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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道你就守着我,不去陪姐姐吗?”
“我也想去啊!”花千初为难,“为什么见着一个,就见不着另一个呢?为什么我总要想念一个人呢?为什么大家不可以在一起呢?!”
“还真是个孩子。”颜生锦微笑,“千初,不用想念我,因为我会永远在你的身边。不管你在哪里,跟谁在一起,我都会一直等你回来。”
“无论走多远,无论离开多久?”
“是的。”
花千初安心了。安心的感觉是一种说不出来的放松,“那好。我明天就去看姐姐,等姐姐病好了,我就回来。”
“嗯,千初很乖。”
他有时仍会说这句话,尽管她早已不是当年那个五岁的小孩子。
五岁的时候,她常常做噩梦,非要他抱着才肯睡觉。而那时的颜生锦,不过是个十五岁的少年。
颜生锦的父亲,是花府的管家。那一场大火,他舍命救出小千初,自己却同花怜月夫妇一起葬身火海。颜生锦那时正在京城应试。他是那一年最令考官遗憾的一名考生,那篇文章才情绝世,却只写了一半,人就匆匆回了杭州。
第一章颜生锦3
杭州花府,那一座闻名遐迩的富丽庭院,被烧得面目全非。素日读书的凉亭下,趴着一个小小的身影,靠着石柱睡着了,满面都是泪痕。
花家遭祸,下人或死或伤或逃,走得干干净净,昔日锦衣玉食的二小姐居然没有人照顾,独自靠在凉亭睡去。
是哭累了才睡的吧?流了那么多眼泪。
他俯下身,轻轻抱起小小的女孩儿。女孩儿受惊似的醒了,一双眼睛比月光更亮,比宝石更黑,眨眼的刹那,像是流星划过天际,小小年纪,已有夺目的美丽。
“别怕。我是小颜叔叔。记得我吗?我以前抱过你的。”十五岁的少年含着泪,努力以最轻柔的声音抚慰她。
她不哭,也不开口,只是看着他,仿佛在以儿童的天性以及某种神秘的直觉来辨认这个人有害或者无害。片刻,她的头轻轻地埋进他的怀里,头发柔软得像世上最轻软的蚕丝。
孩子的信任和依赖,是这世上最纯粹的东西。
从此,颜生锦抚养她长大。在唐门及花家族人的帮助下,花怜月的布匹生意一点一点地恢复了生气,慢慢地成为行业里的翘楚。慢慢地,五岁的孩子长成亭亭玉立的少女,而当年的少年书生已经成了商界一个传奇。
怀里的女孩子呼吸渐渐平缓均匀,他知道她睡着了。趴在他怀里的时候,她特别容易睡着。就像很多小孩子在母亲怀里吃奶的时候最容易睡着一样。
他是她的父亲,是她的母亲,是永远保护和守候她的人。
一觉醒来,花千初就把昨天的事忘到了脑后,第二天吃饭的时候,把莼菜羹端到唐从容面前,道:“舅舅多吃点哦!这可是杭州才有的东西呢!”
唐且芳就在一旁做吃醋状,“哦,舅舅可以多吃,祖叔公就可以饿肚子了。”
“祖叔公怎么会饿肚子呢?你已经吃了两碗了!”
唐且芳立马皱起了脸,向颜生锦道:“看看,看看,你可要好好管教管教她!”
花千初被他的表情逗笑了,那笑声像是清泉,溅到身边的人身上,每一个听到她笑的人,都希望她可以一直笑下去。
可惜花千初还没笑完,便有一个仆人拿着一张名贴,递上来给颜生锦。
颜生锦打开一看,温和淡定的脸上,忽然有了一种很奇怪的表情。花千初连忙凑上去看,颜生锦却把名帖合上,咳了一声,道:“千初,你吃好了吗?”
“嗯,饱了。”
“那就先回房间去,好不好?”
“不要,我下午就要去唐门,要多和你呆一会儿。”
颜生锦苦笑一下,转而把名帖递给唐从容。
唐从容略略一看,脸上浮现笑容,“千初,你还是回避一下吧。有人来求亲了。”
“求亲?!”花千初圆睁一双黑亮的眼,“哪家要办喜事吗?”
唐且芳闷笑,“小千初,你真的已经十六岁了吗?”
“千初,有人向你求亲。”颜生锦也不瞒她了,“人就在门外。”
“向我求亲?”花千初怔怔的,“要我嫁给他?”
唐从容微笑了起来,花家有女初长成,挡也挡不住。
花千初的脸立刻涨红了,一推桌子站起来,丢下三人,走开,扔下一句:“我才不要嫁呢!”
求亲的是一位十八岁的少年,书香门第出身,人也温文尔雅,接人待物颇有风度,尤其有媒婆的三寸不烂之舌在旁边帮衬,更是显得天上有地下无。
无论怎样亲厚,颜生锦到底只是个管家,不比唐从容是花千初的亲舅。大晏人的风俗,父母之后,就是舅舅为尊。因此颜生锦也不说什么,静等唐从容开口。
唐从容拈着名帖,秀气的双目望向那少年,还没有开口,忽然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就是你要娶我吗?”
声音里挟着一丝不满和不忿,花千初在房里呆不住,还是出来了。她一进来,那少年的眼珠子几乎就不会动了。
只见她穿了一件桔红的绸衣,像是灯笼里燃着的小小火焰,明亮又温暖。一双眼睛,乌澄澄没有半点杂质,漆黑的眸子光亮无比,简直像小束的阳光,耀得人睁不开眼睛。
媒婆一连扯了他三次衣袖,他才回过神来,“在下……”
“诗士施氏嗜狮,誓食十狮,时视狮适市,施氏使侍市十狮。侍市十狮适室,施氏试食狮。”花千初忽然打断他的话头,嘴里蹦出一长串绕口令,问,“我说的是什么?你跟着说一遍!”
她说得又快,声音又清脆,那书生只觉得大珠小珠滴溜溜在玉盘里转,说不出来的动听,眼睛看着那樱桃般红润的唇一开一合,哪里听清她说了些什么,吃力地道:“诗……狮……市……十……氏……”
“话都说不清楚,还要娶我?!”花千初一拂袖,向身后道:“月牙儿,月弯儿,走,去唐门!”
“啊!”两姐妹吓了一跳,“我们这就去收拾东西——”
“不用收拾,那边什么没有?”花千初的声音里有一丝哽咽,眼眶微微发红,“留在这里干什么?等着别人把我嫁掉吗?”
颜生锦知道她生气了,“千初……”
“我不要听你说话!”花千初猛然转过身,瞪着他,“你骗人!还说会守着我,会等着我,却这么急着要把我嫁出去,你、你——我再也不要看见你——”
她带着泪,步子又急又怒,转身飞快地跑了出去。
一两江湖之两生花 第二部 锦衣行 第二章传言
月牙儿和月弯儿都发现了一件事——这大约是小姐这辈子生气生得时间最长的一次。
从上马车,到出了杭州,到进了锦官城,小姐的脸一直紧绷着。
两姐妹无计可施,只有说些闲话来吸引小姐的注意力。
“哎,你看,唐家家主的轿子走得好快哦,竟然赶得上马车呃!”
“笨蛋,那是抬轿子的人走得快啦。”
“那几个人真厉害啊,走得又快又整齐。”
“坐这样的轿子一定很舒服吧?不像马车会颠得慌。”
“是啊是啊,下次叫颜先生也给小姐准备一个这样的轿子吧?”
“——我不要!”小姐终于答话了,可声音仍然紧绷着,“不管他送什么给我,我都不要!”
“小姐……”月牙儿试探着劝她,“是那个人向你求亲,又不是颜先生要把你嫁出去……”
“可是他还坐在那里跟那个人说话!他居然不把那个人轰出去!”花千初的拳头握得紧紧的,“他就是想把我嫁出去!”
“但、但是……小姐你迟早是要嫁出去的啊……”
“不要不要,我不要!”花千初烦躁地堵上了耳朵。
就是在这样一种又是烦躁又是气闷的心情中,花千初踏进了唐家大门,见到了孪生姐姐花千夜。
两人从小就被分开抚养,长大后也没什么机会见面,可是一踏进屋子,一看到枕上那张再熟悉不过的脸,无法言语的熟悉感还是止不住地涌出来,加上心里一直无法开解的委屈,花千初一下子扑到床上去,哭了出来,“姐姐……”
同样是孪生姐妹,月牙儿和月弯儿长得外人根本无从分别。花千初和花千夜的眉眼口鼻虽然也长得一模一样,人们却能很清楚地把两人区分开来。
花千初是明媚朝阳里的一缕光芒,是娇艳春花的一片芳香,明丽鲜妍,不可方物。
花千夜却是秋水里的一线柔波,月牙里的一缕诗魂,一双眼睛仿佛水底极深处,珊瑚斑斓,鱼儿游弋,时光都缓缓沉淀。
如此相似的面貌,却有如此迥异的气质,能让人在第一眼之间,分辨出谁是姐姐,谁是妹妹。
唐老夫人见花千初一进来就失声痛哭,吓了一跳,“傻孩子哭什么?你姐姐好着呢!就是这样两天吃不下东西,一吃了东西,就没事了!”
花千初这才想起自己不该在姐姐面前这样哭,呜呜咽咽地收住,握着花千夜的手,“姐姐,你怎么这么瘦?”
话才出口,又看到外婆在向她使眼色,她愣了愣,不明白。
“千夜,你先睡会儿,妹妹一路上辛苦了,我带她去歇歇。”唐老夫人说着,拉着花千初出来。
到了院子里,唐老夫人才叹道:“千初,你姐姐病得不轻,你可不能说那些话。”
花千初不明白,“什么话?”
“唉,就拣好的说。说她气色不错,说她神气还足,知道吗?你再乱说话,招得她心里更难受,病更难好了!”
花千初悚然,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再回到花千夜床前的时候,不知道该开口说什么。
花千夜躺在软枕上,一张脸宛如冰雪,仿佛随时都会融化似的,唇上也淡得没有颜色,见妹妹低头坐着不再说话,问:“很累吗?”
“不是啊。”
“怎么忽然不说话了?”
“不知道要说什么……外婆交待不许乱说话。”
虽然两人是同年同月同日同时生,花千夜却一直都觉得妹妹像是个长不大的孩子。现在花千初一脸微微的迷茫,再也没有比此刻更像孩子的时候。花千夜忍不住轻轻一笑,握住她的手,“有什么就说什么。”
“真的吗?”花千初凝望着她,问,“姐姐,你会死吗?”
这个问题……花千夜的眼睛微微地垂下来,轻轻叹口气,“人总会死的,对不对?”
“可是,可是那要到很老的时候啊!等我们老到不动了的时候,就会慢慢地飘到另外一个地方……姐姐,你现在就要飘走吗?”
花千初的眼睛那么黑,那么亮,靠得这样近,花千夜忽然发现妹妹的瞳仁要比普通人黑得多,也大得多,就像婴儿的眼睛,眼白只占极少的一点地方。这样一双眼睛望过来的时候,整个人都会倒映在她清澈的眸子里。
第二章传言2
妹妹,妹妹,你是怎样护住了这份婴儿般的清澈与纯真?是怎样抵挡了那些俗世的沾染?是怎样用这样洁净的心生活了十六年?
花千夜的眼里忽然涌现了薄薄的泪光,伸手抚着妹妹的脸,轻声道:“无论我什么时候飘走,都是一直惦记着你的……这次能见到你,我很高兴。”
“我也很高兴。”花千初由衷地说,忽然想起一见面就哭鼻子了,红着脸解释,“我不是哭你啊,我是哭我自己啊,你不知道锦哥哥有多可恶!我想起他就想哭!”
“锦哥哥?”怔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你是说颜管家?”
“除了他还有谁?”
“你怎么能叫他哥哥?论辈分,他是我们的叔叔啊!”花千夜又好气,又好笑,“他怎么得罪你了?”
“他要把我嫁出去!”花千初诉苦,“那个人来求亲,他居然坐在一边笑!舅舅也是!祖叔公也是!”她把脸埋在被子里,“呜,他们都想我嫁出去!”
“舅舅和祖叔公也在?”花千夜有些吃惊,“难道是舅舅和祖叔公亲自去接你来的?”
“是啊……”花千初揉揉鼻子,发现姐姐的表情有些异样,想起外婆的叮嘱,忍不住道,“怎么?我说错话了吗?”
“不,不是。”花千夜转而微笑,换了一个话题,“家里的生意怎么样?”
“不知道。”
“你从来不过问家事的吗?”
“都有锦哥哥管,我操什么心?”
花千夜脸上的颜色一变。
花千初察觉了,“姐姐,是不是不舒服?”
“不是……”花千夜的笑容已经有些勉强,道,“路上很辛苦吧?你早点休息吧。”
花千初乖巧地点点头,她也看得出来姐姐已经有点累了。
送走了妹妹之后,花千夜吩咐丫环请来唐从容。
唐且芳和唐从容向来樵不离孟,也跟来了。
“舅舅。”花千夜幽暗的眸子望着唐从容,“听说是您亲自去花家把千初接来的?”
“嗯。我出门办事,顺路而已。”
“真的是顺路而已?”花千夜轻轻问。
唐从容微微一怔,唐且芳大笑起来,“我早说了嘛,这两姐妹简直不像是一个娘胎里出来的!你想骗小千初简单,想哄小千夜,可没那么容易!”
“是不是花家出了什么事?”花千夜忍不住有些焦虑,不然哪用唐门两位绝顶人物去接妹妹?
“并没有什么事,你不用担心。”唐从容在一旁坐下,略略沉吟,向这位聪慧异常的外甥女道,“千初不解世事,我有点担心颜生锦,所以跟叔爷去看了看。”
“怎么样?”
“一切都好,并无异常。”
花千夜沉默片刻,抬起头来,“其实,是有异常的吧?舅舅不觉得千初单纯得有些过分吗?”
唐且芳道:“小千夜,不是每个十六岁的女孩子都有你这样聪明的。”
“千初很聪明,只是,太单纯了。”花千夜微微皱起眉,“如果按照正常的生活,一个人到了十六岁,怎么还能有孩子似的眼睛?”
——不仅是眼睛,就连心性,连脾气,也单纯得像个孩子,让人一眼就看得透。
“颜生锦是个怎样的人?”她问。
“气质温和,处事淡定,为人内敛。”唐从容概况自己对那位花府管家的印象,“是个人物。”
“放心啦!”唐且芳看不惯这舅甥两个坐到一起就一副商论天下大事忧心忡忡的模样,道,“只要长了眼睛的人,就看得出来颜生锦不会对小千初使什么坏心啦。。电子书你看颜生锦看小千初的样子,活脱脱就是把她当自己的女儿来疼。”
“这倒是真的。”唐从容说,“千夜,你安心养病。有我在,就没人能动你们姐妹分毫。”
花千夜看着舅舅,微微点点头。
不知是有妹妹的陪伴,或是因为央神医的医治有方,花千夜的身体慢慢地好转起来,天气好的时候,还能和花千初在院子里散散步。
看着姐姐好起来,花千初也差不多要回杭州了。临行的时候,拜别外婆和舅舅,趁程伯套马车的工夫,花千初拉住姐姐的手,道:“跟我回家吧!姐姐。家里也可以请央神医来,也可以给你最好的照顾,我还能天天陪着你——”
“傻千初。”花千夜轻轻地微笑,“我要留下来陪外婆,陪舅舅。”
“外婆有舅舅陪,舅舅有祖叔公陪,不用你陪啊!”花千初有些低落,“难道双生子真的会相克吗?我真的克了你吗?所以你不愿意跟我回家?”
“没有这样的事。”花千夜安慰她,“我留在这里,是因为我已经习惯了这里。这里就是我的家。千初,回去之后,答应我一件事吧。”
“嗯,你说。”
“慢慢去接触花家的生意。你是花家的主人,也是颜生锦的主人,颜生锦虽然对你对花家有恩,但也不能让他总揽一切,爬到你头上,知道吗?”
第二章传言3
“可是我做不来那些啊!”花千初苦恼地噘起嘴,“有锦哥哥管着,不是很好吗?”
“如果只是‘替’你管着,那当然好。万一,他是为自己管着……”花千夜没有再说下去,替妹妹整理了理鬓发,道:“总之,你答应我,回去之后,不能再像以前一样对花家的生意不闻不问。如果颜生锦有意不让你过问,你就捎信到唐门来。”
尽管有些不解,还有些不情愿,花千初还是不忍心拂姐姐的意,点点头,答应了。
程伯套好马车,一路天气晴朗,花千初回到了阔别将近两个月的杭州。
日光照耀,花家大门口,站着乌压压一片人,颜生锦脸含微笑,走过来,扶花千初下马车。
刚探出身来的花千初,想着走的时候那趟求亲,脸上仍是紧绷的,嘴角也是往下沉的。可是当目光一落到颜生锦身上,瞧着那熟悉的面容,两个月来的气闷忽然就变成了小小的雀鸟,一忽啦飞得远远的,心里晴空朗朗,花香郁郁,再也绷住脸。明澈黑亮的眼睛直接泄露了她的情绪,故作的冷漠比脆冰还要轻薄,一下子化开,露出底下的甜笑,她搭着他的手,跳下马车。
他怕她摔跤,另一只手也托上去,她一下来,刚好在他怀里。
“锦哥哥……”她把脸埋在他胸前,“我回来了。”
“路上累不累?”颜生锦问,一面扶她进门,“我已经准备好了热水,你好好泡个澡,一会儿去园子里吃些点心。”
花家的花园,美不胜收。菊花异常凛冽,茶花也万紫千红,花千初洗过澡,换上干净柔软的衣裳,远远地,就看到坐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