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不在了,也是一场莫名的大火,烧毁了很多间房子,我当时已经到太兴臀里做事,没来得及赶过去,听到消息的时候,人一下子闷了,晕过去,大病了一场,等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三天以后,师傅的尸骨都被悄悄地处理了,问谁都问不出个究竟,没人知道葬在哪里,没人知道到底是谁将她的遗骸领走了。”汝月猛地转过身来,看着芳华,一字一句地说道,“在宫里,有些人会莫名地就不见了,或者是一场火,或者是掉进池水里,又或者是生是死都不知晓,这就是我们的命。”
芳华听她言词间越来越激动,整个人都跟着摇摇欲坠,赶紧地上前将她搀扶住:“我不问了,姐姐,我再不问了,你别气伤了心,赶快坐下来才是。”
汝月被芳华挑起过往的伤心事,觉得眼中一阵阵发热,差些又要嚎啕大哭起来,强行地才忍了下来,说话的时候,声音有些发颤:“好端端的,你已经从火场逃出生天,我又给你说这些往事做什么,当年的事情,绿云同我说,没准就是一场意外,是我想得太多,我原先还不太信,可昨晚一看那漫天大火不也是一场意外吗,如此一来倒是有些信服了。”
芳华听得她这一番话,低着头沉吟良久,方才说道:“水火天灾,谁都怨不得,姐姐只当是意外,心里便能好过些。”
汝月没有细想她话中的意思,原本就是尘封的往事,说来不过是徒增自己伤心,将清热的药找出来,两人分别吃了,她强撑着去见太后,到这会儿已经快熬不住,摸到床铺边,倒头就睡,梦里觉得皮肤灼痛,似乎还身在火场的梦魇中逃脱不出来。
等一觉睡醒,汝月起身来看看窗外,天色都暗了,芳华在小塌上睡得也很香,经过昨晚的闹腾,全身骨架都快要散了,她勉强走到窗前,稍微活动下筋骨,见窗台放着一只竹制食盒,不知是秋葵还是泯然送过来的,赶紧拿进来打开,应该送来的时间不久,摸着碗边还是温热的,分别是一碟清炒笋尖,一碟鸡丝烩豌豆苗,一碗蒸的嫩嫩的炖蛋,两人份的米饭,都是清淡的口味,送饭的是个有心人。
汝月见芳华睡得沉沉,将饭菜放在草窝中捂着,拔下头上的银簪子将桌上的灯芯拨得亮一些,听得门外有人在轻轻拍着门板:“汝月,汝月,你在吗?”
却是绿云的娇柔嗓子,汝月将门打开,绿云提着一盏琉璃宫灯皱着眉头盯住她看,汝月一侧身,将人先让进屋来:“这个时辰,你怎么来了?”
绿云哼了一声,将灯放在一边,拉住汝月的双手上下打量:“还好,还好,没有伤到脸。”
“你是听到昨晚走水的事情,特意来的?”汝月想给她倒杯茶,一提水壶才发现里面空空的。
绿云见她忙些不相干的,直接按住她的肩膀:“你别弄这些,我不喝茶,你这里也没什么好茶,你坐下来说话,手烫的什么似的,看太医了没,吃药了没,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听传来传去的话,都快吓死了。”
“不是正臀起火,是膳房那里。”汝月见着绿云,心里头暖暖的,“你不用着急,我就是受了点风。”
“我知道是膳房,膳房起火,你去做什么,挤那个热闹,那些个大大小小的太监呢,侍卫呢。”绿云气得嗓子都拔高了,“难不成还要手无缚鸡之力的宫女去救火不成!”
“我都说了你别急,听我同你说,我没有救火,只是去火场看了看,结果一面是热毒一面是凉风的,一夹击发了热,太医已经来看过,药也配了,都是些寻常稀疏的清火药,我这会儿吃的是八味清热丸,已经好多了。”汝月知道绿云在御书房当值,日日要提点着侯在旁边,要寻时间出来一次不容易。
“我就知道那些太医都是狗眼看人低的,也不会配什么好药给你,所以给你送药来。”绿云从衣袖中摸出一红一白两个瓶子来,递给汝月,“红瓶子里的是去热毒的好药,你只需每日早晚各吃一颗,白瓶子里是涂抹的药膏,我是听传言说你脸上被灼得一脸水泡,这会儿看看,脸上倒是没事,总算是万幸,在宫里头,虽说当宫女的不用仗着美貌过日子,不过破了相的就不能任要紧的职务,必然要遭人排挤的,你便是烫了一背脊也比在脸上落下个疤来得强。”
汝月将药瓶接过来,想问她哪里来的好药,转念一想,有些话不该问,绿云要是想说自然会说,欢欢喜喜地就收下来,又倒出一个药丸来,当着绿云的面吃下,绿云的脸上才算露出一丁点儿笑容来。
“烫伤的不是我,是同屋的。”汝月向着芳华睡的位置指一指,“你要是不急着用那外敷的药,也留下来,这孩子实在可怜得紧。”
“你以为我拿来的是一个铜钱买一瓶的货色吗!”绿云一听汝月说要把药膏给别人用,一双柳眉差点没直竖起来,手指在汝月额头戳了好几下,“我去看看,伤得厉害不,普通的伤势,犯不着用这样贵重的,一百两银子一瓶呢。”
走到床榻边,只稍微看了一眼,绿云不声响了,捏捏汝月的手,走回到桌子边:“伤得挺重的,半边脸都毁了。”
“太医说还有得治。”汝月自欺欺人地告诉她。
“不是伤及性命的伤,当然说是有得治,反正好歹也治不死的。”绿云叹口气道,“那半边脸看着,原来长得很是貌美,可惜了,算了算了,我好人做到底,这瓶药就给她用,盼着能恢复个七八就是谢天谢地了。”
汝月双臂将绿云拦腰一抱:“我知道你是刀子嘴豆腐心,其实最心软的。”
绿云将她的手拍开,咬着嘴唇笑道:“怎么传出来的消息都说是汝月受了伤,没听说这个小宫女比你伤得还严重。”
“她进宫的日子不长久,那些人哪里认得她,估摸着就见到我在火场出现走动,以讹传讹的,到了你耳朵里,就变成那样了。”汝月小心翼翼地将药瓶放在床头的小抽屉里。
“是那次沧澜训宫规的那一群里面跟着你回来的?”绿云顿时想了起来,“我还以为长得好些的,都被柳贵妃收走了,她也不是图长得好看的来伺候,据说是将好看的放置在身边,免得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就勾着皇上的兴致了,她非但要防着皇后,防着其他嫔妃,连宫女都要防着,一日一日的也累得够呛。”绿云颇有些不以为然地说道,“她也不想想,别说是皇上了,寻常有些家业的男人要纳妾还能真管得住,小家小户的抠门脑子,也就只有她了。”
汝月是听出来了,绿云的口气比过往大了不止一点点,连集皇上万千宠爱在一身的柳贵妃都没放在眼里,她却是怕隔墙有耳,扑过去,一把将绿云的嘴巴给捂住了。
第二十七章:怀璧其罪
绿云的话没说完,一口气让汝月给憋了回去,在手心里呜呜作响,好不容易才挣开了,用力瞪着汝月道:“这是想把送药的闷死在屋里不成?”
“仔细隔墙有耳,左右都住着人。”汝月讪笑着将手挪移开来,“我们做宫女的,又去管皇上的家务事做什么,你的药送得及时,心意我领了,改天再重重谢你。”
“和我少来这套虚礼,我也不缺银子使,只是你在太兴臀一味的唯唯诺诺,毫无建树,灵芸走了以后,掌事姑姑的位子空置那么久,我想着你总能坐上一坐,结果却让别人占了先机。”绿云见汝月只是低着头笑,恨不得又用手指戳她额头,“我是知道你一心想出宫的,可出宫以后能做什么,你想过没有,家里头这些年都没个书信来往的,也就你一根筋到底,不知道外头有什么相好的,盼着你回去似的。”
“家里还有父亲和小妹。”汝月的眼睛亮了一亮。
“他们还记得你吗?”绿云不客气地说道,“我家里是没什么可以惦记的人了,进宫之前,我爹已经娶了填房,早就嫌弃我是个多余,要不是进了宫,怕是早被他随便找个人嫁出去了,我是不打算出宫了。”
“难不成要做一辈子伺候人的活计?”汝月叹口气问道。
绿云嘴角翘翘,眉眼弯弯的:“谁同你说在宫里就一定要做伺候人的活计,你就是个木鱼脑子不开窍。”
汝月想起绿云与大臀下之间的那一出,心知肚明的还不好直接问,憋在肚子里也怪难受的,趁着绿云松了口,她旁敲侧击地说道:“你是不是觅得什么好去处,说来与我听。”
“时机未到,要是说出来,就不灵验了。”绿云不知想到什么,眉飞色舞的,“我来了也有好一会儿,该回去了,你好好养病,那个膏药记得每天擦三次,能不能好只看她的造化了。”
“等她好了,我定然带她去谢你。”汝月将绿云往门外送,绿云将她往屋里推,说是已经受寒不能再吹风,汝月知她一片好心,止了步,站在窗口,望着那盏琉璃宫灯渐行渐远了。
忽而听得身后有窸窸窣窣的声响,扭过头去看,是芳华掀开被子坐起身来,她几步走到小塌边,轻声说道:“方才有人送了好药来,我替你上药,这热毒的水泡,越早治才越容易好的。”
芳华沉默片刻才道:“姐姐对我这般用心,芳华无以回报,便是给了太医的那些银子……”
“不提银子的事情,在宫里头,其实银子也派不上什么用处,你慢慢就会知道的。”汝月打开药膏的瓶子,淡淡的荷叶香气,一闻就知道是好东西。
芳华的脸色微微一变,被她的伤处给掩盖住了:“这是太医给姐姐的药?”
“不是,在宫里的一个姐妹特意送来的。”汝月想着绿云说的,一百两银子一瓶,太医要是给了这个,岂非是赔本的买卖,“你把眼睛闭上,我先抹一些试试看。”手指沾了一点,很轻柔地抹在水泡四周。
芳华觉着原先灼热不堪的皮肤随着药膏的渗入慢慢降温,肿胀的眼睛跟着稍稍消了肿:“姐姐,这个药膏果然管用。”
汝月听了心下欣喜,将内服的药丸也给了芳华一丸:“这个也记得天天吃,外敷内用才能好得快。”
芳华最是听话的,又念叨着道:“竹筐中针线活落下不少,我眼睛不好使,帮不得姐姐的忙。”汝月笑着将她的肩膀搂一搂,轻声细语地宽慰道:“等你的伤都好了,少不得要你出力,太后都发话了,以后你只管跟着我做做针线,虽说不能到贵人面前去服侍,其实倒也是舒心的一桩好差事,免得有时候又要受那无名之气。”
这边两人说着话,那边又有人来拍门,汝月冲着芳华无奈的笑一笑,是自己人缘太好,还是走水的消息传得太快,人来人往的,还真是前所未有的热闹。
汝月走到门边,双手将门板一拉开,外头的卫泽正十分有耐心的等着她开门,拍门的是曾经见过的小童明月,一脸担忧的样子,歪着头看住汝月,突然像发现了好事情似的,猢狲一样往卫泽身上爬:“大人,大人,姐姐的脸没烧坏,还是张美人脸。”
汝月哭笑不得地看着卫泽慢慢转过身来,清辉如霜的月光正打在他脸上,显得一双眉更加浓丽,目如朗星,内里藏着一份隐隐的担忧:“汝月,你还好吧。”
“还好,不过是受了点风寒。”汝月的话音未落,卫泽的手掌直接贴在她的额头处,掌心微凉,一触又很快放开了,汝月怔怔地站在原地,忘记自己后面要说什么了。
“没有传闻中伤得那般严重,要是知道是这样,我也就不用赶过来了。”卫泽浅笑着看汝月,“将我堵在门外,让他人看到了,更多口舌。”
汝月这才反应过来,将两人让进屋子,嘴里还有些放不下来:“宫规里,朝臣不能与宫侍过于亲近。”
“那是说给朝臣听的,当然也是说给一些不安分的宫女听的,我过来这里,是太后应吮过的,你放心,不会落人口舌,让你难做的。”卫泽进屋中,一双眼看着站在阴影里的芳华,“她的伤是有治的,要想不留疤却是不能。”说着,他很轻地抽动了一下鼻子,目光回转,停留在汝月的身上,“真没想到,你比我预料的还有法子,这样好的药,你从哪里弄得的,费了多少银子,我知道宫女的月钱不足够买一点儿这种药膏。”
汝月没想到他的鼻子这般灵敏,本来也就没打算瞒着他,将药瓶直接递了过去:“就是这个,我是没本事自己去弄。”
“自然是有心人送来给你的。”卫泽的笑容还挂在嘴角,汝月瞧着倒微微有些不舒服起来,她从来猜不透卫泽心里头到底在想什么,而卫泽却能将她看得透透彻彻的,卫泽连瓶盖都没有打开,又还回到她手中,“这是宫中秘方,从皇上往下数,没几个人能拿到,好东西要藏藏好,有句老话叫做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要是被追查起源头,非但你百口莫辩,连带着送你药的好心人也一起落水。”
汝月听他心平气和的说着话,心里越来越惊,她其实已经猜出绿云拿来的药是从大臀下那里得来的,或者是讨的,或者是送的,没道理人家巴巴地赶着送过来,她还问东问西的,却没有想到被卫泽说的一通,这般的严重。
卫泽的笑容敛下来,凝视着汝月:“我是从太后那里直接过来的,太后的膳房走水,这件事情可大可小,已经惊动了皇上,好在听说没有人员损伤,皇上才没有追查计较,只说让太兴臀自行处理,太后立时招我过来,问天火之灾,如何化解。”
“难道说,这场火是有人故意放的?”汝月这一下吃惊不小。
“太后都说了是天火之灾,我怎么能够反驳太后的意思,过来问你们要各自的名牌,看一看是否生辰八字犯了忌讳,也好向太后回禀。”卫泽的手掌一摊,“都取出来给我。”
汝月从床头的小柜中将名牌取出,明月笑眯眯地接在手里,然后再转手交给卫泽,汝月见他一副人小鬼大的样子,翻出些松子糖来给他,明月一双眼溜溜地看着,却不敢接。
“拿着,你别不吃,这是你平时吃不到的好东西。”卫泽一松口,明月将松子糖唰地捞在手中,拽的紧紧的,生怕有人要和他抢似的。
汝月见卫泽低着头正在看自己和芳华的名牌,知道他是在算两人的生辰八字,这是顶要紧的事儿,她静静地站在一旁,等着卫泽收回目光,再将名牌还了回来,赶紧地收好,再一转身,卫泽的手里,还有一件东西。
又是药瓶,汝月呆呆的,一时忘记去接,卫泽索性拉过她的手,将药瓶放在她手中,又将手指一根一根摆好:“给她涂的那个别再用了,我能看出端倪的东西,保不齐太兴臀其他人也能看出来,况且她也未必有那个命用这样矜贵之物,这个虽然差了一些,也比太医给的要好得多。”
“还有一瓶。”汝月很是识趣的将内服的那瓶一同取出来。
卫泽淡淡看一眼:“都收起来,再不许给旁人看。”
汝月知道他绝对没有大惊小怪的意思,找了一块缎子手帕将两个药瓶一同裹了,塞到床头最里面的地方,除非是房中遭了窃贼,否则任谁来也不会发现的。
卫泽始终没有问过送药的人是谁,汝月想,他平日里就料事如神,怕是早就猜出绿云的名字,只是不知他是否连大臀下的事情也能够料得。
卫泽不能久待,说是今晚要将整个太兴臀宫女太监的名牌都看一次,临走时,他低下头来,低语道:“你就是太会相信人,总不叫人放心。”
汝月想到芳华还在同屋,他做这般的亲昵不知是给谁看,一回头,正对着芳华的视线,她赶紧笑着道:“卫大人平日里就爱开个玩笑。”
“我看卫大人是喜欢姐姐的。”芳华一开口就把汝月吓得一跳。
第二十八章:主事
这一次,汝月没有急着否认,卫泽对她的好,怕是十根手指头都掰不过来,可是汝月心底里又很明白,卫泽的身份特殊,心思缜密,相识几年,他对自己又是知根知底的,未必就是旁人所见的男女之情,不过大家都明的暗的揣测,汝月解释的多了,反而招了他人嬉笑,卫泽倒是满不在乎的样子,连太后都不干涉的事儿,说过也便罢了,卫泽再摆出那样亲昵的姿态来,大伙儿倒是见惯不怪了。
汝月做人十分识趣,便是卫泽这样显出亲近,她仍旧保持着恰当好处的距离,卫泽要是进了两步,她就顺着退两步,两个人这般也相处下来,不为其他,只是有一次,汝月偶尔与无意中听得太后说起过她与卫泽的干系,若非她战战兢兢,太后已经决定发话将她贬去其他宫里做事,被太后贬下的宫女,哪一个能够讨得好相处,自此以后,汝月愈发安分守己,旁人再相看,也不过是卫泽的性格随性,与她是无其他纠葛的。
芳华提起一句话,汝月想得却是卫泽临走时的那句话了,他说得漫不经心,听起来意有所指,他每每都喜欢埋个线,而不直接点破,叫人想得头都发痛,汝月一抬眼,见芳华眼瞅着自己手中的那块名牌,直接递给她:“你要是不放心就自己收起来,以后出宫的时候,还要派上用处的。”
芳华听得这一句,倒是讶异了:“姐姐说要出宫,谁要出宫?”手里不肯去接,“名牌按照宫规是该放在姐姐这里,我又哪里会不放心之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