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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堂春-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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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儿,瞧着你这一脸喜气,可是有什么好事儿?”李馨放下心头的筹算,看着多儿那圆圆的小脸,伸出手将她因为汗湿而粘在耳侧的一缕发丝挑起搁在耳后,一面笑着问道:“与我说一声,也让我欢喜欢喜。”

“却不是我的好事,正是馨娘你的喜事呢!”多儿满脸都是笑,只拉着李馨往屋子里走去,一面笑嘻嘻地欢喜不尽:“方才大郎可是唤了府里头的管家并管事的,严令他们不得轻忽了你!你听听,这话说得是什么意思?我先前就觉得大郎只是被蒙蔽了,不曾察觉到什么,这会子他已是与你出头了,你呀,以后的好日子可有的指望呢!”

“什么?”李馨脸色一变,想着江文瀚先前出去时的脸色,忍不住狠狠咬住下唇,自己的神色也暗沉下来:“真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馀!”

“馨娘?”多儿听得一愣,正是要问话,那边李馨却仿佛是被抽去了骨头一样,瘫坐在一侧的凳子上,露出苦笑来:“倒是不曾想到,他竟是这么做。往后我的日子可是越发得要难过了。什么时候没了命,只怕也不出奇!”

“哪里到这地步!”多儿听得也猛然一怔,刚是要反驳,这时候忽而便有人将大门踢开,刺啦啦地闯了进来。李馨与多儿抬头看去,却不是旁人,正是那江文柔、张绮玉,她们一脸怒色,两颊气得绯红如霞。后头还有一个陌生的女子,站着远了些,也不大看得清容貌,只是瞧着身形高挑,形容秀美。

“你这贱妇,竟敢花言巧语地勾引大哥!”江文柔胸脯一起一伏,愤愤然瞪着李馨,咬牙愤愤然骂了一通,呵斥道:“我告诉你,别以为这样就能成了!以后、有你好看的!”说完这话,她拉着站在一边儿咬牙切齿却还忍耐着不说话的张绮玉,径自离去。

李馨看着她一阵风似地过来,一阵风似的走了,忍不住嗤笑一声,眼底露出几分冷笑。那落在最后的文珂兰见着了,由不得心底一动,却不等想出个什么来,就是被江文柔给拉走了。

“虽然越发的艰难,但明面上看着,倒是会好过些。”李馨挑了挑眉,对于这一场可以说是灾难性的事件下了个注脚——若是往日,江文柔可不会只是斥骂的,大打出手也不是出奇的。这会子没有动手,多半是忌惮着江文瀚的警告。多儿站在一侧看着李馨那舒展自若的神情,忽而觉得心底有些复杂起来——馨娘似乎与先前越发得不同了。

而后的日子,正是如同李馨所想,虽然不论是江母张氏、江文柔还是张绮玉,对着她的目光越发得阴沉与不悦,但明面上的劳动量却是不翼而飞。李馨见着,趁机向多儿要了好些针线活儿。不论如何,手中有些银钱总是要好一点的,眼下这个局面,她一时也是打不开了。

这么一日日过去,江文瀚的讯息也是一个个传来:殿试、殿试第六名、琼林宴、拜谢座师李元茂。江家上下一时忙乱不堪,虽说不曾天翻地覆,但也是渐渐将李馨这么个不言不语多半呆在自己屋子里的搁在后头了。

江文瀚为殿试第六名,虽然不如前三甲那么尊贵,却也是这一届科考之中第一流的人物了。由此,在拜谢座师之后,不过三五日,他又是收到了座师李元茂的请帖,说着是要在家中设宴款待。他自是欣喜非常,那日打点妥当,就是早早到了李府。

到了李府门口,自有下人引着他进去,正是穿过一处院落,忽而听到一道清脆娇俏的声音唤着:“小玉坠儿,看你往哪里逃!”

江文瀚抬头看去,却是一个少女笑语嫣然,追着一只雪白的兔子往这里跑来。她汗湿鬓角,却是掩不住娇美的姿容。青丝如瀑,眉眼如画,粉唇柔婉,加之弱质芊芊……他不觉得心里怦然作响,脸也由不得红了起来。

就在这个时候,那兔子忽而猛然用后腿一弹,扑到了江文瀚的身上,而那少女抬眼看来,见这是一个清俊男子,当下也由不得粉面一红,妙目生波。

“幼兰小娘子,幼兰小娘子。”就在这个时候,少女身后传来丫鬟的娇声呼唤。

流年卷 第九章 春宴俊秀 幽情暗发

这几声呼喊声方才落地,那边便有跑来一个丫鬟来。李幼兰与江文瀚立时也惊醒过来,当下各自退了一步,忙不迭的行礼。

“奴家追逐这小东西,惊扰了郎君。”李幼兰先是红着脸,低头屈膝福了福身,只轻起秋波,暗送笑意,柔柔着道:“请郎君见谅。”她的声音清脆而娇俏,加之那单薄的身形,却如同一枝青竹亭亭玉立,让江文瀚心底有种说不出来的喜欢。

也是由此,江文瀚听得这两句话,忙就是长揖相回,连声道:“不敢当,不敢当。在下江文瀚,今日得见小娘子,原是……”他猛然发觉自己所说的话是唐突佳人,忙想住口,却不妨说的急切又匆忙合拢嘴唇,竟将自己的舌头给咬到了,登时眼底便浮起一层泪光,差点儿就是叫出声来。

只是这会子天色暗沉,李幼兰也不曾多看着,兼着后头的那个丫鬟又是低声催促道:“幼兰小娘子,咱们可得回去了呢。”两人也不能再多说什么,各自凝视半晌,那李幼兰就是转身离去。只是待得走入那月洞门的时候,她又是回头一看,兼着那边小厮提着灯笼,在灯光的照应下,那个唤作江文瀚的清俊小郎君,细眉秀目,正是痴痴凝视着自己。

李幼兰由不得两颊绯红一片,又是转过头去,只那心底却是有些许说不清道不明的欢喜欣悦。江文瀚看着佳人远去,连着自己怀中抱着的小兔子不断地蹬腿也丝毫没有察觉,只怔怔凝视这那姣好的背影悄然消失在月洞门后,忍不住自己往前走了一步。

却在这个时候,那丫鬟也是上前来,笑着道:“这位小郎君,这玉坠儿就交与我吧。”说着话,她就是伸出手想要将那小白兔抱回来。江文瀚怔了半晌,才恍悟过来,忙慌手慌脚地想要将那小玉兔子递与这丫鬟。那丫鬟见着了,由不得嘻嘻一笑,她自是知道今日府里头宴请新科进士的事儿,只打量江文瀚两眼,再想一想方才自己那小娘子的神色言语,便越发得说得温软起来:“您可小心些,幼兰小娘子最是喜欢这小东西的,若是伤着了它,碧霞却是要受罚的呢。”

言辞娇俏,却是透了不少信息。

江文瀚虽然不大知道这些小心机,但一心想着方才那个幼兰小娘子,见着这丫鬟说到了两句,便忍不住探问道:“幼兰小娘子是?”

“幼兰小娘子自是府里的小娘子,原是老爷的长女。”丫鬟碧霞回了一句,看着一侧的小厮神色有些异样,便又故意板起脸道:“呀,好个狂徒,倒是敢打探小娘子的事!快走快走!”说完这话,她忙就是伸手将那小兔子夺走,自提起裙摆往月洞门那里跑去。

江文瀚看着这唤作碧霞的丫鬟离去的身影,一时怅然若失,却是说不得什么话。边上的小厮见着自家的女郎已是离去,又是怕生出什么事来,忙就是催促着江文瀚赶紧赴宴:“进士老爷,这会子可是快到点儿了呢?您看……”

“嗯。”江文瀚胡乱应了一声,心底虽然依依不舍,却也知道不能再在这里耽搁了,只得一步一回头地离去了。却不知道就在他们走了之后,那后头忽而走出三个人来。

“子集,你还是觉得这江文瀚并非好财货贪权势之人?”起头的沈维转过头看着中间的冯籍,脸上带着些许鄙夷:“前番你唤我一并搀扶他回去,此人分明已有妻房,却不见其妻相迎。我于丛林之中窥见一女子正凝视注视,想来必定是他的那拜了天地的妻房。堂堂大丈夫,让自己无权无势无财的妻房落得这般境地,还不是贪权好势?我先前不愿多说,但见着你仍旧待他如故,今番又有这般景象,正是合了旧日的情景。你却还是这般想来?”

说到这里,沈维的面上便露出些不虞之色。这些日子,他们因着家中有些琐碎事,又要预备殿试,也无暇说及这些,今日与冯籍一并前来,却是听得他仍旧对那江文瀚颇有些爱顾,又是恰巧见着江文瀚与这李家小娘子的一番说谈行止,不免要说些话来。

“我……”这冯籍还不曾说话,那边另外一个人却也开口了:“什么?这江文瀚已是有了妻房?”他脸色微沉,白皙秀丽的脸庞上浮起一层冷意:“好个登徒子,竟到了我的面前沾花惹草!”

“子玉,这其中是有些缘故的。”冯籍有些头疼地看着一侧站着的卢廷玉,脸上浮现出些许讪讪然来。虽然这说的不是自己,而是自己所交之友江文瀚,可是卢廷玉可是李家的亲眷,与李元茂李大人更是关系亲密,夹杂着李家长女的事儿,他不免觉得有些尴尬与犹疑,想了想后还是将李馨冲喜之事并前番所说之话说了一通:“到底是干系着一位女郎的名声,她又是那般境地,殊为不易,我便不愿多言。但眼下若是不说,只怕连着她也是要受牵连的,只得说一声。文翰如何,倒还罢了。”

冯籍这么说,却是忘了自己说了一番话,只将李馨开脱出来,倒是将江文瀚的人品越发得往下压了。卢廷玉与沈维听着这番言谈,倒对着李馨多了几分感叹与尊重,前者叹道:“如斯佳人,却是落难至此,真真是可怜可叹。那江文瀚真真是玷辱了她!”

沈维也是目光一闪,淡淡道:“江文瀚高中,富贵可期,然小小孤女却矢口相拒。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又是眼光独到,果敢决然,当是女子之中的大丈夫了。这江文瀚却是配不得她!”

两人一前一后这般说来,冯籍一时讶然,半晌后,才是摇头叹道:“不论如何,到底是他们的家事。这番事,出我口,入两位之耳,可不能再与外人说道。否则若是传出什么风声来,李小娘子的处境,却是要更为艰难了。”

卢廷玉与沈维自是点头应下。然而,前者身为李幼兰之父李元茂的姻亲,因着自己姐姐是李元茂的前妻而备受关照,他虽然对李家晚辈之中的李幼兰并无好感,但想着李元茂待自己并母亲林氏的照料之处,却也暗暗存了一点心思,预备与李元茂略略说一说这江文瀚。

而沈维,他想起当初于杏花之下,假山之上见着的那个女子的脸庞,却是心中一动。当初见着,那个应是李馨的女子,肌肤微黑,裙布钗荆,却也气度绰然,临事沉静,原是想着对方处境大约有些难处,便略有几分鄙夷江文瀚。却不曾想到,她的处境比之自己所想更是艰难。更没想到,这么一个小小的孤女,竟然有这么样的勇气与决绝。要知道,身为孤女、养女,她不可能再得到比江文瀚更好的人订下婚盟。而她却还是在占据道义的时候,毅然放弃这一段婚事,甚至还考量周全,生怕有负江家养育之恩。

相比而论,那江文瀚还真真是无耻之尤。

三个人各自想着,却都是一样迈步前行,等着转过一处院落,又是沿着回廊走了百余米,就是听到那边一阵喧闹之声。再走两步,那李家的兄弟李致远,李致安便是笑着迎了上来:“阿舅,子集,君晏,你们可是来了。”卢廷玉不说,冯籍与沈维却是他们旧年有过几面之缘的人,此时说道起来,却也是十分亲近。

待客之人十分周到热切,冯籍与沈维自然也不是那等失礼之人,当下少不得一番闲话。卢廷玉站在一侧说道两句,倒也是和乐融融。只是李家兄弟身为主人家,又是要与父亲李元茂接待宴请之人的,不能多陪,说了些话,就是将三人引到位置坐下,方告了个罪离开。

“这李家兄弟,长兄稳重,幼弟活络,却都是言之有物。看来李大人却是教子有方。”冯籍随口笑着说了两话,正是要借此岔开话题的时候,不想一侧坐着的状元杜衡却是插话道:“子集贤弟莫要忘了身在何处,却是一派在自家点评子侄的闲淡。也是我们罢了,若是落入旁人耳中,还不知如何想来呢。”

这透着些阴阳古怪的话,让听到的人都是眉头一皱,不等冯籍开口,边上的洛晟便道:“杜兄何出此言?子集不过说两句赞赏之言,难道这落在您的耳中,倒是成了逆耳之言?”说完这话,他又是嗤笑一声,挑眉嘲道:“旧日听闻,有人说着旁人,不查己身,今番倒是见识了。”

那杜衡听得这话,脸色一青,正待说话,另有一位万立鹏却忙是开口笑着道:“各位贤兄,小弟不才,原是吊着尾巴的,却是不想恰恰好能赴宴,又是见得各位贤兄,真真是三生有幸,今日又是良辰美景,月白风清,着实该浮一大白!”

这话一说,将全场的人都是捧了一下,就是那杜衡,脸色也好了不少,各色人等凡是听到的不免都吃了一杯酒,气氛也是缓和下来。那万立鹏见着,也是吐出一口气,自是坐下来。

只是,万立鹏身侧便是江文瀚,举箸之时不免扫了他的宴席一眼,看着他杯中满满都是酒,脸色由不得一变,暗暗生出些恼怒来:状元等人都是与我一点脸面,这江文瀚亏得还是旧日有些情谊的,怎生这般落我的面子?

当下,他不免咳嗽了一声,唤道:“江兄。”

流年卷 第十章 赏玩酬唱 个中情衷

江文瀚这才回过神来,只目光散乱地转过头看着万立鹏,半晌过去,他咳嗽了一声,才是压低了声音道:“鹏飞,你唤我什么事?”

他言辞之中只是疑惑,面上也是一派茫然,并不见着旁的,万立鹏立时明白过来——必定是方才江文瀚失神乐,倒不是有意怠慢的。当下他便是一笑,伸出手拍了江文瀚的背部一下,恢复了原先的亲热,问道:“士荣,你却想着什么事?怎么说了半晌的话,你都没个应承的?”

“啊?啊!”江文瀚听得万立鹏这么说,忙就是将心头念念不忘的那位幼兰小娘子的事儿暂且压下,脸上浮现出些许尴尬来,只呐呐着道:“方才心中想着事,竟茫茫然的失了神,也不知鹏飞你与我说话,并非故意怠慢,还请海涵一二。”

“倒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说不得海涵两字。只是贤弟这般神情,可是想着意中人了?”打量着江文瀚有些躲闪却又时不时透出些炽热的目光,万立鹏笑得颇有几分你知我知的味道:“看你的样子,还真是这样了!”

江文瀚听得由不得满脸通红,想要说些什么,可看到周围人多,加之他与那李幼兰不过一面之缘,实在说不得什么关系,他便一发得不愿意多说,只是讪讪着含糊过去。万立鹏原就是比江文瀚大了几岁,又不是那等一心苦读不知庶务的,见着江文瀚这般神色,也就明白了七八成,当下便笑着道:“士荣贤弟,这旁的话也不多说,愚兄对于有些信儿却是知道的多些,若是这未来的弟妹有些……你我日后再细细说一说,说不得我也做个冰人。”他略有些暧昧的笑了笑,意味深长。

江文瀚听得这话,心里头一阵欢喜,这万立鹏虽然不是京都人士,却也是在京都经营了七八年的,又是极有能干的,忙就是点头道:“多谢鹏飞兄。”

两人说话间,这里被邀请来的人也差不多到齐了,也是由此,居中而坐的李元茂便笑着举杯,道:“今番诸位新科得中,为一时之才俊,老夫日渐年老,见着诸位青年才俊,自觉也多了几分少年意气!恰逢如此明月,如此清风,真当浮一大白!诸位,请!”说完这话,他极为豪迈地将那一杯酒当头饮下。

一干进士见着,也忙是起身捧杯,笑着应承后,俱是饮下一杯酒来。江文瀚虽是有些失神,却也不敢怠慢,忙就是恭恭敬敬地端起酒盏,又是小心打量着李元茂,竟是最后一个举杯的。他这一番举动,有心人瞧在眼底,自有各自的一番想法,暂且不提。

另外的李元茂却不理会这些许小事,只笑着令人坐下,又是自斟一杯,道:“今日只谈风月,不说朝政。古人曾言,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今朝也当如是。兼着月白风清,如此良辰美景,赏心悦目之时,若无诗词酬唱,却是不美,此间不能曲水流觞,便观景联诗,诸位以为如何?”

这般一说,众人自然点头的。联诗虽是有些短,却是又能为难人,又是能差不多的人俱是能对着两句的,加之若是吟诗之时,偶尔有人一并吐出,还能点评一二。这等风雅又有趣味,还有几分难度的方法,倒也十分合适。

真若是于诗词一道不甚精通的,还能一默相对,也不用出丑漏乖。

李元茂见着众人皆是许了,当下也是抚须点头,在朗月之下,越发显得神清意静,他思量半晌,便是吐出两句起头的诗来。四平八稳,又有许多后文可说,却是算得一个凤头了。宴席之上,不少人暗暗激赏,又是潜心思量着,再过半晌,或是有人笑着吟诗,或是有人暗自沉吟,或是有人沉默不语,或是有人打量四周,如此种种,不一而足。

待得一个时辰之后,众人兴尽酒酣,李元茂才是又说了两句诗,将结尾收好,方笑着举杯邀请这一干人到早已准备妥当的一处园子里秉烛夜游,畅谈尽兴。他原是过来人,也是知道这官场之上,同窗、同科、座师等等都是极为重要的资源。与其多说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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