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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帝许给云氏家族和云贵妃的极致荣耀,最后被她外公的一句话狠狠拉扯入深渊。
从此,家破人亡,阴阳两相隔。
可她记得段天谌曾经说过,他的外祖父云同奉绝对不可能通敌叛国,那不过是一场诬陷。
而她最最尊敬的外公,却让那些“罪证”成为了夺去云氏满门的催命符。
那么,孰真孰假?
那些谎言真话搁到她面前,她又该相信哪句?
——“你以为,你为什么会被错嫁,还是以为苍朝两大王爷的迎亲队伍皆是吃素的,随随便便换了个新娘,都不会察觉出来?想来,你的外祖父也足够仁慈悲悯,想到欠了谌王那么多条人命,就把你送给谌王作为补偿了。知道吗?你是被你的外公和父亲亲手卖出去的。你看,你也不过是廉价到了这样的地步。顾惜若,知道吗?有时候,你傻得很可爱,可在某些事情上,你还真是傻得可怜。”
是。她的确傻得可怜。
天真的以为,那不过是一场阴差阳错。
却不知,那是她最亲的亲人亲手导演的一出戏码,只为了能够把她卖出去,作为他们对段天谌愧欠的补偿。
而他——段天谌,竟也默认了。
是了,如果不是嫁娶双方都同意的事情,这场错嫁又如何能够神不知鬼不觉的顺利进行?
可笑的是,段天谌竟然还告诉她,这一切都不知情。
敢情都把她当成傻子来看。
——“顾惜若,那幅画是谌王亲口说着,而我伺候在旁亲手画的。至于原因嘛,不过是缘于一场报复。对于谌王而言,你不过是你外公和父亲送给你的廉价补偿而已,堪比一样东西。你以为你有多高贵有多尊华。不过,说起来,你还要感谢你外祖父和父亲的安分守己,否则那幅画就会被大肆传阅,出现在苍京所有人的手中。到时候,与你亲吻的人,大可以千变万化。谁都会知道,护国将军府的顾大小姐不甘寂寞红杏出墙,给谌王戴上了绿帽子,还辱没了玉府和护国将军府一世的清誉。”
直到那一刻,她才知道,原来所谓的一切,都是她的枕边人设计好的。
那么,今时今日的情分,又有多深?
她与他的第一次欢爱,是否也会如被强吻的那一幕般,尽数被他亲口描绘,从而绘于纸上?
所谓的甜言蜜语,到底又有几层真的成分?
她顿觉浑身冰冷,一旦产生了不确定,那怀疑的种子也随之生根发芽壮大,甚至在看到这样的面容时,心凉到了无底洞里。
“你都听到了?”她紧了紧袖中的手,问。
段天谌点了点头,走上前想要拉住她的手,却被她闪身躲过,那手就僵硬的停在半空,半晌后,才收了回来,垂在身侧,柔声道:“听到了。”
“那你来干什么?”
看她和玉老先生的笑话?
段天谌眼里划过一抹受伤,急切回道:“不。若若,我来带你回家。”
“回家……”顾惜若反复念着这两个字,眼泪已如决堤之水,刹那间汹涌流下,“我都被人卖了,还回什么家?就连我爹都不要我……”
她猛地撞开挡在面前的段天谌,冲了出去。
段天谌被她大力一撞,身子歪向旁边,却也很快反应过来,快步追上她的步伐,将她揽在了臂弯里,急道:“若若,不是你所想的那样。”
“那是怎样?”顾惜若甩掉他的手,仰头盯着他,“你来告诉我,那到底是怎样?你敢说,那件事儿,你不知情?你敢说,你不是暗中寻找着我外公的错处,想要为当年的云氏惨案平冤昭雪?你敢说,第一次你强吻我,不是怀着报复的念头让人画下那幅画,好让我身败名裂,让玉府和将军府因我而声誉尽毁?”
“不,不是……”
段天谌没想到她会如此偏激,一时竟不知如何辩驳,揽着她腰肢的力度却是加大了几分,俯身凑在她面前,几乎是鼻子对着鼻子,眼睛对着眼睛,想要让她看出自己眼底的心疼和痛意。
可惜,顾惜若此刻已经钻入了死胡同里,满脑子都是苏紫烟得意忘形的话,根本就无暇顾及其他,除了哭,便是挣扎,哪里还会注意其他?
段天谌看着心急,总不能让她继续这么哭下去。
伸手捧起她的脸,指腹轻柔的擦拭掉滑腻冰凉的泪水,几声辩解道:“若若,事情不是你所想的那样。为何你宁愿去听别人的,也不愿意听我的?你忘记了,你我是夫妻,彼此之间不是该互相信任的吗?为何就不能信我一次?”
一听到“信任”二字,顾惜若却是猛地推开他,力道之大,让两人的身形皆踉跄了下。
她冷冷看着,泪水模糊了视线,喊出来的话语却字字诛心。
“你不是要我相信你吗?好,那你来告诉我,那幅画为何会到了苏紫烟的手中?为何在谟城的时候,你要让属下去搜集那所谓的名单,而那名单上还有玉铭瑄这三个字?”
段天谌被她噎住,嘴唇翕动了几下,咽回去,满嘴皆是苦涩。
顾惜若捂着唇,努力的摇头,在他想要开口时,猛地撞开他,飞也似的跑了出去。
他想要追,却在迈出一步后,颓然的顿住脚步。
追上了又如何?
跟她说,那幅画的存在,他根本就不知情,还是说那些名单只是朝中政事所需,并无其他的用处?
这样的理由,她信吗?
他知道,从一开始就欺瞒了一些东西,甚至方才她所说的那些事情,皆是他原本的打算——以画毁名节,以名单平冤案。
若是无甚意外,或许此刻她就声名狼藉,玉府也得到他期待中所应有的报应。
可偏偏,出现了一个意外——他对她动心了。
从开始动心的那一刻开始,他就一直担心着有这么一天,努力的欺瞒下去,想要将这些事情真相都掩盖下去。
可最终,还是等到了这一天。
他真不知道该欣喜还是该痛恨。
段天谌不经意的回头,却看到面前那扇门缓缓打开,玉老先生倚靠在门边,脊背微微佝偻,病态的脸庞上写满了愧疚和痛苦。
“你满意了?”他自嘲一笑,展臂仰首,声音冷到了极点,“十七年前,你把本王的亲人推入万劫不复的深渊,十七年后,你又拿本王的王妃来折磨本王,你满意了?”
玉老先生身子抖了抖,若非倚靠着那扇门,只怕早已跌落在了地上。
他快步上前,段天谌却急速往后退去,那嫌恶的神色,仿佛他多走近一步,都会脏污了周遭的空气。
忽然就那么停了下来,重重叹息了声,“谌王爷,您是否忘记了,若若是老夫的外孙女,又怎么会不希望她过得好?这些事情,老夫当初既然瞒了下来,又怎么会轻易揭开并提起?”
“谁知道你心里打着什么如意算盘?”段天谌冷嗤了声,满是不屑,“当年,你可以做下昧良心之事,数月前,又能为了所谓的弥补和愧疚而将自己的外孙女推给本王,秉性为人,以为值得相信吗?”
不过,他虽这么说,心里却是早已有了计较。
方才来得迟了,没听到太多他和若若的谈话,若真不是他所做的,那么自己真该好好思量着,究竟是谁有如此大的能耐,敢无视他的存在,阳奉阴违?
思及此,他眸中唳芒一闪,眉峰高高隆起,重新看向玉老先生时,不留任何的情面:“你最好祈祷,若若不会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情。否则,她有个好歹,玉府也不需要存在了!”
语毕,他愤然拂袖而去。
一直看着他的背影消失,玉老先生才松了一口气,强撑着的身子顺着门框滑下来,跌坐在地上,寒意侵入骨髓,直教他又打了个寒颤。
想到方才段天谌离去时的焦急神态,他忽而仰首长叹了声,背光处的唇角却扬起一抹类似于欣慰的弧度。
谌王如此维护若若,那么事情应该还有回旋的余地吧!
段天谌走到了玉府门口,就见到青冥急急忙忙迎了上来,一脸烦躁:“王爷,您和王妃到底怎么了?为何方才王妃哭着跑出去了,竟连属下都不让跟着?”
段天谌横了他一眼,他也意识到自己逾矩了,连忙低下头,不再说话。
“今日王妃都见了什么人?”
青冥规矩老实的回答:“启禀王爷,王妃去风华楼见了尧王妃。”
闻言,段天谌眼里闪过戾气,一连说了好几个“好”字,大手一挥,就大步离开。
“你听着,本王要苏紫烟生不如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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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这一章,写了删删了写,一万多字硬是被我压缩成几千字,不可谓不用心良苦啊!其实,偶想说,这不是苦情戏,8过,行文至今,总是要解开彼此的心结。虽然恶俗了点儿,不过我已经努力让它不恶俗了。呜呜,求表PIA!
☆、068 顾硚归来
顾惜若茫无目的的走在长街上。
身旁人来车往,偶有人为其出色容貌而驻足凝望,却在收到她凌厉的横眼后,纷纷讪讪然的移开了视线,暗淬一句“疯子”。
她冷笑。
疯子?
她若是个疯子,此刻就把这些人全部砍了。
许是她周身的戾气太过浓重,渐渐地,不再有人敢靠近她,原本还有些熙攘的人群中自动让出一条道路,她神思不属的走过,落了一地寂寥而清冷的暗影。
不知不觉中,耳旁的喧嚣声逐渐远去,顾惜若抬头,却发现自己竟然走到了护国将军府门前。
朱红色大门,威武盘踞的石狮子,高悬于门前的两盏灯笼,边角有些残损,彰显着年岁已久。
她缓步走上前,纵身飞起,将那两盏灯笼摘下来,拿在手里转了转,其上灰尘翩飞,模糊了她的视线。
举目四望,忆起这扇朱红色大门曾陪伴她走过那么多等候的日子,心头的感伤忽而如潮水般退了下去,灯笼浅红,满覆灰尘,衬眉目处搁浅的那弯温柔沉静,说不出的唯美动人。
她就那么静静的站着,脊梁挺直,身姿纤瘦,却似能承载风雨,岿然不动。
这时,朱红色大门缓缓开启,守门童探出个头,见她沉静站立于门前,连忙惊慌失措的整理袍子,跨过高高的门槛,于她面前单膝跪地,恭敬道:“奴才见过小姐。”
顾惜若恍然回神,听到这个久违的称呼,鬼使神差的没有纠正。
自从嫁到谌王府后,她回来的次数屈指可数,与府内的下人也没有如以往那般随意亲近,难为这个守门童竟还敢这么叫她。
若她那个年轻爹爹在,只怕定会借此狠狠敲打一顿。
若是老爹在……
她捂住心口,顿觉胸闷难当,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儿,眼神无措的望向四周,努力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待恢复过来后,才长吁了一口气,将手中的灯笼交给守门童,淡淡道:“去换另外两盏灯笼过来。另外,把管家叫过来,我有事儿吩咐他。”
守门童连忙接过灯笼,弓着身,迟疑着问:“小姐,您要不先进门歇歇吧?”
“不了,”顾惜若冲他摆摆手,“我就在这里等着。哦,对了,记得给我去找捏泥人所需的彩泥,就我以往所用的那种。”
守门童还欲说什么,却已见她不耐烦的轰赶自己,连忙揣起多余的情绪,转过身,却是许久不迈步。
顾惜若拧眉不悦,“怎么,主子不在府里,你还学会偷懒了?”
“不,不是,”守门童噗通跪在地上,低垂着头,声音怯怯弱弱,细若蚊蝇,“奴才只是想说,想说……”
顾惜若不耐,“想说什么?”
“奴才想说,将军虽不在府里,可小姐也要照顾好自己。”
顾惜若怔了怔,红唇紧紧抿起,静静的俯视着他,半晌后,裙裾一撩,坐在了高高的门槛上,眸光不离面前惶惶不安的人儿,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人年纪也不大,相貌平平,只那双眼睛特别明亮澄净,如前世所看过的草原的天,不大不小的眼眶里暗含辽阔而湛蓝的苍穹,令人见之,心情也随之晴朗。
“我在王府待得好好的,怎么会跟我说,要好好照顾自己?就不怕我治你个逾矩过问之罪?”她忽然问。
守门童低着头,身子却僵了僵,拿着灯笼的两只手紧紧握起,依旧低声道:“小姐许久不回府,整个人都瘦了。若是将军看到了,肯定会心疼的。奴才是将军府的下人,自然也希望将军和小姐能够福乐安康。奴才逾矩,请小姐恕罪。”
顾惜若撑着门槛的手忽然收紧,长指甲不小心嵌入红木中,粗刺儿扎着五指,有点疼,又有点酸胀,细细麻麻的感觉流遍全身,不觉难受,隐约还有些期待——
期待这样的疼痛能够缓解此刻沉闷疼痛的内心。
她抬起手,看着被扎出点点红痕迹的指尖,神色呆怔,恍若失了魂魄。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一手握紧,一手则冲着守门童摆了摆,“去做你的事儿吧。”
守门童抬头,担忧的看了看她,随即应了声,抱着那两盏灯笼往里跑去。
在他走后,顾惜若仰首望天,红着眼睛,却不让眼泪留下。
老爹,你也看到了,一个下人都知道要我照顾好自己,你又怎么舍得离开我那么久?
她吸了吸鼻子,努力克制住涌上眼眶的泪水,不断回想着过去的一幕幕。
回门时,她那年轻爹爹询问段天谌对自己是好是坏;月夜屋顶啃瓜时,他明里暗里的试探和劝诫,无不说明他对这桩婚姻的担忧。
可怜自己当时不懂事,竟到此刻才明白其中含义。
可那个人,夜夜与她同床共枕,又怎么忍心欺瞒她这么久?
“老奴见过王妃。”耳旁忽然传来一道低沉沧桑的声音。
顾惜若提了口气,眨了眨眼,直到眼眶中的泪水干涩了,才扭头看去,一腿伸直,一腿屈着,双手抱着那膝盖,语气散漫道:“王叔,你叫我小姐就好,别叫王妃了。”
将军府的王管家是个年近七旬的老人,早年曾跟随顾硚征战沙场,后来因伤从战场退下后,便请了顾硚的准许,在将军府里做起了管家,负责顾硚父女的生活起居和府内的大小事务。
若论将军府里谁对顾惜若最好,便非这个管家莫属了。
在顾硚在外征战的日子里,顾惜若每每坐在门槛上等候,王管家也大部分时间都陪着她,算起来,彼此之间也较为熟稔亲近。
但见王管家从身后下人手中取过那些彩泥,挥退了跟随的下人后,便也坐在了门槛上,将彩泥递过去,脸上满是慈爱:“小姐,您要的彩泥。这次又想要捏什么泥人呢?”
“暂时没想好,就随便玩玩,”顾惜若伸手接过,拿在手心掂了掂,语气里透着些许落寞,“王叔,知道我为何叫你过来吗?”
王管家摇头,正色道:“老奴愚钝。”
顾惜若见他如此郑重,反倒有些不好意思,双手使劲儿的揉捏着小泥人,有一搭没一搭道:“王叔,我和爹不在的日子里,府里的大小事务都交到你手上,实在是辛苦你了。不过,有些事情还是需要注意的。就比如说,门前这两盏灯笼已经蒙了尘,该换下来了的。若是爹爹回来,灰尘掉落到他头上了,又该怎么办?”
王管家闻言,连忙舒了一口气。
原本他还在房间里处理事情,听到下人禀报,说小姐回府了,连忙高兴得撇下手中事务,飞也似的跑出来。
甫一看到神情落寞的小姐,他不是不心疼的,但更担心小姐在王府里受了什么委屈。
如今听到她以如此轻松随意的语调跟他说话,心里的一块大石头顿时落了下来。
将军若是能够听到小姐这话,该有多欣慰!
老脸上顿时绽放出一朵花儿,他语带关切道:“小姐说得是,老奴这就吩咐下去,让府中的下人都仔细着点儿,随时要保持着新鲜亮丽的府邸,等待将军归来。”
顾惜若狐疑的看他,终究还是没说什么,只点点头,专心捏起泥人来。
王管家素来知道她的习惯,也没有劝她回府去捏泥人,看了看她,嘴唇翕动了下,终究还是撩着衣袍,站直了身子,欠身道:“老奴先告退了。您若是有什么需要,直接吩咐下人去做吧。”
顾惜若摆摆手,淡淡应声。
王管家轻叹了声,又再说了句“您好生照顾自己”,便转身走了进去。
朱红色大门半开半掩,光芒似乎于此刻晕黄起来,镌刻出静止的时间痕迹。
顾惜若手下动作不停,柔软微凉的彩泥黏在如玉的手指上,将她手下的动作衬托得越发鲜明生动。
她只觉脑子里空空的,什么都不愿意去想,只是想要简简单单的完成手里的泥人,一点一点,塑造出心目中所期待的完美形象。
待手中的动作停下来时,她静静的端详着那个泥人,却是那次被佘煜胥挟持时,段天谌宛若天神般的模样与风采。
半晌后,她眸光一凝,忽然又红了眼眶。
随手将这泥人丢在脚边,她缓缓起身,推开那扇门,走了进去。
在她身后,一双素白修长的手将那染了灰尘的泥人拾起,轻轻的吹了吹其上的灰尘,藏到了袖子里,如获珍宝。
当晚,顾惜若歇在了娘家将军府内。
似乎她所在的地方总是与热闹相伴,没多时,原本寂静的将军府就忙活起来,不为别的,只因为将军府的嫡出小姐要看拳击听小曲儿。
于是,一部分人半夜搭戏台,一部分人就光着膀子上阵,直到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