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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第二天卯时,孙茗就直接被李治给挖起来了。
其实等李治叫醒她的时候,底下已经把事情都备妥了。也是看她睡得熟,平日里也起得晚,这才最后赶紧的时候将她弄醒。
花枝花蕊的手脚快,拿那早就备妥的胡服为她穿戴。因是要去骑猎,所穿的是紧腰胡装,葡萄飘带,足蹬石榴色的小皮靴。花蕊再为她上妆,敷粉、描眉、涂胭脂。
打扮妥当后,那是楚腰纤细,一副朱唇赭颊,原本看着还有些清瘦,每日被李治好吃好喝地供着,被束腰一掐,上边就如饱满的桃子,看得李治两眼都瞪直了……
在唐朝狩猎本来就是一件司空见惯的事。唐太宗青年时代就是戎马生涯,继位后仍是乐此不疲,所以唐代无论官职高低,都争相效仿。这原本除了娱乐健身之外,也是有深刻的战略意义,“围猎不忘备武”,所以其实也相当于有政治内涵的。
今日的京师长安,艳阳高照。
因路途有百里,孙茗是乘着车辇去的,花枝花蕊也带在身侧,在车辇服侍。由于最近李治时常赏茶下来,花枝特意去学了煮茶,亲掌握了火候的,当然一应事务也都带着。
孙茗自己也在前阵子叫厨子做上了虾饺,当然水晶虾饺难度太高,还苏不出来。今天也一并叫人备上了。
李治是在外头骑马的。这回,李治是独带了她来……
还没到日中,就已经到了蒲城的尧山。
尧山水草肥美,朝南还有一处卤阳湖,碧波荡漾。尧山位于北面,是座石制孤山,北坡平缓,南坡陡峭,山上古柏森森,泉水淙淙。
当地人都传说,远古时期的尧帝在治理洪水的时候,曾经来过这里,立于此山规划治水,洪水退去后,人们就称它为尧山。
李治叫停后,骑着马迎到孙茗的身边,在车辇外唤她。
花蕊将车帘一揭,先跳下去,还没来得及将孙茗扶下马车,李治就先将人连拉带抱地把人搂到身前,与他共乘一骑。
其实孙茗起先还有些不好意思,但观底下侍婢们和那两排整齐的侍卫都眼观鼻地朝前看,根本无人敢往他们身上瞄,就安下了心。
令人在此处安顿,他自己只带了几骑就往卤阳湖去。
今天是天空作美,好像知道李治要出巡似的。
孙茗被李治搂在身前,骑得实际上并不快,就是感觉有点颠……等近了湖边,李治先自己一跃而下,又抱着孙茗下马来。将马缰丢给伸手的侍卫,就拉着孙茗走,也不许人跟着。
蔚蓝的湖面,波光粼粼。李治拉着她漫步走,两人一时无言,气氛却很好。孙茗是觉得李治内心总有些浪漫的情怀……
李治时不时地低头看向她,风和日丽的柔光下,目下美人面容更白皙,安然浅笑,露出两边梨涡来,显得更可爱。
扶她坐在一处岩石,袖中取出一支嫩红的野杜鹃,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摘的,就见他将花枝一掐,一双多情目就落在她的脸上,等她回神,花就斜插在她束起的发髻上。
李治望着她笑,她还没上话,就听远处轻骑蹄飞的声音。两人一同望向不远处。
来人是几骑身着男装胡服的女子,老远就听到几声轻盈的笑声,看见李治和孙茗,她们各自就招呼起来。
几个女子下了马,在原地侯着,唯有两个看起来身份更高一些女子走近,李治已经背手等着她们了。
“太子殿下竟也在此狩猎?”打头的年轻妇人年纪最长,不过二十四五光景,看了眼孙茗就捂嘴笑道:“哦?!还有美人相伴。”
她身边的女子看起来更年轻一些,面容秀美,虽着男装,却不见英气,见了李治笑着问候:“殿下,是我与孟姜听闻你今日狩猎,所以一并过来寻热闹罢了。”
见了她,李治笑得稍微入了心一些,就为孙茗介绍这两人。年纪稍轻的女子是城阳公主,是长孙皇后的女儿,李治的同母妹妹,很得太宗夫妇的疼爱,与李治年纪相近,关系也好。一开始下嫁给杜如晦次子杜荷,但因杜荷参与李承乾谋反一事,后来就被太宗另选河东薛氏的卫尉卿薛怀昱之子薛瓘为妻(是后来太平公主的婆婆,她儿子就是薛绍)。
另个,被她称呼孟姜的是临川公主(生母韦贵妃),孟姜为她表字。临川公主自幼聪慧,能书善文,还在年幼时,太宗皇帝李世民就对她的才情另眼相看,还特地为此培养。
临川公主的驸马都尉是范阳周氏的周道务,祖上可上述自周天子,出生名门,颇有来历。当然士族都很低调,所以名声不显,但得太宗信任。
两位公主现在都住在内城王府里,相互关系并不是最亲近的,只因常有宴会娱乐,大家一同取乐而已。
李治问城阳:“今日你们只有女眷,岂不是多有不便?”
城阳笑答:“哪里就只有我们了,后面还有不少青年才俊,殿下待会儿狩猎可别被比下去了。”城阳又笑着望向孙茗,很自来熟地唤道:“阿吟今日也上马跑跑,我们女子一处玩耍。”
城阳实际上是知道孙茗的,孙茗祖父原对她前夫杜府都是有恩的,就算她已经另嫁,但对孙茗还是很有好感的,怕她落单,就多有照拂之意。
临川也笑道:“很是。我们女子也没有不如郎君的地方,实在该将他们统统比下去。”
孙茗诧异地看了一眼,没想到还遇上个女权主义者……
城阳还看着她笑,她也回她们道:“马我都还没摸到呢,也就随便跑跑,哪里就能比上了。”
城阳公主一听,就扭头取笑起李治来:“殿下好重的心机,竟是把人成日地关着,莫非是我们阿吟赛马跑过你不成?”
李治招架不住,苦笑:“真是好大的冤枉……”
引得两位公主发笑。
几个人说话间,已经与其他人碰上了,不多时,又来好多人,其中以薛元超和韦思谦为首的才子,更是众星捧月。
早有仆役将闲亭休整,又设有高台,布置案几等物。
几乎都是郎君们一处吃酒,娘子们又落座一处。孙茗是被城阳公主带着坐在一块儿的。
底下有侍婢们烹茶,为娘子们斟上。两位公主的侍婢心就更巧了,叫了好些人,在台子面上铺了鲜艳的花儿。
原本好好的狩猎,怎么竟是成了茶花会……
一众娘子也以两位公主马首是瞻,也不知道是哪些人家的贵女,都是一溜儿的男装胡服打扮,间或一人凑趣:“待会儿他们都去围猎,咱们可以打会儿击鞠。”
击鞠实际上就是马球,是骑在马背上,用长柄球槌拍击木球,将球打入门框的玩法。关于马球的起源,其实是没有定论的。但人们普遍认为是自己创造的(说法太多,不可考)。击鞠一词最早出现在三国曹植的《名都篇》中,还赞扬了击鞠之人如火纯青的技艺……
得了几人附和,两位公主自然也点头,又添了彩头。临川公主道:“那就分两队,我和城阳一人一队,你们自行决定追随,赢了就让薛振赠诗一首,何如?”
薛振就是薛元超,任中书舍人,弘文馆学士,是出了名的才子。
此时唐代风气开放,即使在座的众娘子几乎都是妇人,但没有严格的大防。所以临川公主一提,就一呼百应,连郎君那边都是满座起哄起来。
“就这么办!”李治也是兴致昂然,对薛元超道:“薛郎君善文辞,可不能随便敷衍了事。”
……
午后将过,四十余骑已经备妥,前面数骑为先导,一人持旗,数骑并列。后面随行队伍,以李治为首,以他为中心的都是那些年轻才俊,余者跟在后边随侍。
一听李治发号施令,众骑同时起步,一时间,马蹄声碎,嘶鸣声起。
留下的娘子们,以两位公主为首,往尧山北颇的平缓处去。早有仆役布置了简单地击鞠场,铜锣和台柱也备上了。
为防有意外发生,这里也留下了侍卫,临川公主有吩咐左右侍中,寻太医过来跟随。
虽然这个体育项目盛行,但是历来事故也容易发生。原本这个提议也是偶然间想到,所以也没有带上随行太医。
孙茗是被城阳公主拉到身后去的,城阳交代:“你还没练过这个,待会儿跟在我后面就好,万万不可随意接球。”
身为初学者,孙茗是知道厉害关系的,说起来,她自己也是微有怯意……
☆、第24章 贰拾肆
孙茗还没见着太子殿下要赠她的那匹大宛良驹呢,就被迫要参加马球比赛,真心想要表示“臣妾做不到啊”~
其实,那种名驹性子烈,也不适合打马球用,所以知道孙茗被两位公主拉着去打马球后,李治也没提他打算送的那匹马,但他围猎之前,把王福来并着几个贴身侍卫给留下来照看了。
时人女子都喜欢行马玩闹,李治并不打算约束孙茗,索性也就由她去了。
由于太宗皇帝倡导马球,所以此项运动在军中将士、王公贵族乃至文人中都深受欢迎。唐代马球场与马球规则也有一套严格的规定。
因此番公主提议,所以在本处设定的马球场并没有严格规范,不过地方选的好,没有草丛,地面也没有吭哇不平。也早有侍着讲地面石块都扫除掉,另设两边的单球门。马用的也是专门培养的温顺马匹,马尾系上了结。
比赛分两队进行,两队公主各有十人,并无专门的队服,也来不及时间赶制,所以只好另下面的人呈上红色白色布条,系在马脖处及人员的左手臂处。
孙茗被引着,上了匹枣色母马,跟在城阳公主身后。她纯粹是来凑人数的……打马球原本就要二十余人,这里的娘子们加起来也就十余人。临川公主更是不拘小节,连几个贴身侍婢也叫到马上凑分子。
以进球门数量为准,不能击马、袭人。有中人站铜锣前等候,见进球就击一下。
赛事一开始,城阳和临川公主为各队首位,争抢第一球。
临川公主显然是个中好手,眼力比城阳宽泛,球刚落地,球槌已迎上去,强了球就拍马赶向对方球门。
城阳见之,也尾随而上,见机就要抢球,两下都没抢到。孙茗跟在她后面,就跟没机会碰到球了。倒是城阳这队有个娘子,球技尚可,见了临川公主携一众队友往她们球门而来,也带着左右上前拦阻,但到底势单力薄,且临川的两个侍婢球技纯熟,阻开挡在前面的娘子,就令临川将球击入对方球门。
临川公主先入一球,涨了气势,势不可挡地又从城阳身边切过,没多久,又进一球。
临川公主身后婢女和娘子们也跟着起哄,就朝城阳大笑:“阿姐这里承让了~”
城阳公主并不见恼意,眼看向一边,忽然笑起来:“孟姜不必高兴太早,待会儿就有你好看的!”
却原来不远处有一骑,很快走近,临川一看,也笑道:“原来是寻了个高手。”
由于有过一面之缘,所以孙茗一看就认识,行到近前的是一身酱紫胡服的高阳公主。
城阳公主拍马上前两步:“高阳竟也来此,快快换马,与我一道,省的让孟姜狂妄,让她瞧瞧你的技艺。”
城阳与高阳年纪相近,其实说不上关系多好,不过也是凑乐子,且高阳公主也会一些马上功夫,只当寻个帮手。
高阳公主对着城阳和临川一见礼,就道:“刚才听人说你们来了此地,原来是击鞠。”
说完,就落马换了一匹,一跃而上,系上与城阳公主同色的白色带子,拍马就要进入球场。
孙茗被马带着跑了两刻了,实在没这些公主和娘子们体力好,眼下就有了退意,正巧见高阳公主入了场地,就对城阳道:“我实在没力气了,拿我换了高阳公主可好?”
城阳公主原还应了李治要照顾孙茗的,听孙茗心生退意,犹豫了下,也就点头同意了,说不得她真是体力不支也有可能,见她瘦的跟病弱似的,说不好身上有什么病症……
孙茗下了场地,就被王福来等人扶着落了马,被人迎着行到一边的看台,看台设有案几,也就跪坐下来。
见她落座下来,花枝就为她捧上茶盏。
球场上两队人马都很放得开,像几位公主都明显是习过马球的,几个娘子也是熟手,只是不敢放开手脚地玩,显然是捧着公主们顽的。
也不知道是高阳放水,还是临川有意想让,最后打了个平手,两相没下了面子。
城阳公主下了场,把球槌和马缰丢给一边小侍,就走近孙茗,一边拿巾子擦汗,一边道:“就你会躲懒,可站在一边有什么意思?”
孙茗见其他人已经疲累,瘫在案边,也不再讲求面子好好地跪坐了,拿起侍婢备的茶水就往嘴里灌。
“我是真的没这力气,待过些日子,等我练好了击鞠,在寻你玩。”无奈道。
临川公主一听,也插话:“这可是说定了!正巧,月中我还设了个春月宴,你可要与太子殿下一块过来。”
孙茗一噘嘴,一脸小女儿之态:“这话我可不敢应该,自然是要听太子的。”也因她年纪最轻,竟是引得满座皆是调笑。
期间,高阳公主却没有言语,只是孙茗莫名地觉得这个公主总是不经意间看了她两眼,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
等一众娘子休整完了,回去小憩一番,孙茗就跟王福来打听起李治来。
倒不是分离这么一会儿功夫想他,只是狩猎不比打马球,谁知道深山老林里会蹦出什么东西来。
王福来点头躬身退出去没多久,就来回禀:“娘娘且安心,殿下只是在兴头上,又往西去行猎了。”由卝纹卝人卝书卝屋卝整卝理
见孙茗点头放下了心,城阳公主又往她身边靠过来,低声道:“先别理会太子殿下了,与我们一道玩牵钩吧。”
孙茗向其他人看去,其余娘子早就令人备好大麻绳了,绳长十来丈,两头分别系着几十条小绳索,分东西两边,仍是两队人。听城阳讲解,竟是后来的拔河……只是虽然略有不同,但规则大致差别不大,也是分楚汉界,一边将另一边人拉过去就算赢了。
这些女子倒也会玩。这牵钩原是男子玩的游戏,绳索也不是女子那样拉着拔,而是将绳索套在颈间拔河的。
这边玩得不亦悦乎,那边李治已带着人回来了。
娘子们一听马蹄奔回的声音,也放下了玩耍,就看看谁的成果丰硕……结果当然是李治了。
也有人打来了小鹿野鸡什么的,李治打了头獐子回来。想也知道,别人让着他,侍卫也会把大的猎物围到他面前。当然,知道是一回事,看他那笑得跟开花似的脸,心里也是开心的模样。
下令将野物都拿去处理,再弄出来现场炙烤,早有仆役备好一切。
李治下了马就往孙茗这边来,其余娘子捂着嘴笑着退后,唯有城阳公主不满道:“太子殿下也太不将我们放在眼里了,照顾阿吟这么长时间,也不拿谢礼出来。”
李治拉着孙茗走了两步,就扭头对王福来说:“给你城阳公主送只獐子腿,本宫的谢礼,城阳可要好好享用……”
李治说完,就拉着孙茗上马走了远处,留下城阳公主等人在原地哭笑不得……
孙茗仍是被李治抱在身前,拍马行走间,不知不觉也不知道走到森柏某处,也不见人。
李治下马后,也抱着她下来,拉着她走了会儿,才发现竟然有一骑白马,被绳索套着绑在树身上,马身高大,体态优美,很是丰神俊朗,一嘶叫,两蹄子就往上蹬了蹬。
拉着她走近,那马许是认得李治,也停下嘶鸣,打了个响喷。
“它就是紫骍,当年曹植曾有一匹,也唤紫骍,就是这个品种。”李治也是爱马之人,很珍惜地摸了它背上鬃毛几下,然后从袖中取了块糖糕给孙茗:“给。”
孙茗接过,知道李治示意她喂马,好跟马培养培养感情。
她倒也不怕,原本就很喜欢狗,也喜欢养狗,马也是很有灵性的,只当它如大狗一般,拿手凑近,小心地把糖糕喂给它实用。
马特别喜欢甜食,把糖糕吞下,那双灵气的大眼就眨了眨,亲昵地舔了她还举在面前的手背,闹得她发痒。
孙茗笑着与李治说道:“我喜欢紫骍,把它带回太子府,我可以常与它玩吗?”
李治搂着她纤腰,笑答:“本来就是给你的,喜欢就好。只是府里施展不开,只有一个练马场,你只能带着它走走,如果跑马,还是得我带你出来玩。”
即使这样,也是好的……
李治带着她骑着紫骍试乘了一圈。这紫骍马定已是被调教好的,性子并不野,而且这匹是母马,相对还稍微温顺一些。
“别看它个大,不过一岁半而已。”李治一边为孙茗详细解说,介绍紫骍的来历。
两人不觉间,已日渐西沉,未时已过。李治就与孙茗原路返回。
两人一到,见临川公主已带着几位娘子与郎君返回,其余大队人马仍是候在原处,备妥其余物事,就等李治开口拔营了……
回去的时候,李治也不骑马了,直接与孙茗一道上了车辇。花枝花蕊二婢自然上了后面的车辇。
因着出行途中舒适,车辇里面垫子都是极厚的,也放了张矮几,一边还备有匣子,装了烹茶用具。
孙茗早就让花枝备上的虾饺,也一并搁在一处,也已叫了人开始拿简易烹煮的锅子蒸起虾饺来。
李治一上车辇,虾饺也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