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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雪,和……欢颜!
他走上前,往那琉璃片里扫一眼,不禁又是惊怒,又是忧急。
“阿……阿雪!”
看见慕容雪眼底的泪水,他连半句责怨也说不出。
她从来是再聪明不过的人。
当年她的落胎,以及落胎引起的不育,她未必没有疑心过。
但他说什么,她便信什么,再不肯去多想一分。
到后来,小世子一点点长大,与慕容雪已如亲生母子无异,这事便成了两人忌讳般,彼此再不肯提起。
萧寻当然只是凭推测指责许知言,但许知言没有反驳,并且那般失态无疑默认了此事。
慕容雪还想欺骗自己,告诉自己真的一切都是意外,却已做不到。
听他唤一声名字,她的泪水已落下来。
许知言抬袖,为她轻轻拭泪。
她略略侧了脸避过,轻声道:“我没事。你吃过饭没有?我叫人给你预备新鲜饭菜?”
许知言摇头,“不用了,回府吧!”
他转身凝视欢颜,微笑道:“你刚才……是不是听到了很多的话?其实都是我和萧寻他们之间的事,和你关系不大。”
欢颜本来只是木然地坐着,脑中像被抽空了般什么都没想,又像有很多画面闪电般飞快在跟前划过。
或是萧寻,或是许知言,悲欢喜怒爱恨情仇嗔种种情形晃得她头晕目眩。
看到许知言的浅浅笑容,她仿佛静了静,然后哑声说道:“听到了,没听懂。二殿下,我一直很笨,是不是?”
许知言道:“偶尔笨些,没什么不好。你只需记着,萧寻并没有做错什么。易地而处,我同样会这般待他。”
他转头吩咐道:“来人,送蜀太子妃回府!”
随侍正要领命时,那边忽然传来两道女声。
欢颜道:“我不回去!”
慕容雪则道:“别放她回去!”
欢颜手足冰冷,下意识地伸手一抓,已抓住许知言衣襟。
许知言垂眸,轻轻握了她的手。
是记忆里从小便熟识的温暖和温柔,欢颜莫名地便安心了些,转头看向慕容雪。
慕容雪却不看她,只直直的望向许知言,说道:“我要把她带回去!她也看到了,因为她,她的夫婿做了什么好事!我慕容雪从小只学过以牙还牙,以血还血,没学过忍气吞声,还把爱子托付给自己的仇人!”
许知言皱眉,“阿雪!”
慕容雪道:“你别妄想把我和颜儿送走!无论是生是死,我不会离开你一步!至于害我们的人,我不好过,我也不会让他们好过!便是斗不赢他们,我也要把他们的心给剜了!”
她咬牙切齿地说着,泪水却已簌簌地滚落下来。
许知言再抬袖为她拭时,她便没有躲闪,唇角颤一颤,忽伸手搂住他脖颈,将脸庞埋到他肩窝上,呜呜地放声大哭。
许知言松开欢颜,静静将她揽住。
他其实也很笨,这样的时候,居然也没有出言安慰一句半句,只是那样紧紧拥住她,默默倾听她的哭泣。
而慕容雪仿佛也只需要他这样安静的支持,片刻之后,声音便渐渐低了下来。
因屋内有女眷,成说等都退在屋外候命,只浅杏在内服侍,此时忙要了热水,拧了湿手巾送给慕容雪。
许知言接过,轻轻敷在她的眼睛上,淡淡笑道:“小心哭肿了眼睛,明日跟桃子似的,去宫中赴宴,人只当锦王没当成太子,锦王妃气哭了呢!”
慕容雪接过手巾拭着,犹自呜咽道:“你……你怎么还笑得出来?许知言,我……好生恨你!”
“恨吧!”
许知言悠悠叹息,一手揽住她的肩,一手又牵起欢颜,走向屋外。
欢颜看着他们的一言一行,整个人仿佛已经失魂落魄,浑浑噩噩地跟着他们向前走。
走到门槛时,脚下一绊,差点摔倒。
许知言忙将她扶住,低声道:“欢颜,小心些!”
欢颜抬头,便看到他水晶般的眸子。
如此的清亮,让她有几分陌生;而眉宇间的沉静和关切,却是一如当年。
一如当年……可他的温柔,已经不是仅对着她一个人。
他已不是她的,正如她也已不是他的。
她忽然间便想奋力地甩开他的手逃开。
她甚至真的甩了。
但他手中加了一点儿力,将她的手握得略紧些。
她抬头看了一眼他那如白玉琢就般的绝美面庞,顿时失了力。
再垂头看向地面时,便有一滴两滴的水珠滴落。
她明天大约不用赴什么重阳宫宴吧?
他没有为她拭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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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着许知言、慕容雪同乘一辆马车来到锦王府,看着一半陌生、一半亲切的楼宇台阁,欢颜有些恍惚。
那边已有小孩儿高声唤道:“父皇,母妃……”
却是小世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回到王府中,大约刚吃完饭出来散步,此时见到父母回来,立刻挣开乳娘的手奔过来。
临到他们跟前,却一扑扑到了欢颜身上,欢喜道:“姑姑,欢颜姑姑,你今天也住我们家吗?”
欢颜蹲身抱住他,不能回答。
许知言道:“她过来陪你玩一会儿,未必有时间住着。”
慕容雪却道:“既然来了,住几日又何妨!”
她侧头吩咐道:“快去把万卷楼上的两间卧房收拾下,预备蜀国太子妃暂住!”
那边立时有人应了,飞奔去准备。
许知言皱了皱眉。
欢颜定了定神,向慕容雪欠身道:“如此,便打扰王妃几日了!”
慕容雪大喜,忽握了欢颜的手道:“若你肯帮忙,知言未必会输!便是输了,萧寻也未必能赢!”
当时携手高楼,依旧楼前水流(一)
欢颜道:“用我来逼萧寻改变立场吗?就是他肯,明日便会宣布立太子之事,一切……来不及了!”
慕容雪坚定道:“便是有一分机会,我也不会放弃!”
欢颜怔了怔,转头看向许知言。
许知言正看着她们苦笑,然后眸光转到小世子身上,顿时柔和下来。
小世子不知从哪里采来两朵木槿花,送给慕容雪一朵,又送给欢颜一朵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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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许知言又被单独宣入宫中,小世子则被带去跟先生学功课,慕容雪便陪着欢颜在书房外等候小世子。
慕容雪跟欢颜讲着为小世子每日安排的学习内容时,欢颜真心地说道:“王妃,这孩子跟着你,绝对比跟着我有出息。若我把他带在身边……若我当年把他带在身边,他此刻必定不认识几个字,却能认出一堆的药材,日后可以当个好郎中。势”
慕容雪道:“你可真能想呢!思颜的天分不比他父亲差,若是好好教导,绝对是王侯将相之材,甚至……”
她看向皇宫方向,略有些失神,“你也听到了,我已不可能有别的孩子,所有的希望只能寄托在他的身上。我希望他走得更高,更远,比他父亲更有出息!我绝不要他半路夭折!敢挡他路的,我会全数替他搬开!搬不开的,我会要他们的命!”
欢颜看着眼前这个比她还小两岁的女子,好一会儿才道:“你比我厉害。也许锦王只有你这样的人帮着,才可能斗得过那些总想害他的人。”
慕容雪道:“论治国安民,论谋略才识,他绝不在萧寻之下!他吃亏在从小失明,性情淡漠,处事却太过优柔寡断,应该痛下杀手时总是犹豫不决,也不想想别人挥刀暗算他的时候,有没有过片刻的迟疑!”
这时有人过来禀道:“王妃,萧府派了车马过来,说是接他们的太子妃回府。”
欢颜一怔,慕容雪已道:“告诉他们,太子妃想在我们锦王府多住几日,暂时不回去了!”
侍从应诺而去。
慕容雪转头向欢颜道:“恐怕这两日要委屈你先呆在锦王府了!呆会我会写封信函给萧寻,告诉他,如果锦王遇害,他的太子妃会跟着玉石俱焚。你怕不怕?”
欢颜静默片刻,答道:“你可以再加一句,即便他将我救出,若锦王因我遇害,我不会独活。”
慕容雪眼底微一迷惘,忽大笑道:“你果然……还是一心在知言身上。你放心,若是如此,我也会让你趁心如意!”
欢颜愕然,忙道:“王妃,你……你别误会。我已是萧寻的妻子,我……不可能对不起他。”
慕容雪道:“那你对得起王爷待你的心意吗?你对得起你们相处多少年的情谊吗?你对得起当年万卷楼里海誓山盟的誓言吗?”
欢颜心里一阵抽痛,却又似见到萧寻用力地拥着她,那样不安地向她说,欢颜,我怕你找不着回我身边的路……
忽然间泪水又要滚落,她忙强自忍住,努力将思维转向别处。
她依然对朝中混乱的局势看不明白,但她对另一些事,却能看得格外清晰。
她道:“王妃,萧寻未必肯因为我留在锦王府就改变主意;便是他想改变主意,这其中会牵涉到很多利害关系,很多事并不是想办就能办到的,更别说在很短的时间内再去影响皇上的决定了!”
慕容雪道:“可无论如何也要试一试。只要他不坚持,我再和吉淑妃商议商议,看有没有机会劝皇上暂时别宣布册豫王为太子。”
欢颜道:“想不让皇上宣布册立太子,这事不难。”
慕容雪顿时眸光灿亮,“你有好主意?”
“王妃可知道,皇上这么多皇子,为什么独独对锦王另眼相看,处处维护?”
“知言是皇上嫡长子,从小失去母亲,又在他跟前被人害得失明,皇上自然会多几分怜爱。”
“何止如此!皇上虽有后妃无数,可他心心念念最记挂的,还是庄懿皇后!”
慕容雪沉吟道:“这个我也听说过。吉淑妃之所以特别受宠,便是因为长得和庄懿皇后相像的缘故。知言吃亏也就吃亏在这里,如果庄懿皇后在世,以她在皇上心目中的地位,谁又能动摇得了知言的地位?”
她说到这里,便又是愤恨,“这太子之位本就是知言的,偏生那些人狼子野心,为了抢夺不属于他们的东西,一而再、再而三地害他!我绝不容他们再害到他!便是真的斗不过了,我也要把他们拉过来给我们陪葬!什么大局,什么大义,与我何干?知言顾忌,我不会顾忌!我不在乎鱼死网破,玉石俱焚!”
欢颜看她眸光凌厉,神色决绝,一时不敢问她,在知晓许知言曾害了她的骨肉,并害她终身不育后,为何还肯这样维护他。
也许,前因后果已经没那么重要。
重要的是,在欢颜离去的这四年半里,只有她和许知言患难相依,风雨同舟。他们之间的感情,也许已经超过了欢颜和许知言那么多年的平淡相守。
她沉吟片刻,说道:“皇上应该更不愿意锦王被人谋害。因为庄懿皇后就是被人陷害,最后为了保护皇上和锦王而死。”
慕容雪一呆,“当年庄懿皇后不是病逝的吗?”
“是自尽的……听闻皇上每每病重谵语,常唤庄懿皇后闺名,这应该是皇上心头扎得最深的一根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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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懿皇后李弄晴的死因,本是皇家秘事,连当年太子府的老人,知情的都没有几个。
就是许知言自己,当时已有记忆,目睹母亲死状,也只隐约知晓母亲是因避讳某些伤及父亲和他的流言而自尽。如今隔了这么多年,深知内情的,大约只有许安仁自己了。
可欢颜曾被囚于大理寺内,偏偏还和当年陷害李弄晴的惠妃侍女囚于一室,偏偏还有一手好医术,硬是以针灸之术令疯了的侍女暂时清醒,一五一十地问明过其中细节。欢颜将这些细节一一和慕容雪说起时,慕容雪虽是嗟叹不已,却是眸光闪动。
待她说完,慕容雪道:“你的意思,劝知言用这些往事去打动皇上,从而令他改变主意?”
“锦王未必肯依,皇上若是决心已下,也未必会因锦王的话改变主意。但如果当年屈死的庄懿皇后因爱子再次身陷险境而亡魂不安,在梦中向皇上哭诉责问,皇上本就对她满怀思念愧疚之情,还舍得违逆她的心意吗?”
“当然不舍得。皇上一向心狠……但我这么多年看下来,他是真的疼惜知言,想来对庄懿皇后的感情更深。”
慕容雪沉思,“只是托梦这个主意虽好,却难以操作。找人假扮庄懿皇后倒是不难,可皇上并非时时昏谵;真到神智不清口作谵语时,可能连周围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叫人假扮了也无用。”
欢颜道:“有一种致人迷。幻的药物,只要呼吸半个时辰,便可令人全身无力,神智半醒不醒,此时喊起他来,说什么做什么宛如梦中,但因为确实发生过,醒来又会觉得格外真切。我也是近来翻阅医书看到了记载,说是有人误中这迷。药后,把真实的情形当作做梦……因此忽然想到可以借懿皇后托梦……”
“这迷。药你现在有吗?”
慕容雪已迫不及待地打断了话头。
她的眸光煜煜,有种面对猎物时的兴奋和嗜血,让欢颜也跟着莫名地兴奋,却又一阵阵地紧张。
她答道:“没有。但如果材料集齐,我可以在一个时辰内配制出来!”
“立刻给我开材料,我现在就要那迷。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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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章有个笔误。小世子喊知言父王,而不是父皇。谢谢大家提醒。
大理寺囚室那个疯妇的伏笔,终于用上了。是不是太久远了?
当时携手高楼,依旧楼前水流(二)
“好!”
欢颜看着眼前这个瞬间斗志昂扬眸光如刀的女子,忽然便有些明白一向面冷心慈的许知言为何狠得下心,不但打落她的胎儿,还要阻止她生育出亲生子女。
如果有一天,她有了自己的孩子,把小世子视作眼中钉时,十个小世子都不够她算计。
这一天,萧寻没有再派人过来寻找。
计算时辰,第一次前来寻找,应该是在锦王府的人把昏迷的夏轻凰送过去后。萧寻明知不对,派人过来接欢颜,不过是借机查探她是不是被带入了锦王府悭。
确定欢颜行踪后,他必会先将夏轻凰救醒,问明状况再做打算。
此刻,夏轻凰应该已经醒了吧?
入夜时,欢颜趴在窗口默默向外凝望室。
天边弦月如钩,星子散散落落,如滚了一天的碎钻。
她难得有和小世子相处的时间,本该很开心;但她把迷香配制好,看着慕容雪匆匆离去,连伴着小世子时都心神不宁。
她想不出萧寻现在在做什么,正如想不出许知言现在在做什么。
那么久不见,她和许知言现在所处的世界隔膜得已经很远;但她没想过,在她步入萧寻的世界这么长时间后,她和萧寻之间一样会有远隔天涯的感觉。
他果然对她很好,很好,真心诚意地要把她的孩子带回她的身边。
许知言希望他爱其母而全其子,是因为他已做很彻底:除其父而夺其子。
她该感谢他如斯深情吗?
小世子正在练字。
写了两笔,便跑过来看她,看上片刻,便拽住她的腰带,踮着脚递上一块巾帕。
“姑姑,别哭了!”
欢颜忙接过帕子,擦拭着眼睛强笑道:“我……我没哭啊!”
小世子道:“可我们府里没有风沙啊!很少有风沙会跑我眼睛里来。”
欢颜便抱他在膝上,亲亲他的面颊,柔声道:“姑姑真没哭。姑姑看着思颜在身边,不知多开心呢!”
小世子眨巴着大眼睛看着她,又道:“姑姑是不是想家了?其实呆我们家也很好啊!嫌这个房子旧,我让父王给你盖间新的,比宝华楼还要大,那么大的……”
他用小胖手在空中很夸张地画了个大圈,眼睛笑得晶亮可爱。
欢颜摇头道:“我不稀罕大房子。”
她指了指自己从前住过的小隔间,说道:“我只要那么点大的地方,然后带着你住着,天天说说笑,看看书,下下棋,弹弹琴……便很开心。”
小世子道:“我可以陪姑姑说笑看书。我也有一点点会下棋,不过没学过琴呢!”
欢颜道:“你小呢,大约再大些便会延请师傅过来教你弹琴了。你父王弹琴可好听了,连树上的鸟儿听了都舍不得飞走!”
小世子茫然道:“是吗?可我怎么从没听父王弹过琴呢?”
欢颜怔了怔,走到琴案边,取下琴套,便见琼响好端端躺在那里,轻轻拨弦时,声音滞涩不顺,早不复原来的清澈空灵。
她不觉松开小世子的手,到琴案下找当年存留着清理用具和护弦膏,小心地拂拭琴弦,叹道:“他常说,琴为书室中雅乐,不可一日不对清音,又怎会不弹琴呢?何况古琴通灵,久而不弹都会失去原来的灵性,怎样的稀世宝琴都会成为一截枯木。琼响居然变作这副模样,真真是暴殄天物呢……”
屋内忽然格外地寂静。
她抬头时,正逢小世子站起身来,喜孜孜地叫道:“父王!”
许知言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上了楼,正凝望着她独自理弦的模样,眸中晶莹,辨不出悲喜。
他的身后跟着锦王妃慕容雪,见小世子过去,便拉住他道:“父王奔忙了一日,正累呢,不许闹他。”
小世子道:“我不闹父王。不过欢颜姑姑说,父王弹琴很好听,我想听父王弹琴呢!”
许知言已经走到琴边坐了,指尖在琴弦抚过,然后轻轻一划,侧耳静听弦音,然后叹道:“果然……已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