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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颜回头瞥了他一眼，微皱着眉头，骂道：“活该！”再回头时，一点笑容偷溜出嘴角，轻声说道，“进来吧！”
商仲显一乐，大大地在儿子的脸上亲了一口，抱着孩子，屁颠屁颠地跟进去。
*
哄睡了儿子，商仲显便上去补屋顶，茅草都是现成的，是神通老鬼早就晒干扎好的，因此研究一下哪里漏水了，旁边的茅草又是怎么搭上去的，也就知道该怎么补了，因此也不是很麻烦。
素颜看厨房里只有半只未吃完的鸡，和几升的米，别无他物。于是便提着篮子上山去挖野菜。
等到商仲显将茅草屋给铺好的时候，素颜也已经回来了，择好了菜，淘好了米，柴火也已经塞在灶膛里了，油已经在锅里四处飞溅，可是她却拿着锅铲不知道怎么下手，到底要先放盐还是先放菜，还是干脆倒一瓢水进去？
商仲显走进厨房，看见手足无措地素颜，轻轻笑了笑。
素颜听见声响，回头看见商仲显正在门口看她笑话，不满地紧皱眉头。
商仲显还没等她抱怨，首先过来讨饶，笑道：“这些事情，怎么能让娘子动手！”
素颜不满地哼了一声，气鼓鼓地走到灶膛边坐下，负责烧火，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很是不满，可是心里却大大地松了一口气，还好有商仲显在，要不然今晚恐怕要得饿一晚上了，关于厨艺方面。她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
商仲显在灶台上翻炒，素颜在灶膛下添火，不一会儿一盘香喷喷的小炒鸡出炉了，商仲显将炒好了的菜端到放桌上，转身回到灶台上将野菜倒进锅里，滋啦啦的一阵声响后，野菜的清香伴着猪油油香，在厨房里飘逸。
素颜贪婪地吸了一口，抬头看见商仲显额头上布满汗水，一边拿着锅铲翻炒着野菜，一边去听听旁边那口锅里的饭好了没有。
眼前的景象很温馨。看得她很感动，曾经她就很希望自己能有这样的生活，嫁一个知冷知热的男人，两个人在一起平平淡淡，温温暖暖，再要一个孩子，全家三口，就这么安安静静地过一辈子。现在，总算有希望抓住这种机会了，可是自己却已经无能为力了。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
神通老鬼一觉醒来，便闻到了饭菜的香味，吸着鼻子走进厨房，看着正在忙活着的商仲显，不由地一笑，随即又紧绷着脸，打量着这一上一下的男女，说道：“房里的那个娃儿哭了好久，吵死人了！”
听见神通老鬼说孩子的哭泣，素颜连忙扔掉手里的火钳，快速地跑出去。
商仲显摇了摇头，这素颜疼孩子还真不是一般的疼啊，感觉到灶膛里的火势变小了，于是放铲子，正要转到灶台下，听见脚步声又回到了门口，直起腰看见素颜又走进了厨房，双手空空，两只眼眶微红，手紧张地缠绕着衣摆。
“怎么了？”商仲显柔声问道。
素颜踟蹰着走过来，结巴地说道：“我……我……还是……你去吧，我来炒菜……”说着便要过来抢铲子。
商仲显眼疾手快，先一步拿起锅铲，亲昵地拧了一下她的脸颊，笑道：“厨房的事情，还是我来，你快去抱孩子！”
“我……”素颜紧张得脸颊通红。还要推辞，却听得身后不耐烦的催促声传来。
“磨磨唧唧的，麻烦！再哭下去，我就把那个娃踢下神通山去！”
素颜见师父是真的生气了，惹急了他，可是什么事情都会做出来的，而商仲显又不放下锅铲，只好把心一横，急忙跑出厨房。
商仲显的眼角瞥见素颜跑出去，视线便紧跟着转过去，却看见神通老鬼意味深长的笑容，一愣，想明白神通老鬼也和他的想法一样，知道素颜不愿意抱孩子，所以采用激将法。
神通老鬼见商仲显看着自己笑，于是马上又绷紧了脸皮，不满地瞪了他一眼，骂道：“还不快做饭，想饿死我啊！”
商仲显一愣，转回头火大地翻炒着锅里的野菜，要不是因为素颜，他早就下山了，在这里受这个老头的气，真是窝囊！
*
素颜大老远的就听见孩子在她的屋子里哭得厉害，当下本来就慌张的心就更慌乱了，三步并作两步跑到屋子里，看见孩子正在被窝里打滚，青花布面的杯子一拱一拱的，活像一只小猪在用鼻子翻滚着土地觅食。
像是知道素颜进来，孩子的哭声愈发的大声，支着手从被窝里探出脑袋，看着站在门口不进来的娘亲，甚是委屈，哼哼唧唧的，往床外爬去。
这床板有她的膝盖高，下面是硬邦邦的地面，若是摔下去，非得鼻青眼肿。
当下心里一慌，想也不想地跑过去抱起他，像是抱着一个好不容易得到的珍世异宝，心里的激动就像涨潮时候的海水一半翻滚，眼眶热热的，又有流泪的冲动，原来他的身子这么软，这么小，抱得紧了怕弄疼了他，抱得松了又怕弄掉了他……
孩子哪里知道素颜此时心里的想法，他知道自己现在在娘亲的怀抱里，娘亲抱她的方式虽然没有小思姑姑的舒服，还是娘亲的怀抱比小思姑姑的香，比小思姑姑的软，比小思姑姑的温暖，于是开心地破涕而笑，流出的口水和着泪水，全擦到了素颜的身上。
素颜笑看着他，一手抱着孩子，一手从枕边拿出手绢，轻轻拭干净他的小花脸，看着他笑弯了眼睛的样子，感受到孩子是喜欢她抱他的，当下心里一阵喜悦，紧接着又有一丝苦涩涌过，孩子，你可知娘亲抱过你之后，便永远也舍不得放下了，永远也舍不得放下……
*
用过晚饭，神通老鬼便回房去了，素颜抱着孩子看着商仲显在灶台上洗碗，四下很安静，只有风穿过树林的声音，想说些什么，可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于是就沉默着，有一搭没一搭地逗弄着怀里的孩子。
商仲显洗完碗，刷完锅，对素颜笑道：“夜里风大，冷，你先抱孩子回房睡觉吧！”
素颜犹豫了一下，知道他听不进去，可是又不想他过去讨场无趣，于是说道：“你不用去找师父了，我身上的毒无药可解，我已经认了！”
商仲显洗干净手，过来握着她的肩膀，温柔地笑道：“我只是去你师父房里聊聊天，如果能探听得关于解毒的只言片语就是好事，如果探不到，就当是和你师父拉近拉近感情，反正长夜漫漫，我也没有什么事情好干。”
说完便要伸手接过孩子，从睡醒到现在，孩子一直由素颜抱着，他几次想要伸手接他过来，好让素颜可以歇歇手，可是孩子就是不肯，第一次被娘亲抱着，他便已经赖上了素颜的怀抱。
先将孩子哄睡了，素颜一人独坐在房间里，拎着耳朵仔细地听外面的动静，师傅的房门就在她的斜对面，目送商仲显进去，现在还是没有听见里面一丝的动静传来，哪怕是不和谐的吵闹声也没有，安静的四周，只有秋风嚣张地在树林里穿来穿去，掀起地面上厚厚的枯叶，又落下，留下沙沙的声音。
感到有些心慌，在心底的那一处小角落，失望的火焰复燃了，虽然只是小小的一簇，可是足以让她心情激动得无法平复。激动的同时，又有些害怕，害怕师父不顾当时的诺言，将那个法子告诉了商仲显。
不会的，不会的……素颜在房间里踱步，一次又一次在心里祈祷，除了那个方法，希望……希望还有法子……
轻微的开门声传来，素颜停下脚步，按住将要从胸口跳出的心脏，跑到门边打开房门，一阵猛烈地秋风灌入，激得她忍不住打了个寒噤，昏暗的烛火和惨淡的月光映照下的是，商仲显一张比烛火更昏暗，比月光更惨淡的脸。
素颜不由地舒了一口气，可是心脏却又不受控制地疼痛起来，没有法子，真的没有法子……
商仲显清了清喉咙，收拾好表情，温柔地笑道：“素颜，今晚……”
素颜重重地咳嗽了一下，也露出微微的笑容，手指着旁边的一个房间，笑道：“你就住在那里吧，之前是秦师弟的房间，后来唐风住过，我收拾过了，里面的被褥一应俱全。”
商仲显一怔，随即点点头，笑道：“孩子跟我睡吧，免得晚上吵到了你。”
素颜也回复一个微笑，道：“没关系，他晚上还是挺乖的，就和我睡吧。”已经时日无多，就让她记住他的每一点滴吧。
商仲显点点头，想要多说一句，可是又不知从何处开头，晚上的山风很冷，素颜已经冻得脸色发红，他也不好意思再站下去，于是便道了晚安，推开间壁的房门进去。
关上房门，手握成拳头，狠狠地砸向前面，拳头却在接近门框的时候，轻轻地放下了，抱着头，狠狠地揪着头发，眼睛红得好像吃人的恶魔。
没有办法，没有办法……神通老鬼说没有办法，他想从他的身上找到一丝说谎的影子，找到一丝戏耍他影子，可是没有，什么都没有，他的眼睛里坦坦荡荡，淡定得犹如一碗平放在桌面上的白开水。
他紧紧地看着他，他亦是坦然地看着自己，不甘心，更像是赌气，商仲显眼睛一战也不眨地紧紧盯着他，看谁更能持久，可是最后……还是他输了，在神通老鬼锐利的眼神下，他只听见自己的心像是被揉成了一团雪花，一点一点地消散了，希望，被一点点撕碎……
门开了好久，门外一片空荡，秋风翻飞着她的衣襟，她感到冷，很冷很冷，冷得她手足冰凉，冷得她的牙齿一直打架。
没有办法的，就是没有办法的，她从来就不奢望着上天能给她一些眷顾，哪怕再施舍一个月的光阴，她从来就没有希望过……
商仲显为什要带她来神通山？她为什么要跟着商仲显来神通山？商仲显为什么不死心？她为什么要在绝望里翻找希望？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要让她再痛一次……
第三卷 回到京城 第二百四十三章 有事瞒他
第二百四十三章 有事瞒他
已经在神通山上住了八九天。素颜没有一日不想着下山的，每次看见神通老鬼，她心里都有阴影，但是商仲显非要死皮赖脸地住在这里，每日从她的房间里抱走一大叠的医书进行研究，时不时去神通老鬼的药房里淘些草药鼓捣。
对于这一切，神通老鬼视若无睹，自从那天晚上商仲显进了他的房间之后，他便再没有恶声恶气地对待他们，心情好的时候，竟然还能逗弄一下素颜的孩子。
翌儿是个懂事的孩子，尽管才刚刚满周岁，却也知道怎么讨这位臭脾气的师爷欢心，一见到他便爷爷长，爷爷短地乱叫。小模小样的讨喜样子，饶是神通老鬼也忍不住开始疼爱他起来，常常抱着他去树林里去看各种小动物。
才这么一点儿的孩子，就已经知道兔子、山鸡、斑鸠、松树等动物的发音，只是小孩子，记得快，忘得也快。隔天起来还要素颜再耐心地帮他将昨天见到的东西回忆一遍才行。
这天，神通老鬼又抱着孩子去小溪那边捉鱼，院子里只剩下素颜和商仲显两个人。
今天的太阳很好，暖暖的，素颜搬来一张靠椅在园子里放着，懒懒地躺在椅子上，微眯着眼睛，不一会儿便打起了瞌睡，急忙睁开眼睛，她不能再睡了，这日子一天过一天没一天，她不能这么浪费的！
强睁开眼睛，却还只是睁开了一条缝隙，看见商仲显又坐在石桌旁忙活着，将一棵看不清是什么的草药剪成一小节，放在小石臼里用药杵鼓捣着，药杵凿在小石臼上，一记，一记，沉闷，有规律，听在耳里像是一首摇篮曲，素颜只觉得眼皮越来越沉，上下眼睑就像两道阀门，将中间的一条缝隙彻底地合上了。
昏睡前，还有个疑问盘桓在脑海里，据她的观察。商仲显这些天在研制的药材，全都是可以解毒的，已经配置了不少，他是个聪明的人，虽然只是刚开始看医书，但是按照上面的方子制药，怎么说也有一两味是可以用的了，可是至今为止，她还没有尝到他的劳动成果。
每次都是他兴冲冲地捧着东西去给神通老鬼看，然后再两手空空的灰溜溜地出来，没有一次成功的时候，素颜有些怀疑，他的资质不差的，怎么到了医学方面就笨成这样子了！
再睁开眼睛时，天上的太阳居于正中，身上的衣衫滑落，石桌上已经没有商仲显的影子，厨房里飘出一阵阵饭香。
素颜揉揉眼睛，转过头，耳边立即传来咯咯的笑声，孩子正扒着椅子腿站起来。睁着两只大大的黑眼睛看着她，咧开嘴的笑容里，尽是骄傲的神色。
素颜不禁莞尔，弯腰抱他坐在腿上，揉了揉他柔软的头发，赞扬道：“翌儿竟然能自己站起来，真是厉害！”
孩子咯咯笑着，两只黑眼睛乌亮乌亮的，小小的身子在她的腿上扭动着，发音渐渐清楚的嘴巴里叫着：“饿……饿……饭饭……”
素颜疼爱地亲了一下他柔嫩的脸颊，抱着他站起身，笑道：“娘亲抱翌儿去看看，看看爹爹做好了饭没有。”
“爹爹……爹爹……爷爷……”
在素颜的怀抱里，孩子一边趴在素颜的肩膀上，一边自娱自乐地说着话。
走近厨房，里面空无一人，饭桌上整整齐齐地摆着三碗米饭，一小碗菜粥，几碟小菜，三双筷子，一只小调羹，饭菜冒着热气，却没有看见做饭的商仲显。
素颜回头往身后看去，神通老鬼的房门紧闭，却没有声响传来，不知道两人是不是躲在里面。翌儿饿了，要吃饭，要不要去叫他们吃饭？
没有看见爹爹和爷爷，翌儿没有半点不高兴。因为桌子上有他爱吃的菜粥，那粥咸咸的，香香的，滑滑的，是爹爹做的，他很爱吃。
翌儿不住地扭动着身子，朝饭桌扑去，嘴巴冒着幸福的小泡泡，不住地喊着“饭饭……饭饭……”素颜都快抱不住了。
拗不过这个小祖宗，素颜便不再去想着叫他们出来一起吃饭，抱着孩子来到饭桌边，刚坐下，孩子的手便往小碗伸去。
害怕他被烫伤了，素颜连忙一手抓住他不住晃动的两只肉呼呼的小手，一手小心地搅了搅碗里的粥，看见孩子涨红的脸，委屈的神情，渴望地看着小碗的眼睛，好像有人要跟他抢食一样，素颜不由地笑了，哄劝道：“翌儿怪，娘亲喂，烫……”
接着用小调羹舀起一小勺的菜粥。轻轻吹了几下，有用舌尖舔了一下，确定不烫了之后才送他的嘴里。
孩子匆匆地吧唧几下，马上又张开嘴巴，等着素颜的第二勺，眼睛开心得眯起来。
素颜疼爱地在他的脸上亲了一口，又将第二勺的粥送到他的嘴边。
神通老鬼进来，看见已经在饭桌上开动了的孩子，回头说道：“为了你们的屁事，饿死我了，吃饭！”
商仲显连连点头。抢先走过来替神通老鬼拉开凳子，神色似乎很开心，却在接触到素颜探究的眼神时，又垮下了脸，貌似这么多天的郁闷之气一直没有舒展过。
素颜疑心大起，这对原先互看不顺眼的爷儿俩，现在竟然能如此和谐地相处，其中一定有猫腻，他们之间肯定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
还来不及细想，怀里的孩子又开始不满地哼哼了，看着她的神情甚是委屈，素颜对他微微一笑，将小调羹放在小碗里舀了一小勺菜粥，吹冷，送到孩子的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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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睡到日上三竿才醒来，没有听见孩子的声音，素颜转头一看，又伸手在被子底下摸了个遍，还是没有看见孩子的影子，不由得有些心慌。
转头将屋子里的角角落落都看了个遍，还是没有，于是连忙踢踏着鞋子下床，匆匆披了一件衣服打开门出去，商仲显正在外面捣鼓着药材，神通老鬼躺在太师椅上晒太阳，而孩子正趴在他的怀里嬉戏，于是松了一口气。
商仲显一抬头，看见素颜仅穿着单衣就出来，连忙放下药杵，跑过来将她的手包在掌心，不住地搓揉，责怪道：“这么冷的天，穿得这么马虎就出来了，当心着凉！”
素颜眷恋不舍地看了一眼神通老鬼怀里的孩子。商仲显知道她是因为早上醒来不见了孩子，心急之下匆匆跑出来的，于是一边推着她往屋子里走，一边解释道：“早上起来的时候。听见孩子在你房里哭泣，害怕将你吵醒了，于是我便进去将孩子抱出来了。”
“孩子哭这么大声，我都没有听见！”双手紧紧握成拳头，又回头看了一眼孩子，嗜睡如此，她真的不是一个好母亲！
商仲显揉着她的肩膀，将她推进房里，然后从床上拿起夹袄套在她的身上，帮她系好衣襟，再在外面穿了一件银鼠皮的外衣，将她拉到梳妆台上坐下，笑道：“你先梳头，我去给你打盆热水。”
素颜看着铜镜里商仲显急急出去的影子，不由地笑了，她既不是小孩子，也不是病入膏肓不能自理的病人，他犯得着这么无微不至地照顾吗？
简单地盘了一个发髻，簪上两支玉簪，商仲显已经打好水回来了，将一条毛巾浸湿拧干，亲自递到她的手上，等待她细细擦了一下脸，再接过来放在脸盆里搓洗一下，拧干挂在架子上，所有的动作娴熟得如同他做了很多年一样。
梳妆完毕，商仲显带着素颜去厨房吃早餐，粥和小菜都还热在锅里，灶膛里有未燃尽的炭火，粥还是热乎乎的。
素颜看着商仲显忙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