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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
“别下来!”纪南惊慌失措的叫出声,一拧腰,旋身飞上前来,试图截住大笑着往下来的少年。
可为时晚矣,那磷石果真如同书上记载般,遇光则燃,蓝色的火焰先开始只是小小的一簇,不过一眨眼功夫,就“忽”的燃成了一片。原本只有一颗夜明珠幽幽照着的密室内,顿时蓝光大放,妖异而恐怖。
纪南硬提一口气截住了少年,却被他往下的力道冲击的身形一坠,好在少年也是思维敏捷、机警过人,这时已经知道不妙,当即反手抱住纪南,不用多说,两人四足便同时在那石壁上狠狠一蹬,合力逃出生天。
他们才刚刚从石板洞里脱身跳了上来,地底下便传来一声闷闷的巨响,瞬时地动天摇,热浪卷着泥石碎片从那个洞口喷涌出来,轻而易举的便把整个庭院都给毁了。
纪南和少年两人抱团落地,滚了好几圈才狼狈停下。
劫后余生。
外间传来白虎门众人叠乱踏近的脚步声,两人耳里却“嗡嗡”响个不停,一时间只听得到对方就在耳边的粗喘呼吸之声……
半晌,阿松颤颤的回头去看,只见刚才他撬开的那石板位置,如今地上被炸出了好大的一个洞,黑魆魆的,还冒着白色的烟,简直像张急欲噬人的可怕大嘴般……
“呃……”他放开从刚才起一直紧紧抱着纪南的双手,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人,罕见的怯怯嗫嚅道:“好……好大一个洞啊,你快看啊……呵呵呵呵……”
说着他边干笑着,边往后倒退着慢慢爬开。
纪南一直面无表情的看着那洞,这时却眯了眯眼,果断的向他扑了过去……只见纪南气的连招数武功都已经用不上,双手狠狠掐住那死孩子的脖子,一阵的猛摇……
**
容岩赶来时,就见白虎门一众汉子你看我我看你的,围成了一个圈,俱都手足无措的样子。
圈的中心,他家男生女相的美貌小书童正被衣衫褴褛的白虎门主骑在身下。一个哭丧着脸扯着嗓子拼命的嚎叫,另一个愤怒的扭曲着面容挥舞着拳头,两人俱是一头一脸的土,狼狈不堪。
李河越站在所有人的前头。
他还是第一次见识到这般失控的纪南。
整个夜国都知道镇南王与王妃夫妇鹣鲽情深,纪南是王妃唯一嫡出的儿子,生下当日镇南王便宣布他就是纪家与纪府下一任的接班人。纪南顶着那样的光环与压力成长,八岁之前由夜国第一神将镇南王亲自带在身边,言传身教。打从刚晓事起,他便是沉静稳重,少年老成的。李河越和他一同长大,却甚至没见他放肆大笑过一回。
这般毫无章法的用拳脚泄愤,更是……绝无仅有!
他正犹豫着要不要上前去解救那个可怜的美貌少年,眼角一滞,一个白衣身影分开众人,徐徐而来,也不见他是怎么动作的,正愤怒的要拆天毁地的纪南就被他拎了起来,轻轻放到了一边。
阿松身上猛的一轻,斜眼一撇是救星到,顿时扁着嘴“哇”一声,差点没哭了出来。
容岩把他扶了起来,只见他一身都是土,脸上手上都被飞溅的石子擦破了,血与爆炸后的黑灰混在一起,把那张原本堪称绝色的小脸蛋涂的鬼画符一样。
容岩搭住他手腕,无奈的叹了口气,“伤到哪里了吗?有没有哪处特别疼的?”
“……到处都疼!”少年眼底已经汪了眼泪,他从小调皮捣蛋不假,可身边什么时候都有人护着,哪曾像今天这样当真死里逃生过?
这下见到亲人了,后怕加委屈,差点真的哭出来。
可他吸了吸鼻子,忍住了,又立刻扭脸去看同样一脸黑灰的纪南,怯生生的:“你……没事吧?”
纪南只当他是尘埃浮土,他板着脸对着容岩,双目直欲喷火:“容公子!昨天我才嘱咐过你看好你家下人!为何今天他又跑来我门中了!”
容岩将真气探入少年体内,走了个周天,果然并无大碍才放下心来。听纪南那般气愤的责问,他眼都不抬,若无其事的淡淡一笑:“是啊,真是抱歉。”
这人!
纪南一阵的晕眩。
那些磷石是他这一整年的心血,也是他今年出谷的希望!这下全被毁了,一句“抱歉”能补偿得了吗?!居然还如此理直气壮!
门中众人不知原委,可见门主被那主仆二人气的脸色发白、话都不说出了,顿时不管三七二十一的舞起了兵器包抄二人,大有不给说法不得离去之意。
容岩竟不待他们靠近便先动了手,只见他轻甩了下袖子,云淡风轻的把一个握着双斧的壮汉连人带斧摔出去老远。
众人均傻眼,片刻鸦雀无声之后,群情激愤,这下再无迟疑的纷纷冲了上去。
“定!”只一声,所有人都原地顿住。
容岩微微的笑,抬头看向那发令之人,只见纪南尘土斑斓的脸上唯有双目清澈,眼神不怒自威,有一股军中大将才惯有的浩然正气。虽年少瘦弱、虽眼下身形狼狈,却丝毫不减气势,一声口令就能勒住这群已被人惹怒的猛虎。
果真是纪家子弟,大将之风。
那么,大概真的就是他了吧。
“还请容公子立即带走自家下人,好生约束,如再有下次——白虎门无意与青龙门敌对,只好去请谷主裁夺。”纪南已完全恢复了冷静,冷而客气的说。
军人的天职是守护,今日这事至多只是私仇。他现在统领门人习武练阵,将来要带领千军万马上战场守护夜国,若为也如今日般因一己私怒而乱了军心,那么在他手下还有什么军规可言?
容岩眼里这时添了一分的赞扬之色,不再故意挑衅,他向负着双手凝神静气的纪南微一点头,便扶着泪眼汪汪的美貌小书童离开了。
**
院子里,众门人正在收拾。
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谷主竟然也没派个人来问问,倒是离的近的白泽门来了一大批的门人帮着打扫休整院落,当然,也从白虎门一干心直口快的汉子们嘴里打听去了所有的消息。
地下密室的通道已经被炸塌了,估计短期之内不能再用。纪南索性从地面被炸出的坑跳下去查看。不出所料,他好不容易才瞒过所有人弄来的那些磷石,已经全军覆没。
李河越等他上来,急忙拉住他问道:“小四,你受伤了没有?”
纪南摇头,用力的抿了抿唇,低声道:“其实是我大意了,没想到密道弯弯曲曲的走那么长才进了密室,居然还就在院子的底下。”
李河越大皱眉,恨恨的把那个捣蛋少年又骂了一通。纪南听的更加心烦,一转身出门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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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月色极好,暗夜谷的景色一向不输给它的名号之响亮,谷内的远山近水在月色洗练之下安谧静好,端的如诗如画。
磷石只能在树木遮蔽的深山背阴之处地下几丈挖得,光亮与稍大的碰撞都会让它燃烧直至爆炸,威力极大。纪南从谷里某本残破古书上看到之后,找了好久才聚了那么一些,本来他打算将之用在新创的阵法里,今年的“破夜”一战至少能有三成把握。
如今,没了。
纪南胸中说不出的气闷,一拔身使出轻功,在峭壁上几个腾挪,登上了夜澜山的山顶。放眼放去,目光所及最远之处,遥远的夜国上京仍只有虚无的影。
五年了啊,他五年没有回过家了!
身后传来故意踏断枯枝的脚步声,纪南敛下眼底情绪,侧脸冷声道:“容公子可真是无处不在!”
容岩从山间树影里缓步而出,依旧是月白色的衣袍,袖摆等处俱都用金线绣着精致而奢华的四爪蟠龙,那样华贵的衣服下摆,缓缓拂过沾着山间晚露的枝叶藤蔓,在这春夜里莫名其妙的有种上京才惯有的奢靡暖意。
那暖意让人更加思念上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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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南扭过脸去。
容岩站定,离他不到一丈远,缓缓开口道:“我来暗夜谷之前,曾见过纪大将军一面。”
闻言纪南闪电般扭过脸来,下意识的睁大了眼睛看着他,等着他下面的话。
可他却并不再往下说,只笑吟吟的看着纪南。
纪南从他的眼神里看出了些微的戏谑,一拧眉,冷了面色转身要走,容岩轻飘飘的移了两步便拦住他去路,这回他不再卖关子:“纪大将军很好,威武更胜从前。我与他略闲聊了两句,府上一切也都好。”
纪南平平的“恩”了一声,“多谢容公子带来消息,那么您慢慢品赏这月色吧!在下先走一步了。”
“纪南,我可以帮你。”容岩侧身让过他,却同时淡而笃定的抛出了一句。
纪南并未停下脚步。
“今日一事,你的底就已经被掀出来了,还妄想能用磷石压阵,出奇制胜吗?”容岩在他身后不急不缓的慢慢道。
纪南回头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这要怪谁?!”
“呵……其实,不要说你人就在这暗夜谷内——当今天下之事,能瞒得过白泽门耳目的,不多。我想谷主九成九早就知道你的把戏了。如今在比试之前被阿松无意撞破,其实对你来说并不是坏事。”见纪南闻言果然停下,容岩唇边的笑意更深,“纪南,我并无敌意。”
“你们主仆再三再四与我过不去,难道还是好意不成吗?”纪南冷笑。
“哦,”容岩一笑,“我觉得那大概是缘分吧?”
纪南一向自律严肃的面容微变,嘴角隐约的抽搐了一下。
“白虎乃上古守护神兽,门中最擅长的正是守御阵法的推演,只因历代白虎令都由纪家一脉传承,因而又渐渐融汇了兵法战术在其中。”容岩侃侃而谈,“纪南,你入谷已有五年了吧?我相信以你的天资聪颖,这谷里凡是与兵法结阵相关的奇书与技艺,你都已经习得八九成。我相信你该比谁都了解,无论你将‘守’之一字发挥得如何臻至化境,没有‘攻’,你是赢不了谷主的。”
这些纪南早就知道,在他内心深处,从无人与之探讨的位置上,他独自一人将这一点想的很清楚。如今被容岩说了出来,他不由得心内狠狠一震。
“纪南,白虎身负乃‘守护’一职,而暗夜谷当初之所以存在,也是因为‘守护’二字,你想拿四十九分之一的‘守护’之法去赢谷主,根本行不通。历代白虎门主中也从未有人是以本门专长赢得白虎令的。”容岩不急不缓的说道,“你的父亲纪大将军也是如此,他赢上任谷主时,比的是你们纪家家传的武艺,用的是现今已传给你的方天戟。”
纪南眼神微动,抿了抿唇,看着容岩,沉声问道:“你是夜国人?据我所知,夜国王侯大臣里并没有‘容’这个姓。”
容岩点头,依旧笑吟吟的,“我的确是夜国人。”
纪南见他回避了第二个问题,也不好再追问下去,沉吟片刻,他用力的一抿唇,淡淡开口,说道:“我知道……以白虎门内技艺的确赢不了谷主。但是我从小所学就是这些了,比起别的来,如果事关兵法布阵的话,我能更有把握些。”
这番话说的好婉转。
到底还是少年气性,要他亲口向别人低头求助,压根是不可能的。
容岩微微点头,能让这骄傲的天才少年稍稍低头已是不易,如此便已甚好。
纪南说出那暗意服软的话后,一直不敢抬头,良久他看着远处,忽的又开口问道:“你是为了什么要帮我?”
容岩看上去并不是喜欢管闲事的人。
听他问,容岩笑起来,不答而反问道:“你的轻功很好,今天你明明可以从地道里先撤走的,为什么冒着那么大的危险留下来救阿松?”
“纪家祖训:一生所杀皆该死之人。”纪南简单的答。
纪家为守护天下子民而存在,即便他今天再讨厌那少年,也绝不可能看着他无辜枉死。
“很好,”月色如水,眸色如墨,容岩望着整谷的月光,微笑着缓缓点头,“我就是为了那些该死之人能早日见识到纪小将军风采。”
第三章
、多年之后,纪南在战场与朝堂之上遇过许许多多的危急时刻,每一次,当他以为下一刻自己一定就要送命之时,他都会想起这一晚的夜澜山顶,如水般明亮月光之下,尘世一切浮埃纤毫毕现,白衣公子一身绝世风华,微微的对他笑着,笃定的说了那句话——
他说可以,纪南就一定能赢。这句话,支撑了大夜国历史上最传奇的神武将军王如同流星般短暂而热烈的一生。
之后的每一个月夜,纪南都与容岩都约在夜澜山顶。
容岩教了纪南一套剑法,招式极其繁复,饶是纪南从小到大被众人夸为习武天才,也学的磕磕绊绊。
“不对,此处应当先错手。”容岩轻拂袖断了纪南正在翻飞的剑招,轻飘飘的飞身前去,按住了他握剑的右手,抓着他的臂带着他演练了一遍。
被他半拥着舞完了整套剑,纪南脸色不易察觉的一变,收了剑后立刻挣开他,气恼的沉声道:“这剑法根本徒有虚表!怎么可能赢得了谷主!”
历任暗夜谷主虽皆为全才,却也各自有所专长。比如上任谷主最擅长琴棋书法,现任谷主则以武功修为臻至化境而闻名天下。要以这样花架子般的剑法同谷主比试吗?纪南那两道英气挺括的眉狠狠皱着,看向容岩的眼神颇为怀疑。
容岩不为所动,负着手,依旧笑吟吟的,看着他的眼睛缓声道:“我说可以,你就一定能赢。”
多年之后,纪南在战场与朝堂之上遇过许许多多的危急时刻,每一次,当他以为下一刻自己一定就要送命之时,他都会想起这一晚的夜澜山顶,如水般明亮月光之下,尘世一切浮埃纤毫毕现,白衣公子一身绝世风华,微微的对他笑着,笃定的说了那句话——
他说可以,纪南就一定能赢。
这句话,支撑了大夜国历史上最传奇的神武将军王如同流星般短暂而热烈的一生。
“再来。”当即纪南垂着眼角,怏怏的挽了个剑花,闷头继续的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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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夜”之日终于到了!
一大清早整个谷就醒了,天才蒙蒙亮,各处的侍女下人都开始忙活起来,叮铃哐啷笑语不断。那时纪南正好梦的人事不知,梦里他打着快马往家里赶,可到了家,门口的小厮却都不认识他了,纪府上下没有一个人记得他。娘亲住的院落里站满了女眷,帕子掩了嘴一边低声笑话一边打量他……
阿松刚跳上床,兴致勃勃的要掀他被子闹他,睡梦中的人却忽然一个鲤鱼打挺,猛的坐了起来。
臭老虎的头——可真硬啊!!!阿松捂着被撞喷血的鼻子,泪眼汪汪的呜咽着滚了下去。
容岩在旁负手大笑。
纪南捂着额头茫然的看着两人,“你们……这么早?”
容岩给小书童止了血,赶他下去自己洗脸,他则在纪南床边坐下,笑着问道:“梦见什么了?”
纪南想起刚才被吓醒,摸了摸鼻子,有些不自在,“我梦到……我家里了。”
此时他尚未梳洗,头发乱糟糟的披在肩上,脸上也无平日里刻意强装的严肃。拥着被坐着,他此刻更像一个离家已久的十三岁少年,醒时梦里都想着家中一切,让人不由自主的对他心生怜惜。
容岩伸手在他脑袋上抚了抚,就像平时对阿松那样,声音也比原先更柔了些,“下个月此时,你就在家了。”
下个月?
上京离这里,快马加鞭的话,半个月就能到了!
纪南想了想那时的光景,不由得弯了弯唇角。
容岩第一次见到这个倔强单薄的少年笑,竟然一时略微晃了神,手停留在他散着的发上,指间毛茸茸的有些刺,感觉可爱。
阿松鼻子里塞着沾湿的绢帕,大咧咧的踢门进来,说话声音嗡嗡的:“外面的人都往夜澜湖那里去了,就要开始了啊!你们怎么还在磨蹭?”
纪南听了就往床下跳,容岩却还是从从容容的,从桌上拿过他带来的一套衣饰,递给纪南:“今天,你穿这身。”
纪南接过抖开,霍!这衣服和容岩教给他的剑法可真是绝配!
外袍自不用说,繁复华丽到用“奢侈”都不足以形容,那布料是种介于丝绸与纱之间的奇怪东西,轻飘舒适却也不失垂坠,摸上去舒服极了。
除了外袍与中衣,林林总总还有十几件小物散着,只腰带形状的条状物便有四五件。更让纪南瞠目结舌的是,这一整套的衣物从外袍至小衣皆是紫色,重重叠叠一色的深紫,简直让人觉得晕眩。
容岩弹指一挑,扯开了纪南身上的外袍,旁若无人般自顾动手。
纪南条件反射的双手抱住自己,“你、你、你!做什么!”
“换衣服,”容岩修长白皙的手指拂过深紫色的中衣,又看向纪南,眸中毫不掩饰的带着笑意,“或者,你自己会换?”
他的手指与那华丽的深紫色有某种共同的震撼视觉,让纪南硬生生的别开了目光不敢再看,“我……不会!”
“我会!”阿松这时忍不住立刻出声,喜滋滋的迎上前来要动手。
容岩在他扑上来时一伸手,略松了松他鼻子里的丝绢,血立即顺着那帕子渗下来,少年苦着脸捂住,老实的缩去一边墙角。
纪南即将归家的好心情就在容岩规矩的替他除衣更衣中消散殆尽,最后他说什么也不肯当着容岩和书童的面换小衣,凛然正气的脸上写满了“宁死不从”四个字,容岩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