝间发软,竟是跪仆于楼梯上挨阶摸索寻觅。
宝珠连跑带爬将两枚断梳捡起,塞到他手上,战兢兢地说道:“王爷,没事的,可以……可以粘上。”
“粘不上了!”叶瑶清泠泠的声音不急不缓地打断她,“断了的,再也粘不上;丢了的,再也找不回。”
许知言失力地坐于梯上,仿佛没有听到叶瑶的话,摸索着要将两边的断裂处拼凑在一起。他的脸色雪白如纸,手指颤得快要握不住梳子。
木质的细微碰撞声如暗夜里谁哆嗦叩击着的齿关。
叶瑶的声音冷而沉,正如猛锤般一记记冲撞于心头。
“如果你为她好,便不该再留着她的梳子。一梳梳到底,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子孙满堂……这是她夫婿才留能着的东西。而她的夫婿不是你。锦王爷,等你双目复明,她便不再欠你任何情。她对你……将只有怨,只有恨!”
只有怨,只有恨。
当那个小女孩从人群中站出,说要治好他的眼睛时,当小小的他抱着小小的她,在桌面写下他们两人名字时,当她和他在这满是书卷世外桃源般的万卷楼相拥相偎遥望未来时……
他和她可曾想到,有一天,她会对他只有怨,只有恨?
恍惚又有人在为他梳发。
一下,又一下,极柔和。
那个明媚的少女在耳边如此幸福地轻笑,“现在你看不见,我总帮你梳头,回头你能看到了,也得帮我多梳几次才公平。”
他感觉着她的气息,温软地答她:“我帮你梳到白发齐眉,可好?”
那样幸福的承诺。
如今想来,依然只有幸福。
满满的快要溢出来。
他终于笑了起来,丢落断梳,将脸庞埋到了自己的双掌间。
压抑的哽咽间,只有他自己听得清自己模糊而绝望的话语:“欢颜,我想帮你梳到白发齐眉。我只想帮你一个人……梳到白发齐眉……”
干涩的眼睛里终于涌出了泪,酸得发苦,却温暖而柔软,那样肆意地涌出,将原来的涩滞尽数冲出。
事隔四年,宝珠再度见到他如此失态,跪在地上惊慌地摇着他的肩,说道:“王爷,王爷,你别难过,真的……别难过……”
她劝他,自己却也已忍不住,埋下头也呜咽起来。
叶瑶静静地看着他们,却是一言不发。
掌间被湿润侵满,他朦胧间看到了自己苍白发抖的五指,忽然间僵住了。
他站起了身,扫过叶瑶,扫过宝珠,然后扫向四周。
宝珠茫然地站起身,擦过泪水,看向许知言,忽然间指着他的脸磕绊得连话都说不出来,“王……王……王爷,你的眼……眼睛……”
白翳尽去,是一双曜亮如星的绝美眼睛!
“欢……欢颜……”
他呼唤,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呼唤。
他只是顺从自己的心,一边呼唤着她的名字,一边冲上了楼。
成排的书卷,叠得整整齐齐,泛着黄,散着香;一桌一椅,一案一几,都该是原来的模样。
他奔向了欢颜的小小卧房。
轻帷半掩,金钩轻晃;
衾被叠得整整齐齐;
半开的妆匣随时候着主人归来,对着菱镜簪上一朵珠花。
可它们的主人,冷落它们多久了?
他失魂落魄地奔回外间,对着空荡荡的屋子大口喘气。
他看到了,他终于什么都看到了。
红泥小炉上架着茶壶,旁边一溜排的茶叶和茶杯,等着主人烹出热气腾腾的香茶待客;
他自己和自己下的棋下了一半,正零落在棋盘上;
窗边的软榻上,也许还是那日她娇慵地枕卧于他腿上时盖着的那条绣毯;细细寻找,大约还残留着她一两根发丝,大约散发着属于她的馨香……
甚至,他耳边已回荡着他和她的海誓山盟……
他道:“我们会有一个盛大的婚礼,生一对粉雕玉琢的漂亮娃娃。”
他道:“我们可以携手吟游天下,走遍大吴好山好水,看遍南疆北漠好风光!”
她道“如果你双眼失明,只要你喊一声欢颜,我总会应你。”
她道:“等你眼睛好了,只要你回头看一眼,我总会在你身畔。”
“欢颜!”
“欢颜!”
他高声唤,没有她应他。
他回头看,没有她在身畔。
那双完美得令人惊心动魄的眼睛,恓惶如失群小鹿般四处转动着,寻找着。
他跌跌撞撞地奔到窗前,猛地推开窗。
阳光不烈,却足以把刺激得他泪水直流。
可他却不敢闭眼,努力向外贪婪地张望,看向每一个可能的人影,生怕错过了他的欢颜。
门口只有一条孤伶伶的大黄狗。
它一动不动地向远方凝望着,对着天边的流云散聚,山影飘缈。
“阿黄!欢颜!”
许知言高唤。
阿黄没有看它,只在听到“欢颜”二字时,忽然间人立而起,冲着西方凄厉高吼。
“呜——嗷——”
“呜——嗷——”
狗不会落泪。
如若有泪,当已如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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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段饺子写得有泪如倾~不过乃们的泪点好像和我不大一样~~忧郁地看着乃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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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
为君憔悴尽,百花时(一)
于萧寻而言,解决了庆王,收拾完聆花,后面的日子便简单了许多。
太子妃的确有了个像模像样的葬礼。
毕竟有个吴国公主的头衔,吴帝那都得去报丧的,不能太过寒碜。
府中忙乱时,萧寻正很逍遥地陪欢颜祭拜她父亲。
夏一恒深受国主信重,坟墓本就建得高大,再经精心修缮,更是高大巍峨,庄严肃穆。欢颜从未见过父亲模样,听萧寻叙着大将军生平事迹,遥想他寻妻儿十余年没有着落的苦楚,以及自己因一家失散所受的这么些年波折,不免伤感落泪。萧寻自是不会错过讨好佳人的机会,温言软语细细安慰,不在话下崴。
叫欢颜苦恼的是,她和母亲将要搬入的将军府修葺进度极慢。
每次萧寻带她绕过去检查时,的确都有一群人在那里忙碌,只是各种意外层出不穷。
先是说地面的砖块碎得太多,部分主屋需换了重铺;再说哪根梁歪了,得卸下另找根替上;然后又说某根柱子被虫蠹空了,估计别的柱子也有蠹虫,好不过一齐更换了;这边还没定下要不要一齐更换,又有人说某处墙角松动了,欢颜跑去看时,何止墙角松动,整面墙都歪了,根本没法住人…节…
可上几次过来瞧时,似乎没看到有哪面墙歪成这样啊?难不成春日里的和风细雨,也能把墙给吹歪了不成?
萧寻断言:“这府第太老了!当初安排给大将军住时,便是个老宅子。如今又这么多年不住人,自然各处朽得厉害。平时虽看不出,这一施工,问题就出来了!”
“是吗?”
“当然啦,你没听过一句古语么?流水不腐,户枢不蠹……”
好吧,听着的确有点儿道理。
只是这么一而再、再而三地反复折腾,所耗的人力物力都可以盖栋新府第了,那栋天天有人忙着修缮的将军府还是满院的杂草,根本没法住人。
萧寻怕她等得不耐烦,有空便带她和小白猿到热闹地段四处逛着。
这些年蜀国物阜民丰,颇是富饶,城中商肆林立,繁华完全不输于吴都。
这一人一猿对于绫罗绸缎、胭脂花粉完全不感兴趣,小白猿对于任何水果都会流露出垂涎欲滴的模样,哪怕它的红兜兜里塞满了食物,坠得立身时挂下腰来,快把双腿间的不雅之物露出来,还是缠着欢颜给它买吃的。
而欢颜每次看到医馆便迈不开步。
前面药铺欣赏遍了,转头就到后堂去看那些大夫坐诊。
大夫便是不识太子,却也看得出眼前之人来头不小,倒是不敢赶逐。偏生欢颜是个多事的,若见大夫断脉用药有什么不妥之处,便会插口上去提醒,乃至争执。
有那虚心有德的,觉出此女医术极高,便会听从她意见,开了方子还另请人奉上茶来,细细探讨一番医理;又有那心胸狭窄的,当场便会翻脸,或拂袖而去,或黑了脸责她丫头片子会点皮毛还敢胡言乱语,喊了伙计要将她逐出去……
萧寻不便为这等事端出他太子的谱儿来,这日便和她一起被人灰头土脸地赶出了医馆。
他叹道:“小白狐,我现在真的奇怪了,你一个人在外面时,怎么没给这些人给生吃了?”
欢颜奇道:“我一个人时,都躲着人群走,从来不敢管闲事,又怎会有人想着生吃我?”
萧寻道:“那你这会儿怎么又凶悍起来了?”
欢颜回眸,得意地看向他,“有你当朝太子在,他们敢生吃我?给你生吃了差不多,我又怕什么?下回去医馆和人探讨医理,还得把你带身边才好。”
堂堂一国太子沦落为进医馆的保镖,萧寻无语凝噎。
欢颜便又为将军府的府第修缮发愁,“哎,什么时候收拾好?我盼着母亲回来时,我的医馆已经开好了……”
萧寻灵机一动,指着刚赶逐他们出来的那家医馆道:“这里地段比将军府还要好,何必一定要在将军府那里开医馆?咱们直接把这家医馆买下来便成!”
欢颜欢喜,“有道理!不过我没银子!”
她上下打量萧寻,“不如你帮我去买下吧!你不是欠我一条半命么?就当那座医馆抵你半条命,如何?”
萧寻皱眉。
“要不,抵一条命吧?”
萧寻不答。
“一条半?不能再多了,你就欠我一条半命!”
萧寻终于望天哀叹:“原来我的命这么不值钱,而且越来越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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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由太子府出面,再许以重利,自是没有买不下来的医馆。
这回,整修得却异常迅捷,——两三日便收拾完了,据说是赶着黄道吉日开张。
开张之日,不仅太子捧场,连文武官员都多有过来致贺的,只为大堂中悬着一块九龙金字匾,竟然是当今蜀国国主萧旷之御笔。
题着四个字:“风华医女”。
而这医馆也便摒弃了寻常医馆“仁”“妙”“德”“回春”等字眼,直接命名为风华医馆了。
于是欢颜很是欢喜,自此夜间在太子府住着,一早便来医馆坐诊,从此忙乱得不亦乐乎,再也顾不得去看将军府的修缮进度了。
此时太子妃“丧礼”完毕,吴国使臣也被送走,萧寻便开始有了怨夫状。
这日欢颜回来,正喝着厨房立刻奉上的鲜美羹汤,萧寻卧在她身边的软榻上,开始喋喋不休。
“我没太子妃了!”
“关我什么事?”
“不是因为因为你回来,我的太子妃此刻该活得好好的!”
欢颜悻然,“她此刻还是活得好好的,你可以把她叫过来继续做太子妃,想来她乐意得很。”
“既然已经当众诏告她的死讯,忽然又弄她回来,人还当诈尸,以为我太子府见鬼了呢!”
欢颜道:“那你要怎样?”
“好说,赔我一个太子妃!”
“行,你府里那些花红柳绿莺莺燕燕,是我帮你挑一个,还是你自己挑一个?”
“那可不成。我以前是娶过媵妾的,若循古礼,我只能将那位媵妾升作太子妃,否则吴国皇帝不悦,一旦降罪下来,我们蜀国怎么担待得起?”欢颜冷笑,“你怕吴国降罪,还敢把吴国公主送给人糟蹋?”
萧寻叹道:“你忒不厚道,我怎能让人家公主守活寡?何况这是成全人家的真心,你也乐意的,对不?”
欢颜喝汤喝得差点呛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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媵妾升作太子妃的事,萧寻随后并没有再提及;太子府里过来向欢颜示好的姬妾越来越少,欢颜也不在意。
但某一日,欢颜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不是向她示好的姬妾越来越少,而是太子府里的姬妾越来越少了……
少到……一个太子妃的人选也挑不出来了!
若去问萧寻,指不定又会给出什么奇怪的答案来,她便找来主管。
“那些美人都哪去了?”
“回姑娘,嫁了!”
“啊,那什么……她们不是太子的姬妾么?”
“回姑娘,太子说了,都是姬,连妾都算不上,没有名份,因此全都嫁出去。”
“可她们……大多是国主或太后所赐吧?”
“回姑娘,国主没意见,太后没意见,也就没人有意见了……”
“都嫁谁了?”
“回姑娘,太子说了,要找好人家,不拘贫富;实在穷的,咱们多备些嫁妆就成。说是姑娘的话,有颗真心便成。”
“……”
欢颜好久才道:“我终于发现,我无意间说的话儿,也能为我自己积德啊?好吧,太子总算也为自己积了一回德。”
主管恭谨退去。
而欢颜便有点儿发愁。
原来那些莺莺燕燕,大约太久没有更新换代,要么太老,要么不够美,的确配不上萧寻。
怪不得在吴国时就老说着,要把府里的美人成打送给谁谁谁,原来是因为嫌弃不肯要了……
她从此是不是该留心着,谁家有绝色女子的,尽快给他介绍两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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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转到阿寻这边,又欢乐了。嗯,暂时欢乐。
为君憔悴尽,百花时(二)
转眼春去夏来,已是炎炎酷暑的天气。
来往吴蜀两地使节不少,多传递国家大事;若论叶瑶要传点什么信函或消息回来,原也方便。但向使节问起叶瑶,使节代传叶瑶口讯,都只有一个字:“好!”
其他并无只言片句,更别提信函等物了。
吝啬得让欢颜对她这个母亲十分无奈。
勉强鼓起勇气,打听锦王消息时,却只听说叶瑶只身进了锦王府,眼疾治得怎样一无所知崴。
其余锦王怎样赢得岳丈支持、和锦王妃联手在朝堂大展拳脚的事倒是报来不少,再就是锦王和锦王妃怎生恩爱,小世子又是怎样可爱。
据说前不久,小世子在桥上玩耍,不慎掉落河里,乳娘侍女们都吓坏了,本就着凉发烧的锦王妃正在旁边看着,命也不要地自己跳下去救人。结果小世子得救了,锦王妃却病得不轻,锦王衣不解带,朝夕守护,每顿亲为尝药,当真呵护备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