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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瓦之战,在这一刻决出了胜负。
纵然在激烈的战争中,雪白的手套仍然干净如初。
林毅臣冷定的拔出枪校验子弹,确定无误后压上弹匣,给副官下了最后的命令。
“把残余的士兵组织起来撤退,必要时可以投降,请皇帝陛下原谅我的无能。”
“将军阁下!”汗流浃背的副官拒绝执行。“请您继续统领,我们需要您。”
“我与阵地同在。”即使到了生命尽头,林冰冷的脸庞依然严厉逾恒。“走吧,这是命令。”
“将军!”
砰的一声尖啸,一枚打在脚边的子弹止住了副官的劝阻,见形势已无可挽回,副官含泪敬了一个庄严的军礼,退出了指挥帐。
刺耳的枪声越来越近,林公爵有条不紊的烧掉一应文件,戴上军帽,提着剑走出了军帐。
第58章 凋落
接到公爵的死讯修纳并不意外。
林公爵苍白的遗容没有恐惧,也没有败阵后的愤懑,只余平静和疲倦。
这位曾经的帝国军神杀死了七十多名敌人,最后还用剑刺穿了一名士兵的胸膛,比起在民众的围观咒骂声中上断头台,死于战场似乎更符合林氏的铁血军魂。
曾经高不可仰的对手倒下了,修纳却没有半点欣喜。
继位不久的皇储缺乏抵抗的勇气,十余天后便在大局已去下选择了投降。
皇家军队的士兵在枪口下解除武器,被执政军分区监管。修纳将追击残部的任务交给达雷,直接进驻了休瓦基地。
踏入一片混乱的基地,执政官首先打开了地牢,这一被后世理解为高贵仁慈的举动,学者们载入史籍赞颂,唯有在场的达雷和威廉知道事实有多么离谱。
“没有是什么意思!”冰冷的低吼正出自高贵的执政官。
威廉冷汗淋漓,他宁可面对一千个敌人也不愿面对盛怒的修纳。
赢了决战,俊美的面孔却是一片沸腾的怒焰。
威廉已经把地牢翻了几遍,几乎扒开地缝搜寻,根本找不到叫林伊兰的人。别说女囚,连男人他都一一看过了,没有一个是绿眼睛。
跟林公爵一样的绿眼睛……
威廉曾将同僚的话语视为天方夜谭,现在才知道自己错得多离谱,极其后悔没从寡言少语的达雷将军嘴里挖出更多内情。“彻底查过,属下以性命为证,地牢里绝对没有将军要找的人。”
“不可能!秦洛说过她被囚在休瓦。”修纳烦躁的否定,无法抑制恐惧。打下帝国,进入基地,却依然找不到牵挂的身影。反复搜寻无果,他极想把远在帝都的秦洛揪出来询问。
双手撑着桌面沉默良久,修纳突然开口。“去找离林公爵最亲近的人,把仅次于公爵的将领带上来。”
执政官的命令立刻得到了执行,投降时试图自杀的穆法中将被带到了修纳面前。
可怜的中将肩膀上还裹着染血的绷带,牵动了伤口,疼得脸色发青。
如果当时不是副官撞了一下,穆法中将必定已追随林公爵投入了死神的怀抱。威廉尊重真正的军人,对受伤的俘虏以礼相待,但此刻他很庆幸有人能转嫁修纳的愤怒,迫不及待把中将从担架上拖了起来。
“杀了我!你不会从我这得到任何东西。”尽管虚弱,中将依然有贵族的矜傲,态度极为强硬。
被焦躁折磨得失去耐心的修纳濒临爆发的边缘。“假如你不说,我保证你的家人会逐一死在你眼前,以你绝不愿意看到的方式。”
穆法中将轻蔑的冷笑。
修纳闭了闭眼,忍下施暴的冲动。“我只问你一件事,与皇室及军事密要无关。如果你依然选择沉默,我会把你钉住手脚倒挂在休瓦街头!”
森寒的杀气令人窒息,穆法中将却毫无畏惧,眼中冷笑更重。
“林公爵的女儿林伊兰少校在哪?”
匪夷所思的问题令中将目瞪口呆,纵然决意求死,却仍无法摆脱好奇这一人类天性,穆法中将忍不住脱口。“你问的是谁?”
“林伊兰!”
“伊兰?”中将喃喃的复述,难以理解。“你跟她……”
“别管我跟她是什么关系。”修纳咬咬牙。“告诉我她被囚禁在何处!”
“囚禁?”中将迷茫的重复了一遍。
“伊兰没有被囚禁?”修纳敏感的觉察。“她到底在哪?”
无须询问,穆法已从敌人牵挂的神情看出了端倪,错愕之余禁不住苦笑,伤感的脸庞充满无奈,“是的,没有囚禁。”
不再回避,中将的答案简短而直接。“她死了。”
飞驰的马车在基地门口戛然而止,骏马沉重的喘息,口鼻冒出了白沫。
跳下来的是帝国首席大法官秦洛,威廉快步的迎上来,仿佛见到了救星。“欢迎抵达休瓦,我们非常需要阁下。”
抑下长途跋涉的疲惫,秦洛把副手甩在身后,走得飞快。“他怎么样?”
“不知道。”迎视着秦洛的目光,威廉苦笑,“大人从得知死讯的那天起,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没有出来。”
秦洛从接到决战胜利消息的当日从帝都动身,半路上又遇到威廉加急的信使,换了数次马车,不眠不休的赶路,体力几乎已消耗殆尽。
一路到房门前,护卫的达雷行了个军礼,尽管没说话,忧急的目光已露出了欣慰的盼望,跟随修纳多年,达雷很清楚双方有怎样的交情。
秦洛明白自己即将面对的是什么,在门口深吸一口气,摘下帽子递给威廉。
“在外边呆着,不管发生什么——别进来。”
甫一进入房间,秦洛被地面凌乱的物件绊了一下,返手关上了门。
“修纳?”适应了黑暗,隐约看出一个倚墙而坐的轮廓,秦洛踢开杂物走近。
“洛。”沙哑的语声轻而危险。“告诉我伊兰到底在哪。”
秦洛苦笑,揉了揉自己的脸,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疼痛。
“帝都平民公墓,她六年前就死了,我一直没敢……”
一记重拳打掉了接下来的话,又一记落在腹部。秦洛痉挛的弯下腰,放弃了格挡,任暴雨般的拳头落在身上,当眼前阵阵发黑,他由衷的感到庆幸,成功的昏了过去。
睁开眼,刺痛唤醒了神智,房内依然黑暗,可见昏迷后一直躺在地上乏人问津。秦洛叹了口气,撑着坐起来,像身边人一样倚坐墙畔,舔了舔干涩的唇,青肿的脸颊一阵牵痛,嘴里全是铁锈般的腥气,他没话找话的抱怨。
“成年后你揍过我两次,每次都是因为她。”
身边的人仿佛凝成了一座僵硬的铜像,很久才有嘶哑的回应。“……你说过她还活着。”
秦洛无声的苦笑。
“……你说她是公爵的女儿,不会受刑,更不会……”修纳的声音颤抖起来,把脸埋入掌心,无法说出那个冰冷的字眼。
“对,我是说过。”秦洛勉强伸直了腿,从口袋里摸出香烟,打火点燃。“前提是她仅仅是利用神之光救一个死囚,又只杀了一个小小的技术员的话。”
烟雾从受重击的鼻子里呼出,秦洛的话语也似带上了香烟的涩意。“可她干的远远超过了这些。她杀了博格准将,帝国天才级的研究者;焚毁了储备区,令千辛万苦研究出的净化封存技术和完善的后备库化为乌有;还烧掉了神之光的手卷……她做得很成功,甚至利用博格在事发前毁掉了所有誊本。没有人能干得更彻底了,帝国投入两代人,耗时六十年的神之光中断,整个项目废弃,你说这样的罪行会有什么下场。”
无人应答,秦洛只能自言自语。
“没人发现博格那个怪胎竟然研究成功了,你很幸运,是神之光唯一的受惠者,更幸运的是迄今都无人知晓这点,否则谁知道世界会乱成什么样。上了断头台的尊贵的皇帝陛下对这项技术期盼已久,能想像他有多愤怒?”
依然是一个人的独白,秦洛仿佛在对着鬼魂说话。
“皇帝怀疑这是林氏的阴谋下令彻查,维肯公爵如获至宝,不惜任何代价撬开她的嘴,许诺只要她承认受林公爵指使,就可以避过死刑改为流放……”
凝定的黑影动了一下,僵硬的骨节发出一声轻响。
秦洛靠着墙苦笑,神色复杂。“她拒绝了,是不是不可思议?她背叛了自己的父亲,却拒绝背叛家族,宁愿忍受酷刑。”
长久的沉默了一会。电子书下载,秦洛才继续道。
“为免在押送的路上丢失了重要罪犯,维肯公爵特别从帝都派遣了审判官,审讯的地点就在休瓦基地。维肯算准林公爵会放弃她,为洗清嫌疑,甚至不会让审讯出任何意外……或许他更希望林公爵冲动行事,可惜什么也没发生,六个月的审讯没有任何进展,维肯非常失望,最终她被判处死刑,枪决于休瓦地牢。林公爵表现得就像从来没有这个女儿,行刑前还是穆法中将去看了她,安排殓葬。”
“我不敢告诉你真相,你对她太执著,谁知道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可我没想到你会为她做到如今的地步。”秦洛艰难的道歉,发自内心的愧疚。“看你不惜一切向上爬,曾经有几次我想坦白……抱歉,是我利用,利用你实现我的野心,给了你虚假的谎言。”
修纳默默的听,黑暗中有什么滑过冰冷的脸颊,带来陌生的潮湿。
在他一无所知的时候,那朵美丽的蔷薇已悄然凋谢,所有的努力,所有的爱恋,全部落入了虚空。
他失去了她,失了铭在心头、刻入灵魂的爱人,再也无法挽回。
纵然赔上帝国,赔上无数人的命,也改变不了残酷的现实。
秦洛看不见朋友的脸,但有一双好耳朵,足以听见液体跌落衣襟的微响,竟也觉得鼻子发酸。
“伊兰她……有过我的孩子……”修纳突然哽咽的开口,几乎说不下去。“……不得不去找街头密医……差点死在肮脏的手术床上……我竟然让她……”想到她一度承受的屈辱和痛苦,他恨得想杀掉自己。
“……我知道,我曾要她把孩子生下来,但没告诉她我和你的关系。”秦洛僵硬的回答,他很清楚自己当初有多糟糕,多卑劣,多么自私冷酷。以至她到最后都不曾向他寻求帮助,独自承担了一切。
痉挛的指间渗出了血,锥痛压倒了理性,修纳极想疯狂的破坏,毁灭所有的一切。
沉寂维持了很久,秦洛按住自己的眼,尽力让声音显得平静。
“我明白你在想什么,是的,这个世界……对她太残忍了……”
第三卷 炎之卷
第59章 母子
叮当的街车从卡兰城街道上驶过。
过期的旧报纸在空中飞舞,随着风打了个旋,落在地上,被一只纤细的手拾起。
头版粗黑的大字印出了街巷热烈传播的消息——帝国军神大获全胜,冷血屠夫战败身亡。
作者以激昂的笔调颂扬了修纳执政官亲征的辉煌战果,对败阵的林公爵极尽挖苦之能,并对修纳执政官的仁慈大加慨叹,竟然不曾将民众的公敌暴尸示众,而是以军礼掩埋。
看完满篇文字,长长的睫毛静滞了一刻,折起报纸放在随身的提篮中,从喧嚷的大街走回窄巷,进入一间低矮的小屋,径直走进了厨房。
“奥薇,你总算回来了。”五十余岁的妇人莎拉回过头,埋怨的话语带着笑意,“再拖下去晚上没有汤喝,艾利会抱怨我的。”
“那家店没有香草了,我走到另一条街才买到。”吻了吻妇人的颊,女孩放下了篮子。“我来削土豆。”
除掉兜帽长披风,女孩从门边摘下围裙,拎起细带绕到腰后打结,莎拉含笑替女儿拔开一缕散落的长发。
女孩的脸颊带着淡粉,鼻尖微翘,小嘴莹润,肌肤洁白无瑕,像蔷薇花瓣一样娇嫩。这可爱的孩子是她至爱的珍宝,在失去多年后复得,尽管忘记了过去的一切,但能恢复健康快乐的生活,莎拉已经无比感激神的恩赐。
好容易忙碌完毕,门外传来响动,是收工回家的艾利在叫唤。“累死了,妈妈,晚饭还没好吗?”
厨房里的两人相对一笑,奥薇扬声。“等一等,今天有好吃的炖肉。”
艾利欢呼,似乎拍了拍谁的肩。“听见了?拉斐尔你真有好运。”
说完艾利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来。“妈妈,多切一点面包,有朋友到家里吃饭。”
莎拉应了一声,艾利随手把新交的朋友按在椅子上,走去倒水,愉快的吹着口哨等候晚餐。
拉斐尔是一个瘦削结实的男人,相貌英俊,微勾的鼻子给人以敏捷果断的感觉。他正环视着所处的房间——光线暗淡,门窗破旧,墙角带着潮湿的印痕。住在这里或许不会舒适,但内屋隐约传来汤盆的轻响,加上艾利的口哨,渲染出一种轻快活泼的气氛,让人情不自禁的放松。
一个女孩端着托盘从里屋走出,身姿优美,异常轻盈,美丽的眼眸竟然是火一般的绯红。她对着客人浅浅一笑,暗淡的屋子仿佛突然亮起来。
拉斐尔忘了回礼,等醒过神女孩已经回到了厨房。“那是……”
“我妹妹奥薇。”艾利把手压在他肩上,不无得意的咧嘴。“漂亮吧,她的美貌简直可以匹配伯爵。”艾利颇为遗憾的感叹,语带玄机的睨着拉斐尔,“真不知哪个傻瓜有好运娶到她。”
谁能想到狭窄的陋室竟有如此美人,仿佛海上泡沫中孕育出的精灵。拉斐尔有一刻的失神,听到艾利的话语后立刻清醒,转为礼貌性的夸赞。“确实让人惊讶,尤其是眸色非常少见。”
“红色的眼睛在边境很常见。”艾利立刻替妹妹辩解。“只是这一带不多而已,你不认为很美?”
拉斐尔只能微笑,接下来的用餐他绕开任何近似的话题,艾利的东扯西拉暧昧凑趣全部落了空,他兀自不死心的坚持,暗示越来越直接。
“艾利,难道汤还不够好喝吗?”女孩的声音柔和悦耳,秀眉微蹙,像无奈的姐姐在看着弟弟胡闹。
艾利呛了一下,对妹妹的警告颇为忌惮,端起汤识趣的改变了话题。
拉斐尔松了口气,终于顺利的吃完了饭。
喝完茶送走客人,奥薇瞪着艾利还来不及责备,莎拉适时的呼唤。“奥薇,把椅子上那件衬衣洗一洗,艾利后天要穿。”
艾利在母亲的帮助下躲过一劫,探头做了个鬼脸,快活的闪到内室洗澡去了。
莎拉收拾完桌子,望向低头搓衣服的女儿。“别怪艾利,他是为你好。”
“他总想把我推出去。”奥薇已经懒于对此生气。
“你是该嫁人了,我在你这么大的时候已经生了艾利。”母亲显然与艾利持有同样的观点。
奥薇并不在意。“我现在已经很快乐。”
“但你终将结婚,艾利也会有妻子,而我则日渐老去。”莎拉温和的劝说。“这就是生活,奥薇。”
女孩缄默不语。
“别担心,会有男人懂得欣赏你,爱上你。”擦干手,莎拉抚摸爱女微卷的长发,带着身为母亲的忧伤。“对不起,如果不是这双眼睛,你早就有个好丈夫了。”
绯红的眼睛就算在边境都极少见,在城市中更受排斥,被视为血色的不祥,尽管有过人的美貌,奥薇仍然不时为此受累。
“可我很庆幸。”奥薇绽开一个微笑,真诚而明亮。“我得到了生命,还有很好的亲人,这不值一提。”
忍住泛起的泪,莎拉接过衣服拧干,抑住愁绪打趣。“好了,去晒起来吧,别把衣服搓破了,现在可没钱替艾利买新的。”
奥薇将湿衣搭在屋外的晾架上,惹起麻烦的艾利又晃过来,不死心的探问。“你觉得拉斐尔这个人怎样?”
奥薇反问。“你和他怎样认识?”
“他是工厂的分区管事,头脑和人缘都很棒,与我这样的粗工不同,很受工厂主器重。”见妹妹似乎有兴趣,艾利沾沾自喜。“他来自尼斯,薪酬可观,每天都有人约他用餐以推销自己的女儿,我可是好不容易把他请回来。”
“你工作的地方究竟是做什么?”艾利刚要大谈特谈,奥薇已经转到了另一个问题。
“是处理一种特别的晶石。执政府出资建的,规矩非常严,好在薪酬比其他工厂要高。”好不容易从数百人中通过了甄选,艾利引以为豪。
“什么样的晶石。”
妹妹似乎对工厂更关注,艾利略感失望,但还是有问必答。“我以前也没见过,一种淡蓝色的能量矿石,每道工序要十分小心,车间也管得很严,不许工人随意走动。”
奥薇沉默了许久,抬手抚平湿衣上的折痕。“艾利,以后最好离拉斐尔先生远一点。”
“为什么?”艾利不明所以。
绯红的眼眸抬起来,奥薇没了笑容。“我不喜欢他。”
走过一楼门厅,年轻的拉斐尔先生向房东太太问了声好,接过一壶奶茶,爬上楼梯打开了自己的房门。
反手锁好门,为自己倒了一杯香浓的奶茶,拉斐尔抽出笔灌满墨水,想了想,在精致的信纸上写下了第一个字母。
我最尊敬的朋友:
我得报告一个不那么美妙的讯息,恐怕我们最担心的那件事已经成为了现实。
那个不可思议的方案并不仅仅停留在虚无飘渺的构想,它被强有力的命令赋予了生命,即将在帝国各地盛开。我亲眼见识了它所带来的惊人的能量,比此前预想的超出一百倍,我敢断定在不久的将来,西尔会因此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