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怨一番。
孙泰说道:“说来也奇怪,这个叶晨曦我调查过,他的父母当年就放着好好的家世不料理,偏要当什么爱国学生,到处游行闹事,结果被人治死了……那时候他才五岁,被管家带去了香港,谁知道长大了,和他的父母一样冥顽不化!真是奇了。”
梁程谦不欲接话,拉过一张椅子:“别总是站着说,坐吧,喝些茶水。”
孙泰接过杯子来喝了一口:“不错,上好的龙井——我说到哪了?那个叶晨曦,我看着就来气,呆呆傻傻的,放着阔少爷不做,非要把自己弄进监狱去才罢休,不知道宁儿铁了心看上他什么!就是把他遣回香港去我也不放心,弄不好什么时候又勾搭上了。”
他把茶杯放在圆几上,弯起一抹得意的笑:“我可不能让那小子如了意,他一点本事也没有,剩的那点家财早晚要败光,拿什么配的起宁儿?!”
梁程谦慢条斯理地喝着茶,替梁雨言问了出来:“我听说阿宁去找过你,答应不和她再来往——你难道还要他的命么?阿宁知道了怕是不好吧?”
孙泰舒一口气:“她是答应了我,不过我不放心,所以安排了下个月十五她和陈约翰结婚——我今天来就是告诉你们消息的”,他掏出一张大红请柬,看了一眼梁雨言,“雨言有空也来吧,你是宁儿的好朋友,怎么也该来看看。”
陈约翰!梁雨言脑袋里反复响着这一个名字,孙泰走后,她半响没有回过神来。
约翰是个外国人,在教会做主事,这个身份不过是幌子罢了,事实上他勾结不少官员,仗着洋人的势力,强行插手他人生意,横行霸道,几乎是为所欲为。
不独如此,此人极为好色,见到生得美的女子,若是家中没有什么势力的,总要想法子霸了来,十里洋场有名的女人,没几个没有上过手的。知道的人总是取笑说他的私生子没有五十也有十几个,他却不以为耻反以为傲。
陈约翰就是约翰的私生子之一,是约翰和风月场中一个有名的女子生的,约翰为那女人着实神魂颠倒了好一阵子,因此为他取了这么个不中不洋的名字。
陈约翰继承了他父亲的品质,为人极好拉党营私,也好色,全然不顾自己是个私生子,连见到各家的太太小姐们也肆无忌惮地打量——各家不过都顾忌着洋人的势力,不大敢闹翻,不理会他就算了。
孙泰竟然要把女儿嫁给这么个人!
梁程谦也感慨似的叹了口气:“孙泰这人也太唯利是图了……巴结洋人不说,把亲生女儿也卖了出去。别的不说,单说这陈约翰是个妓女生的孩子,怎么能嫁呢。”
梁雨言也为孙宁恻然,却猛地想到自己身上,心又一沉——纪衍泽也是妓女所出的,若是将来自己……父亲也会不同意么?
想了片刻,她又骂自己:不知羞耻,想到哪儿去了?还远着呢,先别说父亲同不同意,人家还未必愿娶呢,先别做梦罢。
第二十四章 喜讯?
梁程谦坐了一会就上去了,这也是每年的旧例,他并不喜欢听一群女人叽叽喳喳说些不相干的话,逢年过节略坐一坐不过是尽了本分——吃过月饼,也就算了。
剩下几位太太和两个少爷,少了拘束,话也渐渐地多了起来。
先是又说了不少闲话,猛地,二太太瞧见六姨太脖子上的项链,瞅了一会儿说道:“你这脖子上戴的项链我看着和老四脖子上的倒像是一样的。”
其他人本没注意,听这么一说都看过去,三姨太也说:“我看着也像是一样的。”
四姨太摇着扇子不咸不淡地说:“四美轩一共才三串,其余两串早都卖出去了,你这串是假的吧?别说,仿得还挺像。”
六姨太一声冷哼:“早知道你会这么说。老爷说的话你也信?——那是唬你的,逗你高兴一会罢了。你当我没这项链?只是不稀罕戴,你看这盒子,喏——是不是真的?”
说着,扔过一个盒子来。
二太太拿在手里,看了看,蓝色的烫绒盒子,只有两寸大小,四四方方的,做工精致,在右下角有“四美轩”三个字,很小,摸上去有凸出来的质感,像是绣上去的。
二太太向着四姨太笑道:“这回你是看走了眼,这是真的呢。”
四姨太如何能知道项链里的典故,只当六姨太说的是真的,一口气憋在心里,涨紫了脸。半响方缓过来,尖声道:“一个项链原没有什么了不起,有什么值得说的。咱们这府里不日就要有件喜事,想必你还不知道呢,不如趁着今日过节说出来,大家一同乐乐。”
喜事?梁雨言终于想起之前纪衍泽欲言又止的表情和廖蓉的话,心下有了不好的预感,想要拦住四姨太,却已经来不及——
“知道么?府中就要有新的姨太太了!”
四姨太把这话说出来,像是用尽了全部的刻毒。说完了,长出一口气,向后靠在椅背上,看着六姨太的反应。
二太太和三姨太互相看了一眼,看到了彼此眼底的笑意。
“哐啷”一声,六姨太手里的茶盏掉到了地上,摔成无数碎裂的瓷片,屏儿慌忙蹲下身去捡,六姨太却瞧也没有瞧一眼,颤声问道:“你说什么?”
四姨太终于得到了她想要的结果,满意地笑了:“我说府中就要迎娶新姨太太了,看样子你还不知道?也难怪,你这么受宠,老爷怎么肯告诉你,伤你的心呢。你知道是谁么?”
她一字一顿地说:“是杨芸,杨芸,你认得吧?她可真是年轻貌美啊,连我看了都要心动呢。只怕往后,最受宠的再也不是咱们的六姨太了——可惜,你阻止不了,这件事,是杜太太做的媒。”
“杜太太……”,六姨太怔怔说着,握紧了手帕,指甲深深嵌进肉里。
二太太也微微一叹,说道:“老六,前几天去看戏的时候,我并不是恼你抢了我的风头,我是怕你白送东西,瞎了一片真心——你看,现在可不是应了?”
五姨太也愕然,继而担心地看向六姨太,梁雨言看在眼里,冷到了骨子里——
除了五姨太,她们一早就知道!她们是要看母亲的笑话!
六姨太坐在藤椅上,却是摇摇欲坠的样子,大大地喘了几口气,脸色煞白,然后眼一闭,竟昏过去了。
“姨太太!姨太太!”屏儿慌得急忙上来摇,梁川原和梁丰候也吓了一跳,连忙叫人打了凉水送到楼上,两人连拽带扛,把六姨太弄回去了。
二太太和三姨太没料到六姨太竟有这么大的反应,一时间也愣住了。四姨太倒是不怕,一声冷嗤:“可真是不中用……一星期后就是娶亲的日子了,她可别晕着起不来,错过了这样的好戏多可惜”,说罢摇着手帕,“你们慢慢坐吧,我回去了。”
梁雨言跟在后面上了楼,六姨太的卧室里乱成一团,屏儿手忙脚乱地往她额上敷毛巾,梁川原和梁丰候等在门口,还有老李去请来的大夫。
梁雨言看着屏儿的样子,走过去接过她手里的毛巾:“你去给大夫倒杯水,我来吧。”
大夫检查了一会,收起听诊器,梁雨言问:“大夫,我母亲的病怎么样?”
这大夫常来给梁府人看些感冒伤风之类的,对他们颇为熟悉,也不问晕倒的缘由,答道:“梁小姐放心,你母亲只是急火攻心,又有些中暑,养两天就好了。”
梁雨言听他这样说,才放了心,于是说:“那就好,这次的诊金照例算进账里,年底一块结吧。”
大夫答道:“好说,好说。”
梁雨言的心略微定下来,说道:“老李,送客。”
母亲没有大碍,梁雨言嘱咐屏儿好好照顾着,回了自己的房间。
记忆中,每一年的节日,只要没有父亲在场,大多是这样不欢而散。
可今年的中秋节,是最扫兴的一个。
孙宁……杨芸……一件接一件的事快要把她压垮了。
可杨芸不是杜茗轩的人么?梁雨言心里冒出这个疑问。
她略想一想,明白了那天她去找纪衍泽,杜茗轩为什么会那么看着她。
想必那时候,他也已经知道了这件事,可又对自己的母亲无可奈何,只有把怒气转嫁到梁府。
杜茗轩那双狭长而阴鸷的眼浮现在她脑海里,让她觉得不舒服。杨芸若是真的被父亲娶来,想必他不会善罢甘休。
父亲知不知道这件事?梁雨言跳下床去,想要问父亲,却在奔到门口的时候止住了——
这是杜太太做的媒,知不知道又怎么样呢?这婚事,已经是不可逆转的了。
纪衍泽说的对,这件事让她知道了,只是白白担心,徒增烦恼罢了。
第二十五章 新姨太
旧历八月二十四,梁府娶亲的日子,梁雨言开学的三天前。
府中早早地便在花花草草上挂了不少的彩灯,五颜六色的,虽然杨芸性子冷淡,但这样的事情,怎么也要做的喜庆些。
府门口不时有百姓走过,是来瞧热闹的。
“大户人家就是不一样,这是第七房姨太太了,我家儿子连一房还娶不起呢!”
有人接口嗤笑道:“你和人家怎么能比?你看看——这彩灯,花篮,别说是你儿子,你进门的时候也没有这样的一半。”
“就说是……大户人家就是好,连个姨太太都这样有派头。”
梁雨言站在门口,听着路人的议论,想要笑一笑,都没有了力气。
这样的富贵,在别人看来自然是羡慕的,只不过,这生活,只适合远远观望。
真正生活在这府里是怎样的滋味,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何况,即便是生活的不如意了,也不会轻易与人言,更不会流传到百姓的耳朵里去——原本剩下的,就只是这点羡慕,如果也被打碎了,还能有什么?
汽车上挂了大红的花,早早地开出去接人了。父亲穿不惯西服,照旧穿了一件中式的长衫,只是胸前别了一朵红花,坐在车里面色甚是欣喜的样子。
梁雨言转过头去看母亲。一连躺了几日,她的脸色不像从前那样红润了,有些灰惨惨的,扶了屏儿强打着精神站着。
其他几位姨娘精神倒都尚好,尤其是二太太、三姨太和四姨太,一看就知道是精心装扮了的。
因为这桩婚事是杜太太做媒的缘故,梁府布置的极为隆重,母亲和其他几位姨娘嫁进来的情景梁雨言自然无从得知,但听五姨太说,都比不过今日。
那是在今天早上,五姨太看着多得足以眩迷人眼的彩灯,说道:“真是一番大折腾,从前梁府娶亲可没这么热闹过。”
梁雨言问:“二太太嫁进来时也没这么热闹吗?”
问过了才觉自己傻,二太太嫁进来是怎样的景况,五姨太如何能知道?
然而五姨太却回答了:“是啊,大太太是怎么嫁进来的我不清楚,据说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不过二太太嫁进来的时候我见过。那时候我才不到十岁,还跟着朋友到处傻呆呆地看热闹呢……气派是气派,可是比不过今日。”
梁雨言知道五姨太所说的朋友必然是那个青梅竹马的男孩,偷眼去看五姨太的表情,却是淡淡的,并没有什么表情变化。
五姨太低声和梁雨言说:“照顾好你母亲,今天最委屈的只怕就是她了。”
梁雨言点点头。她总是看不惯母亲尖酸刻薄地争宠,可如今看到她的落魄神态,还是心疼的。
再怎么说,那也是她的母亲。
其他几位姨太太满脸的喜气,说着:“这府中寂寞了好久,来了个新人也是好事。”
四姨太说:“正是,大太太不是走了么,这回来了新的,也可以冲冲。”
渐渐地,有宾客一个接一个地来了。
梁府熟人就不少,还有梨春社的主事人,并着和梁家关系一般、却看了杜太太面子来的众人——谁知道梨春社和杜家是什么关系,不独力捧梨春社,杜太太还肯为一个戏子做媒!
因此园子里乌压压地挤满了人,两个男丁和梁程谦一同去接人了,几位姨太太忙不过来,梁雨言也只好上去帮忙递糖送水。
那些人都是接过喜糖,道一声谢,梁雨言也答一声:“不谢。”
一个个地送下去,送到一个人面前时,对方接了过去,半响才说一声:“多谢。”
梁雨言低着头分糖,听到这声音吃了一惊。面前的这双手洁白修长,无疑是一双女子的手,谁知这手的主人说起话来声音这么粗粗哑哑的。
她下意识地抬头看了一眼,脱口叫出来:“孙宁!”
几天来她为家里的事情操心,焦头烂额,顾不上孙宁,没想到她今日也来了。听这嗓音,想必是连着几天哭哑了的。
孙宁见梁雨言看着自己,嘴角上扬,费力地挤出一个苦笑:“我本来不想来的,是我父亲非要带我来,我就来了。”
我父亲——梁雨言清楚地记得,就在几天前,她提起孙泰时还是笑着说“我家老头子”,她当着孙泰的面也总是这样说,孙泰总是笑骂她不懂规矩。
而今天,她穿着旗袍中规中矩地站在那里,嘴里说的是“我父亲”。
梁雨言却不再觉得孙宁这样的说话和打扮有什么可笑了,因为那双灵动的眼睛,仅仅经过了几天,就失却了原有的飞扬神采,一点一点地沉静下去,使她真正变成一个淑女了。
孙泰在一旁,梁雨言不好说什么,只得用力地握了握孙宁的手,低声说:“你别总是乱想……注意身体。”
孙宁淡淡地笑了:“我知道,你也是。今天这一出,最难受的恐怕就是你们母女了。”
过了约有大半个时辰,车子才驶回来。梁程谦和杨芸同坐一辆车,在最前头,杜太太也亲自来了,坐在后面的车上。
梁雨言看清了,杨芸穿的是一件红的旗袍,这么艳的颜色,穿在别人身上难免流于俗套,在她身上却不显,只是把那一股冷气化了一点,添了一丝和悦的气息。
梁程谦同杨芸走过六姨太身边的时候,六姨太抬起眼,恶狠狠地看了他们一眼,梁程谦并未看到,杨芸虽看到了,却并没有什么表情,她的旗袍恰好拂过六姨太的小腿,让六姨太觉得一阵酥酥麻麻的凉。
梁程谦为人传统,可前来的人有不少是各家的年轻子弟,洋派惯了的,知道在今日,即便放肆些也是不要紧的,于是便时不时地有轰然的叫好声。
梁雨言心里难过,别过眼不去看父亲和杨芸。
说实话,他们并不相配。杨芸像是带着露水的花,清新可人;而父亲的背微微佝偻,已经是一个快要步入老年的人了。
这样的一老一少站在一起,让人莫名地觉得不舒服。
第二十六章 皆是虚妄
其他几位姨太太显然并不这么想,她们似是很喜欢杨芸。
这场闹剧似的典礼过后几天,除了五姨太和六姨太,其余几位总是绕在杨芸身边嘘寒问暖。
杨芸微笑着应付,可那双大的眼睛里渐渐地也流露出不耐的神气了。
这一日,众人都在花厅里,二太太问她:“七姨太还住得惯么?你住的那间原本是四姨太住的,是布置的最好的,特意腾出来给你的。”
这本来是客气话,不过说说完事。
谁想杨芸弹了弹手里的烟灰:“住不惯。”
二太太没想到她有什么说什么,愣了一瞬,随即笑着接口道:“住不惯也没关系,你喜欢哪间?尽管说,我们好叫人去收拾。”
杨芸指了指花园的另一侧,净园的方向:“我住那里,叫人把那些花都拔了,种上梅花。”
这回所有人都愣了,六姨太更是怒瞪着她,呛咳起来,屏儿忙上去捶背。
二太太并不因为她的放肆而恼怒,众所周知,净园的翻修是六姨太主持的,杨芸这么做,是冲着六姨太去的,她恼什么?
因此,照旧是笑了说:“七姨太,那个园子不大吉利,先头大太太就是死在里面的。我看,你还是挑个别处罢。”
杨芸也笑了笑,这一笑却极冷:“梁府里我独喜欢那处园子,园子里不是有处屋子么?大太太住过,我便住不得?你若是做不了主,我可以去找他说。”
她竟管梁程谦叫做“他”!要知道,即使是二太太也要恭敬地叫“老爷”。
杨芸站起身来,往净园那边去了,走之前,对二太太说:“对了,二太太,请你以后不要叫我七姨太,我叫杨芸。”
二太太本想着杨芸到了梁府能够打压掉六姨太的锐气,没想到她软硬不吃,倒先给了自己一个钉子,呆了半响,终不敢说什么,只得讪讪地罢了。
梁程谦正把杨芸当做宝贝一样地宠着,她既然要住净园,便叫人去打扫。
大太太住的那间小屋子落满了尘土,窗子外面就是花草,又拉了窗帘,只能在窗帘的缝隙中照进微弱的阳光。
梁雨言走进去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的景象。
尘土被开门的风卷起来,吹进鼻孔里,让梁雨言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外面的工人在拔那些花草了,说起来才栽上不到一个月,当初栽这花时母亲还是一脸的喜气,自己也叫嚷着要种“一品红”,可还未及看到这花在净园中究竟能开成什么样子,就已经要凋零了。
得知要有新人进门的那天,是母亲的生辰;而迎娶杨芸的那天,母亲刚过完生日一星期。
她猜得到母亲的好日子或许会有尽头,只是没有想到来得这样快。
窗边有一个小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