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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朵早就看不惯这些姨娘不识趣的性子,此刻得到顾惜若的吩咐,立即福了福身,抬步就要往院门处走去。
跪着的女人们顿时慌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从彼此的眼神中看出了恐惧。
若是此事闹到了人尽皆知的地步,怕是她们的好日子也到头了,更甚至,以总督大人那爱面子的性子,能不能留在府里,还是个未知数呢!
九姨娘也是慌了神,咬着唇红着眼睛,泫然欲泣,楚楚堪怜。
她此刻才知道后悔,本来就不该去招惹谌王妃的。
这回可好,进退维谷!
她咬了咬牙,看着青朵那渐行渐远的身影,眼里闪过一抹坚决,猛地起身叫道:“且慢。王妃,不过是一点小事儿,何必去惊动王爷和诸位大人?奴婢方才想了想,既是为着百姓,奴婢就是将自己房中的物事儿拿出来,又有何不可?”
青朵停了下来,回头犹豫的看着顾惜若。
顾惜若回了她一记眼神,随之饶有兴味的看着九姨娘,脸上并没有任何意外的神情,静静的看着她半晌,忽然笑着摇头:“九姨娘真是这样想的?”
九姨娘犹豫了下,揪了揪手里的帕子,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
一旁那梳着牡丹髻的姨娘见状,眸光闪了闪,悄悄的拉了下九姨娘的袖子,凑到她耳边低声道:“九姐姐,三思啊!若是被大人知道了此事,怕是要埋怨咱们愚蠢无知,办事不利的。到时候丢了大人的颜面,咱们都担待不起啊!”
九姨娘心头一动,眼里光彩一亮,可片刻后就变得黯然起来。
她又何尝不明白其中的轻重关系?
可此事关乎明哲的颜面和尊严,她绝对是不敢马虎的。
更何况,谌王妃也是个说一不二的主儿,与其让明哲和她们在众多官员面前出丑,倒不如直接关起门来接受明哲的惩罚。
只要不是将事情摆在大庭广众之下,那么自然就还有回旋的余地,以明哲的威慑力和手段,想要控制住府内下人的嘴巴,还是绰绰有余的。
思及此,她拍着那人的手背,若有所思道:“十妹妹,不必担心。你若信我,便也跟着一起吧!”
十姨娘眼里划过一丝恼怒,只是想到了什么,又微微抬眸去看了看顾惜若,却发现她正满脸笑意的盯着自己,那双黑亮的眸子熠熠生辉,如利剑般直接射入她的心底,冷淡而漠然,仿佛能看穿她的心思和目的一样。
她心神顿时一凛,飞快的低下头,眼里却是多了几分不甘。
这边,九姨娘已经重新跪了下来,只是比之方才,她的态度显得恭敬了许多,众人见她都妥协了,身子皆是不可抑制的抖了抖,等待着九姨娘的最终决定。
“王妃,此前是奴婢等人不识大体,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还请您见谅。”九姨娘道,“王妃说得对,府外的一些百姓正处于水深火热当中,奴婢等人没有其他的办法尽上绵薄之力,唯有自愿筹募钱银,希望能够帮上一些小忙。”
她话音刚落,其他人纷纷见风使舵,忙不迭的磕头附和。
顾惜若倒是没有作声,在她们表了好一会儿的态之后,才慢慢走到众人面前,凉凉问道:“都想好了?”
语气是一如既往的简洁干脆。
其他人面面相觑,虽心中不愿,可还是连忙点头应是,就怕应得迟了,成了顾惜若用来震慑众人的倒霉鬼。
顾惜若暗自冷笑不已,又别有意味的看了眼十姨娘,随即抬步往前走去,跪在地上的女人们顿时让开一条道,青朵也带着人便跟了进去。
顾惜若等人走入的房间,正好便是九姨娘的居所。
众人心中忐忑,又想起似乎顾惜若没有说过不能跟着进去,互相看了一眼后,纷纷站到了九姨娘的身后,大有她一进去,她们便跟着一起的意思。
九姨娘神色晦暗不明,低头思索了会儿,便扶着身旁丫鬟的手,快步走了进去,身后还跟着一大群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妖娆女人。
甫一踏入,顾惜若就大略扫了一眼,却发现整个房间并不是很大,正面的墙上挂着山水墨画,画下面则是一张正正方方的紫檀木桌案,上面摆放着颜色鲜艳的瓜果,左右两侧皆垂挂着珠帘,珠帘之后便是赏心悦目的仕女图,阻隔住了外面之人的视线。
不过是匆匆一瞥,她挥一挥手,青朵等人便躬身候命。
“青朵,城北的百姓衣不蔽体,记得多拿些好料子,待会儿命人去裁剪制衣。”
“记住了,能搬就搬走,不能就留下来给姨娘们。”
“……别磨磨蹭蹭的,记得动作要快点,别让本妃赏你们一顿饭……”
“……”
清脆响亮的声音传来,那些跟着进来的女人齐刷刷的看向走在最前头的九姨娘,待发现她已经闭上眼睛,扯着帕子低声抽泣起来,才悻悻然的收回视线,或满面担忧,或幸灾乐祸。
顾惜若挑挑眉,唇角勾起一抹冷酷的弧度,随即在屋子里走来走去,指挥这个指挥那个,偶尔见到嵌在桌案上的宝珠,还猛地刹住脚步,弯腰低头抠下来,放在手心里掂了掂吹了吹,眼神儿贼亮贼亮的,完全是一副小财迷的模样。
诸多姨娘见之,顿觉寒气自脚底窜起,看着顾惜若仿佛看到了什么洪水猛兽,赶紧退了出去,一副唯恐避之不及的模样。
一时间,东跨院里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
总督府的花园里。
顾惜若等人走了之后,段天谌便挥退了其他官员的女眷,留下一众或老或少的官员,气氛却不是很融洽。
众人忍不住提起气来,小心翼翼的瞥了眼上首自斟自浊的人,各自打着自己的小心思。
明哲暗自诧异,且又身为岐城总督,便也站出来,不解道:“王爷,请恕下官愚钝,今日本是您和王妃的接风宴,为何您却……”
“相信诸位大人都很清楚,本王此次南下,是为着被东梁国夺去的三座城池。若不是晋副将将书信递到本王的手上,本王也不会插手岐城的事务。”段天谌缓缓转动着手中的酒杯,话锋陡然转冷,“但是,本王既然来了,就不会袖手旁观。”
这是什么意思?
要以王爷之尊,插手岐城的事务?
明哲一张脸顿时拉长了下来,双眸里似是燃烧着两簇火苗,几乎是从齿缝里挤出了话,“王爷,您这是什么意思?不相信下官,还是借机夺了下官的权?下官知道您是当朝王爷,身份尊贵,可也不能以强权压人啊!”
语毕,其他官员纷纷交头接耳起来,无不是表达了对明哲此话的赞同,只是在瞥到段天谌似笑非笑的神情时,心头没来由的发怵,议论的声音也小了些许。
“明总督是何意思?王爷身负皇命,自然不可能干涉岐城的事情。更何况,您是岐城的总督,对岐城的事务也最为清楚,王爷慧眼,又岂会看不清这一点?”舒旭施施然起身,走到与明哲并肩的位置,朝着段天谌拱手,“王爷,您说,下官分析得可对?”
他一脸的笑容可掬,温和有礼,清秀的面庞棱角分明,勾勒出独属于男子的刚毅之气。
可段天谌见之,心头没来由的一堵,想起他的小妻子三番五次受了此人的影响,狭长的双眸里顿时淬入了冰,手中的酒杯也重重的搁在了桌案上。
“啪”的清脆声响,瞬间传入了诸位官员的耳朵,几乎所有人皆是心神顿凛,绷直了脊背,低垂着头,静观着两个权柄极重的男人的对峙与抗争。
“舒侍郎,本王记得,父皇派你跟随南下的意思,可不是在此附和明总督的。”段天谌手肘撑着桌案,手指缓缓的转动着,在空中划过优美柔雅的弧线,“更何况,本王为着战事而来,岐城又是我朝的屏障,若是此处百姓暴乱传到了前方战线上,影响的是什么,你们可清楚?”
明哲一时被噎住了,暗暗思忖了会儿,定了定心神,才慢慢道:“王爷所言极是,是下官疏忽了。既如此,下官这便让人尽快处理好城北瘟疫区的事情。”
他心中已经了然。
估计是谌王听到了什么风声,在此事上的意见与自己相左,可若是断了暴乱的根源,自然是一切的事情都很好说。
正如舒旭所说的,谌王南下的目的,是为着战事,此次逗留在岐城,无非是晋海昀搞的鬼。
此前,他或许有过除掉谌王的想法,可在经过昨晚接二连三的事情之后,他也看清了局势,明白那不过是自己的痴心妄想。
横竖前方战事吃紧,谌王也不可能一直都待在岐城。等这尊碍事的大佛走了之后,其他的事情还不是他说了算?
他自以为打着自己的小算盘,只可惜从头到尾段天谌都看得很清楚,便是半句情面话都不肯给他留,“明总督有此想法,自然是最好不过的。正好,本王也了解了一些情况,想出了相应的对策。趁着诸位大人都在,本王就直接宣布了吧。”
众人暗自心惊,纷纷揣测着,谌王此举的目的。
舒旭也忍不住皱了皱眉,定定的看着段天谌,眸光里带着恐怕连他自己都没发觉的审视意味。
段天谌双眼一眯,直直对上舒旭的打量目光,彼此视线于半空中交汇碰撞,隐约能察觉到骤然升腾的温度和噼啪的火花……
“明哲,本王命你立即带人,将城北瘟疫区的围墙推倒,把不曾感染瘟疫的百姓放出来,单独辟出地方来安置。至于感染了疫病的百姓,着大夫为其医治。”段天谌抿了一口酒,屈起手指在桌案上敲了敲,神色漠然而冷淡。
可此言一出,在场的官员立即沸腾了起来,也顾不上身份地位,几乎是所有人都跪了下来,苦口婆心神情诚恳的规劝。
“王爷,不可啊!城北瘟疫感染极其严重,若是推了墙,便会引发一系列的恐慌暴乱,到时后果不堪设想啊!”
“就是啊,王爷。明总督已经下了决心,想要将那些人尽数烧掉,下官等人以为,这已经是最好的法子了。”
“……”
东跨院里。
顾惜若懒懒的靠在廊柱上,嘴里叼着一根不知道从哪里摘来的草,一会儿跳到这边,一会儿蹦到那边,小小的脸蛋红彤彤的,不时还掏出帕子,擦拭了下额头上沁出的汗珠,倒是玩得不亦乐乎。
看着从房中抬出来的大小箱子,那十八位姨娘心境凄凉得只剩下哭泣,一张张娇媚动人的脸蛋惨白惨白的,娥眉也紧紧蹙着,仿佛抬出来的不是死物,而是从她们身上割下来的肉一样。
可不是吗?
这些家当,可真是她们明里暗里争夺的对象,可夺到手还没来得及享受,却被眼前这个魔鬼王妃给掳夺了,偏偏她们还得心甘情愿,连个“不”字都不敢说。
有些心理承受能力不好的姨娘,身子一仰,白眼往上一翻,晕倒摊着双手双脚,倒在了身后婢女的怀中,接着又是好一阵的手忙脚乱声嘶力竭。
十姨娘站在人群里,看着行事不拘小节上窜下跳的顾惜若,眉头深深的皱了起来,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一时竟看得愣住了,就连顾惜若若有似无的审视都没注意到。
------题外话------
嗷嗷嗷……偶发现小若若越来越不纯洁liao……嗷嗷嗷,握拳,这娃子本性不坏,偶要努力把她矫正培养成好娃娃……喵呜……
☆、014 彪悍夫妻
此刻,顾惜若正坐在东跨院里的一座假山上,随意而懒散的倚靠着,颇有些一览众山小的感觉。
中午的日光有些刺眼,洒在她身上,薄薄的衣料下似乎沁出了一层薄汗,黏黏的,颇是不舒服。
在上面待了好半晌,她就耐不住那股热气,身子轻盈的跳了下来,直直落在了那些失魂落魄的姨娘面前,笑吟吟道:“这外边日头大,几位姨娘若是受不住,还是赶紧回去歇息吧!这人来人往的,若是磕到哪里了,可就是本妃的不是了。”
九姨娘差点咬碎一口银牙,恨恨的别过脸,没有去看那双笑眯眯宛如狐狸的眼睛,生怕自己控制不住,就朝着她扑过去。
这个谌王妃,可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让她们回去歇息,也得看看能不能够啊!
方才她又回了趟自己的地方,一看之下差点没晕过去。若不是丫鬟死活阻拦着,当时估计就要冲出房门,狠狠的揍一顿谌王妃了。
那哪里是筹备银两那么简单,简直是入室抢劫啊!
房子里除了搬不动的雕花大床和沉重的桌椅,便所剩无几,说是家徒四壁也不为过。就连屋内垂挂的帷幔、珠帘和镶嵌在桌椅大床上的金银饰物,都被狠狠的抠了出来,声称要拿出去卖了。
她活了这么多年,还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局面,一想到抬头低头皆是冷冰冰的墙壁,她就觉得手心发痒,想要掐死那人的冲动便格外的强烈。
这哪里是什么王妃?
简直是强盗啊!
“王妃,已经收拾好了。”青朵等人的速度很快,即便东跨院很大,可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就已经全部搜刮完毕。
顾惜若摇了摇小脑袋,看着摆放在院子里的一个个大红箱子,忍不住一阵唏嘘。
她招过青朵,随口吩咐了几句,便见那些黑衣女子或抱起或抬起那些箱子,从屋顶或者墙头扛了出去,眨眼就消失在众人面前。
顾惜若双指摩挲着下巴,总觉得少了些许什么。
忽然,她眼中狡黠的光芒一闪,整个人便跳到了那十八位姨娘面前,突来的阴影让那些本就直不起腰杆的女人更加惊悚发抖,飞快的低下头,没有人敢去触碰她的霉头。
她走到十姨娘的面前,凑了过去,本想说些什么,忽而鼻子一动,闻到了她身上的气息,眉头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片刻后唇角一勾,若有所思的看着十姨娘,笑嘻嘻道:“这个就是明总督的第十位姨娘吧?”
十姨娘心神一凛,忙低下头,小声道:“回王妃,奴婢正是。”
“好好好!”她一连说了三个“好”,直把十姨娘弄得百思不得其解。
十姨娘嘴唇动了动,想问点什么,却又见她绕着自己走了一圈,两道炙热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打转,即便没正面对上,依旧让她感到发怵不已。
她忽觉口干舌燥,默默的吞了吞口水,冷不防背上一重,整个人惊了一下,只觉那微凉的手像条蛇,肆无忌惮的游走在自己身上,身子瞬间变得僵硬了起来,那感觉,却是说不出的古怪难受。
“王妃。”她咬了咬唇,连忙跪在了地上,在背部游移的手突然离开,整个人偷偷的松了口气,偷偷的擦着冷汗。
顾惜若却像是玩上了瘾儿,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半蹲在了她的身旁,手指依旧游走在她的身上,待经过腋下的抹胸时,眼里忽然划过一抹亮光,手指越过抹胸,灵动的钻到了背后,手势轻佻,颇似房中的姿势,看得那些姨娘面色发红,不自觉的别开了脸。
十姨娘一张脸也是羞得通红通红的,冷不防顾惜若在她耳边呵了口气,连带着心跳也加快了很多,眉头紧紧皱了起来,意念在反抗和不反抗之间矛盾的挣扎着。
顾惜若见之,手指轻轻一拉,待看到后背上的图案,唇角一勾,眼里的笑意顿时结成了冰霜。
……
嘈杂的花园里,劝诫声此起彼伏,那些官员几乎红了脸哑了嗓子,上首的段天谌却没有任何的回应,一双黑亮的眸子似是一汪深潭,深不见底而触之凛寒。
他就那么静静的坐着,姿态慵懒而稍显风情,狭长的双眸里流光溢彩,炫亮了那一方被明哲等人恶意遮黑隐藏的肮脏角落。
即便身处上首,两侧无人在旁伺候,可在面对着下方涌动的人头时,依旧不见丝毫窘迫和难堪。
人数上的巨大差距,并没能在他面前彰显出一丝一毫的优势,反倒是被他的威严之态和凛然气势给生生压制住,凭白为他营造了诸臣臣服叩拜的高高在上之感,仿佛这世间只有他一人,其他官员百姓皆如蝼蚁,正为其风姿光华所折服,恭敬朝拜。
舒旭皱了皱眉,很不喜欢这样低人一等的感觉,脚步一转,走到了一旁空出来的席位上,安然坐着,悠然笑看此间的争执不休。
段天谌瞥了他一眼,心头微微诧异,而后垂了垂眼睑,浓眉刚毅勾画出冷峻的弧度,半晌后,他忽而托着腮,兴致盎然道:“诸位大人反应如此激烈,吵得也很是杂乱喧哗,本王都听不清楚在说什么。不妨一个个站出来,也好让本王了解到你们对此事、对本王心怀的想法。那么,现在就开始吧。”
嘈杂的花园里忽然沉寂了下来。
诸位官员面面相觑,有心想要辩驳几句,可在听到他的后半句时,迈出的腿脚又顿时收了回来,纷纷看向明哲,期待他能够出这个头。
明哲眼底露出一抹狠戾,抬头对上段天谌的视线,没有丝毫的畏惧,可站在他身旁的齐鸣栗,却隐约能够感觉到空气中的噼啪气息,忍不住退离了一步。
“王爷,下官以为不妥。城北瘟疫区的百姓较多,若是在此过程中,发生了什么意外,牵连只会越来越广。到时,事情可就一发不可收拾了。还请王爷三思啊!”
说着,他就跪了下来,若是忽略眸底深处的阴霾,那神色也算是足够的诚恳。
其他人见状,也纷纷跪在了他的身后。
偌大的花园里,就只有段天谌和舒旭跪着。
段天谌却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