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挫败感……
她努力的摇头,意图甩去这样猝不及防的感受,可前一刻这感觉逐渐远去,一旦对上那样的眼睛,下一瞬那感觉又潮水般来袭,只增不减,直让她不可抑制的颤抖起来。
可输人不输阵,被逼到如此境地,她依旧还嘴硬着,缩着脖子,双手抱膝,犹自不解恨道:“你到底是什么意思?本宫可是堂堂东梁国公主,除了你如此没有脸色,谁还敢对本宫动起其他的心思?你别在这里危言耸听!本宫才不会相信你的!”
顾惜若不屑的瞥了瞥她,颇是嗤之以鼻,“对你危言耸听,我还没那么多心思。若非你活着,还有用处,我根本就不会如此告诫你。当然,若是你嫌活得太长了,大可以将我的话当做耳旁风,肆意妄为,摆你公主的谱儿。你死了,就少了一个觊觎我家王爷的女人,我又何乐而不为呢?”
“顾惜若,你……”佘映雪被气得身子发抖,却见顾惜若竖起一根手指,抵在唇边,眼睛贼亮贼亮的,颇有些神秘兮兮的意味。
她下意识就噤了声,纵然在皇宫里见识过那么多的阴谋诡计尔虞我诈,可她心里也很清楚,论起见识眼界,她是比不上顾惜若的。
不只是因为顾惜若生长的环境特殊广阔,更重要的是,对方比自己要自由得多,这也就决定了,顾惜若会比自己看到更多外面的世界,经历过更多人世间的世态炎凉。
或许,泱泱宫廷里的腌臜事情,顾惜若并不比自己熟悉和了解,此刻竟莫名的相信,顾惜若这个嚣张狂妄的女人是无比聪慧的,就算是置身于那样的宫廷里,也能做到游刃有余。
若说以往,自己是不敢有这样的想法,纵然偶尔闪过如斯念头,凭她的骄傲和尊贵,也定然不会承认。
然而经过那么多事情后,就算再如何不愿意承认,依旧抹杀不掉自己已经不如顾惜若的事实。
越想下去,她的思绪就越沉淀下来,理智和清醒,已经逐渐恢复过来,想起顾惜若不会无缘无故去警告自己,心头莫名咯噔一声,怯怯弱弱道:“你的意思,是指本宫招惹上了不该招惹的人?”
顾惜若时刻注意着她的神态变化,见她由一开始的冲动烦躁,渐渐转变为此刻的平静理智,顿时长舒了一口气。
这个女人,还不算太笨。
要让她发挥她作为棋子的作用,不是只有这样一种说服的办法;可关键是,唯有此种办法,才能让她心甘情愿的听话,从而在认清形势的前提下,不轻易去拆了她的台。
佘映雪的死活,她是不担心的。
横竖佘煜霖不会真的将其弃之不顾,而她在意的是,有关于此事,段天谌是否知道?
对此,他究竟是怎样一种想法?
绞尽脑汁,依旧想不出个所以然,顾惜若索性抛下这个问题,不经意间掠过佘映雪交叠在腹部前的双手,心中不期然一动,饱满莹润的红唇翕动了下,最终还是缓缓转身,拂袖而去。
只是,还没走出两步,她就停了下来,突兀的踏地声骤然响起,惊得佘映雪抬起头,身子瑟缩着,抖了几抖。
顾惜若眸光略显复杂,唇角却是不自觉的抽搐了下,暗想着,她就那么可怕么?为何佘映雪见到她,就已经成了这副畏惧的模样了?
她一双明眸里宛有溪泉流动,璀璨辰星点缀其中,端的熠熠生辉,侧过身子,一手负于身后,脊背挺直,腰若流素,仪态万千。
“映雪公主,有些话,你可能不爱听,不过我却不得不说。自从东梁国太子来了那么一出后,想必你也清楚你们这些使臣的结果。原先,亓云帝派你们出使苍朝,前往苍京,到底藏着怎样的心思,如今最好都把这些心思收起来。稍后,你记得转告你的三皇兄,让他安分点儿,不要做出任何损人不利己的事情来。”
顿了顿,她又继续道:“至于你,这段日子就安安分分的待在驿馆里,哪里都不可以去。我瞧着,骆宇对你似乎很是不错,若是你觉得也可以,倒不如……”
“不——”
不用她说下去,佘映雪已经猜到了什么,冷不防抱头大叫,想要开口辩解,却又在对上那冷澈凛冽的眸光时,喉咙间似乎被尖刺梗到,所有的心思都歇了,所有的声音也戛然而止了。
顾惜若见状,意味不明的笑了笑,再转过身时,脚步更轻快了许多,转过屏风,眨眼就消失在眼前。
……
房门吱呀一声被人从里面打开,顾惜若大步踏出,看了看恭敬守门的青冥,又扫视了前方,早已不见了佘煜霖的身影,就连暗中那些苍蝇也了无踪迹。
“都走了?”她淡淡问道。
青冥连忙点头应是。
顾惜若回头看了看房子,背着手,快步往前走去。
青冥见状,连忙把门关好,快速的跟上去,一双眼睛里却透着精明和警惕,时刻注意着周围的动静。
“青冥,回去之后,派几个人过来,给我看好这个映雪公主。在没得到我的允许之前,不得让她有任何的损伤。”
此次过来,她主要是想要打探当初发生在东梁国的事情,尤其是一些细节,她需要好好的询问清楚,否则,纵然段天谌给她再多的承诺,她心中也难安。
而今,她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却也发现了尘封许久的疑虑,一些计策随之油然而生。
当然了,要想得到最初的结果,佘映雪这枚棋子,是绝对不可以缺少的。
青冥却是不理解她的用意,左右思量了几番,终究还是忍不住开口道:“王妃,您可是发现了什么?您说出来,属下定会为您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这话听着,怎么就那么怪呢?
青冥后知后觉,待瞥见顾惜若愉悦勾起的唇角时,立时冷汗滴滴,随即道:“王妃,属下并无其他的意思。只是想说,您的事情就是属下的事情,属下为您服务,便是理所应当的。”
顾惜若忍不住噗嗤笑了出来,摆摆手,阻止他绞尽脑汁的解释,“你也不必如此。我的眼睛可是雪亮着呢,就算你不说,我心中也是一清二楚的。”
青冥立时汗颜,觉得自己实在是窝囊。
王妃只是顺口问了几句,他就慌成这样,还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不过,这些日子,王妃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其中最突出的,就是周身与众不同的气势。
似乎她只要往前一站,那股凌冽冷峻的威势就会扑面而来,便是静立于面前,依旧能够感受到那令人颤抖的风涌。
如此强大的气势,还真是令人不敢小觑。
青冥暗暗想着,“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这句话还真是没说错。王妃若是再跟王爷待下去,以她的聪颖睿智,肯定会将王爷的气势学到七八分了。
“在我进门后,外面可有什么动静?”顾惜若没注意到青冥眼里蓦然升腾起的崇拜之意,藏于袖中的手交叠起来,一步一步,往驿馆门口走去。
说到正事,青冥也收起别样的心思,低头斟酌了一番,继而道:“启禀王妃,属下刚得到的消息,称东梁国亓云帝的旨意已经传达苍京,只是刚入苍京城门,就已经被咱们王爷派人拦住,将那旨意截入了宫中。”
顾惜若微偏着头,脑中飞快的转动着,心中别有一番思量。
半晌后,她才低声问道:“那么,那位三皇子可有什么动作?”
“有。”青冥紧了紧手中的佩剑,沉声回道,“三皇子听说后,立即离开驿馆,与东梁国的张御史进宫了。想必,是为着此事而去的。”
不想,顾惜若却是摇了摇头,眼里颇是不赞同之色。
佘煜霖此人,她虽接触不多,却也多少都清楚他的些许性子。
但凡是有点脑子的人都很清楚,眼前这尴尬的处境,明哲保身才是正道理。
佘煜霖若是不傻,应该清楚,此刻除了安安分分扮演好自己的使臣角色,别的事情就不该再插手。
如果可以,不沾染任何腥气,才是最保险的。
是以,她不觉得佘煜霖进宫会是直接为着此事。即便是目的在此,可为着避开段天谌的锋芒,应该会迂回婉转一些。
不过,那些都是段天谌最拿手的事情,已经与她无关了。
她仰头轻叹,想着自己目前的状态,颇有男主外女主内的趋势。
想到自己能够为段天谌分担些许苦恼,她顿觉欣慰无比,偶尔间回首起幕幕往事,虽有些苦涩辛酸,更多的却是欣慰。
“回头你去问问,王爷对此事是持着怎样的态度的。问好了,告诉我一声。”这样她也可以知道,将来遇到东梁国这些人,该是怎样的态度。
毕竟是两国之间的事情,她可不能因为一些私人事情而行差步错,给段天谌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话音落地,却没听到青冥的回应,她心下诧异,扭头看去,拧眉问道:“怎么?对这个任务,你还有意见?”
察觉出她语气里的浓浓不悦,青冥骤然回神,陪着笑脸道:“王妃严重了。为王妃做事,是属下的福分,哪里有意见一说?只不过,属下就是有些好奇,王妃既然想知道答案,何不直接去问王爷?”
顾惜若没好气的白他一眼,也不说什么话,就直接钻入了马车当中。
……
离开驿馆后,顾惜若直接回了谌王府。
只是,刚踏下马车,看到站在大门处的身影时,她忍不住蹙眉,怔怔的保持着静立的姿势,一时竟没有走上前去。
青冥第一时间就看到了背着手在原地踱步的骆宇,心中颇不是滋味。
除了青擎,他和骆宇都是半路跟在了王爷身边,他二人在王爷心中的地位,虽没有青擎那么重要,可那份“知遇之恩”,却是毕生不敢忘记。
若非王爷,就不会有今日的他和骆宇,也更加没有此时此刻安稳平静的生活。
谁又曾想过,到头来,骆宇竟会做出这样无可挽回的事情亲手切断了彼此的关系。
不是不感伤!
可一想到此间种种,皆是源于佘映雪那个虚情做作的女人,那股感伤也变得少了许多,甚至心里对骆宇也有了点点怨愤。
当然,像他这样大老粗的人,自然是无法体会为情所困的苦恼的。
“王妃,您若是觉得心里不舒服,不如就由属下去打发了他?”长久跟随在顾惜若身侧,他多少都了解了她的些许特征。
如今见她止步不前,他的眉心也跟着拧成了一团疙瘩,看向骆宇的眼神里充满了复杂和无奈。
顾惜若轻叹了声,摆摆手,示意他不必如此,抬步走过去,淡淡道:“骆宇,你怎么来这里了?”
冷不防听到这熟悉的声音,骆宇身子有片刻的僵硬,内心里刹那五味陈杂,竟低下头,不敢转过身,正面与顾惜若对上。
那日的事情,还历历在目,亲口说要断绝关系的人是他,而今才过了没多久,他就登门造访,恍若自己扇了自己一个响亮的耳光。
忽然之间,他不知道自己该以何种思绪去面对曾经的人和事。
有那么一瞬间,他恨不得钻进地缝里,从此以后再不出来见人了。
可是,他不能。
他没忘记,此刻压在他肩上的责任,还有那一份遗失多年埋藏在心里不见天日的情感。
思绪起起伏伏,也不过一瞬间,待反应过来时,立即转身,他摆出了惯常的痞痞笑意,朝顾惜若恭敬的作了个揖,“微臣见过王妃。”
是微臣,而非属下。
此刻,顾惜若才发觉,这个词竟然如此刺耳!
她淡淡“嗯”了声,不着痕迹的打量了他一下,双眸也不自觉的眯起来。
不过短短时间不见,骆宇就有了如此明显的变化,不仅衣衫上布满褶皱,就连下巴处也长满了青色的胡茬,神情颓丧,落魄潦倒,可真是超乎了她的想象。
原本还以为,脱离了段天谌的掌控,他可以活得更加肆意一些,甚至可以不用顾及段天谌和她的想法,尽情去做他想做的事情,去追求他想追求的人。
不成想,离开之后,他竟然只能混到如此境地。
不是不感到悲哀的。
只是,她也很清楚,导致骆宇变成这般模样的原因是什么,再仔细想想,似乎觉得这样的结果也算是格外理所当然的。
她拢了拢袖子,长身玉立于骆宇面前,背光处的玉颜严肃认真,隐隐之中,威严之气尽显无遗。
“骆宇,你怎么来了这里?”不厌其烦的,她又问了一遍。
骆宇有片刻的晃神,微后退一步,拱了拱手,恭敬道:“启禀王妃,微臣有事儿,想要寻王爷问个清楚。”
顾惜若淡淡瞥了他一眼,抬步越过他,凉凉的留下一句话,“王爷还未回府。若是有事儿,直接来问我吧。正好,我也有事儿要问你,你跟我进来吧!”
骆宇面露为难之色,踟蹰了半晌,还是不知道该以何种心态走进去。
青冥实在是看不下去了,连忙扯着他的胳膊,往大门里面拖去,“我说,你这是什么态度?才多久没见,你就这么生疏客气了,之前那么多年的情分,都去哪儿了?”
“我这不是心里不舒服嘛!更何况,当初还是我主动跟王爷提起的,这不是始终都觉得别扭么?”骆宇叹息了声,掰开他的手。
明明是简单的一句话,被他这样的语声感染,竟多了几分沧桑无奈的味道。
青冥顿时百感交集,讪讪然收回自己的手,抱着剑,左右端详着他,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一时竟无言以对。
良久后,他才缓缓道:“走吧。你该庆幸,王爷此刻不在府里。若是想要做什么,还是做好交代一切的准备。”
若他没有估错,方才王妃的意思可是很明显的,单看骆宇能不能做到罢了。
骆宇微怔,片刻后,才反应过来,到底青冥想要表达的是什么意思,脸色微微阴沉复杂。
他自喉间溢出一抹无奈的叹息,捏了捏掌心,还是笑着往里走去。
青冥见状,也抱紧了手中的长剑,紧紧跟随在其后。
……
一路无话。
走到正厅门口时,骆宇却突然停下了脚步,神色略显犹豫,也不知在顾忌着什么。
青冥实在看不得他这种孬样,二话不说就伸手将他推进去,根本就不给任何踟蹰的机会。
要知道,王妃的时间可是宝贵着呢,眼前这家伙有空,不代表王妃就可以等得起!
作为一名合格尽职的贴身侍卫,自然时时刻刻都要为主子的切身利益考虑。
骆宇没想到他会从背后推自己一把,一时脚步有些踉跄,跌跌撞撞的跨过高高的门槛,重新稳住身形时,不经意抬眸,却撞入了一双明澈清亮的眸子,心神不禁为之惊颤。
他看到投影在她波心里的一个小小人儿,脸色难看,微带张皇,衣衫凌乱,不复往日的风流倜傥。
为此,他心中乍然一惊,不自觉的抚了抚自己的衣裳,颇是苦涩满腔。
只不过,他也知道顾惜若的本意是什么,短暂的恢复后,他也慢慢的挪到顾惜若面前,躬身行了一礼,“王妃有何要事,想要询问微臣的?”
顾惜若指了指旁边的椅子,“先坐吧。我想要问的事情,你应该心中也有数。”
语毕,她挥退了正厅内伺候的所有下人,只单独留下了青冥。
骆宇见状,又是好一番感慨,“以前,王妃刚进王府时,除了青冥,还得不到任何人的尊重,此刻都已经成了王府的半边天了!如今想来,倒是青冥的眼光最好!”
他话音刚落,身后就传来一声冷哼。
顾惜若淡淡看了看青冥,眼里也颇多欣慰,“论起眼光,青冥的自是要比你好很多。我实在是很好奇,以你的身份,想要怎样的女子,应该都不成问题,怎么偏生对佘映雪如此情有独钟,甚至为了那个女人,不惜脱离王府?”
这才是她最不理解的地方。
苍京美女云集,骆宇难道就没有一个能够看得上的?
不可否认,在姿色上,佘映雪并非寻常闺秀可以相媲美。
可同样的,佘映雪也有其他的缺点,如目中无人,怀有心机等,甚至这些缺点能够掩盖住她的优点,以骆宇的眼色,不该看不清楚才是。
难道真如她所说的,骆宇的眼光,已经差到无可替代了?
骆宇满心里皆是苦涩。
他知道,以王爷敏锐的洞察力,绝对可以看出点什么,他也从来没想过要去隐瞒。
不成想,不仅王爷看出来了,就连王妃这样的粗神经都能看出来,果然是他入戏太深,没了基本的判断能力了么?
想了想,他还是觉得不妥,直接开门见山的问道:“王妃,若是微臣告诉你事情的始末,您是否能够帮微臣个忙?”
顾惜若闻言挑眉,“你先说清楚,我在考虑,到底要不要帮你的忙。不然,若是到最后,你为了那个女人而坑我,我岂不是吃大亏了?”
骆宇脸上有些不好看,只是也知道这个王妃的性子,虽心中不舒服,还是老老实实的将那些陈年旧事说出来。
“那次,随王爷出使东梁国,进行和解谈判,微臣并非是第一次遇见映雪公主。其实,在很久之前,我就暗中为皇上办过事,所去之处,便是东梁国。”
也就是那一次,让他陷入了此生的泥沼当中,不可自拔。
直到今日,他依旧忘不了在骠骑大将军府初见佘映雪时的情景——
春日,鲜花盛放,他以另一张脸误闯入骠骑将军府的后花园中,看着被一众莺莺燕燕环绕在中央的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