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澜月主帅宇文拓高坐于马上,一身战袍趾高气扬,回身大吼一声:“儿郎们,快!”
身后数十万大军的步履又快了些,带起湿润的结了冰晶的泥土渣子,副将芮胜搓着手凑上前:“大帅,这天可冷死了,将士们吃不消啊!”
“妈的,老子还吃不消呢!”宇文拓朝地上啐了一口,他刚刚解决了风存戎那个瘟神,从博阳赶回去,炕头还没捂热,就被三皇子从被窝拽了出来,一路快马加鞭,路上撒泡尿的时间都是挤出来的。
这是为什么,还不是三皇子怕夏侯渊,要让他说,夏侯渊算个屁,他一脚都能踩死他!
骏马狂奔下,冷风刀子一样割在脸上,宇文拓使劲儿揉了揉脸:“赶紧的赶到博阳,老子才算放心。”
副将撇撇嘴,一脸的不以为然:“那博阳城里除去风存戎,根本不值一提,城内驻守兵马一万,留个名不经传的张硕,咱们大军过去,还不手到擒来!”
一边有人张嘴附和:“可不是,大帅你多虑了,等咱们拿下博阳,论是他夏侯渊长了三头六臂,也只能干跳脚!”
“对!一路打到金都去,让大周帝舔咱们三皇子的脚趾头。”
“哈哈……”
周遭一阵哈哈大笑,在呼啸的风声中尤为震耳,澜月先遣大军十万余众,一个个脸上露出的,皆是不以为然的表情,区区一个博阳,那是他们以前不高兴攻,现在博阳没了风瑞安父子,夏侯渊又远在齐州,这攻城简直就是眨眼的功夫。
不远处,博阳城墙已遥遥在目。
所有人更加的兴奋,仿佛已经看到自己站在城头,摇旗呐喊,冲进城里将最漂亮的大周娘们搂在怀里的场景,啧啧……这一次,他们不是来打战的,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来捡功劳的。
跟着三皇子,有饭吃!
宇文拓看着五十米外的博阳城,脸上浮上兴奋的笑容,风存戎,老子要让你看看,老子是怎么毁掉这里。
“停!”高高抬起手,他坐在马背上,粗犷的下巴一点,示意芮胜:“喊!”
速战速决,说不定还能赶到城里吃午饭。
芮胜脚蹬战马,顿时领命而出,扯开嗓子对着城里吼了起来:“龟儿子们,爷爷们来了,还不开门迎接爷爷们!”
澜月大军哄笑不断。
博阳城门紧闭,城头有侍卫严阵以待,虎目狰狰的看着他们。
芮胜见没人应答,撸起袖子,一挥手:“龟儿子们,是不是怕了,连说话的气儿都没有了吗?只要你们弃城投降,爷爷保证给你们留个全尸体!”
狂妄的话,在空荡的上空响起,刺的远处的树叶簌簌的落下,漫天飞舞,博阳城内却寂寂无声,依旧没有回应,只有十丈高的城墙上,鲜艳的大周旗帜猎猎翻飞。
宇文拓鄙夷的皱皱眉毛,张硕果然是孬种,连应战都不敢!
“龟儿子们,缩在壳里算个屁!”
“风存戎已经投靠了咱们澜月,不如你们也来吧!”
骂阵一波一波的袭过去,就在澜月大军以为,博阳城内不会再有人敢应的时候,城墙之上,忽然走出一个魁梧的男人,褐红的战袍,一丈有余的偃月刀铿铿矗在烈风中,那人长喝一声,底气十足:“孙子,你喊爷爷做什么。”
宇文拓唇角不屑一撇,嘲笑道:“老虎不在家,猴子果然当了大王,张硕小儿,也敢和我叫板?”
“张硕我儿,你眼巴巴的等着援军,等他们到了,也只有给你们收尸的份了!那夏侯渊这会子,只怕还在齐州望着大河团团转呢,让老子算算,从齐州到这还有个几日……”芮胜笑着大喊过去,伸出手做出真在算的模样,再次引起一阵大笑。
“说不准已经在了呢?”倏地,一声回话接上。
“呸!怎么可能,那大河河宽三十丈水深三丈,他夏侯渊就是插上翅膀也飞不过……”芮胜想都不想张口反驳,说到一半忽然愣住,这声线清冷带着点文气,可不是张硕那蛮夫。
宇文拓也远远的望去。
只见那城墙之上不知何时多了两个人影,一个战袍如墨挺拔威武,一个白衣翩然颀长纤细,离着太远面容看不清晰,却给他一种不好的预感,脑子里的可能性他不敢再想下去,喃喃道着:“不可能,不可能……”
“嗯,的确是不可能到了。”那白衣的男子再次开声,闲话家常的语气让人心头森凉:“初冬将至渡河危险之极,诶,夏侯渊——”她以下巴朝身边的黑袍男人点了点:“咱们咋来的?”
夏侯渊!
宇文拓大惊失色!
澜月大军一片哗然!
秦王,战神,夏侯渊!
宇文拓强自镇定,即便一路上曾多次想着那夏侯渊不过徒有其名,临到有可能和他真正对上的时候,依旧不由得有些心惊,听着后方大军中嗡嗡的议论声,他色厉内荏的大喝出声:“什么人在那装神弄鬼!别以为随便找个什么阿猫阿狗就想骗老子援军到了,老子告诉你们,就算真是夏侯……”
话音戛然而止。
宇文拓的话梗在嗓子眼里,怔怔的望着远方城墙上的黑袍男子,他方才只做了一个动作——看过来,没错,只是看过来,只是那么一眼,即便离着极远的距离,那如鹰凌厉锋锐的眸光依然让他肝胆俱颤!
那人负手俯视着他,战袍翻飞立于天地之间,气势如虹宛若天神降世!
除了大周秦王夏侯渊,除了他,还有谁有这样的气势……
宇文拓勒紧马缰,不待大呼撤退,那人已经沉然出声:“杀!”
一字铿锵!
声音不高却仿佛直入澜月全军耳中,震的他们耳膜刺痛,紧跟着弓弦争鸣炸响,城门上突然出现数千长弓,箭矢若雨万箭齐发,遮天蔽日。
博阳城门骤然大开。
洪水般的大周军士如出笼的猛兽一般冲了过来,眨眼功夫,已经冲向澜月军阵之中。
澜月全军顿时头皮发麻,刚刚还不屑喊杀,士气高涨,转眼间已是风水轮流转,惊惶间有人拿起手中的武器匆忙抵抗,有人搭起手中的长弓,弯弓射箭,有人夹马长嘶奋起搏杀……可那武器没举起,自己的手臂已被人砍断,弓未拉开弦已崩断,马一跃而起却轰然倒地!
漫天的喊杀声,声声似惊雷,惊的他们像是在梦境之中,再醒过来,俨然已失去先机。
这一切只在一瞬间,宇文拓猛然惊醒,立刻喝马长奔退居后方,手臂一挥:“儿郎们休惧,杀进博阳,每人赏银一两!”
只不过,他的话瞬间淹没在刀剑嗡鸣马声嘶啼中,先是秦王夏侯渊的忽然出现,再是本该远在天边的秦军突袭,这会儿被眼前的大军冲的一泄千里,澜月早已经没了章法,节节败退。
十万大军支离破碎!
有人一瞬间萌生退意,他们是掠人家园,夺人城池,而大周却是护卫家国生死在即,此心态一比便知高低,一退再退,终于有人丢了武器转身便逃。
宇文拓的脸像是被人踩了一脚,扭曲变形,今天他们太过轻敌,怎么也没料到夏侯渊会出现在博阳,明明还有三日的行程,就像芮胜说的,即便他们插翅也难飞到这里!
他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其中原因,难不成这几万大军,真的是插翅飞来的?
无论他此刻是反思还是气愤,终改变不了眼前的场景,半个时辰后,十万澜月大军已退居五里之外,而大周军士穷追不舍,大有不将他们剿灭不罢休的趋势。
打仗不行,但逃命却是本事,澜月数万人马,在官道上狂奔……
就在众人以为将大周军甩在身后,以为逃出生天之时,忽然一阵战鼓炸响,官道两边密密麻麻的再次冲出数不清的大周军,如乌云一般翻卷而至,将他们围在其中包了饺子。
很明显,他们落入大周的圈套!
他们不但提前到达博阳,甚至已经布好陷阱等着他们来跳。
两个时辰后,澜月大军兵败如山倒,除了宇文拓率一万人逃走外,副将芮胜战死,三万人被俘,其余全军覆没!
夜色浓墨,冲天血气中,澜月尸骨成山,和他们形成截然相反的,是大周的军队,张冲率三万部众打马狂冲,杀气震天,每一个人的嘴角都咧到了耳后根,杀的那叫一个爽!
大周以极其完美的姿态,打了漂亮的一仗,压倒性的胜利。
首战告捷!
灯火通明,笑声不止。
博阳城中,百姓们上原本忐忑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原本早已逃出城的人,此刻又扛着铺盖回来,手舞足蹈,原以为秦王不到,城中守卫又少,博阳必然危也,可是秦王却一夜之间从天而降,顷刻间将澜月打的夹着尾巴逃走。
秦王威武!
大周军营中,将士们更是亢奋不已,深夜寒风,竟一个个赤裸着上身,扛着酒坛对饮不止,有人猛然擦掉嘴上的酒,大笑道:“他娘的,这一战打的爽!让那些澜月的龟孙子想去吧,老子们就是飞来的!”
“哈哈……瞧那般孙子看见我们,就像看见鬼一样扭曲的脸,真是无比的痛快。”
“话说,当时造那什么桥的时候,老子还暗暗诅咒过军师,没事整那破玩意,还不如让兄弟们睡个好觉,没想一到齐州河,老子就傻眼了,那软哒哒的东西,竟然真能稳稳的走人。”那人猛灌下口酒,拍着胸脯道:“军师,老子彻底服了!”
“要不是军师好计策,我们到这里可能真的要给张将军收尸了。”
众人七嘴八舌,忽然有人高呼一声:“军师来了!”
眼见霁月红袍如火身姿矫健走来,挑眉看着他们笑道:“庆功宴还未开始,这都喝上了?”
几人嘿嘿笑着,将手中的酒坛递给他:“军师,从今天开始兄弟们服你,浮桥之策简直是神策啊!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霁月听着众人夸他,先是眉梢一扬,再听根本就没自己的事儿,不由讪讪摸着鼻子:“这酒,要敬就去敬监军吧,这神策是出自她手。”
咣当!
酒坛落在地上。
众人一个愣神,仿佛被雷劈了一样,一脸不相信:“军师,你就别谦虚了。”
霁月抽着嘴角,连连摆手:“真非我谦虚,这事确实不是我想的。”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觉得他不像说假话,可他说监军那个娘娘腔想的计策,打死他们也不信啊,那个靠肉色上位的人,有这个本事?
“哈哈……那不是你想的,也是王爷,再不济张副将也可能,反正兄弟们是不相信那个小鸡仔似得的军师能想出这个法子来。”
霁月懒得和他们解释,他是吃饱了没事干,跑这里来掺和,他的成就感此刻正砰然着地,还没这么自惭形秽。一转身,正好看到夏侯渊负手而来,他急忙指着夏侯渊说道:“王爷来了,你们问他!”
话落,滋溜跑没了人影。
“王爷,军师说浮桥之策是监军想的?”
夏侯渊微微点头,眸底涌出自豪感:“嗯。”
将士们脑袋一耷拉,显然还是怀疑:王爷的话也不能信,他与监军的关系暧昧,保不齐故意为他造势。
反正,他们没有亲眼所见,是不可能相信端木箫能有什么本事。
夏侯渊还沉浸在“他的女人”的彪悍中,也顾不上这些狐疑的目光,板着脸飘飘然走了,临着转了个弯才想起来,回头补充了句:“庆功宴就要开始了,到了宴上,再喝个痛快!”
将士们高举酒坛,大笑欢呼。
锣鼓喧响,博阳城的气氛推至高潮,首战告捷对于长途跋涉而来的将士,是莫大的鼓舞。
偌大的广场上,先遣到达的五万将士齐齐席地而坐,跳动的篝火在人群暖暖烤着,众人脸上兴奋难掩,一双双目光看着高台上,缓缓走来的夏侯渊。
夏侯渊唇角含笑,抬起手中的酒壶,高高举起:“干!”
没有沉长的对话,简明扼要的发言,话落,他仰头喝完坛中酒,姿态洒脱大气雍容。
全军高呼!
忽然,有人眼尖,看到另一边姗姗来迟的纤瘦男子,面容清隽,白袍清冷,气势却丝毫没有被对面如天神般的夏侯渊盖去,反而独有华光慑人显目。
可不就是今日和王爷同上城头的监军?
103 赖着
火光如昼,气氛诡异。舒唛鎷灞癹
“监军。”忽然有士兵站了起来,看着缓缓走来的风千华,眸光含着戏谑。
风千华秀眉一挑,循声看去。
“监军,王爷都来了,你怎地来的这么迟,罚酒!”众军士起哄声此起彼伏,说着纷纷抬起手中的酒坛,笑的不怀好意。
风千华唇角缓缓勾起,这些人只怕是不服她,试探来了。
“监军,你不会是怕了吧,秦王麾下的士兵,喝不掉三坛酒那就是耸包啊!”
哈哈……
没心没肺的笑声响起,军中陆续走出几十个士兵,抬着酒坛就上去了,偌大的广场上,一双双眼睛火辣辣的盯着风千华……
试探,不服气,那是明显的!
风千华不动,只笑着看着他们,白色的衣袍在夜风中清冷飞舞。
那一眼,所有人脚步一顿,这样的眼神,看似平和甚至带着笑意,却让他们忍不住的背脊凉了凉!
这威势与王爷不相上下。
十几人互相对视一眼,壮着胆子走了过去。
“监军,你才来军中,以后我们相处的日子还长着呢,你得和兄弟们熟悉熟悉啊。”那人嘿嘿笑着“砰”的一声,将一个硕大的酒坛放在风千华脚边,挑衅的意思很明显。
风千华微微点头,表情动都微动,颇为赞同:“是该熟悉。”
“那敢情好,兄弟们,敬酒!”话落,呼喇喇十几人将风千华围在里面,一个个目光似狼,你一杯我一壶的喝了起来。
夏侯渊被挤到人群之外,眉稍挑了挑,走到霁月身边坐下,一派云淡风轻。
霁月瞪着眼睛,纳闷不已:“你不担心?”
夏侯渊端起碗酒慢慢喝着,目光带着股笑意:“担心谁?”
霁月看着呼喝声越来越高的汉子们,一个个身材魁梧,身强体壮的,端木箫那个瘦不拉几的模样,简直就是小绵羊送入虎口啊。
“要不要请军医来?”故作关系,但狐狸眼却冒着亮光,他很期待待会夏侯渊着急上火,端木箫被人抬着出来的场景。
那小子,嘴比他还要毒,该给点教训。
岂料,夏侯渊不但没有一丝担心,反而笑的兴味盎然道:“不用!”
霁月眨巴眨巴眼睛,夏侯渊的态度,让他对他们的关系表示狐疑:“你们……进展到什么地步?”
夏侯渊眉头粗蹙了蹙,想起与风千华只有几次吻,还是他强行为之,直到现在她还爱理不理自己,不由生着闷气。
霁月一看他脸色就知道没戏,立刻以一副过来人的姿态,笑道:“我告诉,对付监军这种软硬不吃,毒舌腹黑的人,只有一种办法。”
夏侯渊不看他,但耳朵却竖了起来。
霁月说的兴奋,眼前仿佛已经看到素来黑面的夏侯渊与端木箫相拥的画面,兴致高昂的说道:“对付她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死缠烂打!”
夏侯渊眸光一动,难道真是他太好说话,所以他们之间才毫无进展?
一口酒猛地倒进口中,夏侯渊眸光幽亮。
这边聊着基情,那边喝的兴高采烈,战况越演越烈,五万人目光锃亮盯着热火朝天的战场,等着弱不禁风的监军被人灌趴下。
另一边人群中,一年轻士兵缩着脑袋,一方黑巾捂着脸,露出一双圆溜溜的大眼贼兮兮的看着热闹,身侧有人戳戳他:“兄弟,你哪个营的,怎么瞧着这么眼生?”
那人满眼的兴奋,回头看着说话的人:“新来的。”
“你咋神神秘秘的,蒙着脸干什么?”
那人捂着脸,大眼闪烁,声音格外的粗哑低沉:“毁容了……怕兄弟看见倒胃口。”
旁边的几人一听他这么说,立刻同情的拍着他肩膀,哥俩好的说道:“没事儿,大老爷们一张脸算什么,咱命都系在裤腰带上,为了家国,值!”
“对!对!”搓着手,他的目光却一刻不离风千华那边。
这边,霁月端着秀气的酒杯,有一口没一口的啜着:“澜秋意这次出师未捷,必然会恼羞成怒,按行程他们三日后到,你有什么想法?”
夏侯渊目光微眯:“伏击。”
霁月眼睛一亮,笑道:“不谋而合!”话落,他视线又落在风千华那边,不知何时十几个人围着的小包围圈,此刻只剩稀稀拉拉的七八个人,而风千华依旧一副淡淡的表情,毫无醉意,他惊叹:“没想到这小子很能扛啊,到现在还没倒下。”
夏侯渊不语,高深莫测!
一盏茶后……
砰!
在霁月惊的下巴掉下来的同时,敬酒的十几个人的最后一个,也壮烈倒下去了。
霁月抚额,冷汗一脸!
夏侯渊悠然喝酒,眉梢微扬。
他的女人,岂是这区区十几个人便能灌得倒的!
风千华缓缓放下手中的酒坛,眸光一抬,缓缓扫过众人,唇角勾起:“还有谁?”
哗!
整齐划一的后退声,五万人齐刷刷调开脸,装作没听见,:“兄弟,你喝多啊,我扶你回去吧!”
开玩笑她这酒量简直是人神共愤啊,现在去,那不等于是找死么!
是谁说监军像女人的,他找谁去!
风千华将众人神态收入眼底,忽然,视线在人群一顿,眼眸眯了眯,抬脚缓缓下了台阶。
夏侯渊神情一紧,心跳不由自主的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