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罪名,道是范褒伪造什么的了。而现在,只要陆建立一说陆老太爷不曾醒过,那陆老太爷亲手交信给陆建立这事儿自然也就成了假的。
陆建立急速地思考着,眼珠子在红肿不堪的眼泡里快速转动,从范褒的脸上扫到林谨容的脸上,又从林谨容的脸上看到林玉珍的脸上,希望能够得到一点暗示,不要说错话。
陆建中看得分明,冷笑道:“三弟,你是最后一个见到父亲的人,这有什么难答的?莫非是另有隐情?”
涂氏发声了,而且是叙述清楚,声音洪亮的号啕大哭加质问:“二伯,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我家三老爷还会害了老太爷不成?你既然知道他老实忠厚,怎地还这样苦苦相逼?这是欺负我们三房没有人么?公爹啊,您睁睁眼啊……老三他快被逼死了。”
陆建中心烦意乱,恨不得把涂氏那张嘴给拿个麻核来塞上,断了那条声音才好。宋氏见他烦乱,便去劝涂氏:“三弟妹,你不要这样,这不是为了把真相弄清楚么?这样哭闹起什么作用?”
涂氏只是不理,哀哀凄凄地哭:“我的命好苦啊……一生都这样被人欺负,还哭都不能哭,天底下哪里有这样的道理?我要去问老太太,我们是不是她老人家的嫡亲儿子……”
陆建立猛然喝道:“闭嘴!”
涂氏从没被他这样吼过,吓得一颤,自动闭了口,眼睛一眨一眨地,茫然不知所措。但这茫然也只是片刻,很快就回过味来,竖起柳眉道:“你……”
陆建立愤怒地瞪了她一眼,那种眼神是涂氏从来没有见过的,竟然吓得她立即闭了口。
耳边终于清静了,陆建立束手而立,淡淡地道:“二哥其实是想问我得到了什么吧?实话实说,父亲留了一封信,交代身后事。”既不知详情,便索性把话说得模糊些。
陆建中本不是那么好糊弄的,此刻心神却全被那封信给吸引过去了,一颗心狂跳不已,只顾着问他,语气里还带了几分气急败坏:“那你昨晚为何不说?为何不拿出来?”
陆建立愤怒地看着陆建中:“二哥这是质疑我,怀疑我?父亲刚刚去世,就只记得利益而忘记了悲伤,那样忤逆不孝的事情不是我能做出来的。我只记得伤心,恨不得替父亲去死,哪里顾得上这个?更何况,父亲说得明白,这东西要留着等大哥、二郎、五郎他们全来了才和重阳节时交给宗亲的那一封信对照着来。”后面这话却是他自己想当然添上去的。
陆建立忖度片刻,道:“也好,等大哥回来又再说。”
林谨容却知道,夜长梦多。陆绍离得最近,很快就会回来,二房如虎添翼。
第373章 合力
陆建新、陆缄回到家,最快也是一个月以后的事情,果真等到那时,不谙于给了二房一个喘息和动作的机会,变数太大,实在不划算,打铁要趁热才是,即便不能揭穿二房的真面目,也要叫他们竹篮打水一场空。林谨容扯了扯林玉珍的袖子,低声和她说了几句。
林玉珍虽然讨厌林谨容总是提醒自己,好像自己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知道似的,但也没有不听林谨容的,立时就板了脸道:“老三!他既然这么急,一早起来就喊打喊杀的,不如索性把宗亲族老们都请来,把这事儿趁热办了吧,省得转眼又要起坏心害人了!有些人,为了这点阿堵物是六亲不认的,怀了几个月的亲骨肉都可以折腾掉。你就不怕你拿着这封信,走路会摔跤,逛园子会落水,睡觉会闭气么?”
要说林玉珍最大的本事是什么?就是不讲道理和说话气死人,哪里疼她就踩哪里。这话实在是说得太过恶毒,只差就直接点着二房说他们贪财害命了。饶是宋氏一直撑着脸皮不放松,陆建中刚刚换回忠厚嘴脸,也忍不住暴跳如雷,气恨交加,恼羞成怒。
陆建中怒道:“大嫂说的这话我听不明白,谁要起坏心害人?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今日大嫂若是不把这话说清楚,我必然不饶!”
不饶?他敢把她怎么着?林玉珍睥睨着陆建中,微微不屑:“你心虚什么?我点你的名了么?这种事情不是没发生过,可不是我吓唬谁。芳竹那是怎么掉进水里的啊?大郎媳妇儿的那一胎是怎么没了的?哈……公爹给你们留脸,我们给公爹宽心,可不是我们傻,什么都不知道。”
陆建中恨透了她那副轻蔑的样子,却苦于被抓住了痛脚,便狠狠一甩袖子,色厉内荏地道:“我不和你这个用心恶毒,不留口德的泼妇一般见识!你做不了长房的主!”转过头看着陆建立道:“老三,大哥不在家,现在家里主事的就是你我兄弟二人,说吧,你到底是如何想的?休要管娘儿们胡说八道!”一句话又把林谨容婆媳给排除在外了。
林玉珍大怒:“老三,有些话不用我多说,你自己好生想想该怎么做!”
陆建立沉默不语,显然有些拿不定主意,或者是没想到此事的要紧性。林谨容朝樱桃使了个眼色,樱桃便走过来,贴在林谨容耳边低声说了一句话。林谨容挥手示意她下去,咳了一声,细声细气地道:“二叔父,按您的说法,女人做不了主,似我们大房,大老爷、二爷一日不回家,我们就什么都要听你的了?不管你做得对与不对,我们都不能说?”
陆建中哼哧了一声:“二郎媳妇,你别不懂事,长辈说话你插什么嘴,不但不劝着你婆婆些,还来火上浇油!你们林家是不是书香门第?”
“回二叔父的话,我们林家是书香门第,所以我们讲的是道理,讲的是纲常,不是谁的声音大,谁最凶狠就正确。”林谨容不再管陆建中,只看向陆建立:“三叔父,您平时最爱读的圣贤书,请您主持公道,是否二叔父做得长房的主?毅郎是不是陆家的长房嫡孙?”其实她要问的是,陆缄是不是陆建立的亲生骨肉,毅郎是不是他的亲孙子,他要不要向着她们,帮着她们,配合她们?
陆建中冷笑:“毅郎一个牙都没出的黄口小儿,懂得什么?”
林谨容冷冷地看着他:“他不懂人事,我懂!他祖母懂!”
陆建中冷笑:“你们不能替他做主!”
林谨容等的就是他这句话:“这么说来,祖母也不能替二叔父做主了?是不是这个意思?若是,二叔父的孝道怎么尽?我还要问二叔父一句,不是孝服不曾赶制出来,陆经不穿孝服,不留在家里待客办事,偏要偷偷从角门溜出去,是要去哪里做什么?忙的又是什么孝道?”
没想到林谨容竟会提前派人在四处盯着,陆建中和宋氏都暗里吃了一惊,转而又嫌陆经不会办事,让谁去送信不好,他偏要这样鬼鬼祟祟地露了行藏!气归气,却是不能够承认的,陆建中当下把眼睛一翻:“你胡搅蛮缠!三郎他一直在忙外头的事情,没来得及穿上孝服也是有的,难道出门就是不守孝道?”
林玉珍道:“没穿孝服、出门都不是错。只是这个时候这样鬼鬼祟祟的,真是让人难得往好的方面去想,你们真是人多势众呢。”
陆建立被刺激了,抬起头来大声道:“不用多说,这事儿如果不早点处置,怕是连丧事都没有人管了,要让人看尽了我们陆家的大笑话。就这样,马上请人去将族老宗亲请来,把信当着大家的面念了,按照父亲的意思来办身后事吧!”
陆建中道:“老三,你敢不听父亲的话?大哥他们都不在。父亲的丧事都没办好,你就跟着她们胡闹,算什么身后事,是要让人看我们家的笑话,要气死母亲么?”
陆建立道:“大哥在不在都一样,还有母亲在,还有大嫂和二郎媳妇在,还有宗亲在,还有毅郎在!办这事儿不是笑话,这样闹下去才是笑话,那才是大不孝!二哥若是不愿,我这会儿就去外头当着众亲友的面读了这封信!”
这样强硬的态度林玉珍喜欢,她立即赞了一声:“老三,你还不糊涂!”转头吩咐方嬷嬷:“马上安排人去请族老宗亲来。”又言明要让林二老爷跟了去盯着,三房要是不放心,也可以派人跟着去。
大房、三房联手对付二房,范褒也是站在他们这边的,林玉珍还要让林家人掺和进来,不由得把陆建中气个半死:“这是我们家的事,关林家什么事?”
林玉珍道:“本来不关的,但我不信你,明白了吧?你以为我不知道刚才陆经是想干什么?老二,你若还要闹腾,就别怪我不给你留脸!”于是趾高气扬地招呼林谨容:“走,去接待你大伯母她们去!”
走不得两步,又回头看着涂氏:“三弟妹,你要不要一起去?三叔啊,要烦劳你去帮着招待一下我娘家兄长。这事儿是我们大家伙的,不是谁一个人的事。”
陆建立看了看范褒,道:“是,大嫂。”
林玉珍大声道:“三叔,你可要小心啊。”又吩咐芳竹:“让刘五好生伺候着三老爷。”
陆建立有些无可奈何,却也没有拒绝,虚虚朝她一揖,自去了。
涂氏的神色颇有些犹豫不定,林玉珍便抚了抚鬓角:“毅郎那孩子这会儿大概也醒了。”
涂氏的眉尖跳了跳,道:“我就不去了,我陪着二嫂一起,不然累着二嫂怎么办?”
宋氏岂能不知涂氏什么意思?明明白白就是要缠着自己探听虚实的,当下也没什么好脸色,垂着眼转身就走。涂氏健步如飞,飞快地粘了上去。
陆建中阴沉沉地看了林谨容、林玉珍和范褒一眼,也跟着转身走了出去。他才一走,林玉珍就“嗳”了一声,重重地坐在了椅子上,命方嬷嬷安排人将范褒送下去医治,看着林谨容道:“今日的事情,都是你出的主意。日后……”
林谨容明白她在担忧什么,其实林玉珍现在整个人心里都没底,因为她已经完全控制不住陆缄,还对分别了很多年的陆建新没有数,这样的话,听着难听,仿佛是推卸责任,要抓自己垫底,实际上是想要一句保证。
林谨容严肃地道:“是我的主意,但都是为了长房,为了毅郎。我想即便是我们什么地方做得不得当,公爹和二郎也不会怪我们。”她不能给林玉珍任何保证,但要让林玉珍明白,只有现在付出,才有以后的收获,此刻不是讲价还价的时候。
林玉珍垂下眼,撑着额头沉默许久,低声道:“走吧,去看看老太太,你也许久不曾见着你母亲了。”
林谨容便上前扶了她,婆媳二人互相扶持着朝荣景居走去。走到半路,林谨容正在回想今日所有事情的细节处,林玉珍突地道:“你安排毅郎跟着你住进荣景居了?”
“是。”她到哪里,毅郎自然是要跟着到哪里的。
林玉珍沉思片刻,道:“那里终究不是你的地盘,行事多有不便,你一忙起来,总有看顾不到的地方,把他送到我那里去吧,我来看顾他。”
林谨容很诧异,随即拒绝:“姑母比我还要忙呢,毅郎留在荣景居,多数时候都在我面前,没有大碍。”
林玉珍皱眉道:“今天这种情况,他能在你面前么?你要知道,现在我们和二房已经是冤家仇敌了。你没看见你二叔父踢打范褒的狠样?”
可是今天林玉珍也没能闲着不是?林谨容抬眼看着林玉珍:“似今日这种情况,姑母也闲不了,如果真不行,我就把毅郎送到他外婆家住些日子。”
第374章 不惧
林玉珍听林谨容说要把毅郎送到陶氏那里去,立时心里一大个疙瘩:“哪里有这种道理?你就不怕旁人挑你的理?”
林谨容道:“毅郎自打生下来,还不曾移窠呢。去他外祖家里小住一些日子,也当不得什么。何况现下这种情况,姑母也说了,人心难测,为他好,住到他外祖家里去才是最妥当的。”林玉珍和陶氏之间,她自然更相信陶氏。
林玉珍道:“你舍得?再说了,他刚赶了长路,才到家中,尚未适应,你便要他离了你身边,你也不怕他哭闹。”
林谨容不想再和她就毅郎的去向多谈,只道:“所以我说的是迫不得已的时候,现在还没到那个地步。姑母若是忧心,有空的时候多帮我看顾着些就是了。现下还是先想想稍后怎么安排吧,那才是最紧要的大事。”
林玉珍半真半假地道:“阿容,如果老太太想似元郎、浩郎一般,把毅郎带到她身边去抚养,你当如何?”
林谨容一字一句地道:“谁也别想把他从我身边带走,不然我和她磕到底,姑母可是听说什么了?”
林谨容说这个话的时候,眼里全是冷光,一脸的凶相,林玉珍皱眉道:“看看你这样子,有什么出息?不就是有人随便说说么?”
林谨容垂了眸子,淡淡地道:“我就说么,老太太身子这么差,养病尚且来不及,怎会生出这样的念头?是谁在中间捣鬼?姑母和我说,我必不会饶她!”
林玉珍眯了眼:“你倒是说给我听听,怎么个不饶法?”
一颗雨珠挂在伞沿上,将落未落的,林谨容伸出食指轻轻接了那滴水,轻声道:“生死不惧。”
生死不惧!林玉珍的瞳孔一缩,沉默半晌,忽尔凉凉一笑:“有这样的决心就好。”
林谨容不想在这个时候和她闹不愉快,飞快地转换了话题:“刚才陆经私底下从角门跑出去的事情是我为了逼迫三叔父瞎编的,可以肯定的是,一定有人溜出去送了信的。”这会儿陆建中想必已经知道了真相,不知会何等的愤怒呢。
林玉珍的思绪被拉回来,皱了眉头道:“那么……”
林谨容道:“所以很可能想当场抓他们的包不容易,但只要能破了他们的局,不让他们为所欲为也就不错了。来日方长,姑母休要为了这个和族人不愉快。”不管那些族老和二房是个什么关系,都要区别对待,不能一次性全给得罪狠了。
林玉珍不满地道:“我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米还多,不要你提醒。”心里却想着,日后有机会,一定要这些不识趣的老东西们吃回大亏才是。
行至荣景居,尚在院子外头就听到毅郎的哭声,林谨容丢了林玉珍就径直往里赶,只见毅郎趴在潘氏怀里含着拳头哭得正自伤心,陶氏、平氏、豆儿一人拿了个玩具在一旁拼命逗他,他只是理也不理。
见林谨容进去,双福喊了一声:“二奶奶来了,四少爷醒来不见您,就一直哭闹。”
林谨容含笑道:“毅郎怎么这样不乖啊?”
毅郎听到她的声音,哭声顿时弱了,泪汪汪地看着她,伸手要她抱,林谨容身上有寒气,又未洗手,便缓了一缓,他便拔高声音,使劲哭了出来。林谨容“哎呀”了一声,匆忙将热帕子擦了擦手,将他接了过去,望着陶氏并平氏笑:“母亲,五嫂,这小子性子不太好。”
平氏笑了一笑,陶氏爱怜地看着林谨容母子,想说什么,却只是伸手抚了抚林谨容的脸。温热芳香的气息顺着陶氏的掌心传到林谨容的脸上,暖进了心里,林谨容眷恋地将脸贴在陶氏的手上,低低喊了一声:“娘。”
陶氏的眼睛一红,差点没哭出来,变摸为掐,拧着林谨容的脸咬牙切齿地道:“怎地瘦成了这个样子?看看你这模样,眼睛下面黑黝黝的,你是怕后头没事儿折腾你?”
林谨容被她掐得生疼,泪花都出来了,仍是舍不得从她怀里出来,将头靠在她的肩膀上,低声道:“是被你掐瘦的啊。”
陶氏便松了手,张开双臂圈住林谨容:“囡囡。”
毅郎见个不相识的陌生人竟然抱住了林谨容,好似有和他争抢林谨容的趋势,不由大怒,瞪着陶氏大哭。
“真是个坏脾气的娃。”陶氏本想逗他一逗,考虑到陆老太太还在病中,听不得吵闹,便松开了林谨容:“你祖母也来了,这会儿正陪着你家老太太,你过去磕个头吧。毅郎就不要带过去了,那边人多,惊着可不好。”
林谨容苦笑:“怎么也得先把他哄好才行。”于是一边哄毅郎,一边问陶氏家里其他人的情况。得知除去林慎之还未赶回来以外,林家成年的男子,包括林世全都在外头帮忙,林老太爷则要等到下午才过来。
陶氏说完了情况,皱眉道:“你们今日是个什么情形?怎地剑拔弩张的?可是他们趁着你公爹和二郎不在家,欺负你们?”
林谨容也不瞒她:“是在争高下,二房想替长房和三房做主,姑母和我都不肯,三房也不愿意,所以下午宗亲族老要过来。说到欺负,不见得就能欺负得起,姑母可不是任人拿捏的人。”
陶氏道:“她自来是得理不饶人的,原来也就是毅郎的曾祖父能压制得住她。只是……”陶氏指了指头,“这里一根筋。”又指指左胸,“这里十窍通了九窍。”
林谨容有些想笑,陶氏从前何尝不是如此?于是把些闲话岔了开去:“给你们都带了东西,没空收拾,要过些日子才能收拾出来了。”说话间,毅郎安静下来,乖巧地靠在林谨容的胸前含着手指好奇地打量陶氏并平氏,潘氏接他过去喂奶,他虽有些不舍,却也只是哼唧两声便从了。
林谨容趁他吃奶,顺着墙根偷偷溜了出去,站在外头等陶氏和平氏,一起去了陆老太太的居所。
林老太太坐在陆老太太的病榻前,两人互相执着手,好半天才低声说一句,又是低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