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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会水么?”
听君听之就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她怯怯地从潭边退了几步,小心翼翼地摇了摇头。
眼见毒气已扩散到脚边,秋亦一把扣上她手腕,口吻不容置疑:“闭气!”
听君骤然紧张不已,一口气才吸了一半,秋亦就抓着她,一头栽进了水中。
……
庄外,月色寂静,白涉风领着一干人马,提着刀冲进大厅,举目环顾了一圈,发现这里头安安静静的,一点动静也没有,别说有人迎上来,就是个端茶送水打杂的都未曾见得。
那厅堂之上的太师椅中靠着一个人,一头微黄的长发披在身上,发髻凌乱,衣衫上尽是斑斑血迹,此刻正在那儿残喘吐息。
昔时警惕地一步步走上前,还是和他保持距离,只问道:“你就是那个送信来的人?”
徒单赫瞄了他一眼,冷哼闭目不言。
白涉风懒得和他交涉,举着刀就厉声喝道:“快说!你把我师兄藏哪去了!”
徒单赫这才抬眼皮:“你师兄?”
“秋亦。”白涉风补充了一句,“就是你白日拿个姑娘和他换命的那个!”
闻得这二字,徒单赫忽而一声轻笑,艰难地咳了半晌,眸中凶狠:“秋亦?他早就死了。”
“你胡说!”
“我胡说?”徒单赫一脸轻蔑,胸有成竹,“就算他现在没死,那也是凶多吉少了,你们……等着去收尸罢!”
“你!”白涉风说罢就拿刀要砍,昔时忙拦住他,低声道:“你跟他较什么真,仔细些去找人才是要紧。他们应当还在这庄子里头。”
“好好好。”白涉风红着眼睛,一刀插在那徒单赫身侧,转头对着底下喝道,“大家快去找!要一间一间的找,一个角落都不许放过!”
“是!”
*
初春时节的水本就十分冰凉,这山洞里头的更是寒冷刺骨,刚一没入水,听君便打了个哆嗦,浑身僵硬如铁,根本动弹不得。偏生那水一波又一波地打在身上,平白让人的心口闷得难以言喻,莫名的恐惧令她手脚愈发不听使唤。
朦胧中感到有人拖着她在往前游,水里她根本不敢睁开眼睛,更不清楚是什么状况。想自己打小就畏水,往日看到小溪都能怕上一阵,何况眼下还真真切切沉在其中。听君呛了几口在喉,手却不经意摸到那人胳膊,顿时仿若救星一般死死拽着不松不放,而那人似乎很不耐,想扳开她手指又扳不动,最后索性揽着她的腰,一把将她往上带去。
不知过了多久,脚下似乎能踩到地了,湿滑的浅滩上淤积着厚厚的一层泥,她每踩一步都柔软的深陷下去。
秋亦托着她的头冒出水面来,大口呼吸,睁眼时入目就是浩瀚的夜空,细碎的星辰在头顶闪闪烁烁,忽明忽暗。他悠悠松了口气,但看四周景色虽并不熟悉,可好歹是从那山洞里头出来了,幸而天不绝人路,若是那潭子与外界不通,他们俩只怕现在已是两具死尸。
秋亦微垂头,看着怀里的人,不由眉头深锁。
听君摇摇晃晃地靠在他身上,如今那手都还死抓着他衣襟,关节处因用力而浅浅泛白。
见过怕水的,还没见过这么怕水的,方才要不是已离地面近了,照她这么死死环着抱着,没死在那毒雾里,都要被淹死在这水中。
夜风徐徐吹拂,听君偏头咳了几口水出来,湿衣叫这风一过,简直冷得无法言表。
明显觉察到她在发抖,秋亦赶紧扶着她先上岸。
眼下季节不当,他们二人都是浑身湿透,那水又这般冰凉,若是再不把湿衣换下来,说轻些染个风寒,说重了指不准会冻伤。
事不宜迟,秋亦寻了个干净的石块抱她坐下,简短吩咐道:“快些把衣服脱了,我先去生火。”说罢就起身去,在周边拾了些干草干柴,正要去拿火折子,余光瞥见听君还呆坐在那里,他不禁皱眉道:
“作甚么还愣着不动,你是想冻死么?”
她神色慌张,嘴唇虽被冷水浸得苍白,可依稀能隐隐见着脸颊上异样的红晕。听君犹犹豫豫地抬起手来。
——少爷……能不能背过去?
秋亦怔了一瞬,手里的火折子竟没拿稳落在地上,他低头冷冷哼了一声,即便阴着张脸没说话,却还是微不可见地挪了步子,听君赶紧褪了外衫,因衣服湿透贴身,只穿着里衣也不是个办法,她纠结了好一会儿,方蹲下身子,默默垂头自行背对着秋亦。
幸而后者顾着生火未曾看她。
因为火折子被水打湿,秋亦只得取了打火石来,折腾了半日方才将火点燃,这潭水的寒意身在其中不觉得,而今被风这么一吹,连他也觉得有些难忍,遂也把外衣脱下来,拾了树枝放着烘干。
正转头欲叫听君过来,待看得她只抱着膝盖,安安静静地坐在那边儿,单薄的衣衫尚在滴水,话却如何也说不出口。
秋亦生平第一次体会尴尬这个词。
眼前的火堆,火光熠熠,火星跳跃,暖意上涌。他望着那火苗沉默了少顷,忽然站起身来。
听君尚捧着手呵气,肩上忽然被一只温暖的手拍了一下,她猛然回过头,看见秋亦站在她身后,便不由一怔。
“在这坐着不冷么?”他淡淡道,“过去暖暖身子,你这体格太弱,回去指不定还要生出什么病来。”
听君迟疑了一瞬,探头瞧了瞧那堆火,一时有些窘迫,只摇了摇头。
——我没事,公子你坐着就好。
“有什么好怕的?”秋亦皱着眉看她,“我还能吃了你不成?”
听君仍是讪讪地笑着。
——这样……总归有些不大好……
“你若是担心。”他说得清淡,“等回了庄子,我向夫人说一声,大不了收你入房。”
她听得一颤,眼神愣愣地望着他,半晌无言。
秋亦静默了良久,才又波澜不惊地接了下一句:“说笑的。”
……
听君颇有些不自然地抿了一下唇,轻轻点头。
他看着好笑:“怎么,很失望?”
她心里一惊,忙拼命摇头。
秋亦只漠然盯了她一阵,才道:
“行了,过去坐下吧。”继而就伸手不由分说地拉了她起来,走至火堆边坐下。
到底是有火温暖一些,听君虽觉如坐针毡,可终究贪图暖意,摊开手烤了一会儿,直到手心的水珠全干了,方才收回在怀里握着。
偏头看了看秋亦,他不过从地上拾着几段干柴往火里送,面无表情。
听君凝视了他半晌,有些腆然地紧了紧手。
——多谢少爷救我一命。
“有什么好谢的。”秋亦也没看她,只捅了捅那火堆,淡淡道,“我原就受白家老爷之托来救白琴回去,救你也不过顺手而已。”
——那也还是谢谢你……
她不知这样表达会不会太过生硬,却不想秋亦抬起头来,似笑非笑的望着她。
“你总说谢我,难道也就只会嘴上说说么?”
听君有些莫名,细思了半刻,仍旧想不出什么所以然来。钱财之物他又不缺,她也给不起,除了谢,的确是想不到别的什么,不过他多次搭救,自己也却是过意不去。
犹豫了一会儿,她才怯怯地去看他。
——少爷的衣服以后若是破了,我可以帮你补……
“那也好。”他竟也没拒绝,似乎早已没把这话题放在心上,只双目扫向旁边那一潭碧水,若有所思地颔了颔首,突然问她:
“你饿不饿?”
第27章 【晓风残月】
听君不明白他此问何意,正将要点头,腹中就不大不小地“咕”了一声,她略有点不好意思地垂首搅了搅手指,只盯着那火堆看。
秋亦把手里的木棍搁下,轻轻拍了拍手上的灰,淡淡道:“在这儿等我。”
见他起身往那水边走,听君也好奇地抬眼瞧去。
岸上有些湿滑,秋亦俯身捡了一粒小石子儿,在手里掂了掂重量,忽而往湖心深处走了几步,听君左右瞧着担心,遂也往前跟了一段距离。
看他在一处停下,低头盯着水里全神贯注,听君见他没走了,自己也不敢下水,只好在岸上瞧他背影。
月光如水,和那水面几乎融为一体,波光粼粼地,水纹潋滟,那月华朦胧得,似乎连他的身形也变得有些模糊。
突然间,秋亦两指夹着那石子儿,飞速往水里一滞,远处听君只闻得“啪”,湖面水花溅起,他弯腰一捞,将一条被击晕的鲫鱼抓了起来。
深山里的鱼并无人捕捞,这鱼儿倒比街上卖的还要肥大。秋亦放下挽起的衣袖,转身尚要往岸边走,刚一回头,就见听君呆呆立在那儿,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这边。
他禁不住就皱起眉来:“你不冷么?还在这里吹风。”
听君方回神,瞧秋亦已然走近,她莞尔一笑,由衷赞叹。
——公子手法真好。
往日她只见过昔时拿石子打水漂从河此岸直至彼岸,已觉得十分精妙,不承想他单单用这石头就能砸到水中游鱼,也无怪乎昔时和白涉风皆说他武功上乘。
平日奉承之话虽没少听,但只瞧她竖起拇指,心里倒觉得比那话更为实在一些,秋亦低头看了她一眼,唇边露出一丝笑意。
“雕虫小技而已,你若是想学,我倒可以教你。”
听君顿时愣住。
——我只怕是学不会。
“也是。”秋亦一面往火堆边走,一面道,“姑娘家学这些东西也不好。”
他将鲫鱼在那石板上搁着,随即取了石块去刮上头的鳞片,那鱼鳞散落一地,于月光下晶莹闪光,乍一瞧去竟异常好看。
简单地去了鳞,秋亦伸手剥开鱼腹,刚想要把内脏掏出,一旁的听君却抢先上来。
——这些事情,我来做就好,公子先去休息吧。
秋亦眸中一沉,收回手,静静看着她把那条鱼麻利地打理干净,待得要寻树枝串起时,才将事先备好的枝条递给她,却道:
“出门在外,不必把庄子里的那一套带出来。”他微微皱眉,“我不适应。”
听君把鱼架到一边,因笑着摇头。
——没关系,若是让我眼睁睁瞧着你做,我反而也不自在。
“你从前不是官家小姐么?”秋亦浅浅出声,哼道,“我瞧你不像小姐,倒像天生是个丫头。”
虽如此说,听君也不气不恼,仍旧只是笑。
——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今非昔比,我如何不能放下身段呢?
似乎觉得她的脾气好得过了头,即便自己怎样说,她也不见生气,想想,真从未见她有什么恼怒的表情。秋亦在心底默默笑了一笑,忽然有些好奇,这人生气起来会是怎样一个模样?
“往后若是不在山庄,你也不必侍奉我这么周道。”他想了想,又解释道,“我不想在外头还有人知晓我带着个丫头。”
听君只听话的点了点头。却犹自思索,恐怕将来也没有机会再这样出门了吧?
因之前生火匆忙没准备太多干柴,这附近又临水干木并不好找,如今已烧去了大半,秋亦吩咐她在原地等着,自己则去林子里再拾一些回来,夜已不长,但总得熬过去。
大概离开了有一炷香的时间,待得他返回水边,却见听君沿着那湖岸弯腰低头而走,似在寻找什么。湖面袭来的冷风把她衣衫卷的猎猎作响,她身形本就瘦,这么一看便愈发单薄,仿佛仅仅只是这风都能把她吹倒一样。
秋亦放下柴禾,几步上前。
“在找什么?”
听君抬起头来,脸色有些焦急,指了指那边堆放的衣衫,然后抬手拢了拢湿法。
秋亦扬眉:“簪子?”
她连连点头。
“什么簪子?”他表情一凝,继而就问,“姓君的那支?”
听君听罢,有些哭笑不得,不知如何跟他解释,她伸出两指来并拢,又歪头去看他。
秋亦皱着眉看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只觉她此举可笑:“一支簪子而已,犯得着么?”
听君神色微动,抬头看着他,心头莫名的涌出伤感。
当她戴着旁人送的钗时,他因此大发脾气,冷眼相看恶语相向,如今东西丢了,她当宝贝一般去找,而他偏偏又笑她小题大做。
到底怎样做才合他心意?
她眼下是越来越不懂了。
沉默了好久,秋亦见她表情有些异样,心自暗叹,正抬眼,才想起她头上已有好几日没戴首饰了,好像恰恰是那天在房里说了她几句之后的事。
他长叹了一声,说话亦带了几分疲惫:“我替你找就是,你先回去坐着。”
听君讶然地瞪大眼,忙又摇头。
——不行,这么冷的天,万一害你染上风寒再怎么办?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说能怎么办?”他话一出口便觉得语气过重了些,只得又摇了摇头,今日总感觉自己哪里不对劲,他头疼地摁了摁眉心,尽量让言语稍稍平和一些。
“罢了,往后我再买一支给你。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东西……别放在心上。”
见他已这么说,听君再不敢反驳,默默颔了颔首。
眼看远处的火堆火势明显小了许多,秋亦上前拉她往回走,手才触及她腕上,就感觉一片冰凉,僵的和木棍无异,他心下怅然,只轻轻反手将她手握住,一言未发。
架在火旁的鲫鱼,靠近火的那一半略有点焦了,听君刚一坐下就忙把那鱼取了下来,仔细翻看了鱼身,确认已熟,便想也未想就递给秋亦。
他剑眉一拧,侧开脸:“我不饿。”
听君愣了一下,想他只抓了一条鱼,自己又没有要吃的意思,难不成还是特意给她留的?
思及如此,即便秋亦没有丝毫表情,她这一瞬却感到分外暖心,望着那烤鱼忍不住展颜微笑,小口小口吃了起来。烤的半焦的鲫鱼,一点作料也没洒,她竟觉美味无比。
月上中天,四周悄然,这会儿应该快到子时了,手边的干柴还剩一些,秋亦起身往水边洗了手,等回来时听君已经吃完。
火光映着她脸颊微红,因只着了一件单衣,跳动的焰火下似乎连其中肌肤也显得红润起来,隐隐若现,他心神一荡,忙移开视线看向别处。
隔了一会儿,似又想起什么来,秋亦只回身,抬手覆在她手背上,柔软的触感仍带了一丝寒凉,他不禁低低道:“怎么手还这么冷。”
听君下意识地颤了一颤,垂下眼睑不敢去瞧他,只又往火堆边凑了凑。
秋亦倒也没在意,伸手摸了摸一早搁在旁边的衣衫,衣服虽还有些浸,可也总比不穿得要强,他将听君那几件衫子拾起来,转手递给她。
“差不多干了,你快些穿上。”
她依言点头,起身就要走,不想秋亦莫名问道:“去哪儿?”
听君脸上一红,犹犹豫豫地望着他。
——我想寻个地方换衣服……
他愣了一瞬后,顿时轻笑出声来,摇着头,都不知怎么说她为好了。
听君见他只笑不言,也不晓得自己哪里有问题,只得抱着那衣裳,满脸茫然。
“我说你……”秋亦寻思半晌找不到话来形容,眼里竟若有若无带着几丝戏谑,上下扫了她全身,笑道,“不觉得很多此一举么?”
“……”
这会子听君脸颊越发涨得通红,赶紧背过身去,抖着手飞快把衣服穿好。
悄悄回过头时,秋亦早已换了衣衫,盘膝坐在那儿,闭目养神。时间也不早了,折腾了一夜,听君也是疲惫不堪,见他休息,自己也在一旁躺下。
湿润的草地那寒气一阵一阵袭来,端得是她如此困倦也无法入眠,直到后半夜天蒙蒙亮才浅浅入睡。
梦里,仍旧是山洞中那一汪深不可测的潭水,和那人微热的掌心,混合着水流,一波一波萦绕在身。
这一觉不知睡了多久,待得双目被阳光刺痛,听君方转醒过来,刚一睁眼斜上方那一轮暖阳瞬间投射下一道光亮,她忙举起手臂去遮挡。定睛一看,却发现手上这搭着的外袍有些眼熟。
听君忙坐起身来,身上盖的是秋亦那件水青色的锦袍,再环顾周围,山清水秀,微风拂面,鸟雀清脆而鸣,却没见到那个人的身影。
她慌了神,挣扎地从地上站起,怎料刚直起身子就觉得头疼欲裂,脑袋沉重如铅,连看东西都有些模糊不清。
难不成……还当真是病了么?
顾不得头还晕着,听君把那衫子收拾好,举步就要往林子里头走,再往前行,道路就有些向下的趋势,兴许走不了多远就能看到山道了。她如是所想,只是还没走几步,脚上虚得站不稳,听君左手扶着那树干,小腿一软就要瘫倒下去,却忽然有人从背后揽住她。
尚没来得及回头,就听那人冷声骂道:
“找不到路,还乱跑什么?”
因听得这声音,她心里才安下心来,转过头朝背后的秋亦讪讪一笑,只把手上的袍子往他肩上披去。
秋亦轻轻叹了一声,有些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正将要说话,仔细看着她面容时却徒然一怔。
现下没有火光照着,她这脸却还如昨夜一样红的可怕,双目迷离欲睁未睁,秋亦登时愣住,伸手就去探她额头——果然热的烫手。
心里蓦地明白过来,想来是那池子里的水太冷,她夜里又吹冷风又睡湿地,这么弱的身子不病才有怪了。
他愈发感到无力:“和你出来真是麻烦,早知如此,就是白琴那手废了,我也不该留你下来的,你现在可还……”
秋亦话还没说完,听君就一头栽重重到他肩上继而身子就往下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