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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一应道：“是。”
众人各自分散，跟着相干的礼数姑姑一应的学起功课来，对我来说走步尚不是什么难事。
这宫里只是讲求中规中矩，叫人见了不会不耐烦，若是能加上些得体的美感自是再好不过的了。
许是我个头还小，这春日里头，大伙里穿桃粉色小袄，外罩浅粉色纱衣，这秀女的宫衣穿在我身上显得我略微娇憨，穿在其余年长的秀女身上或显妩媚，或显娇柔。
对我而言这又是消磨时间的一天。
终归大选得面圣
今日便是大选，秀女得见圣颜。
我这耳根子从一早起来就没清净过，或是互相客套，或是期许皇帝的恩宠云云。
今日的秀女们或是浓妆妩媚，或是浅妆娇羞，无不选了最适合她们的发髻配着。
我还是同入宫时一样，流云髻妙点葡萄紫晶簪。
我想起那日酒楼里的笑面帝君穆重擎，喜怒难以琢磨，更何况女只为悦己者容，景覆雪也只为顾倾源而容。
我是同期萱一处站着的，她今日也是格外的精神气。
这届秀女中本是有正一品将军二女莫涤蕴的，只是她选前出事，如今个出身武将世家的也只剩下苏期萱了，只是这期萱依旧多了些女儿家的娇气，相较之下并无莫涤蕴的一半巾帼之气。
“景妹妹，你且说我今日能入选吗？”
我笑得从容：“能。”
不知为何，她对我的话素来深信的，像是吃了一颗定心丸。
而我尚且不必像她一般能否中选，却要担心选秀中出了差错，爹爹曾对我说过，如今大姐二姐可谓权衡后宫，端嘉太后一脉多为不满。
一路正想得出神，队伍里却突然炸开了锅，原来皇帝的仪仗已经摆在龙阙台了。
明眼的澄金，不难想象一身龙袍加身的毓清帝穆重擎何等威仪，皇族人就是拥有令人望而生畏的压迫感，纵然生性闲散的罗云王穆裘语也一样。
忽闻一声铜锣响，一众秀女全数安静，只听周嬷嬷一声：“我的小姑奶奶们，皇上到了，决计不能再说闲言碎语了。”
众人回：“是。”
又一稍，有太监的公鸭嗓道：“皇上驾到。”
不管是门里还是门外，全数人同行宫礼：“皇上万岁。”
又听那太监道：“起吧。”
众人这才起身。
又是一阵环佩声响。
那太监又道：“皇后娘娘到，皇贵妃娘娘到！”
听到这两个名号，早有一干知事的人望向我，我依旧笑得从容，面无旁色，屈身行礼道：“皇后娘娘万福，皇贵妃娘娘金安！”
未曾轮到的秀女一律在堂外静候，无论是中选还是落选，一律又从龙阙台的旁厅离开。因此才会有秀女进去参选却未曾出来的境地。
也不知道里头情况如何，众人只是焦急的等待着公公宣布批次名单。
“一品丞三女景氏覆雪，尚书令次女柳岚，太史令次女苏桦，昭武副尉嫡女沈温琰入殿觐见！”
我们四人都是从人群里钻出来的。
周嬷嬷一个劲的提醒：“小主子们抓紧时间打起精神了，先不论是否中选，你的一言一行无不牵扯到身家性命。”
我四人只道：“是！”
埋着头进了殿，里头果不其然富贵异常。
四人依次正是跪下行礼，我位排首：“臣女景氏覆雪参见皇上，参见皇后娘娘，参见皇贵妃娘娘。”
紧接着是尚书令次女柳岚，太史令次女苏桦，昭武尉嫡女沈温琰，待到三人行礼完毕，我跪着也有些时候了。
许是大姐心疼我开口道：“还是起身说话吧，女儿家的别跪疼了膝盖。”
又是一阵寒暄叩谢：“谢皇后娘娘。”
起身站定，我抬眼望去，皇上落座在正中央，这一回穆重擎的面色格外肃然。
他的眼神虽不在我身上，但谁晓得他有无打量我？我可是清楚的记得当日他说：“景三小姐，我们很快就会再见面的。”
初争锋端嘉为首
“端嘉太后到！”
一时间只觉得这个报名号的太监声如洪钟，隔着好几扇门都能听得一清二楚，这会子屋外已是跪了一片了。
我们四人自是没有份位说话的，早早跪下行礼就好。
座上的皇帝，皇后，还有皇贵妃一同起身行了宫礼。
“母后得空闲来，还不快看座。”
在皇帝身边侍候的奴才也是眼尖的
“我就是来看看各色的美人，好给我们裘语物色一二。”
这选秀方过了一半她才姗姗来迟，怕是物色儿媳是假，别有目的是真。
她径自坐下懒着声线道：“这四个美人也别光顾着跪着，都抬起头来给哀家瞧瞧。
我只顾轻声回应：“是。”
方抬首，身侧却有一人起身。
“大胆，太后并无叫你起身。”
说这话的是端嘉身侧的老宫女。
“臣女苏桦向太后请罪。”
这名叫做苏桦的女子神色颇为慌张，都是十五六岁的年纪，哪见过端嘉太后这么大的阵仗。
这会儿苏桦站也不是，跪也难安。
只见我那嚣张惯了的二姐，当着众人的面，轻吹了一下手指上的血色蔻丹，口吐幽兰般：“你又有何罪，是这贱婢多嘴罢了。”
这下殿堂里鸦雀无声，我心里着实吓了一跳，去看端嘉的脸色，她倒是处变不惊：“皇帝，你倒是评评理，若是哀家的婢女曲解了哀家的意思，又为何下首还跪着三位美人？”
端嘉把话锋转给了穆重擎，众人又抬眼望他。
他嘴角轻佻，竟生出个邪美得味道来：“母后不如听听这三位美人是怎么说的。”
这下好了，这个挨千刀的穆重擎却送了这么一把火给我们。
端嘉抬手点的正是我：“就你吧，你且给哀家说说，是你们三错了还是苏桦错了？”
我硬着头皮与她对视，这女人生得一副好容貌，虽是四十多的年华，倒也风韵不减。、
我能怎么说，若是为了解苏桦的围，那岂不是说自己错了，自己倒是没什么，毕竟还有二位姐姐在，可是连累另外两位世家千金，她们岂不是冤枉？若是说我们三是对的，那岂不掌了二姐的面子，也是将苏桦推向深渊。
微微沉思，我正声音道：“臣女景氏覆雪愿为太后陈诉一番。”
那太后笑得惹人生厌：“原来是景家的女儿，岂不是若雪和亦雪的胞妹，哀家更是要听你说上一二了。
大姐的面色些许担忧，可是她如何知道，自从我承学顾倾源，这说话的方式是越来越像他了。
“臣女且先言太后本是心疼朝中各位大臣的女儿。”
端嘉点头：“你这话倒也中肯。”
我转身看向苏桦：“臣女又想，苏姐姐定是有颗玲珑心能比我们三人更能理会太后的深意。”
苏桦本是被吓得不清的，见我这么一说也没反应过来，愣是傻发杵着。
我复而又笑：“苏桦姐姐是吗？”
苏桦慌忙回答：“是。”
正如顾倾源所想，人若是到了决计恐慌的地界，你说什么她也会回答是的。
得到苏桦的肯定，我又面向端嘉：“臣女还望太后宽恕我等愚昧，心思尚且不能像苏姐姐那般灵巧。”
我这么一番话，不说别的最起码做到了礼数有佳，且是有理有据，有那么多人在且不怕端嘉如何拿我。
果不其然端嘉面犯难色。
再话佳人多担忧
这会子再去看大姐，她已面露赞赏之色，幸亏没驳了二姐的面子，在这宫里头，我是万般不想她难做的。
“你这闺女说的决计是没错的，你这一番灵气劲儿倒是很符哀家对准儿媳妇的要求。”
闻言我脑中竟是涌入千头万绪。
进殿前我就想过不会有多少顺利，可是万万没想到会有一个端嘉太后来闹得这么一出，最后竟是要我做她的儿媳妇，也就是罗云王穆裘语的王妃！这如何使得！
“太后——”皇贵妃出声，仍是素来那漫不经心的语调，“您何苦吓着家妹，难不成您这是贵人多忘事，生生忘了皇上给罗云王的赐婚？”
皇贵妃一言艳惊四座。
是的，早前穆重擎金口玉言，待到莫涤蕴伤寒痊愈便是赐婚的。
端嘉这人只因在朝中尚有一党，就并不把皇帝放在眼里，也罢，先帝驾崩时遗诏上能继
承皇位的便是非她这个原本的正宫皇后所出的穆重擎。又是听闻，她原是想谋反为亲儿穆裘语谋得皇位的，只可惜我爹爹当时一心辅佐穆重擎登基，才断了端嘉的后路。更何况自我二姐入宫以来明里暗里多多少少灭了她的气焰。
她恨我们景家才是要入骨三分的。
真可谓三个女人就是一台戏，这个情况竟无皇帝什么事情。
只见穆重擎坐在主位上，神情虽然难以琢磨，只怕他心里好不自在呢。
“这么说来，倒是可惜了，皇帝好福分，这景家三姐妹真是这世间少有的美人呢。”
穆重擎且言：“母后所以甚是。”
又特意看了我一眼，说一字：“留”
立马有太监宣布：“一品丞三女景氏覆雪，尚书令次女柳岚，太史令次女苏桦，昭武副尉嫡女沈温琰留！”
其余三人自是大喜过望的，我只能同他们一般叩谢龙恩。
有嬷嬷上前带路：“四位小主子且随奴婢离殿。”
走到旁厅，没曾想苏桦‘通’一声就跪在我眼前。
我急忙伸手去拉她。
她涌出泪来：“桦儿方才多谢姐姐搭救，挽回了我们苏家的颜面。”
“苏姑娘先起，原是太后叫我解释的，算不得我本意。”
尚书令次女柳岚又道：“多亏了姐姐八面玲珑，我三人才能保之。”
“是啊，今儿个又是托了姐姐的福气，我们三人才得中选。”
我也是没想到穆重擎会将我们四人都留下的，许是端嘉在场他有些不耐烦了吧。
“你们也别一劲儿道谢了，都快整理好心情，把这好消息传到各自府里去吧。”
三人皆言：“甚是。”
我转身走开，心思带些怅然，方才我对她们道‘好消息传回府去’，这传回府去，顾倾源该是知道了吧。
只可惜我不能回府，否则倒想看看他是怎样个神情。
“景妹妹如何这般魂不守舍，莫不是落选了？”
我抬眼看见期萱一脸担忧的看着我，微微苦笑：“中选了，只是此后难见爹娘了。”
“妹妹哪里有我惨的，你倒好在宫里还有两个疼你的姐姐。”
我知道她是宽慰我来着，也罢，她哪里知道顾倾源的。
且对她道：“以后在宫里，皆是你我的姐妹，姐姐莫再担心了才好。”
且得一女唤宝凉
此番入宫选秀的超过上百人，最终留在宫里的不过二十一人。
刚在房中歇下，侍黛便入我房中来，她手里拎了个食盒：“小小姐莫不是不吃晚膳准备睡觉了不成？”
我怕她担心且言：“侍黛姑姑哪里的话，我只是有些累了，想休息一会。”
“皇贵妃娘娘且说今儿个小小姐见了这么多阵仗定是累了，要我端些吃的过来给您呢。”
她一边说着，一边打开食盒，端出八样小菜来。
刚想咕哝一声还是二姐疼我来着，却听侍黛对外招呼：“凉儿你且过来，好生招呼你主子用膳。”
我正诧异着，便看见一乖巧的丫头款身进屋来。
侍黛向我解释：“这是皇贵妃娘娘交代奴婢寻来的丫头，一是安分，而是机灵，忠心护主不在话下。”
我再去看那一身素色的小丫头，她便向我行礼：“奴婢凉儿见过景主子。”
“快起来，可别生分了。你今年多大了，何时进的宫？”
“奴婢今年十八了，七年前进的宫，原是皇都浦安人氏。一直以来都在皇贵妃娘娘的姿琉宫里当差，并无贴身伺候过主子，日后若是照顾小主子不周到，还望小主子宽恕。”
我直夸她：“你这丫头倒是极有意思的，我这问你一句，你答上十句来，日后我就有伴了，和你一处住着，害怕没人陪我解闷么？”
侍黛甚是欣慰地对凉儿笑道：“凉儿日后且随着小小姐过活，日后你主子屋里缺什么，或是有什么急事，且都上姿琉宫来报。”
“凉儿谨遵姑姑吩咐。”
凉儿果然是久居深宫的婢女，言谈举止都是极有礼数的。
侍黛对我行礼道：“奴婢现行告退，不妨碍主子和奴才谈心了。”
我且对她说：“有劳侍黛姑姑来这趟了，若是得空，我定是去看二姐姐。”
听完我的话，侍黛拎着空食盒回姿琉宫去。
此番便剩下我与凉儿了。
“你快坐，同我一起用食，以前在府里，人后我都是同我的丫头宝宸这般一同吃的。”
她只是个明白人，也不扭捏，便在我身侧坐下为我布菜。
一举一动极为有条理的。
这又是让我想自小同我一起长大的宝宸丫头。
“凉儿这名字略显单薄，要不改名宝凉可好？”
她放下手里的筷子道：“小主子都能为凉儿改个贴心的名字，自是将凉儿当自己人看待的，如何不好。”
闻言，我逗趣她：“你一口一个好，怎生个满嘴凉儿凉儿的。”
她俏皮的吐了吐舌头：“这不奴婢还没顺口嘛。”
我将筷子放到她手里，让她握住：“不急，先吃吧，来日方才。”
这晚膳用的格外舒心，二姐送的饭菜自然是一等一的好，心想着日后都有一个舒心的陪着用食倒也和相府没什么两样了。
宝凉整理了碗筷，又一路打来水伺候我洗漱。
一番折腾下来又到了酉时，天已经黑了下来。
宝凉仔细着剪短了烛芯，点了蜡烛。
我着了中衣坐在梳妆台前，她轻手轻脚取下我的葡萄紫晶簪，放在我的化妆盒里。
“小姐这两瓶是什么？”
她指着两个小小的青花瓷品。
“一个是皇贵妃娘娘赐下的，一个是我的……习文老师所赠，说是灵丹妙药呢。”
宝凉嘀咕：“原来是这样，那可得小心着藏好。”
我自是朝她莞尔一下：“你这丫头心思想的比我还细。”
偏院住处得清静
一觉不知深处，只听得宝凉唤我：“小姐小姐，快些个起了，周嬷嬷说是有事交代呢。”
我心下想能有什么事，莫不是叮嘱我们这些中选的秀女别忘了她的好处才是。
万般不愿地起了身，又是一通打理，好在有宝凉伺候着。要是换做先前一个丫头都没有，可不得累死。
宝凉捡着衣物问我：“小姐，今日要穿哪一件？”
“就你手上那一件吧。”
我见着她手上那件倒还素净，像是北地进贡的清明娟。
这些个名贵的衣物都是二姐按照我的身段备下的宫装，许是二姐知道我的心性，这一件件的倒也并不张扬，都是些素色的衣裳。
辰时，藏秀阁各院的小主们方用过早膳，都由着自己的丫头陪着来到主殿。
这一晃倒是见到很多个熟人，且不说苏期萱，就说那萧檬与林子娇。
原来这二人也得幸中选了。
这二十一人里，倒也有不少姿色相对平庸些的，恐怕是皇帝或许有用到她们的地方，又或者压根皇帝也没想让端嘉从新晋秀女身上拉到人脉；因为这个她们多是陪衬之辈。
她们到底是幸还是不幸？为何一个个脸上多是喜气洋洋，她们知不知道这深宫多是污泥？
“景妹妹又出神呢？我听说今儿个可是要分院子了。”
期萱搂着我的胳膊，这才唤回我的思绪。
我扬着一贯笑容道：“我在想请求上天能让苏姐姐分到个离皇上住的近的院子。”
她轻哼：“妹妹又说笑呢，我们自然是分不到这藏秀阁以外的院子的，何况这儿离皇上住的豫樟宫还隔着十万八千里呢！”
正想回应她，只见周嬷嬷来了，这每届选秀，都是有记她好的人，得了这么一份好差事，怪不得她如今身材都有些走样，发福了呢。
“今儿个奴婢在这见过各位小主真真是喜气的事呢！”
她一说完话，便有秀女凑上前，像是在她手里塞了什么东西：“今后还望嬷嬷多多关照呢。”
起了这么一阵送礼的风，如何也是要刮一刮的。
有心之人上前一阵寒暄。
宝凉在我耳旁开口：“奴婢听闻这周嬷嬷在宫里很是有人脉，时不时会有皇上打哪处走动的消息。”
我轻道：“就知道她干的是般个营生。”
我自是没有想套穆重擎的消息，巴不得躲得越远越好。
一个人住一个院子，自在，清静。
期萱这妮子方才还说我打趣她来着，这节骨眼的，只好朝着我报羞道：“妹妹不准备意思一下么？”
我笑她：“姐姐再别在管我，快去了吧，已经好多人抢先了呢。”
她也不好在多说什么，拉着丫头就上前去了。
到了午时，宝凉手里捧着箱子同我站在新分的院子门口。
果然，没有讨好这个周嬷嬷，就连分到的院子也是偏僻些的。
宝凉莞尔一笑：“这不是顺了小姐的心意么，这么僻静的院子，到时候好种些果子自己吃来着。”
我问她：“你如何能想到种果子？”她倒是和我想到一处去了。
望着有些苍凉的院子，且宽慰她：“一能春日观赏，二能夏日乘凉，三能秋日吃果，四能秋日晒被，一颗果树有四用，如何不种呢？”
“果真是小姐想的多呢！难不成咱们在这住上个十年八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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