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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妈妈——”“哇……哇……”
脑中思绪突然被孩子叫喊声与哭声打断,她一个没留神,他们三人何时进了屋内也没注意。急忙转身进屋,就见阿七被按在香儿膝盖上,裤子落下露了小屁股,手掌“啪啪”挥落。
“香儿,你这是干什么?”
平日香儿把这毛孩可是疼到骨子里,如今却为何大怒出手。只见她一伸手,指着边上也在哭的长安道:“你看看,阿七把长安脸上抓了那么一长条,他现在出手越来越没轻重,脾气也大,不治他一治都无法无天了。”
染青闻言低头去看,长安的左脸果然被抓出一条很长的血痕,顿觉心疼,可见阿七哭得凄惨,不由劝道:“孩子还小,打打闹闹也是长有的事。没事,小孩皮肤嫩,长个两天就好了,不会破相。”
长安在旁拉着妈妈衣角,指着那处道:“姨——”与他相处久了,自然懂他的意思,不由笑起来:“香儿你看,连长安都舍不得你打阿七呢。”
香儿这才抱起阿七,其实打了几下也着实心疼。却见阿七扭头就去拉长安,把眼泪鼻涕全擦在了他身上,乌黑的眼珠被泪洗刷过特别明亮。把两孩子放到床上,任他们凑在一起玩,两个大人就坐在床边说话。
“小姐,公子出外经商已有一月多了,怎么还没回来呢?”
凌墨在镇上开了家酒楼,可桃源镇里民风淳朴,不喜吃喝玩乐,故而酒楼在此处算是冷门。为维持家中生计,沐泽会每隔几月带着清歌出外经商采购,至多半月就会带回一些实际又适用的东西放到镇上去卖,因为贴合乡民们的需求,几乎每次回来都是一抢而空。
而这次却是去了一月之久,至今还没回来。染青心中也有些忧虑,虽然沐泽武功极高,按理是不会出什么大事,但迟迟未归总是被什么事给耽搁了。
“清然,香儿。”门外传来醇厚唤声,香儿率先迎了上前问:“墨哥,怎么这时回来了?酒楼没生意吗?”此时才过午后,按理应该还有客人在的。
凌墨沉稳而言:“午后客人少了些,我就回来一趟。”视线转向染青那处,肃了神色道:“清然,今日酒楼来了个说书先生,他讲了些外面的情况。”
染青眉宇轻蹙,看他神态如此严肃,又特意赶回来,是发生了什么事吗?此处桃源镇可算是半封闭的,甚少有人出镇,也少有人经过,故而外面发生什么事要传到这里通常要晚上好几个月。
凌墨道:“天下乱了!南绍发兵攻打西凉,居然不出两个月,那西凉国边境守防军兵败如山倒,南绍军队已经直指西凉国都。若说书先生讲的是真的,以他传到这里的速度,我估计西凉已败。”
染青心中震惊,居然短短两年多时间,南绍国就有了如此强盛的兵力?
“西凉若败,天下本就四国,南绍下一个目标,不是东云就是北定。”凌墨的声音中多了沉重。如果南绍攻打北定,那么桃源镇势必不会再是安全之地,北定地处偏外,向来低调行事,若战争爆发,苦的唯有百姓。
如果南绍攻打东云呢?心中划过这个念头。再看眼前神色凝重的男人,她知道凌墨心中必然也在纠结这个问题。东云,是她生长的地方,是人都有爱国的情怀,就算她离开了,也终究不舍那片土地被战争的硝烟荼毒然后覆灭。
人之所以能成为这世界芸芸众生中的主宰,统掌这世界,是因为人有感情。此情可为亲情、爱情和友情,甚或一起比肩而战的兄弟情。
凌墨为了她和香儿,背叛了东云,背叛了紫风堂,也背叛了他,成为了逃兵。可他的心仍在东云,像他这样的铁骨男儿,那股忠诚之心,就算离了多远也无法磨灭。对那人的忠诚,几乎成了凌墨与身俱来的本能。
如今东云可能面临战乱之苦,他如何还能坐得住,如何安能躲在这方天地安稳度日。
“墨哥,你想做什么?”一直没有作声,默默做听众的香儿忽然问。
凌墨转头看向妻子,从她眼中看到了担忧和着急。这么多年相处过来,其实他在想什么,都瞒不过她的眼,她是这世上最了解他的人。
正文卷 244。局势紧张
染青见状,皱眉道:“先别慌自乱阵脚,打听仔细了再说。”看到凌墨眼中的坚定和香儿眼底的忧虑,心中觉得甚堵。想到一事,抬眉而问:“现在南绍国君是谁?”本不想再管世事,所以安然住在这一角,两耳不闻窗外事,就算他们知道了也不会来告诉她。
可现在这些问题却不得不摆到桌面上,战乱极有可能会波及过来。
凌墨只迟疑了下就道出:“南越尘。”
果然是他!当听说南绍国君御驾亲征,征战西凉时,隐隐就有了这个猜测。以前南绍君王为人优柔寡断,朝政由华谨把持,但她终究是女人,总没有男子霸气,意在守城,并不敢挑起几国纷争,否则当初也不会派人送她离开又暗派流寇袭击。
南越尘却非如此,早知他并非池中鱼,在还是南绍太子之时就心机谋略胜人一筹,如今成了君王,难怪这天下要乱了。
心中忧虑,沐泽经商一月未归,会不会是因为这战乱?两年来,除了生下长安不久的那次,大哥对她有些孟浪之外,后来一直待她如亲妹,就是对丽珠娘和香儿她们也是细致周到。若不是因为她们这一大帮子人,恐怕他也不用经常外出跑商。
这万一要是碰上了战乱,哪怕他武功再高,也难抵挡千军万马吧。
如此彷徨不安的心持续了一个月,仍不见沐泽与清歌回来,大家越加的心焦。凌墨多次向人打听外面的时局,可桃源镇地处偏远,消息传到这要么被夸大不实,要么就是延迟了。战争的气息终于开始弥漫进镇里每个人心头,淳朴的乡民们也都知道外面是在打仗了。
因为原本宁静独好的小镇,开始不断有外来人士路过,其中不乏许多逃难者。幸好焦虑万分中迎来了一个好消息:沐泽回来了。
染青看到沐泽出现在眼前时,心中是激动的。自从得知战乱纷飞,而他迟迟不归时,就整日为其担忧,现在终于悬着的心可放下来了。细细打量了一番,见他并未有受伤的痕迹,舒了一口气,“大哥,你终于回来了。”
沐泽虽然脸上风尘仆仆,神色却依旧温和,见染青满脸忧色,不由心下喜悦。得她背后挂心,就算旅途再艰难,也觉欣慰。凌墨在旁问:“没发生什么事吧,清歌呢?”
这一提,大伙也注意到了,还真没见到清歌,他自小服侍沐泽,一向是寸步不离的,如何不见他身影。只见沐泽眼中闪过痛色,沉声道:“南绍攻打西凉,祸乱边境。我与清歌正在回程途中,遇到兵士蛮横无理,清歌性急忍不住起了冲突。交手之中,我顾之不及,让他受了重伤。后来一路为他疗伤找大夫慢了行程,等到了北定境内,怕你们等我不回心急,就把他安排在一个镇上,留下银两养伤,等伤好些了他再回来。”
一长段经历,在他讲来轻描淡写,其中却必然惊险万分,否则以沐泽的身手又怎会没有保住同样武功不弱的清歌?不是当时兵士中有高手,就是人数一定很多。幸好是两人都回来了,依他所言,清歌应当伤势恢复的也差不多了。
很快消息传来说西凉灭了,南绍养兵歇战,纷纷猜测下一个征战的国家会是东云还是北定。而不管战争走向哪里,桃源镇不可避免的被战火蔓延,南绍还没举兵压境,北定的君王却已忍耐不住,开始做起了战争的准备。
“宣,大王有令,镇上按人头算,每口上交粮食一担,后日交齐,不得延误。”
镇门前,镇长宣读朝廷刚刚发下来的指令,底下一阵唏嘘和议论。
“每口一担,我们家有五口人,就要交五担粮食,卖了我也没有那么多啊。”
“咱们北定气候严寒,本就不好种地,能撑着不饿肚子就算不错了,哪有多余的粮食呀。”
“镇长大人,”有人上前拉住镇长,央道:“你也知道我家里的情况,内子久病,粮食都换药去了。家中还有老父老母,哪来的四担粮食啊。”
镇长也是愁眉苦脸地压低声音道:“唉,老梁,不交不行啊,这些都是要当军饷的,谁叫天下乱了,南绍要打咱们呢?”
平日里,他虽然是镇长管理着这个小镇,但是也都与普通百姓一样,自己种田度日,与大家亲民在一起,是大家公认的好镇长。
老梁傻了眼,抹抹眼睛,颓然道:“南绍真的要打到咱们北定来了?”
镇长长叹一声,摇头道:“唉,这战争不知道何时才是个尽头。我们做百姓的,现在也只能有力的出力了,希望上缴的这些粮食,可以供咱们的军队打败那南绍。”
没有人愿意做亡国奴,家国面前,只要有人开头,自然会有人响应,若是国都没了,还有眼下这些粮食的纠结吗?乡民们纷纷都闭了嘴,各自回家去想办法了。
沐泽和凌墨对视一眼,按人头每人一担粮食,他们府里有十多口人,于是要交十几担。虽然两人都在经商,但是收回来的是银子,家中的储粮哪会有这许多?回到家中,与大伙一商量,却见香儿惊讶地看向了染青问:“小姐,你怎么会猜到上头会要征粮?”
众人均讶异,齐声问:“你猜到要征粮?”
染青抿唇而笑,抱起长安坐在膝盖上,那小子又跃跃欲试地想要到香儿身边去抱阿七。香儿在旁已经抢先解释了:“你们不知道了吧,上回墨哥说外面在打仗,小姐就让人去粮店买了许多储粮在后屋。那时我也问小姐要买那么多粮食做什么,吃一年也吃不完呀。现在要征粮,那批粮食岂不是正好派上用场?”
沐泽温然而笑,眼中闪过赞色:“然弟,你是怎么猜到上头要征粮的?”
“并不用猜,南绍开战,西凉定阻挡不了。无论下一个攻打的是哪个国家,北定的君王定是坐不住了,提前准备粮饷乃行兵布防的首事。”柔和的声线在空间里回转,没有自傲,只是淡然的分析,这就是染青。
桃源镇宁静的生活磨去了她遨游四方的自由心,但聪慧与才智却没有磨去。见众人眼里露出钦佩之色,她不由笑道:“别这样看我,我并非洞察先机,只是依常理推断。征粮恐怕之是第一步,要想抵御外敌侵犯,征兵才是重头戏,恐怕不出两月,每家每户的男丁都要投军了。”
众人闻言都开始深思起来,确实壮大一个国家,主要还是军力,粮食只是后备。可现在征兵,兵力都是没有组织和纪律,就是分派粮饷都是问题,这样的散军能与南绍骁勇善战的正规军匹敌吗?南绍发兵,必然是屯兵已久。
为北定的前途堪忧啊,这场即将到来的战争,大伙都看不到胜利的希望。
当战争的钟声再次敲响时,如同砸进了每个人心头,南绍的铁骑挑开了东云的大门。染青等人心头万分沉重,时常会看向东方,那个生长的山清水秀之地,如今烽烟已起,将会因为战争,变得生灵涂炭。她生在和平年代,从没有见过真正的战争,但却明白战争的残酷。
如今东云只有一个镇国将军,就是她的大哥宁飞扬。他能挡得住南越尘前进的步伐吗?不是她小瞧宁飞扬,是南越尘这个人太强了,与之比起,一个字——难!
东云曾是四野天下最强国,如今却沦为被他国侵略,不知那人会作何而想?东云那边的消息,她也是最近才听进耳里的,相传那人久不问政,一直都是瑞王在摄政。也正是这个原因才导致了东云的衰败,从而引发南绍铁蹄征伐。
不出染青所料,那边南绍攻打东云气势,这边北定的朝廷开始征兵了,每户人家至少要出一个壮丁,若是没有就交粮饷。无疑再一次的把百姓逼近水生火热之中。
“小姐,小姐——”香儿的声音由远及近传来,竟似带了一丝哭腔。
染青掀了帘子走出来,果见她面带泪痕,忙问:“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香儿上前一把抱住她,哭道:“小姐,墨哥要走了?”
微微一怔,“走?走去哪?”心中隐隐有不好的感觉。
只听香儿哀戚哭道:“他要去东云,他说不能在国家危难时候,仍然躲在此处。我一直都知道,他不止惦记着东云国,更惦记着他的主人。”
彼此都明白,凌墨的主人是谁。染青蹙眉,不知该如何劝解痛哭的香儿,凌墨的为人她早就看得分明,忠义在他心底生了根。若国家富裕昌盛,无灾无难,他或许可以为了她们长隐此地,可如今东云有难,他身为铁骨男儿,如何还能忍住?
而且,凌墨的心里一直对他有愧,能够撑到今天才下决定,是因为他对香儿与阿七的爱。可这爱支撑不了一个男人要忠君报国的心,他有他的责任。
只见门口凌墨走了进来,手里还抱着阿七,沉声而唤:“香儿。”
香儿松开染青,转身跑过去抱住他的腰哀求:“墨哥,求你别去,你不能抛下我们母子。我不懂什么家国天下,只求你能平安在身旁。”
凌墨的脸上浮现一种极痛之色,嘴张了几次都没有出声,他不知道该如何劝慰自己的妻子,见她如此难过,心里比刀割还难受。
正文卷 245。凌墨的决定
染青在旁看了觉得心中不忍,轻声道:“香儿,凌墨只是去保卫东云,他定会平安无事的。”
“小姐,连你都赞成他去?”香儿的神情中有着不敢置信,她知道凌墨最听小姐的话,只要小姐肯劝,说不定会有用,这也是她为何在得知他的决定后急着来找小姐的原因。
可是她不懂的是,一个男人一旦下了决定,就算是九匹马都拉不回了。染青就是从凌墨的眼中看出了这种坚定,就算是她开口,他也不会肯留下来的。
所以她只能劝香儿:“没有人喜欢看到战争,看到生灵涂炭,看到亲人离开。可对凌墨来说,这是他的责任,他或许可以为你留在这里,但却永远都不会心安,甚至会痛苦一生。这样的凌墨,你希望看到吗?”
那边的两人都怔住了,凌墨复杂地看她,心底既震撼又感激,低头看向妻子,柔声道:“香儿,你在这里等我,我一定会回来。”顿了顿后,眼中放光,“我的剑,你收在哪里了?我找不到。”
凌墨的剑,修长而锋利,它是修罗剑,是致命的武器。
一直泪流不止的香儿似乎顿悟了一般,用手背擦去了眼泪,轻声道:“被我收起来了,我带你去拿吧。”说完就转身朝卧房而去。
看着两人离去的身影,染青也觉眼中酸涩,忍不住跟上前去。
“剑给你。”香儿从内屋的箱子底下找出了那把尘封已久的长剑,递给了自己丈夫。凌墨看着娇柔的妻子,眼眶骤然热起来,铁血男儿从未落过泪,但在这一刻的生离之时,热泪涌出。他的心中,不舍妻儿,可遭受涂炭的是他的国家,他若不去,还有何面目存货于这世间?
“香儿……”千言万语堵塞在口,无法成言。
纤细五指遮住他的嘴,香儿仔细端详他眉眼,仿佛看一辈子也看不够,仿佛从来没有好好看清楚过他的模样。她偎依进夫君温暖的胸膛,柔声道:“阿七长得真像你,等他长大时,他会知道他的爹爹是个英雄。”竭力感受他的气息,狠下心把阿七从他怀中抱过来,然后挺直腰背过身,“我在这里等你。”大步而踏,走回了内室里面,挨着床坐下,两脚似乎完全找不到知觉。
染青看着消失在门背后的身影十分心疼,目光转向凌墨,对他更多的是担心。无论从哪里传来的消息,都是南绍军胜,东云军节节败退,城池丢失。
凌墨凝看了她一眼,只道:“保重。”越过她走出了门外。
在屋内的香儿隐隐听见脚步声渐渐远去,每一步都踏在她不安的心上,直到听不见了,脑里开始浮现许多往日景象。
染青有些担忧地唤她:“香儿,你没事吧。”
她抬起眼看她,失魂落魄似得,好一会才清醒过来,浅浅笑着:“小姐,你说得对,那是他的国家与君王,如果他躲在这里,永远都不会快乐。”窗外有风拂过,吹动她额前的发丝,“这个决定是他心甘情愿的,没人逼也没人求,我不能拦他,也拦不住。”
正是这个道理,染青见她终是想通了,不由叹道:“他会回来的,你和阿七要为他好好保重才是,莫想太多。”
香儿忽然露齿一笑,点点头。
因为战争的祸及,桃源镇上的人也开始准备迁移,但普天之下,何处是安生之地呢?远方的消息在乌云后隐晦地传到这里,流传于窃窃私语和惊惧的目光中。
传闻,东云镇国将军宁飞扬在青城一战中,被南绍军偷袭身受重伤。幸亏突然降临一名盖世奇将掌管军印,才免于东云军大乱,此将姓凌。但就算重整旗鼓,也无法挡住南绍二十万大军压境,东云军还是节节败退,丢失城池青城与芙城。
凌将军集合兵力企图一鼓作气反击南绍大军,激战在秋峡谷,却闻南绍在峡谷之内早就设下伏兵,东云军再遭重创,尸骸遍地,鲜血染红东云国内重堤淮河。
一条又一条的消息,都在演绎着南绍的胜利和辉煌,但消息传至桃源镇至少晚了两月,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