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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一人坐在车中,随着轻轻晃动的车厢壁叹了一口气,这才闭了眼,脸上的温婉笑意也瞬间垮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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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玉清早起来时,便觉得家中的气氛不太对,可究竟如何不对,她却也说不上来。
本想着在前厅遇见苏逍时询问一声,没想到苏逍竟不像往常那样在正厅候着她,询问了一个前来正厅收拾整理的小厮,才知道苏逍一大早便被父亲叫到了书房。
“不知这两人又凑在一起嘀咕些什么。”苏玉撇了撇嘴,却也安安静静坐到了桌旁,从袖中掏出昨日秦砚送的那包巧果,打算边等苏逍边吃。
昨日苏玉对着那包巧果心中尴尬,想要将它送回去,但一想到好不容易溜出来,又要自己凑回去面对那两人,心里实在不愿意。
最后苏玉把心一横,索性还是将它带了回来,就算它是秦砚做的,但好歹也是粮食,自己拿回家喂小黑也比直接扔掉强得多。
昨日还是这么想着,今日苏玉就与小黑抢了食物,打算没事的时候吃一个,好带又管饱。
拿出一个巧果咬了一口,苏玉惊讶发现味道竟然还不错,三下五除二将那个巧果解决掉,又拿出一个正打算吃的时候,苏逍却回来了。
“嘿,吃独食呢?”苏逍喜滋滋地在苏玉身边一坐,伸手便抢了苏玉手中的巧果,“给我也吃一个,大早上起来就被父亲叫去了,饭都没来得及吃,快把我饿死了。”
苏玉手中一空,伸手就要将巧果抢回来:“我的东西,凭什么给你?你昨日那么不仗义把我丢下,今天倒是好意思问我要东西吃。”
“我后来不是回去找你了么?”苏逍嬉皮笑脸道,手向上一抬,便将巧果整个塞入口中,“喏,没了,你要吃,我吐给你呗?”
苏玉嫌弃地看了苏逍一眼,又从纸包里拿出一个巧果,一边咬一边道:“真恶心,赏你了。”
苏逍嘴里含着巧果“嘿嘿”一笑,正要咀嚼咽下,突然脸色大变,猛地站起来埋头四处乱窜,从屋子东头窜到西头,口中还不停“唔唔”的叫唤,最后似是终于忍不住,冲到房门外“哇”一声将口中的东西全吐了出来。
看到苏逍这模样,苏玉觉得自己手中的那半个巧果也吃不下去了,走过去捶了捶苏逍的后背,问道:“大哥你没事罢?大早上就晨吐不是什么好兆头啊。”
苏逍一面吐一面忙中抽闲地狠狠瞪了苏玉一眼,伸手接过下人递过来的水,猛灌了一口,这才暴喝道:“你给我吃的是什么东西?!”
“巧果呀。”苏玉将手中的那半个晃了晃,“我都吃了俩了,你这是什么反应?”
“你竟然能吃下?”苏逍眼睛瞪得能装下一只兔子,怀疑道,“你这是故意报复我的罢?”
“分明是你自己从我手里抢来的。”苏玉白了苏逍一眼,没好气道,“不知你这反应是怎么来的,我觉得做得还不错,起码还软硬适中。”
“大便也是软硬适中,你怎么不吃?”苏逍一张脸苦哈哈的,咬牙切齿道,“我觉得这还不如大便呢。”
苏玉被苏逍的话说得一阵恶心,捏着鼻子后退到离苏逍几步远的地方,声音有些尖细道:“原来你还吃过大便,以后快离我远一些,什么癖好!”
苏逍:“……”
又从下人手中接过一碗水,苏逍猛灌了一通,半天才缓过劲儿来,一边喘气一边道:“你癖好才怪,那么难吃的东西你还说味道不错,快把那一包不知是什么的东西扔了,别再拿出来祸害人。”
苏玉听话将巧果递给端着空碗的下人:“要不拿去喂小黑罢,我也不想吃了。”
“快别快别。”苏逍赶忙阻止道,“明日小黑若是被难吃死了,陈姨娘得跟你拼命。”
“哪有那么夸张。”苏玉撇撇嘴,但也便随苏逍去了。
经过早上一番折腾,待到苏家兄妹二人赶到校场时,萧致墨已在大门口等了许久,正与几个守门的兵将比赛投石子,比谁将石子投入小盒的次数越多谁便赢。
几个人正玩得不亦乐乎,便听到两匹马的马蹄声一先一后传来,一抬头,果然是苏家兄妹二人。
萧致墨见色忘义,扔了石头便去迎接苏玉,留下几个苏家小兵迅速的将残局一收,装模作样的站岗放哨。
苏逍其实老早就看到了几人在做什么,笑道:“好你个萧致墨,竟然教坏了我家的兵。”
萧致墨摸了摸鼻子,“嘿嘿”一笑,却也不辩解,一双眼睛时不时的偷瞄正在下马的苏玉。
“走罢。”苏逍挥挥手道,“今日来得晚,你过来帮我给他们喂喂招。”
萧致墨正要点头答应,却又听到一阵轻快的马蹄之声,回头一看,却是一个身着布衣的男子骑马而来,一面鞭马一面口中唤道:
“二小姐留步——”
章节目录第二十七章
那身着布衣的男人匆忙下马,焦急到牵着缰绳就对苏逍苏玉二人行了礼,口中道:“二小姐,方才宫中来了人,说奉太后懿旨要宣二小姐进宫觐见,因为苏老将军少将军和二小姐都不在府中,所以夫人叫我过来请二小姐回去。
听到太后要见自己,苏玉诧异与苏逍对视一眼,苏玉目中是惊讶,而苏逍却皱了皱眉,似在沉思什么。
“难道是……”萧致墨开口道,“不……不对,太后久居深宫,又怎么可能听到这些谣言。”
“什么谣言?”苏玉看着萧致墨问道,又看向苏逍,“那谣言之事,大哥你也知道是不是?”
苏逍蹙眉,对着那家丁道:“你且先在这里等着我们,我们即刻就赶回去。”
说罢,苏逍指了指校场里面,示意苏玉与萧致墨跟上来,三人急匆匆向前走去。
行至一处僻静之地,三人停下脚步,苏逍与萧致墨二人一致看向苏玉,而苏玉一会望望这个,一会望望那个,不知两人究竟是何意思。
“方才你说的谣言,究竟是什么意思?”苏玉问向萧致墨道。
萧致墨张了张口,正要说话,就听苏逍道:“还是我来说罢。”
话毕,苏逍皱了皱眉,这才继续道:“今日……或者是从昨日开始,坊间就有了传言,说早先父亲想要凭借自己老国丈大人的身份暗中架空太后的权力,而太后宁死不肯,是以太后与苏家其实早已决裂,就连父亲都放出过苏家再无苏珺此人的话。”
“怎么可能!”苏玉瞪大眼道,“父亲从来没有说过这话,再说,我苏家发生的事情,他们这些外人又怎么会知道,还如此胡说造谣?”
苏逍摇头:“是不是事实,只有我们自己知道,可是他们的传言据说也是从苏家这边先传出的,就连一些细节,都说得有理有据。”
“细节?”苏玉询问出声,“什么细节?”
“比如太后其实在入宫前就与苏家生了间隙。那谣言中说苏家嫡长女苏珺当时早已与凌安才子常之卿情投意合,可苏老将军为了自己仕途,不顾她的意愿,硬是将苏珺送入宫中,父女之间的梁子那时便已结下。而自此之后,无论是先帝在位期间还是新皇登基,苏老将军一直坐在大将军的位置上,从未升迁。”
“父亲已经为护国大将军,本就是升无可升的官职……”
“错。”苏逍闻言看一眼萧致墨,“父亲还可以封侯。”
“封侯又谈何容易,当年萧侯的爵位也是随着太~祖皇帝九死一生换来的,如今虽有战事,却只在边关,戍守的还是二哥,怎么也不会给父亲加爵。”
“也只是我们自己人看得透彻,其他人都懂什么。”苏逍不屑一笑,继续道,“而这传言的第二条理由,便是自太后作为苏贵妃入宫一直到现在,从未宣苏家一人入宫觐见。”
这句话震的苏玉一怔,太后本就不是苏家人,招了苏家入宫觐见,怕是也会从唠家常变成大眼瞪小眼,什么都没得说。
可心中虽这么想,毕竟此时此刻这里还有个萧致墨在场,苏玉是不会说出口的,只能低头一面沉吟,一面问道:“还有什么?”
“没了。”苏逍答道。
“不。”一旁一直没有说话的萧致墨突然开口道,见苏家兄妹二人都诧异看向自己,诧异道:“你竟然没有听说?”随后,凝眉思索道,“应是因为这件事情牵扯时事,太过敏感,所以有心人不敢直接向苏家传。”
“这第三条理由……”萧致墨思索道,“是太后近来一时都在疏远苏家,与之相应的——是拉拢萧家。”
这条理由说到这里,究竟有何细节,在场三人都心知肚明。
“可是……”苏玉打破沉寂,继续道,“太后却却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宣我入宫。”
苏逍面露讽刺:“谣言之所以被称为谣言,就是因为它与事实无关,而太后将你宣入宫中,看似是为了攻破那条从未宣苏家人觐见过的理由,实际却是为了证明这条理由确实属实。况且,你看方才那个家丁如此匆忙,我敢打赌,等我们一会回到家中,宫中传旨的内侍必定还在候着,如此高调地将你请进宫中,是巴不得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此事罢了。”
“我同意。”萧致墨忧心道,“既然太后如此心思,我怕二小姐此次入宫去赴的其实是一场鸿门宴……”
说到这里,萧致墨看向苏逍,严肃问道:“你家中有谁能陪二小姐一起入宫么?人若是多一些,也好有个照应。”
“那可是皇宫,又哪里是说入就能入的。”苏逍苦笑。
“那倒不必。”答话的却是苏玉,“不就是赴个宴,又不是去赴死,哪里有这么多担忧。更何况宫中的那位还是我的……亲姐姐。”苏玉冲着萧致墨一笑,道,“你们二人都莫要担心了,我去请个安便回来。”
“嗯。”苏逍叹一口气,“那便走罢,先回府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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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玉在苏府门口坐上内侍带来的马车时,心中已是一片清明。
果然如苏逍所料那般,宫里的内侍就高调站在在苏府大门口等待,一副恭维巴结的假笑,唯恐天下人不知的对着刚刚归来的苏家兄妹一一作揖,随后将苏玉请上马车。
苏玉坐在马车中,一面透过车窗仔细观察沿途风景,一面凝眉沉思,只觉得谣言来的太过突兀,与其说是被人无意间传出,倒不如说是有心人在背后操控。只是如果真是后者,谣言毕竟仅仅是谣言,此举对苏家不会有任何实质性的伤害,那人如此做的意义为何?
注意到沿途的风景已经渐渐不熟悉,苏玉再往前探了探身看向前方,就发现已快到了宫门口。
正打算拾掇一下~身上的被压褶的衣摆下车,苏玉却发现领头的内侍将手中的令牌递给了守门的士兵,士兵接过,细细检查了一番,然后又走到苏玉的车前,道了一句“苏二小姐得罪”,掀开了车帘将马车各处连带角落都扫了一遍,甚至连车底都没有放过,这才准了自己的马车入宫。
看到这样的情形,苏玉不禁目露诧异之色,以往先帝在时,寻常马车入宫虽不容易,但若是宫中妃嫔的家眷,也不会如此严查,方才这内侍分明手持太后手谕,要入宫门还被卡的如此紧。
现在的宫中和以前相比,更加戒备森严了。
苏玉正暗自思忖着原因,就听马车外内侍轻声道了一句:“苏二小姐,到了。”
苏玉掀开帘子,内侍连忙两手伸过来扶住苏玉,手中阿谀道:“二小姐小心。”
“嗯。”苏玉应了一声,抬头看向眼前宫殿,金碧辉煌,皇气蒸腾。
那样美的一个人,住在这样一个金屋子里,倒也应景。
心里如此想着,苏玉迈步,随着候在一边的宫侍,缓步走进宫殿。
太后这个时间一般都在内殿哄小皇帝午睡,今天也不例外。
当苏玉被宫侍步履轻缓地领入内殿时,太后披散着鸦翼般的长发,粉黛未施,正怀抱着小皇帝轻轻哼着小曲儿。
声音不若她那日的清冷透骨,带着柔柔暖意,这一次的她放佛跳出了那幅带着仙意的水墨画,变成了一个寻常人家的美妇人。
苏玉嘴角忍不住勾起,自嘲笑笑,这也难怪秦砚会选择了她,自己与她,只怕是云泥之别。
似是才注意到苏玉进来,太后抬起头来,对着苏玉一笑,将纤细食指放在唇上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这才抱着小皇帝起身,绕过了苏玉,小心翼翼走向内室的软榻,将小皇帝动作轻柔的放到榻上。
在这一瞬间,苏玉终于看清了她怀中小皇帝的样子,像一个玉包子一般,紧闭着双眼,小小拇指伸出放在唇边,时不时轻轻扁扁嘴,柔柔软软的冰雪可爱。
苏玉心中霎那间闪过一个别样的念头——
幸好,这孩子长得不像秦砚。
被自己的念头惊到,苏玉连忙回神,却发现太后已然站到了她面前,正一脸笑意地凝视着她。
“去外室罢。”太后没出声,只是做了个口型,苏玉却看懂了,对着太后躬身一行礼,等着太后走到了她前方,苏玉这才跟上。
到了外室,太后抬手将黑瀑一样的长发撩到脑后,意态闲逸地坐下,随后一指桌旁的椅子,示意苏玉:“坐罢。”
苏玉后退一步:“小女不敢。”
“小女?不敢?”太后挑眉笑道,“哀家让你坐你便坐,你是哀家的妹妹,有什么不敢的?哀家又不会对你怎么样。”
后半句话完全是以玩笑的语气说的,但在苏玉听来却有一种淡淡的嘲讽意味在其中。
咬了咬唇,苏玉终于坐了下来,看向太后,缓缓问道:“不知太后今日叫小女入宫,是因何事?”
“你还是叫哀家阿姊罢。”太后更正道,“还有,在哀家面前自称我罢,省了坊间再来个确定苏家与哀家真的决裂的传闻,不仅你们苏家不好做,哀家也觉得难堪。”
这一番话,看似直白,却隐含了许多意思,苏玉咬了咬唇,看来太后果真是为了传闻一事来秋后算账了。
章节目录第二十八章
见苏玉表情愈发凝重,太后嘴角勾了勾,温婉一笑,继续道:“当然,我们都知道这些是无稽之谈。”
苏玉莹白如雪的手猛地一捏放在桌上的黑釉茶盏,乌色细纹更趁青葱指尖一抹朱红,苏玉勾唇一笑:“太嗯……阿姊说的是。”
太后扫一眼苏玉紧握茶杯的手,扬扬眉:“渴了?倒茶。”
苏玉闻言飞快瞥了太后一眼,皱了皱眉,正挣扎着抬起手伸向茶壶,却不知从何处忽然闪出一名宫装侍女,走过来拎起茶壶将两人的茶盏满上,又默默行了个礼,正要退下,却被太后叫住了。
“今日不该是你轮值罢?”
宫女躬着的背脊微不可见的颤了颤:“回太后,今日轮值的彩月突然身体不舒服,是以奴婢便先顶了她的班。”
“原来如此。”太后了然道,“知道了,那你便伺候着罢。让你倒茶的时候手脚快些,反应这么慢,难不成想要哀家的妹妹替你倒茶不成?”
那宫女头垂得更低,嗫嚅道:“奴婢不敢,奴婢记下了。”
太后挥了挥手,打发了她退下,这才转向苏玉。
“怎么了?”太后笑看向苏玉明显在思索的表情,“以为哀家是在命你倒茶?”
“不……不是……”苏玉低头道,“太后是我的长姊,为长姊奉茶本就是天经地义。”
“说得不错。”太后意味深长一笑,右手把玩着桌中央的一个空茶盏,缓缓道,“其实你说话不必如此步步为营,哀家今日找你来只是因为我们姐妹二人许久未见,聊聊家常而已。”
“家中一切安好。”苏玉答道,“父亲母亲也时常念起阿姊。”
“一切安好便好。哀家久居深宫,虽然时常挂念父亲母亲,但奈何不能轻易出宫,也只能在心中默默祈祷父母安康长乐了。”
苏玉眉峰微不可见一动:“我会向父母转达阿姊的一片孝心的。”
“至于你。”太后继续道,“听说你最近每日都与苏逍去校场训兵?”
“是,因为二哥一直戍边未归,校场正缺人手,我便帮着父亲与大哥一起巡查校场。”
“二弟……是苏逸?”太后了然一笑:“苏逸在边关也呆了有几个月了罢?等那边情势再稳定些,哀家便恩准他班师回朝。
苏玉惊讶瞪大眼眸,不信一直以来不断打压苏家的太后竟然会有如此好心。
太后一眼便看出苏玉心中所想,将手中不断摩挲的茶盏放下,转而附上了她的手,柔声道:“哀家的话向来说到做到,你且放心。况且苏逸的年纪也不小,是该考虑成亲之事了。”说到这里,太后做出一个突然想起什么的表情,笑道,“瞧哀家这记性,苏逸顶上还有一个大哥呢,听说昨日苏逍也被封为了凌安四公子之一,不知他有意中人了么?”
苏玉被太后的动作吓了一跳,沉思了一下,缓缓道:“应是没有罢,从未听大哥说起。”
太后嘴角勾起,眼中笑意加深,意味深长道:“那是要抓紧了,苏逍若是一直拖着不成亲,苏逸作为幼弟,怕是也成不了。”
“我回去定与大哥提一提此事。”
太后收回覆在苏玉手上的手,捂嘴笑道:“就算你回去与他说了,以他那性子,必定口中敷衍着答应,心中却连考虑都不会。哀家甚是心急弟弟们的婚事,所以还是由哀家来替他们选罢。哀家这里名门闺秀的画像成千张,总能选出几幅能让他们看得上眼的。”
苏玉闻言眼眸突然睁大,不可思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