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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徒宇坐在黑色靠背椅里，表情冷漠而略带玩味的看着她。
“我还有事，先出去了。”
山羊胡子识趣的悄然退了出去。
“你在做陪酒女郎。”
司徒宇问，但说出来完全是肯定的语气。
莫可然站在那里，抵制着从心底袭来的寒意，没有回答。
“竟然这样，我们做笔交易，怎么样？”
他站起身来，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带着复仇的快感和对她的不屑与鄙夷。
那股寒意更加冽列。
莫可然定了定神。
“交易？”她清醒过来，“你是说——可以和我做交易？”
“没错，你不是需要钱吗，要多少，我都可以给。”
“那么，你又想要些什么？”
“让我想想，你现在还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呢？”他眯起眼睛打量着她，像在审查一件商品，“你觉得有什么可以拿来和我做交易呢？”
像从遥远的北极吹来了最寒冷的风，莫可然的身子一阵剧烈的颤抖。
他是在问我有什么可以和他做交易，他是说，我已经没有交易的价值？
“我很想要一颗真诚的心，但对于出卖了真心的人，这是不可能的了。是不是，莫可然小姐？”
血液像突然结了冰，莫可然深身冰冷。她抿了抿嘴唇，稳稳的站住。
“可是，既然司徒先生您准备和我做这笔交易，就说明——”她望着他，就像任何一个精明的生意人，“我自然是有交易的价值。”
“哈……哈……哈……”
司徒宇狂笑，好一阵才止住。
“莫小姐果然聪明！那么你知道我想要什么吗？”
他抬起手臂，修长的手指拔开她额前的头发，手指温柔的从她的脸庞滑过，最后，他轻轻抬起她的下巴：“我——要——你。”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莫可然还是没止住心痛，司徒宇感觉到她在颤抖，手指愈发用力，凑到她的耳边，他低低的说：“怎么样，心可以出卖，身体就不行了吗？”
“这就是你的交易条件？”仿佛是多么划算的一件生意，莫可然轻轻的笑了，带着令人惊诧的平静和无所谓的表情，“那么，我现在要告诉你我的价钱了：二十万，你能接受吗？”
二十万？！司徒宇吃了一惊。虽然知道她要的钱不会少，但二十万未免太夸张了。
看着他的表情，莫可然不着痕迹的后退一步，逃离他令人窒息的气息，“看来司徒经理不满意这笔交易，那么很抱歉，我要寻找那个觉得值得的人了。”
她笑了一笑，准备离开。就在这时门突然被推开，谢顶的王先生汗流满面的跑进来，“小莫，我愿意……”
然而他的话还没有来得及说完就被一个年轻男人打断：“对不起，小莫已经和我谈好了。”
王先生愣了一愣，马上明白过来，肥胖的脸满是忏悔，“小莫，我……”
莫可然有气无力的对他笑笑，想着刚才自己就是对着这样的男人卖弄风情，不觉有点恶心。她的身边，司徒宇像宣布商品所有权似的，长长的手臂环绕住她的肩头。对着痛悔不已的中年男人，年轻的他摆出迷人的姿势，优雅的笑着，“小莫的条件我一口就答应了，她这么年轻，这么漂亮，歌又唱的这么好……难道你不觉得很值吗……”
男人嗫嚅着，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要说什么，而司徒宇带着胜利的笑容带着莫可然往外走去了。
第22章
夜暮深沉，房间的落地玻璃窗外的城市如一支绚丽多姿的万花筒。舒缓的音乐流淌着，灯光温柔的有些暧昧，房间雪白的墙壁泛着冷冷的光。
叮叮的门铃打破了房间里有些诡异的安静，一头汗水的男职员气喘吁吁的望着老板的儿子，深更半夜的，怎么一开口就要二十万呢。他略有疑惑的把支票递过去。
司徒宇接过支票看了一眼。
“辛苦了，没事了你走吧。”
男职员迫不及待的刚要下去，又被叫住：“纸和笔，带了吗？”
“哦，”男职员拍了下脑袋，怎么竟把这忘了呢，他连忙从包里把纸和笔拿出来。
“好了，你走吧。”
二十万的现金支票现在就摆在莫可然面前，像是无边黑暗里的一道亮光。莫可然眼前浮现莫可风痛楚的脸，这一刻，她对自己将要付出的代价感到微不足道了。
“我们，需要一份协议。”
司徒宇拿着纸和笔在她面前坐下来。
她看着他。
协议？是不相信她，还是要羞辱她，惩罚她，折磨她？
他也看着她，明亮的眸子里有复仇的快意，有狠狠的鄙夷，有一个生意人对另一个生意人的算计。
“当然要写！”停顿了片刻，莫可然表示赞同的点点头，“那么，需要写些什么呢？”
那一年，她签了一个协议，从此走进万劫不复的地狱，这次，还要进地狱吧，但是对她这样已经在地狱里生活了许久的人来说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带着玩味的心情看着她。
这个女人，不是他爱过的那个人。他爱过的那个女孩子，有清澈的涧水一样的眸子，看到那双眼睛就像看到一颗冰清玉洁的心。而现在，这双依然美丽的眼睛像是夜暮下烟波浩淼的湖面，飘浮着他无论无何也看不分明的东西。虽然他看到她表现的不在乎，但直觉里认为那不是她真实的心意。可是，他马上提醒自己，她是什么样的人有什么关系呢，对一个出卖过自己的人，他难道还需要再次鉴定她的真心？
“合同吗，写明，我付莫小姐二十万，取得她身体的所有权。”他顿住，想看清她的脸，“这个所有权是说，我可以随时要莫小姐到我的身边来，允许有身体的接触，譬如，拥抱，，抚摸，亲吻……”
“以及上床等一切你想做的事情。”莫可然打断他，“就这个意思，对吧。不过，合同也应该有个期限，一年，两年，还是十年，二十年？”
不知为什么，听到她这么随便的谈论着关于自己身体的交易，司徒宇的心里出奇的疼痛起来。如果是另外的男人，他看着她想，另外的男人的话，她是不是也是这样冷静的做这笔交易呢。
想了想，他说：“二年。我认为二年是比较合理的，拿二十万换一个女孩年轻身体二年的所有权，我认为，非常值得。”
“那么我们现在就写协议吧。”
只用了半个小时，协议就写了。
签完字，莫可然拿了支票问她的所有人：“今天，需要履行我的职责吗？”
司徒宇听见这话，抬头看着她：温柔的灯光下，她的脸白皙生动，好看的眼睛扑朔迷离，小巧和唇鲜艳欲滴。他起身，走到她身边，嗅到她身上的气息。
六年的时光，他无数次的幻想起这种气息，清新的香甜的少女的气息。和那些满身香水味的女人不同，她身上带着淡淡的清凉的气息，年少时的他曾为之痴迷。六年前，她是一朵开的小小的雏菊，现在却婉然一朵盛开的玫瑰。
玫瑰的芬芳引诱他一步步向她靠近。他的手触到她细致的皮肤，她的脸庞那么苍白，她的眼神有些鬼魅。他冒险向她一点点靠近。莫可然也清晰的感受到他的气息，他的气息像一股来自高原的猛烈强劲的风，要把她吹向不知所踪的地方去。她的血液悄悄的沸腾，像揭穿了她又一个秘密。
他听见她的心跳——扑嗵，扑嗵。
第一次，他这样迫近她，也听到过这样的心跳。
那是个美丽的黄昏，心愿海边，他们追逐打闹，突然间她摔倒了，他连忙蹲下身去扶她，她抬头向他微笑，夕阳照在她的脸上，那一刻，她年青的有些稚嫩的脸像一朵盛开的太阳花。忍不住的，不由自主的，出乎意料的，他吻向她小小的唇……
……
司徒宇猛的停住，在那花朵一样娇美的嘴唇前。他发现自己竟然是那么渴望吻住这个嘴唇。可是，这怎么可以！对一个背叛了自己的女人，他怎么还能有这样的感觉。不行！他可以吻，他可以要她，，但在那些时刻，他必须是满怀愤怒的，那样才能称得上是对她的惩罚。
他急促的从她温香的身体上移开，快步走到落地窗前，有些恼怒甚至是气急败坏的吼道：“你走吧，我现在不想看到你！”
莫可然的心脏似乎有几秒钟停止过跳动，在他几乎要吻上自己的时刻。她听见心房里流出的血液沸腾的喊着：你可耻，你把自己出卖给了他，竟然还渴望得到他的吻……
他最终没有吻她，难道是因为，她可耻？
听到他命令的话，她握紧支票走到门口，准备下去的时候，望着他站在窗前的背景，她突然说：“谢谢你。”
司徒宇回头，她已经出了门消失在夜色里。
“谢谢你。”
谢谢我，她要谢我什么？
她要拿什么来谢我？失去的心还是六年的美好青春？
第23章
看到躺在白色床单下的外婆时，莫可然几乎不能呼吸。她拼命的眨了眨眼睛，她摇头摇头再摇头——这一定是在做梦，因为这些日子太累了，因为这些日子太绝望了，因为这些日子太伤心了，所以才会有这样的梦境——外婆没有死，她是在逗她玩，想借此告诉他们——不能冷落她。她摇头摇头再摇头，想尽快叫自己清醒过来，那样就能看见慈祥的外婆冲她微笑着说，“可然，怎么最近你们都不回家，不管外婆了吗？”
……
可是有人走过来，惊醒了她的梦。
“姐——”
声音那么低，带着轻颤的嘶哑的嗓音，莫可然艰难的抬头，看见弟弟血色全无的脸，只有那双眼睛仍然亮着，闪着忧伤悲痛的光。
“外婆她——”
“外婆她——”她看看弟弟，又低头看外婆，“她生病了是不是？你告诉我，外婆她生病了是不是——”
“姐——”
莫可风强忍住泪水，他应该怎么告诉姐姐，外婆她不是生病，外婆她昨天就已经去永远永远的离开了他们。但是不说，姐姐就永远不肯面对现实，也无法清醒，所以他忍着悲痛，走过去抓住她的手，“外婆她……已经走了……”
“不！不！”莫可然挣扎出被弟弟攥的紧紧的手，拼命的摇着头，泪花四溅，“我不相信，外婆她没有走！”她摇着头，摇着头，突然向后一仰，倒在了地上……
已经整整一天了，莫可风寸步不离的守着姐姐。她像是突然间被抽掉骨架的布娃娃，失去了整个灵魂。她不吃不喝，不说话，不动弹，只是紧紧守着外婆的遗体，握着她早已经冰冷的手。
医生婉转的通知莫可风，遗体必须要火葬了。可是，姐姐这样子，怎么忍心告诉她呢？他站在床尾，背对着姐姐，悄悄擦了擦眼睛。
后来，莫可风的主治医生来了，看着因为极度悲伤已经有些神智不清的莫可然，他深深的叹着气。他走到她身边，小声的对她说，“小莫，逝者已去，入土为安哪！”看她没有反应，他摇了摇头，然后看了看莫可风，示意他先出去，“让我和她单谈谈。”
莫可风无奈的走出去，轻轻的掩上门。
“小莫，”医生温柔的看着莫可然，“你必须要坚强起来，可风的手术不能再耽误了。”
这句话似一剂良药，莫可然的眼珠转了转，看着医生，似乎明白过来了。
“专家组都已经安排好了，如果这次错过了时间，再请他们可就难了。”
说完这些，医生走出病房，在外面看到莫可风一脸疲倦和悲伤，他忍不住拍拍他的肩，“小伙子，一定要顶住！”
莫可风感激的对他点点头，迫不及待的走进病房，奇迹般的，他的姐姐站起来了，正手忙脚乱的收拾着东西，看见他，她说，“咱们今天就办理手续……把外婆安葬了吧，和妈妈在一起，好吗？”
“……好……”
莫可风走过去抱住姐姐，眼泪一滴一滴落在她的头发上。
墓园里寂静而肃穆，很多墓碑前放着鲜艳的或是已经枯萎的花朵，每一处的青草都很茂盛，似乎得到了庇佑般长的无比起劲。
他们在一方白色大理石雕刻的墓碑前停下来，碑上有铭文——母亲莫兰之墓，上面镶嵌着一张黑白相片，相片上，年青的莫兰笑的很温婉灿烂，婉若一朵幽兰。
“妈妈——”
莫可然跪下，抚摸着母亲小小的相片，不禁潸然泪下。
莫可风紧挨着姐姐也跪下来，深情而悲伤的凝望着母亲。
拜祭完母亲，在旁边的一处墓碑前，他们放下一束盛开的黄菊花，再次擦了擦墓碑。那上面刻着几行字：外祖母谢婉之墓。
母亲和女儿相依相伴，应该会少些寂寞吧。
莫可风久久望着外婆的遗像，她说的那些话又清晰的回荡在耳边：几天前，医生们下发病危通知后的外婆，意外的苏醒了一会儿，就那一会儿，她说出了一个惊天动地的秘密：“可风……你和可然，你们不是姐弟……”
外婆闭着眼，讲的十分吃力，“你和可然……你有一个姐姐，她叫可然，三岁的时候，在街上丢了……你妈发了疯，直到有一天她在街上遇见一个和可然长的很相像的女孩儿……她把她抱了回来，口口声声叫她可然……我没有办法，就当她是了……后来也没有人来寻这孩子，所以她就一直很我们生活在一起，成了你的姐姐……”
莫可风听的愣在那里。而外婆还在说着，“虽然她不是你的亲姐姐，可风……她却比亲姐姐还要亲……这个秘密，她不知道，没有人知道，外婆不在了，你要和她一辈子相亲相爱……”
……
他扭头看着用心的擦着墓碑的姐姐。
她怎么可能不是自己的姐姐呢？她那么对他那么好，他们像亲人一样生活了十几年，她怎么会不是她的姐姐？！
姐不是他的姐姐，可是如果姐不是他的姐姐，她是谁呢？
莫可然没有感觉到弟弟异样的目光，她虔诚的看着已故的外婆和母亲，她在心里对她们说：“我会像世界上最疼爱弟弟的姐姐那样爱护他的，不管他会不会知道这个秘密，会不会一辈子把我当作姐姐……我都会一辈子疼爱他的……”
第24章
医院里，一间病房里有轻微的争吵。
“你说什么，不做手术了？！”
莫可然的脸因愤怒和惊讶而变了颜色，她的身子轻轻的颤抖着，定定的看着弟弟，“你不治了？”
“姐，把花语买回来，我的病，即使有钱也治不好的……”
花语的小姐妹来看望他莫可风，无意间说漏了嘴，把莫可然为了给他做手术卖掉花语的事告诉了他。他怎么忍心让姐姐失去心爱的花语，背负起巨大的重担。如果活着只能成为她的负担，那么，死是不是比较好的选择？
“我相信能治好，我相信他们一定能把你治好。”她从背后轻轻抱住他，“可风，相信姐姐，一定会好的。”
“我讨厌这样活着！”莫可风的背脊僵硬，说出的话也是硬梆梆的，“这样的日子对我来说是一种折磨！”
“我知道，我知道你很痛很难受，但熬过去就好了。”
“姐，我真的不想这样活着，我的病并不一定能治好。如果治不好，却让姐背负着这么大的重担，让姐姐你那样生活的话，我一想就很心痛。”
“所以，你决定放弃了吗？”
莫可然松开弟弟，低低的悲伤的说。
“与其争那么点指望，我宁愿让姐姐好好的活着。”
“……你是我的弟弟，你是我的弟弟呀，为了你，姐姐做什么都可以！”
“那么，”莫可风看着她，顿了片刻，一字一句的说，“如果我不是姐的弟弟的话，姐就可以不用这样了吧？”
莫可然愣了，睁大眼睛，茫然的看着他，似乎没有听懂他说什么。
“如果我不是姐的弟弟，姐就不用这么难过了是吧。”
莫可风狠了狠心，再次说。
“啪”的一声脆响，莫可然的巴掌落在弟弟脸上，她的脸变的通红，大口的喘着气，颤抖着嘴唇，她艰难的说，“……这个世界什么都有可能发生，夫妻会反目，朋友会背叛，麻雀会变成凤凰，王子也可能变成青蛙……这个世界什么都可能发生……但不管发生了什么，不管有什么样的变化，可风，你记着——你是我的弟弟，永远……一辈子也不会变的弟弟！”
莫可风被姐姐脸上汹涌的泪水和漫无边际的哀伤惊呆了，他握紧了双拳，不敢有半点回应，怕一不小心说出的任何一个字都能让她崩溃。
“你准备让我一个人活着吗，每天对着那些冰冷的相片，没有可以说话的人……每当别人都团聚时，看着经张张遗像流眼泪……如果你是这样准备，让我一个人孤单的留在世界上，我不愿意……我也活不下去……让我也跟你们一起去吧……还是……你不愿意我作为家庭的一员和你们团聚？”
“姐——”
莫可风不知道有多么后悔，心痛的无以复加，而莫可然仍在悲伤不已的流泪。
“如果你想让我好好活着……可风，你必须也要好好活着！”
莫可风无力的坐在床沿，看着一向温柔如水的姐姐第一次摔门而去。
生存还是死亡，这个一个问题。
莎士比亚的那句话，现在清晰的摆在他面前。
是选择死亡，还是——艰难的活下去？
下午六点钟的时候，坐在路边的莫可然收到一条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