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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不痛是骗人的，那些刺客还真是该死，竟然敢对他动刀子！玄启一边在心中骂人，一边呲牙拧眉，当寒雪扎好纱布抬头看他的脸时，他又连忙恢复到正常的脸色安慰道：“别担心，寒誉的药很好用，血早就止住了，伤口也早就不疼了。”
玄启不安慰还好，这一安慰，寒雪的眼泪却是掉得更欢了，她知道他又说谎，方才明明还痛得脸部都扭在一起了，他以为她没看见吗？
玄启扳过寒雪背着他抹眼泪的身子，伸手拭掉她挂在眼角的泪珠，“都说了是皮外伤。你再这么哭，我这皮外伤，就要变成内伤了。”
寒雪气恼地嗔他一眼，“我哭我的，跟你的内伤有什么关系，尽胡说。”
“是心内伤，心疼你引起的内伤。”玄启笑着将寒雪搂进怀里，她的脸正巧就埋在他的肩窝里，“我都不知道原来你的眼泪也很多呢，从前觉得你就是个倔强得连我都没辙的牛脾气，好几次都把我气得直哼哼，怎么转眼就变成爱哭鬼了。都说你们女人是水做的，我看一点儿都不假。”
寒雪被他逗得笑开，抽抽鼻子轻捶了他胸口一拳道：“会哼哼的那是猪。”
玄启一愣，随即狠狠抬高寒雪的下巴，危险地眯起眼眸，“好大的胆子，你竟然敢拿猪跟朕比！纳兰寒雪，朕是不是太宠你了。”
“嫔妾有说错吗？会哼哼的就是猪，难道陛下还要降一道圣旨，命令天下所有的猪以后都不能哼哼吗？”寒雪瘪瘪嘴，委屈兮兮地反驳回去。她跟他斗嘴的时候，就喜欢用回宫里那些规规矩矩的称呼。
一时，玄启只能无语地盯住寒雪含笑的脸懊恼。他早就发现了，面对她的时候，不管他多有理，她总有本事把黑的说成白的死地说成活的，反正他总是没理的总是错的就对了。难过玄英曾经说，这纳兰家的大小姐可是个伶牙俐齿的主，跟她讲理，听得进去还好，听不进去就是浪费感情。
“玄启，有件事，我想跟你说。”寒雪忐忑道，纤长的睫毛扇在玄启的脖颈边，痒痒的触感令他有些心猿意马。
“嗯。说吧。”
寒雪顿了顿，这才轻声开口道：“玄启，哥哥进宫给太后看病的时候，我曾经跟哥哥有过一个约定。我答应哥哥，等太后的病医好了，就让哥哥跟你请旨，放我出宫。”
第三十二章 还乡心怯情更切1
寒雪以为玄启会很生气，可是好半响，她都没能等到他应声。头顶上传来他均匀的呼吸声，寒雪抬起头望向他，竟然发现眨眼之间他已经拥着她靠着床柱睡着了。
他的眉心凝着一抹浅浅的疲倦之色，寒雪心疼地伸出手抚平他眉心隆起的褶皱，今天遇上那么多事，他又为她受了伤，他一定很累很累。寒雪没有叫醒他，她有些吃力地扶他平躺在床上又为他除去鞋袜，随后轻轻地抽去他束发的玉簪散开他乌黑的长发，想让他入睡得更加舒服些。
寒雪给玄启盖好锦被，起身时在他的额头落下一吻，她坐在床边柔柔地凝视着他沉静的睡脸，忽然就想在宫里的许多个清晨，她睁开眼发现他正坐在床畔看着她笑，是不是在那之前，他也曾像她现在一样，偷偷地吻她的额头，然后凝视着她的睡脸发呆呢？
寒雪端着为玄启清丽伤口时用的水盆出去，却不知道她迈出房门的一刹那，床上的人蓦地睁开双眼，望向她背影的目光犹如深海里幽暗的颜色，夹杂着隐隐的痛和失落，浓烈得几乎要淹没一切。
待寒雪回来时，床上已经没了玄启的身影，韩征等在门外，说是玄英将玄启叫过去商量事情了，这一晚上恐怕都不会回来，让她别等先睡。说完，韩征便借口要给玄启他们送茶水离开。
韩征不敢跟寒雪说，其实玄启的原话是“朕去找瑞王有点儿要事商量”，只是看见玄启离去时略显黑沉且带着明显不悦的脸色，还有寒雪回来不见了玄启时一头雾水的迷茫摸样，他觉得自己应该说个善意的小谎。
而玄英，觉得自己摊上这么一个皇帝哥哥实在是委屈的慌。折腾了一天，大半夜却不让人睡觉，硬把他和陆彦青抓起来讨论什么军国大事。那张黑沉沉的脸，明显就是在生气，可能把他惹到如此生气以至于要找人来陪着他受罪的，恐怕现在除了寒雪，再找不出第二个人来。
玄英的第一个反应就是，他们伟大的纳兰小姐又踩了老虎尾巴拔了龙鳞，改天他得跟寒雪好好说说，为了他人的生命安全着想，请她务必牺牲一下，想办法把老虎毛给捋顺了，省得他们这些无辜的人跟着皇帝陛下整日提醒吊胆的没有舒服日子过。
“四哥，讨论出结果了吗？要不，咱先歇了吧，有啥事儿，明儿再说成不？我快困死了。”玄英打着哈欠，谁知嘴巴还没合上，玄启便竖起眉毛瞪了他一眼，弄得他浑身一激灵，所有的困意都消失的无影无踪。
玄启拧眉打量着手里刺客留下的弯刀思考。原本那些刺客最后有两名被他们活捉了，他本来想从他们的口中逼问出是谁指使他们这么做。谁知道那两名刺客居然被暗处射出来的两块石子击中了脑部当场毙命，所有的线索戛然而止。待他们追过去时，躲在暗处的人已经不知所踪，完全没有留下一星半点的痕迹。
不过玄启坚信，只要发生了，就一定会有蛛丝马迹留下，所以他让陆彦青将刺客用的武器带回来，希望能在上面发现什么。
“陛下，恕微臣多言。如果那些刺客的目标是云主子，多半是宫里的主子们争宠所以才下此毒手。可是，究竟是谁有这么大的本事能在陛下的眼皮底下动手却留不下丝毫破绽呢？据唐钰的密报，宫中最近平静的很，各位主子们也没有跟宫外的人接触。微臣觉得，这里面的学问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玄英赞赏地朝陆彦青竖起一根大拇指，不愧是暗卫统领当惯了夜猫子，这个时辰还能保持如此清醒的头脑实在是不容易。
玄启仍旧沉默着打量手里的弯刀，突然他想到了什么，他站起身将手里的弯刀横放在桌上，又伸手抽出陆彦青的剑来，运足内力朝着弯刀刀柄的位置砍下去。精铁制的刀柄应声裂成两半，露出刀柄内部原本的摸样来。
历代的刀剑师在铸造兵刃武器的时候，都有在柄部雕刻铭文的习惯。玄启本想着如果这把弯刀在柄部也有铭文的话，或许会成为一条线索。不想，看到的竟然是这样的一副雕刻图案。
三人瞧见刀柄上刻着的图案时皆一惊，再仔细辨认那图案，就更是觉得不可思议。
“这是……鸷的图腾！”玄英脸色大变地跳了起来，“四哥！如果臣弟没有认错，这可是少昊国皇家侍卫使用的武器上才会有的图腾雕刻。臣弟不明白了，少昊国怎么会卷进来？这该怎么解释！”难不成他们都猜错了，那些刺客的目标本来就是玄启，寒雪才是诱导他们转移注意力的障眼法？
陆彦青也拿起来仔细又瞧了一遍，随即肯定道：“陛下，王爷说的没错，这个确实是鸷。前几年微臣奉命到少昊国西边的运城打探消息，结识过一个铸剑师傅，他曾经为少昊国的皇家侍卫队打造过一批武器。确实，会在柄部刻有这个图案，微臣亲眼所见。”
“四哥！如果这是真的，那不是意味着宫里有少昊的奸细吗？”玄英脸色凝重，只觉事态实在不妙。
玄启冷笑一声，语气平淡的令人心慌。“也可能是有人故意想要再次挑起陵轩和少昊的战争。没有真凭实据之前，我们必须做两手的打算。”
说道这里，韩征刚好端着茶水进来，玄启放下手里的弯刀道：“韩征，你立刻派人用八百里加急送一道密旨回宫，要唐钰协同安宸密切注意京城和宫里的动静，看看有谁接触外人。这些刺客行动失败，杀人灭口的那个人肯定要把失败的消息传回去。另外要苏尚寝和小栗子秘密查验宫里所有人入宫时登记的名册，从妃嫔到宫女一个都不能遗漏，看看是否有疑虑的地方，还要注意一下，有谁的日常生活习惯有怪异或者不自然的地方。”
玄启的脸色更加阴沉。他一向自认精明，比起先帝的老谋深算有过之而无不及。若不是发生了这么多事，他还真不知道宫里还有这么多逃过他法眼的秘密，可现在看来，他这个皇帝当的居然是如此糊涂。
第三十三章 还乡心怯情更切2
第二日等寒雪睡到自然醒爬起来时候，时间已经到了巳时。
寒雪摸摸身边冰冷的床铺，扭头望过去，却没有人睡过的痕迹。早已习惯了玄启睡在身边的感觉，猛然不见了他的气息，令她一下子有些颇不适应。
寒雪唤了香染一声却没人应答。她自己简单地梳洗一番，找到正在院子里跟陆彦青说话的韩征，几次询问下，韩征才支支吾吾地，说玄启夜里一直待在玄英的屋里商讨要务，一早便说要在这里停留一日，之后领了香染出门，说是去置办些必需品。
正巧玄英打着呵欠走过来，一见着寒雪连忙叫苦连天说了一堆让她一头雾水的话，说什么千万别再惹玄启生气了，不然受罪的是他这个当兄弟的，睡了一夜地板他的骨头都快散架了，还说让寒雪看在相识一场的份儿上，赶紧设法将玄启拐回自己屋里去。
寒雪觉得非常郁闷，她怎么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又把皇帝陛下给惹恼了？夜里两个人还好好的不是吗？是他夜不归宿，是他一大早连个招呼都不打就出门。出门就出门吧，他不带她不带韩征不带陆彦青，却是带了她的丫头出门。怎么看，她才是那个该生气的人吧。
寒雪转了一圈儿，居然发现没人有空理她，只得闷闷地坐在房门口的树底下拖着腮发呆。
好人容易熬到午饭的时候，寒雪看见玄启领着香染回来，手里还抱着一包东西。寒雪跳起来高兴地迎上去，哪知道玄启远远见着她，却扭头跟香染说了句什么，随即往相反的方向去。
寒雪欢快的脚步慢下来，脸上的笑容也顿时收住。她看见香染笑盈盈的脸，转身；进屋；心口突然赌的难受，不是因为玄启领香染出门，她相信他们不会背着她做什么事，只是她不知道他究竟是怎么了。
她早跟他说过，不要让她猜心，她不喜欢猜心，那太累了。他答应的好好，为什么现在有事又不跟她说，还莫名其妙地躲着她呢？
对！寒雪就是觉得玄启在躲她，可她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他不说，她也赌气不去问，抑郁的情绪便赌在了心里散不出去。
“香染，你跟陛下出门干什么去了？”寒雪盯着香染开心忙碌的身影，终于忍不住将心里的疑问问出来。
“啊？”香染愣了一下，回答的有些模糊，“陛下就是想买点儿东西，所以让奴婢帮忙参考一下。”
“那，陛下买了什么东西？”寒雪盯着香染不自然的表情，疑惑地问。
“没……没什么啊，就是一些东西而已。”香染明显紧张的有些结巴。
香染取了换洗的衣服去洗，出门时寒雪发现香染在门口偷偷瞅了她一眼然后神秘的笑，这让她更加气闷，连午饭都没了胃口。寒雪午饭与晚饭未吃，玄启也只是要韩征端到她屋里，再没有多余的话。
夜晚的风习习吹拂着发鬓，寒雪取了紫玉长萧坐在院子里，酝酿了好久，本来想吹一首欢快的曲子，谁知道起了调子，萧音却越来越低婉哀绝，像极了寒雪现在的心情，迷惑，悲伤，忧郁，委屈，心事重重。
“四哥，小雪儿一整天情绪可是不太对劲啊。听听这萧音，好好的曲子都快被她吹成哀乐了。怎么，四哥跟小雪儿吵架了？”玄英咬着酒杯，挑眉望向对面的玄启。
玄英心里暗爽了一把。看样子昨儿个夜里他不舒坦，某人比他还不舒坦，积攒了一晚上的闷气顿时散了大半。昨儿个他的好四哥就不对劲，大半夜把他们抓起来商量事情不说，事情商量完了，居然还说要睡他屋里！他吓得立刻从椅子上滚了下来。
当时，玄英战战兢兢地爬起来，声音颤抖地说了一句：“四哥，你不是吧！咱们可是亲兄弟！”
哪知道玄启看着他的眼神就好像看着一个白痴，说出来的话简直让玄英欲哭无泪。
玄启说：“你那个猪脑袋究竟装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难不成你还想跟朕躺一张床上？”说着便丢了一套被褥给他，“若还是小时候，朕倒是无所谓，现在，你睡地上。”
玄启抱着被褥很不甘心地又说了：“四哥，不如叫风兄再给你准备一间房吧。要不，你跟寒誉兄挤挤？臣弟的睡相可是不太雅啊。”
“已经没有多余的房间了。还有，别跟朕提那个纳兰寒誉，想起他朕就气不打一处来。”
玄启拉开被子钻进去，完全不再理会玄英抱着被子露出可怜兮兮的表情来。玄英怔怔地呆了好半响，这才恍然大悟，本想问玄启是不是被寒雪赶出来了，但他咽了咽唾沫，决定还是自己心知肚明就好了。不然他一不小心又触怒天颜，搞不好连地板都睡不成了。
不过，现在看玄启愁眉不展的样子，不必想都能知道是他跟寒雪之间的问题还没解决。玄英从来都不知道，原来玄启办事的时候，还会有这样温吞的一面。以他从前对玄启的了解，玄启应该是将寒雪抓过来雷厉风行地将问题说清楚才对，现在这样有些小别扭小计较的玄启，让他有些不确定眼前的人究竟是不是那个坐在金銮宝殿里果断决策国家大事的天子。
玄英涩涩地想，或许，也只有寒雪才能让玄启这样纠结，才能让他看起来更像个普通人，一个坠入情网里无法自拔，惹怒了心爱的女人却不知道该如何哄她开心的普通男人。这样很不错，有人情味儿的帝王肯定会是个好皇帝。让那些什么皇帝不能有情爱的歪理见鬼去！
玄启并没有应话，只是将酒杯举到唇边却不见他喝下一滴，目光怔怔地望向萧音飘过来的方向出神，好像能够穿透好几层的石墙，看见那边佳人娇俏的身影在月色下笼上一层朦胧的银光。
玄英见玄启不搭腔，便识趣地自斟自酌。如泣如诉的箫音丝丝缕缕地缠绕住人心，不知不觉，连他都觉得有些惆怅起来。
忽而，在寒雪箫音的低回处，有另一个萧音加入进来，将寒雪低沉的音调拉高，节奏欢快，音调活泼，将被寒雪已经吹的失了本真的曲子，重新带回到本该有的轻松氛围里。
第三十四章 还乡心怯情更切3
寒雪停下萧音，静静地听了片刻，眉心渐渐舒展开来，随后再一次和上那阵清灵的箫音，一扫之前的沉郁，回归惬意之中。
寒雪认得那是风无痕的萧音，还是他们离开京城德馨别院的头一个晚上，她听见风无痕就坐在屋顶上吹萧，带着飘渺的味道，似乎在怀念着什么悲伤的往事。
寒雪爬上屋顶，跟风无痕合奏了一曲，风无痕把他的白玉长萧给寒雪看，还说了一个跟这两只萧有关的故事。风无痕说，白玉长箫和紫玉长萧原本是同一个喜好音律的前辈所有，后来那位前辈将其中一支萧送给了他的好朋友作为两家指腹为婚的信物。可是没等两家的孩子长大，那位前辈的家里便遭逢巨变，从此这两支玉箫便天各一方，没想到如今却让他们二人碰上。
寒雪不能确定风无痕说的那两支玉箫是不是他们手里的两支，毕竟她对乐器也是略懂一二，并未听说过有关这样一对玉箫的故事。她当时只顾着好奇，孰不知那天晚上两人的一曲合奏彻底激出了玄启对风无痕的排斥和戒备。玄启总觉得碰上风无痕后，发生的事都太过巧合，巧合得令他不得不怀疑风无痕的用心。
而此时，两道箫音互相缠绕在回响在空旷的夜空里，揪痛的仍是玄启的心。
“四哥，你真不去看看？”玄英好整以暇地调侃玄启。
玄启抿紧薄唇，修长的手指把玩着青花瓷酒杯，酒杯莹润的颜色被月光照出淡淡的光晕，衬得他白皙的手指更加如玉雕琢般莹润剔透。
他去有什么用呢？自从在宫里寒誉跟他提出要用治好太后的病为条件，要他放寒雪出宫之后，他心里便一直都在隐隐地害怕着，害怕自己最后真的阻止不了寒雪的离开。
昨天夜里寒雪跟他再次提起这件事的时候，他突然觉得不敢面对，他害怕从寒雪嘴里听到他不想听到的答案，因为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寒雪要的不是宫里的荣华富贵，不是他所能给予的令天下女子都羡慕不已的无尚荣宠。
她视钱财如粪土，视权势为云烟，她要的，只是普通夫妻一样的幸福，跟他携手一起看着日升日落一起变老的平淡幸福，而那恰恰对于他来说是最奢侈的东西。她是真的不适合皇宫，而他的根却偏偏长在皇宫。
寒雪现在愿意留在他身边，他却不知道如果有一天寒雪必须去面对宫里的勾心斗角时，她是不是还能坚持对他的感情。皇宫是个大染缸，而她的心太干净，干净的令他不得不担忧。
所以，他躲着她不敢见她，他当了懦夫，他头一次对自己如此没有信心，他从她面前逃跑了。
玄启始终都沉默着。直到两道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