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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坐呢,还是不坐呢?
按理说,以她身为皇家儿媳的身份,本就应该侍疾在侧,站着更是理所应当的。
可是,她收到苍帝身子不好的消息时,“侍疾”这等高尚伟大的事情,已经不再她的考虑范围之内。
如今,就算不做任何的东西,似乎也是可以理解的。
而且,不坐,似乎也不大好啊!
毕竟是皇帝的旨意,抗旨可是要杀头的……
想到这里,她顿时激灵灵打了个寒颤,心有余悸的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在苍帝满含诧异的注视下,一步一步的挪到那张矮凳上,规规矩矩的将手放置于膝上。
看起来,倒像个大家闺秀的模样。
苍帝浓眉微蹙,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才缓缓道:“怎的变得如此拘谨了?朕这里还有老虎,能够随时吃掉你不成?”
顾惜若螓首微垂,心里却是暗暗腹诽着,伴君如伴虎啊!
眼前不就有一只吗?
而且还是天底下最厉害的一只!
更何况,此刻正处于特殊的时期,就算段天谌的身份已经不同于寻常,遇事绝对不会让她受了委屈,可为着彼此的太平日子着想,在表面上,她还是需要努力做得更好看一点儿,省得还给自己和某个人添麻烦。
要知道,她这个人最怕麻烦!
她有些不自然的笑了几声,灵动的眼珠子转了转,在看到苍帝身边伺候的太监时,微微诧异,下意识就问道:“父皇,您怎么换了个伺候的宫人了?张公公呢?”
苍帝冷哼了声,周身释放出来的寒意,迅速的扩散到空气中,直教顾惜若心尖儿颤了颤。
她狐疑的凝视着他,暗忖着这事儿可真是稀奇了,回头可得好好查查她失踪的那段时间里,究竟又有多少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
要知道,张公公可是跟随在苍帝身边的老人。
平日里也算是循规蹈矩,最懂得苍帝的心思,若不是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事情,恐怕也不会被换下来。
苍帝没能想透她心里的这些小九九,只是心下微微诧异,好奇于她此时此刻的识趣,并不再像以往那般追根究底。
可回头想想,也只当作是她南行一趟的收获,心里多少也是有些欣慰的。
他伸手接过随侍太监递过来的水果,刚放到唇边却又停下,别有意味的看了看她,面无表情道:“朕倒是很好奇,此次进宫,谌儿居然也没有陪着你过来。往常,他没见到你在身旁,不是过会儿就会着急的吗?”
顾惜若使劲儿的绞着手指,想着皇上您可真是太不了解您的儿子。
以往见不到就会心急,只是害怕她会惹祸上身,置自己于危险之中。
如今这皇宫已经在他的掌控当中了,他还需要担心她的安危吗?
答案明显是,不需要。
不过,这些大逆不道的话,她可是不敢当面跟苍帝说,只能是陪着笑脸,眨巴着眼睛,尽捡些好听的来讲,“父皇可真是开玩笑了。一直以来,王爷都是以公事为重,哪里顾及得上我啊?再者说了,我也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出门还要个人惦记,这传出去也丢人啊!”
眼见苍帝那怀疑的目光就扫了过来,顾惜若终究是有些心虚,连忙干笑了几声,借以掩饰自己的尴尬。
“连你都学会跟朕说谎了啊!”看了她半晌,直到把她看得头皮发麻了,苍帝才缓缓开口,身子后仰靠在背后的迎枕上。
又仿佛在追忆什么往事般,那双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头顶那明黄的帐顶,一言不发。
良久,他才慢慢收回了视线,转而看向旁边百无聊赖的顾惜若,神色倏地变得冷峻起来,沉吟着道:“朕听说,那日城外是你及时带来了援兵,击退了东梁国太子的攻势?”
终于问到正事了。
顾惜若猛地坐直了身子,拿此前想好的说辞来救急,“启禀父皇,的确如此。只是,臣媳也是临危受命,此前臣媳却从护国寺里失踪了,被人困住无法脱身,根本就不知道苍京城外发生的事情。”
她答得极其流利自然,根本就靠不出丝毫的情绪波动。
可是,只有她自己心理清楚,此刻掌心沁出的冷汗有多凉入骨髓。
女子带兵,这在苍朝的历史上从未出现过。
若是解释不清楚,不仅她会蒙受不白之冤,还会给顾硚招惹祸端。
毕竟,她可是顾硚的亲生女儿。
父女两个染指兵权,这可不是什么很好的事情。
而如今,段天谌和顾硚正行走在风口浪尖上,若是随便被御史拿来说事,情况就大大不妙。
这些日子,尽管段天谌一直都不愿意在她面前谈起这些事情,努力把朝堂中的波涛翻滚掌控在手中,并让她离得远远的,可是她若是想要知道什么,那也不算太难。
如今苍帝这样的反应和质疑,自然也在她的无聊范围之内。
苍帝摆摆手,挥退啦寝宫内伺候的宫人,随即垂下眼睑,有一搭没一搭的把玩着手里的水果。
又仿佛是跟她闲聊似的,他状若无意道:“顾惜若啊,你怎么说也是皇家的媳妇儿了,理应时刻以皇家的利益为上。而且,将来你的夫君也会是这个苍朝的主宰,有什么事情,要学会三思而后行,也要学会顾全大局,更千万不要试图瞒着朕啊!”
顾惜若呐呐应声,秀眉微蹙,在他看不到的角落里,那双明亮的双眸里倏地闪过几道复杂的光芒。
一般而言,不到最后时刻,皇帝是不愿意将未来储君的人选外泄的。
而苍帝的儿子只有两个,尽管段天谌已经众望所归,可此类敏感的话题还是勿要涉及。
那么,苍帝如此堂而皇之的与她谈论这等私密事情,究竟有何目的?
再者,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提到“皇家”,又有何深意?
正这么想着,苍帝马上就开口,为她解了惑,“顾惜若,你是顾硚的女儿,可知道那日他去哪里了?朕明明安排好的,为何就是不见他出现,反倒是把人交托到你的手上了?”
顾惜若连忙收敛心神,有板有眼的回道:“启禀父皇,父亲曾经跟臣媳说过,当日他离开护国寺后,就被人盯住了,为了不让那些人招致祸端,不得已之下,才将他手上的事情移交给臣媳。”
这么说着,她就从矮凳上起身,膝盖一弯,便直直跪在了地上,言辞恳切,“父皇,多年来父亲忠心如何,您想必也很清楚了。此次他虽然有事耽搁来迟了,可事情也根本就不在他的预料之内啊!臣媳听说,父亲曾因多年前的一次战役,惹到了那东梁国太子,至今对方仍旧心心念念着他的项上人头,此次之事,恐怕对方也是打着如意算盘的。还请父皇明察。”
语毕,她就重重的磕了个头,双手伏地,不得苍帝的准许,便也维持着这样的姿势。
寝宫内,光线明亮,一缕缕的照在她的头顶上,远远看去,竟像是朝拜的圣徒,对着苍朝这个拥有最至高无上的权利的男人,行最庄重肃穆的礼。
时间仿佛静止在了这一刻。
寝宫内落针可闻,就连彼此的呼吸都变得格外悠长宁静,无需任何的言语修饰,足可以辨清彼此想要掩藏的情绪和心思——
或小心翼翼,或百般试探。
苍帝面容微微松动,许是想到了什么,眸光微闪,看着伏地的顾惜若,眼里蓦地划过一丝诧异。
所幸,他也没有就此问题追问下去,只是淡淡笑了笑,道:“你父亲对朕的忠心,朕自然是很清楚的。只是害怕他一时昏了头脑,做出了什么不理智的事情,辜负了朕的一片栽培之心。如今,朕的身子也每况愈下,哪一日会发生点什么……”
“父皇肯定会福寿安康的。”不等他说完,顾惜若就如贴心小棉袄般打断了他的话。
苍帝也不恼,如此无法无天的顾惜若才是最正常的。
而方才那识趣而谨慎的一面,似乎也很不错。
将来,有她这样性子的人在,事情会好办很多。至少,他那个儿子不能光明正大去办的事情,她是可以的。
如此一想,他心存的疑惑也消除了些,颇是和颜悦色,“起来吧,难为你拥有这颗七窍玲珑心,能够如此不着痕迹的吹捧。听着是挺受用的,但你自己也要注意好分寸。以后大身份可就不一样了……”
他就这样幽幽的叹着,顾惜若却在他看不见的地方里,暗暗松了一口气。
到了此刻,她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原来,那日她那年轻爹爹身上已经肩负了苍帝的命令,抛下她也是逼不得已。
可是,为何他竟会连苍帝吩咐的事情也拋到一旁,而去追踪云隐那个臭和尚?
他是否知道,一旦此事被苍帝知道,将会大难临头的?
大难临头……
想到这个词,顾惜若顿时激灵灵打了个寒颤,努力的甩掉脑袋里不良的想法,却在不经意对上苍帝那双冷冽威严的眸子时,心头蓦地升腾起一股不安来。
都说,最是无情帝王家!
可不是么?
以往需要她那年轻爹爹戍边打仗时,怎么不想要怀疑他的忠心,如今不过是因为来迟的小事儿,竟当着她这个女儿的面,问起这样隐秘的事情来。
苍帝打的如意算盘——
这是警告,还是试探?
她想,应该是两者兼而有之。
看来,回去之后,她需要就此事与她那年轻爹爹好好商量沟通一番了。
虽说苍帝明面上没有那么威风了,可谁知道背地里还有什么势力。瘦死的骆驼都要比马大,在这样即将改朝换代的关键时期,万不可出了什么问题。
她缓缓起身,坐回到矮凳上时,犹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当中,也没有注意到苍帝那若有所思的眼神。
待回过神来,正好对上那样冷酷无情的眼神,她心尖儿忍不住一抖,连忙快速的整肃了颜色,笑着道:“父皇,您为何这样看着臣媳呢?可是臣媳哪里做得不对了?”
苍帝摇摇头,忽而失笑,饶有兴味道:“顾惜若,朕给谌儿抬两名侧妃,你看如何?”
如何?
公公对着儿媳妇说,要为你的老公找妾伺候,儿媳妇该当如何?
顾惜若相信,如果是土生土长的古代女子,指不定就当场应了下来,随即夸赞公公考虑周到,而自己竟然疏忽了此种事情,简直是该死。
说不定,那些女人还当场叩拜感谢,感恩戴德。
与此同时,她也相信,在回到自己的房间后,这些女人肯定会跟自己过不去——或大发雷霆砸碎了房中的物事儿,或以泪洗面有苦说不出。
可惜,她顾惜若不是土生土长的古代人,这样“伟大”的事情,她注定是做不出来的。
“父皇,这是否不大好?您身子还需要静养,此等小事,就不劳您费心了。”她使劲儿的绞着手指,笑得一派温柔贤淑。
苍帝假装没看到她的敷衍,低头认真的想了想,随即道:“你说得对,朕身体不好,的确需要静养。那么,此事就交给你去办了。务必要尽快给朕一个结果。”
刚听到开始时,顾惜若还窃喜了下,以为苍帝打消了此种念头,顿时松了一口气。却不想,这口气没彻底松下来,就听到他后面的话,眉心紧紧皱了起来。
这算什么?
让她去办这种事,这跟把女人亲自抱起来送到段天谌的床上有何区别?
与其如此,还不如直接交给她这个精明能干的公公去做呢,她又何必如此大费周章的找借口说理由?
到了这个时候,她也觉得没必要装大度善良了,直直望进苍帝蕴含无数机锋的眼瞳中,有板有眼道:“父皇,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臣媳也不跟你打马虎眼。纳妾的事儿,臣媳不同意,也不会替我家王爷去做这种事儿的。”
短短的几句话,她说得慷慨大义,就连小胸脯都挺了起来,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下一刻她就要英勇就义了呢!
苍帝见她露出了独属于她的尖刺,眉心微微一跳,厉声呵斥:“顾惜若,你以前说说,朕也没责罚你,权当玩笑听听罢了。你可不要得寸进尺贪婪过盛。将来,谌儿是什么身份,你该知道的清清楚楚。”
顾惜若没回答,心里却颇是不屑。
什么破身份,她不要,段天谌也不许要。
若是要了,那就必须听她的。
苍帝见她依旧冥顽不灵,神色却比方才黯然了许多,不自觉就放软了声音,“朕一直以为,你是个聪明伶俐的孩子,虽然嚣张了些,可也看得比常人清楚,比常人知道分寸。莫不是到现在你还做着这样的梦,期望谌儿只有你一个女人,偌大的后宫权当做摆设?历朝历代都没有这样的……”
“以前没有,不代表现在不可以有。”顾惜若猛地抬头看向他,明亮的眸子里盛满了坚持,丝毫不退让,“父皇,您身子不大好,就不要操心那么多了。横竖这也是王爷和臣媳的事儿,到最后总会有个解决办法的。臣媳就不打扰您休养了,臣媳告退。”
语毕,她就腾地起身,冷不防将之前坐着的矮凳掀翻在地,她也丝毫不予理会,霍然转身,就要大步离去。
“顾惜若,你给朕站住!”在她身后,苍帝终于露出了他的本来面目,如猛虎忽然被人惊醒,张牙舞爪,气势威猛,雷霆之势显露无疑。
顾惜若没转身,却也为这样强大的气势所慑,不自觉的停下了脚步,等待着这个男人更为激烈的爆发。
她知道,此事一旦被提出来,肯定就会是这样的结果。
与其一直都这么憋着,心里没个踏实的谱儿,还不如一次性炸出所有隐藏的爆发因素,开诚布公的商议起来。
果然,苍帝也没让她失望,这炸弹算是炸到了海底最深处,噼里啪啦的巨响响起,刹那间已经满地狼藉。
顾惜若回头,忽觉迎面劲风袭来,下意识就闪身避到旁边,哐啷一声,原先被苍帝端在手里的药碗砸落在她的脚下,刹那间,碎片飞溅。
她暗自冷笑不已,面上也恢复了以往的蛮横嚣张,漫不经心道:“父皇,您这是做什么?臣媳就算再不愿意,您也不至于发怒到如此境地啊!要知道,气怒伤身啊!”
苍帝阴鸷的眸光仿若成圈,将她牢牢圈困其中,她眉心一跳,不自觉的紧了紧袖中的手,继续道:“父皇,臣媳理解你的想法,可是此事的确由不得臣媳做主。事关王爷的切身利益,您该问的人是他,而不是臣媳。”
说起来也很可笑,明明就是男人的床笫之事,到头来竟要她来经手处理,莫不是觉得,她的心胸已经宽广到如斯境地,可以接受各种莺莺燕燕了?
眼见苍帝又要发怒,顾惜若心里也越来越发堵,不欲再与他纠结这些事情,懒洋洋的行了个礼,就掀开面前的明黄帷帐,头也不回的离开。
第一次,她不给苍帝面子。
寝宫内侍候的宫人们纷纷垂下头,听着里面传来的噼里啪啦声,心里对这位谌王妃又多了几分敬佩。
敢如此明目张胆的惹火皇上,天地间怕是也就她一个人了。
靠山硬,还真是横行无阻啊!
……
顾惜若一步步走在宫里长长的道路上,背着手,低垂着头,一时心绪难平。
这是第一次,苍帝如此毫无顾忌的提出纳妾的事儿。
本来,她还以为,段天谌是个可怜人,没娘疼,没爹爱,如今看来,以前到底还是太过天真幼稚。
这哪里是没有爹疼?
分明就是身在福中不自知啊!
她不笨,从岐城回到苍京后,此间所经历的事情,也多少了解了个七七八八。
也许,从南下之行开始,苍帝就已经开始为段天谌铺路了。
之前,她问过顾硚,知道南部边境三城的城驻军都在明哲的掌控之中。
明哲以为天高皇帝远,封锁了消息,就能关起门做起自己的皇帝。
却不想,普天之下,莫非黄土,率土之滨,莫非皇臣,苍帝早已对此事了然于胸,之所以放纵不管,不过是在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
恰逢东梁国虎威将军进犯,提供了如此天赐的良机,于是便有了段天谌和她南下的事情。
而此前苍帝收回段天谌手里的西北兵权,恐怕也是为着南下之行做准备的。
毕竟,若是最后段天谌顺利完成了苍帝期待的事情,那么他的手上就握着苍朝二分之一的兵权,自然而然的成为了朝堂诸多官员轰击的对象。
而如今这样的局面,却是再好不过的——将来苍帝驾鹤西去,段天谌登上皇位,西北和南部边境的兵权悉数落入了段天谌的手中,兼之将她视为心头宝的顾硚掌握着北部边境的军事力量,于皇权军权的集中有利而无害。
老子没做成的事情,若是能够让儿子完成,或许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事实证明,苍帝并没有选择错。
只是,有句话,她一直很想问段天谌,在离开苍京时,他是否知道苍帝的打算。
如今她倒是庆幸,自己没有问出如此幼稚无知的问题。
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怎么都是他的亲生父亲,接受了苍帝暗中安排给他的龙鳞卫和指定任务,他可以省去很多力气,不要白不要。
如今她好奇的是,对于佘映雪的存在,苍帝竟然什么都没说,可真是太令人费解了。
一路冥思苦想,顾惜若终于走出了苍帝寝宫的范围之外。
正要朝出宫的路走去,却见前方一人快速朝她走来,远远看去,那身形似乎还有些熟悉。
她停在了原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