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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哪里???
只见榻上侧卧着一个年约四十的雍容妇女,面容上写满了欣慰与慈爱,她的炙热目光从不曾离开过我,她微微向前伸展着虚弱无力的右臂,口中轻轻呢喃着,似乎是在说,“是个小公主吗?快让我看看,快给我抱抱”。
我被一个姑且称作是接生婆的老妪抱在怀中,她用有点粗糙的手小心翼翼轻触我的脸颊,可这触碰感令我觉得非常不适。她看着我的眼神透出满满的怜惜,甚至,还有一点嫉妒。我不喜欢这粗糙的感觉,像是被树枝扎到皮肤一样很难受。我在她的怀里拼命折腾翻滚着幼小的身躯,希望能够挣脱这个怀抱。
然而我的力气实在是太小了!
那接生婆的周身环绕着一大群胡子花白的老头,他们齐刷刷的跪了一地,正朝着床榻上的妇人恭敬叩首,念念有词道:“恭喜二圣,贺喜二圣,皇后娘娘的确诞下了一位小公主,这真乃我大唐之福祉啊!”
“哈哈哈……”是一个中年男子爽朗的笑声。
这时我才用自己那双小眼睛看到,我那威严肃穆的父亲也站在人群之中,脸上洋溢着与他身份不符的孩童般的微笑。
他的额上时时渗出细密的汗珠,应是方才忘了擦拭,此刻却一转焦急之态。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正朝我散发异彩,完全掩盖不住他心中的欣喜。
朝堂上渐渐传来窸窸窣窣的议论之声:男人的声音,女人的声音,老头子的声音,年轻宫女的声音;有的在仰首祝福,有的在虔诚祈祷;有的担忧无比,有的欢喜愉悦。忽的,殿外闯进一个士兵,也顾不得三叩九拜,便激动地张口上奏道:“报……捷报……我军大败突厥……现正班师回朝……”大臣们一听顿时炸开了锅,整个大殿内异常嘈杂。
父亲侧过身转移视线,掀开珠帘,来回踱了几步,少顷,便用他那独一无二的庄严之声,向众人宣告道:“大唐吾女李令月公主今日降生,迎来了突厥战事的捷报,结束了这数月以来连绵不绝的阴雨,真乃我大唐盛世之象征也,朕特赐其封号太平公主,以感上苍眷恋,赐我大唐福禄绵延,永世太平!”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此起彼伏的欢呼声游荡于大殿之上,渗透在金碧辉煌之间,那场面显得空前绝后的壮观。
而我,竟在如此嘈杂的环境下忽然失去意识,沉沉睡去。
再次醒来,已是傍晚时分。窗外晕黑一片,寂静中透着诡异。
我前世的记忆,就好像一阵清风随着夜晚的月光吹到屋外去了,我根本什么印象都没有了,灵魂整个融入现在小小的身躯当中,很好的结合在一起。就好像自己的确是一个新的生命,没有过去,只有未知的将来。
我的周身被棉锦丝绒紧紧包裹着,凉风丝毫没有渗入我的身躯。
我试着在这暖暖的锦被中翻身,可是却发现异常艰难。小小的身躯挣扎着,然后用力伸出自己的小手,想要触摸枕边悬挂着的那个可爱的红漆拨浪鼓。
趴在摇篮边的妇女早已经昏睡多时。她应该就是我的乳娘了。她的身上时不时散发出诱人的乳香,她那丰满的胸脯轻轻起伏着,很有节奏。她的鼻下传来均匀的呼吸声,她的睡容安详而又娇羞,似是梦见了情郎。绯红的面色在烛光映衬下是那样富有生气与诱惑力。
多么神奇,我竟变成了李令月!是当朝最得宠的武皇后唯一的女儿!是大唐皇帝的女儿!
更令人难以置信的是,大唐屡次出军迎战突厥侵犯,节节败退,却在我降生的那一刻突然大获全胜,而长安数月阴霾的大雨,却也伴随着我的出现而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
幼小的心灵还是懵懂无知的,眼前的一切陌生却又如此熟悉,仿佛自己曾经来过这片土地,呼吸过这盛唐的空气。
从这光辉的一日开始,我的出生,便意味着万千宠爱于一身。我那高贵的血统以及作为女性、生长于皇族的身份,带来的是所有官宦家子女无法企及的奢华,我所接受的,是与地位更为高贵的皇子们同样的教育,而我所拥有的,却是他们从不曾得到过的——父母的溺爱。
我曾一度为这个“天皇天后唯一女儿”的身份而无比自豪,可却从未想过有一日,这一切的一切都变成我悲剧命运的导火索,也从未想过有一日我是多么怨恨自己的出生。
我所有的身份、地位、财富,就如命运的过客般匆匆掠去,并未随着我的死亡而共眠于地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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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盛唐篇】 第二章 太子妃乱 流放贺兰
重生以后的世界,如同泼墨的历史画卷,将我印刻在滚滚历史长河之中。
曾记得,我的童年永远是旭日阳光,处处有鲜花笑语,当然,还有父皇、母后独有的宠溺。
当我长至五、六岁时,我的长兄李弘太子,却早已经到了成家立室的年纪。唯一能与弘哥哥相见的地方,便是在学堂里。
弘哥哥是个温柔儒雅的男人,当别人家的同龄男孩尚在嬉戏玩耍之时,我这个太子哥哥总是乖乖地坐在屋里读书。
每当上官老先生在学堂上向他提问,他都会不卑不亢娓娓道来,用最轻柔的语言作出回答。
弘哥哥的乖巧深得母后青睐。而那时的我,不过是个毫不懂事的野丫头,完全无法安分,也完全不懂什么是之乎者也,我对弘哥哥的印象也仅有只言片语。
记得后来自己稍年长一些以后,知道男人和女人要成亲、生子。弘哥哥到了年纪,自然也要娶一位美娇娘。只不过大唐太子娶媳妇不是简单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而是要走许多程序。
那时的我,并不知道太子妃是怎样被选拔出来的,只是专注于自己的小孩子的玩意。
母后为弘哥哥精心挑选了太子妃,是司卫少卿杨思俭的女儿。
其人有倾国之容、倾城之貌,乃当朝不可多得的美女。我与这位绝世佳人仅有一面之缘。
那是她初次进宫面见母后,从我身侧擦肩而过,走得十分匆忙。
我这个未来皇嫂,是那种让人见了第一眼便要终身难忘的女人。她的美和母亲那高贵雍容的美完全不同,她的身上透出质朴淡雅的气息,令顽劣之徒无法亲近;她的美也和乳娘的成熟之美不尽相同,她丰腴的体态下分明隐藏着少女的娇羞,就连面颊也是红晕笼罩,如隔细纱般耐人寻味,连我这么一个年幼的孩子都能被她迅速吸引住。
然而我却没有机会细细端详她。那天,我们站在偌大皇宫的两个对角,我远远观望着她,少顷,她的背影便已从我视线中淡去。
第二次听人提起她的名字时,太子妃早已变成了右卫将军裴居道之女,一个容貌稍为逊色却极受母后喜爱的将门之后,不过也同样是个可怜的女人。
在我幼年的记忆中,是有一个表兄的,他的名字叫武敏之。其实,他并不是武家后人。他本是母亲的同胞姐姐,我的姨母,武顺之子,复姓“贺兰”。
我的外祖父武士彟,与其原配妻相里氏,育有二子,然这武氏二兄弟却深受我母亲所厌,被流放到了远乡。后外祖父再娶,与我的外祖母杨氏膝下只有两个女儿长大成人,武家无后,因而只得把贺兰敏之表兄过继给武家。
我这位容貌远胜过李氏众皇子的绝世美男子哥哥却并非省油的灯,因仗着武家的关系而官拜左侍极、兰台太史,爵袭外祖父,荣宠一时,却既不积极辅佐皇上的政务,也不安分守己待在家中读书,而是自小就爱惹是生非、拈花惹草。
记得幼年时我经常在众侍女陪同下去外祖母的荣国府看望她,与住在那里的敏之表兄十分熟络。外祖母那时已年过九旬,对这唯一的外孙疼爱异常,不仅日日同桌而食,有时甚至同榻而寝。百官们风言风语总会传入母亲耳中,而母亲念及外祖母年事已高,寂寞寡人,也不曾出面干涉,敏之表兄就因此变得更为嚣张跋扈。
我当时还小,并不懂得什么叫做人言可畏,什么叫做乱伦之恋。直到后来母亲对敏之表哥做出了极大的惩罚,我才恍然大悟。原来爱情可以这么伟大,在如此伟大的爱情面前,人又是这么渺小。
真正令我的母亲忍无可忍的,却是另一件事。
咸丰二年,我那孤零零的外祖母终于也撒手人寰,随外祖父而去,整个荣国府因这两个位极人臣、荣宠一时的老人的陨逝而瞬间笼罩上一层阴霾。
府邸中上百个婢女侍从们都披麻戴孝,惨淡满面。
我穿上宫里专门为我量身定制的白色丧服长裙,一如既往在众侍女陪同下去荣国府吊丧。
不过那时的我尚不懂事,只因为穿了新衣服而欣喜,只觉得像是要去学习一段新的舞蹈一般神圣新奇,不曾意识到失去一位亲人的痛苦。那个慈眉善目的老婆婆于我而言,远远及不上母亲和乳娘在我心中的地位。
我想,我那可怜的外祖母,于敏之表哥而言,也一样微不足道吧!
她活着的时候曾经多么恩宠贺兰敏之,而她死后,他却招来众多歌妓,纵情声色,丝毫不露悲伤之态。
后来又听说母后为弘哥哥物色了一位绝美的太子妃,贺兰敏之便又暗生歹心,欲一睹其芳容,不料被这淡雅的妙龄女子迷得晕头转向,竟设计将其奸污,还威胁其亲眷不得相告于皇后。
其实贺兰敏之和我这个未来皇嫂之间究竟发生过什么事情,只有他们两个当事人才清楚。
有人说,我表哥英雄难过美人关,和太子哥哥同时爱上了这个美人,想要抢走她,最后抢不到手便夺走她的贞节。
也有人说,我这个未来皇嫂骨子里就是个骚媚的狐狸精,生来就爱勾三搭四,勾引男人。这些难听的形容词,还是我偷偷从小宫女那边听来的。母后对我管教严,不许我出宫,因此表哥到底为什么会和弘哥哥抢媳妇,我也不清楚。
还有人说,弘哥哥看到杨思俭之女的第一眼,就非常厌恶她。弘哥哥不愿意娶她,她才退而求其次跟了我表哥。
不过我的母后最终还是得知了此事,立时又气又恼,恨铁不成钢,将表兄狠狠训斥了一番,又无奈地换选裴氏为太子妃。
那个仗着倾国容貌而幸运万分的女子却也因为自己的容貌种下苦果,不得善终。
可我的表兄却并未收敛,相反,他变本加厉。一次我去外祖母府上看望表哥,知道外祖母死后,表哥一直是一个人住,可能会很寂寞,便去陪他谈心,谁知他竟屡次调戏、侵犯我随身的侍女。
我恼羞成怒跑回宫里把这件事情告诉母后,她听完以后就暴怒了,认为表兄给我单纯的童年生活带来极坏的影响,于是终于狠下心,将他逐出武氏宗族,恢复其“贺兰”姓氏,并流放雷州,而他还未平安到达目的地,就已克死途中。
我也是从那时起第一次接触到死亡——那个本应离我很遥远的词,突然之间朝我走进,猝不及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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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盛唐篇】 第三章 长兄李弘 惨死东宫
然而真正坦诚地面对死亡,却是因为我的长兄李弘。
弘哥哥因其乖巧获得母后钟爱,被立为太子,却也因其过于懦弱、缺乏为帝为王之狠劲而失去母后的信任。
我的上面有四位哥哥,弘贤显旦。
长兄李弘生来就待人温和,任何严厉的刑罚或是过逾的责难,他都不忍心承受,我们李家因传承道家老子的思想而得以延续,可我这个大哥却是丝毫没有得到道家的遗传,相反,他很受儒家思想左右,在他心中,仁爱与宽容应该放在第一位,严刑酷吏应当摒除。
父皇一直都很喜欢弘哥哥,觉得他会成为爱国爱民受人敬仰的好皇帝,所以在前太子李忠被废之时,父皇就已和母后商议好,打算要立他们的长子李弘为太子。再加上我朝帝位承袭历来都是立嫡、立长、立贤、立能,弘哥哥除了历练尚浅,缺乏些许魄力以外,其他各项都深深符合做太子的标准,朝中大臣也无异议。
也是因为这样,弘哥哥自小就受到比其他皇子更多的关注,更重的压力。
显庆元年正月,代王李弘终于被立为皇太子,大赦天下。
自那以后,弘哥哥变得更加仁孝谦谨,几乎没有人能从他身上挑出毛病。
记得有次在学堂上,郭瑜正为大家讲解《春秋》,讲到楚国第二十四代君主芈商臣之时,弘哥哥立刻就怒不可遏。
原来这芈商臣还在当太子时就极不规矩,惹得父王欲废其位另立储君。商臣听闻顿起歹意,招来师傅潘崇一同谋反,将其父王重兵围攻,禁于殿内,欲谋其王位,即使后来这位年迈的楚王屡次找借口拖延时间,等人来救驾,也没能侥幸保住性命,最终还是惨死在自己儿子手中。随后芈商臣堂而皇之取代父亲,承袭王位,是为楚穆王。
我那本就性格软弱和煦的长兄,当时完全无法理解,为什么孔老夫子要将这样一段凶残恶行记录纸上,他说:“我并非想要阻止这种事流传,只是我实在不忍心知道有这样的事,以后还是让我改读别的书吧!”
郭瑜觉得孔子写这段历史纯粹是为了给后人一个警讯,提醒后人勿要模仿。不过,太子殿下资质敏睿,既然不爱读这些凶残史事,改读通晓大义、治国安邦之良策的书也是好的,于是便给他推荐《礼记》,希望他能精通于礼,从而事天地之神、辩君臣之位,同时也希望太子能像先皇一样重视此事,知晓如何安定上位,如何治理人民。
父皇知道此事后,也欣喜不已,认为太子哥哥能成为仁孝至先的好皇帝,乃大唐之荣盛。
弘哥哥几乎是李家唯一不信奉道教反而极度推崇儒家思想的人,他常把孔子的名言挂在嘴边,而孔子的两个弟子颜回与曾子更是他顶礼膜拜的不二人选。颜回以“仁人”著称,曾子以《孝经》尊世,弘哥哥便希望提高他们的地位,请求父皇追赠他们二人为太子少师、太子少保,父皇念其心善孝敬,欣然允诺。
然而物极必反,长兄的善心甚至蔓延至朝堂上,他大力反对刑罚中的“连坐之罪”,希望为无辜受罪的百姓们助一臂之力,渐渐地大臣开始排挤太子,责其过于幼稚单纯,不谙世事,此非为君之道。
一年,大旱之灾无情而至,关中饥荒闹得饿殍遍野,父皇正巧出巡去了洛阳,只留太子在宫中监国掌事。我那纯洁善良的太子哥哥哪里经受得起这样一幕幕惨不忍睹的画面,他私下命家令寺给大家发放米粮。
父皇回来后也未多做评述,只是心中有了对这个孝子的另一面看法。
在我的母后成为皇后之前,父皇专宠的妃子是萧淑妃。萧淑妃生了两位公主:义阳和宣城。
小时候,我一直以为自己是父皇唯一的女儿,而母后是父皇唯一的妻子,可是从弘哥哥那里听来,原来我还有两个姐姐的。
同样是大唐的公主,同样有父皇的嫡亲血脉,义阳和宣城两位姐姐与我的境遇却是有着天壤之别。她们因其母妃得罪我的母后,从一出生开始就注定了悲剧,她们被幽禁在阴森的冷宫,不见天日。
父皇慑于母后而不愿再去怜悯自己的这两个女儿,众臣中也无一人敢为其平反。
于是这样黯无天日的禁闭便伴随了她们二十多年,恐怕任何一位不得宠的妃子也比这俩公主过得好些,因为她们完全被看作是最低贱的奴婢。
她们看我的眼神中总是射出嫉妒的寒光,当然还有无奈、无助。
也许有那么一刻我是怜惜过她们的,觉得姐姐应该和哥哥们一样至少应该出来见见世面,可是母亲却对我说,她们只是贱婢,只是奴才,不要把她们当作姐姐。母亲几乎把所有我听过的最恶毒的修饰语加注在她二人之上,让我对她们的印象除了厌恶再无其他。
弘哥哥却不同。
他对这两位公主的遭遇充满了愤愤不平。
他数次横眉冷对父皇和母后,质问他们为什么要如此对待李氏的血脉,父皇不愿多作解释,母后当然也无言以对,她只是怒斥弘哥哥不要关心不相干的人和事,而应把心思多放在国家大事上。
可是弘哥哥并不罢休,竟在母亲的寿辰上赠送了两位公主年纪轻轻却已花白的发束作为礼物。
我知道弘哥哥其实不愿意触怒母后的,可是他太荒诞,太放肆,太不知礼数,真真惹恼了母后。
我依然记得母后那张笑容瞬间僵硬的脸,她的发丝保护得极好,年过五旬了也依然乌黑透亮,她的额上却还是留下些许岁月的痕迹。可是当她打开那个承载着无数期待与哀怨的小锦盒时,终究仍是忍不住恼怒起来。
是啊,多么鲜明的对比,一边是将近花甲之妇的满头乌发,另一边是二十出头的妙龄女子的缕缕白丝,母后即使再大度,也不会原谅儿子如此破坏自己的寿宴吧。
弘哥哥那时却仍不放弃,一直用悲凉的眼神注视着母后,沉默着,等待着,似乎是在述说一段无法挽回的生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