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掉的大红绸帐子而伤心落泪,他不耐烦为个帐子而哄人,便抬腿又朝左边卧房去了。
孟月没有吃晚饭,饿了,正拣了几块糕点填肚子,见他进来,有些欢喜,嘴上却嗔道:“怎么这半天才回?”
第一百二十七章 真假怀孕(一)
贺济义道:“大嫂头一回来扬州。自然得将她安顿好了才回。”
孟月想到今日在孟瑶面前所受的气,不禁恼道:“你对她倒是上心。”
贺济义笑道:“她是我大嫂,又是你堂姐,我怎能不上心?”
孟月心想,我在这位堂姐手下吃的亏还少?倒不如没堂姐的好。这话她不敢明讲出来,只道:“知茵那丫头,你还真准备找去?”
贺济义走到她旁边坐下,看了看碟子里的糕点,忍不住打了个饱嗝,道:“大嫂说要找,我能不找?”说完又怪孟月:“你也是,心眼比针还小,我不就是跟知茵睡了一觉,你就要卖她。卖就卖罢,还不把眼擦亮,竟把大嫂的丫头给卖了,害我如今理亏,事情再忙也得抽出时间来去寻人牙子……你当初把她卖给谁了?真不记得了?”
“真不记得了。”孟月摔了一块糕点,气鼓鼓地回道,“你还怪我卖了她的丫头?你大老远的带知茵到扬州来,也没告诉过我那不是你的丫头呀?”
贺济义一向是拿大房的东西当自个儿的。哪里会想起这个,闻言不禁语塞,支吾道:“罢了,罢了,卖都卖了,说也说不好了,我还是早些歇着,明儿一早使人上人牙子哪里问去?——你当初是在哪条街寻的人牙子,可还记得?”
孟月双手兜着肚子,站起身来,道:“你还真准备找去?依我说,别费那功夫,说不定知茵都被卖到别的地方去了。”
因为知茵就算找回来,也要被孟瑶带回家去,没贺济义甚么事儿了,所以他确是不想去找,但若不找回来,孟瑶那里怎么交差?因此犹豫道:“不找,大嫂那里怎么交待?”
孟月鄙夷道:“亏你成日里倒卖盐窝子,自夸聪慧绝伦,这么点子事都办不来,一句没找到不就打发了。算了,指望不上你,还是我自己去应付大嫂罢。”
“你去向大嫂说?”贺济义欢喜问道,“那这事儿就交给你了。叫侍琴端水来我洗脚,洗完睡觉了。”
“瞧你那点儿出息。”孟月搂着肚子走到门边去叫侍琴,让她倒洗脚水来。待侍琴服侍贺济义洗脚时。又怀疑她与贺济义有些眉来眼去,发了好一通脾气。贺济义看在她腹中孩子的面儿上,耐下性子安抚,好容易哄得她脸上有了笑意,才自脱衣衫准备上床。
但才将腰间带子扯下,孟月就将他拦住,直朝外推:“你一向不是在齐姨娘那边歇的么?”
贺济义道:“我一见她嘤嘤地哭就烦,不想去。”
齐佩之为何而哭,孟月自然知道,闻言心下窃喜,但推贺济义的动作却不停,道:“不去齐姨娘那里,就去东大街罢,二少夫人今儿头一回来,你还不赶紧陪陪她去。”
“你何时变得这般贤惠?”贺济义奇道。
孟月不讲话,只一个劲儿地朝外推他。贺济义却不肯走,笑嘻嘻地反转身子搂了她在怀里,强行亲了个嘴儿,道:“我今儿哪儿都不去,就睡你屋里了。”
“你不想要儿子了?”孟月脸上闪过一丝慌乱,拼命朝外推他。但却无奈力气小,推不动,急得满头是汗。
贺济义瞧见她额上细密的汗珠,好不奇怪,自她怀孕,他还没与她亲近过,今日好容易要宿在她房里,她还这般的不情愿?难道不该是欢欢喜喜去铺被窝?
这时门外想起小红的声音:“可是二少爷回来了?齐姨娘头痛,想请二少爷过去看看。”
孟月听得这一声儿,仿佛抓到了救星,忙高声应道:“二少爷在这里呢,你且等等,他马上就出来。”
她既这样说了,贺济义就不好不出去了,只得满腹狐疑地放开她,半敞着里衣去开门。
小红候在门口,右边卧房的门则半掩着,但贺济义看也没看她一眼,只推开她朝外走,径直朝东大街去了。
他给孟瑶和二妮在东大街安排的临时住所,是座两进的小院,前面院子空着,留了家丁守卫,孟瑶妯娌只在后面院子里住。贺济义叫守门家丁开了门,就这样敞着胸,走到二门处敲门唤二妮。
二妮在屋里听见贺济义的喊声,不敢相信,先出来听了个真切,才催彩云去开门。自己则忙忙地跑到孟瑶屋里讨主意。
孟瑶好笑道:“你官人来了,向我讨的甚么主意?我想洞房花烛那一套,你都是备齐了带来了的,还不赶紧去布置?”
“都布置好了……”一语未完,二妮自己又羞了,捂着脸跑了出去,惹得孟瑶好一阵笑。
且说彩云去给贺济义开门,首先入眼的却是贺济义的胸膛,她赶紧红着脸扭过头去,却又忍不住偷偷去看。贺济义大笑着将她的脸捏了一把,道:“小妮子,在等二少爷呢?”
彩云双颊似火烧,低着头道:“二少爷,二少夫人在等你呢。”
贺济义瞧着她脸红的模样,越瞧越爱,心想以前在归田居时,怎没发现这丫头的可爱之处?彩云半晌没等到贺济义的回答,抬头去看时,才发现贺济义是在打量她,脸上不禁又红了几分,含羞道:“二少爷看甚么呢?”
贺济义哈哈一笑,伸手去拉她,却被彩云挣脱。不免有些恼火,但一想到彩云是随二妮住下不走了的,就又高兴起来,心道来日方才,不急这一时,倒是要得到这个丫头,还需同她的主子搞好关系才是,于是便抬腿朝二妮房里走去。
他与二妮虽说名义上成亲已有些日子,但实际上却是婚后头一回见面,今日晚上,实是他们的洞房花烛夜。屋内桌上。燃着一双红烛,旁边搁着一壶酒,床上挂着大红的绸帐子,二妮仅着小衣,坐在床沿上。她见贺济义进来,忙起身斟酒,笑道:“你来了?成亲那**不在家,我是与公鸡拜的堂,连交杯酒就没人与我喝,今日得补上。”
到底是自家表妹,从小玩到大的,贺济义听她这样说,不免又有些愧疚,忙上前接过酒壶来斟着,与她同吃了一杯,再展开一床锦被上床歇息,尽丈夫的义务不提。
这处临时住所,因安排得仓促,并未收拾厨房出来,因而两人第二日起来,没得早饭吃,于是便叫上孟瑶,一同回那边去。他们进门时,发现早饭已经摆上了桌,桌上两样点心,水晶烧卖和虾肉馄饨,另有一碟香油拌的大头菜。齐佩之穿着整齐,立在桌旁,怯怯地看了看贺济义,道:“妾身昨儿得罪了二少爷,今日特意起了个大早,亲手整治了几样点心,请二少爷,大少夫人和二少夫人尝尝。”
贺济义这人,是气来的快,去的也快,早忘了昨日那档子事。闻言哈哈一笑,上前拍了拍她的背,招呼孟瑶和二妮上桌。
这几样早点,虽然比起昨晚的接风宴来简单了许多,但胜在味道不错,贺济义三人都吃得津津有味,令后头侍立的齐佩之松了口气。
孟瑶见后头服侍的少了孟月一人,便问道:“知茵派人去找了?”
贺济义朝左边卧房瞧了一眼,房门还未打开,昨日自揽了差事的孟月大概还没起床,便道:“大嫂,咱们先吃饭,等吃完饭,孟月,不,孟姨娘与你讲。”
孟瑶不知他们捣的甚么鬼,心想反正逃得了和尚逃不了庙,便点了点头,继续吃早饭。
他三人吃饭,齐佩之和傻姑娘只能在后面立着服侍,贺济义本来招呼了一声,但听孟瑶说这是身为妾室该守的规矩,便丢开手了。饭毕,贺济义去严大司客处领差事,二妮则照着孟瑶的指点,叫了孟月出来,让她和齐佩之将大桌上的早饭收拾到一张小几上,同傻姑娘一起坐下吃了。
孟月见刚才没人叫她出来服侍,还道她怀了儿子有优待,却没想到还是一个妾的待遇,心里就有些不高兴,加上挺着大肚子,不好坐那矮凳子,便只委委屈屈地拣了个烧卖吃下,就称吃饱了,要回房。孟瑶却将她叫住,道:“孟姨娘,你有孕在身,本不该拦着你休息,只是二少爷有言在先,让我向你打听知茵的下落,所以我不得不问一声。”
孟月昨日就在贺济义面前应下了这档子事,闻言倒没甚么特别反应,顺从地停下脚步,道:“大少夫人,此事二少爷也问过我了,实在是不记得把知茵卖给哪家人牙子了。不过一早大少夫人还没过来时,我就已经派人满城去打听了,想必用不了多久就有好消息传来,请大少夫人且等几日。”
孟瑶对这回答还算满意,便挥手让她进去了。但她自家中带来的几名家丁却来告密,称今日孟瑶根本没出过门,更没派过人去寻人牙子。
孟瑶暗恼,但并未立时将孟月唤出来质问,而是等到晚上贺济义回了家,才将她叫到面前,当着众人的面问她道:“太阳已经落山了,孟姨娘派去打听人牙子的人也该回来了,不知都问了哪几家,不妨说来大伙儿听听。”
第一百二十八章 真假怀孕(二)
孟月根本没去打听。自然是张口结舌,答不上来,便随口胡诌了一大串名字:“王大脚,马老三……”
孟瑶一拍手,唤来几名家丁,吩咐道:“得,就这王大脚和马老三,先请来让我见见,我要亲自问一问。”
家丁们齐声应答,转身就要走,孟月慌了,装作不满道:“大少夫人这是信不过我?”
孟瑶还未答话,二妮插道:“信不过你又怎样,你不过是个妾,用得着给你面子?”
孟月没想到才过了一晚上,看似老实的二妮就变得伶牙俐齿起来,不禁愣了一愣。就在她愣神的功夫,几名家丁迈着大步子,走出门进巷子里去了,她急得直跺脚,又不好跟去把他们追回来。一双好看的眉毛愁得拧作了团。
侍琴知道,所谓的王大脚和马老三,根本是子虚乌有,根本找不着,万一等到家丁们回转,孟瑶一定会生气,而孟月肯定要受罚,主子受罚,她这个丫头也讨不了好去,当初孟月在贺家犯下的投毒事件,还是她这个丫头代主受罚,挨了好几十板子呢。她这一想,就觉得屁股开始隐隐作痛,忙把孟月后面的衣衫扯了一扯,小声道:“姨娘,你怎么不装晕,还在等甚么?”
孟月正六神无主,这一声提醒,无异于天籁之音,于是也就顾不得去计较那一声“姨娘”,赶紧照着侍琴的法子,捏着手绢将额头一捂,向后倒去,另一只手百忙之中还不忘兜着肚子。
她这一晕,贺济义马上慌手慌脚起来,忙忙地撩了直裰下摆去抱她,进屋放到床上。侍琴也脚跟脚地进去了。
二妮冷眼瞧着,隐隐有些醋意,与孟瑶道:“济义在乡下时,顶是个横草不拈竖草不拿的人,没想到进了城,纳了妾,力气倒变大了,连个大肚子的孕妇都抱得起来。”
孟瑶想了想贺济义的身板,的确瘦小,忍不住笑了。齐佩之却凑过来悄声道:“二位少夫人不知道,那不是二少爷力气大……而是……我听说,孟姨娘腰间藏的不是孩子,而是个大枕头呢。枕头重量多轻,她本身又不胖,二少爷当然抱得起来。”
孟瑶和二妮闻言皆是一惊,齐齐扭头看她:“当真?这可不能瞎说。”
齐佩之将头一缩,道:“妾身也只是道听途说,不知真假。”
孟瑶眉头一皱,斥道:“不知真假就乱讲,这叫挑事,妾室大忌。”
齐佩之不敢再作声。二妮则大为感叹,贺济义的妾,怎么一个比一个圆滑?
孟瑶轻敲椅子扶手,立起身来,道:“孟姨娘到底是因为我追问知茵的下落,着了急才晕倒的,我得担些责任。”说着便唤知梅:“外头可还有人侍候?叫个人去请郎中,要扬州城最有名的医馆,银子算在我头上。”
知梅应了一声,转身就走,左边卧房里却传来孟月低低的声音:“我没事,不消请得郎中。”
已经清醒了?孟瑶走到房门边,道:“那怎么使得。孟姨娘如今怀着贺家的骨肉,身子娇贵,一定得请个郎中来好好瞧瞧。”
贺济义也道:“大嫂说的对,该请,该请。”
孟月挣扎着抬起上半身,道:“那就请王郎中来,我只信得过他。”
孟瑶问道:“王郎中?是哪家医馆的?”
齐佩之不知何时也到了房门口,接话道:“他哪里有甚么医馆,就是在自家门口挂了个招牌而已,有时也到街上支摊。”
“江湖郎中?那怎么能行。”孟瑶惊讶道。
贺济义倒觉得没甚么,当年他在乡下时,想请个江湖郎中来都不容易呢,就算孟月是怀了身子,哪里就那样娇贵了?于是道:“她要请王郎中就王郎中罢。”
孟瑶坚决反对,道:“虽然这是你们二房的事,但孩子却是贺家的后代,我是带了老太太的嘱咐来的。马虎不得。”说着,扭头催知梅:“还不赶紧去大医馆请名医,叫林森带路。”
知梅应了一身,转身出门唤林森去了。
眼见得知梅的身影消失在房门口,孟月两眼一翻,真晕过去了。不过是请个郎中,有这样可怕?孟瑶满腹狐疑,朝房内看了两眼,重回厅内坐下。齐佩之趁机又凑上来,悄悄道:“大少夫人,如何,妾身道听途说来的消息,看似也有几分是真的,不然孟姨娘怎么一听要请个平日里不熟悉的郎中来,就晕过去了?”
孟瑶心内惊疑不定,但嘴上还是斥责道:“胡说,这事儿也作得了假?如果真是假的,等十个月满,她从哪里变出个孩子来?”
这话在理,齐佩之讲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得悻悻闭上了嘴。没过一会儿,郎中还未到,却有人来请贺济义。说是严大司客那里有事。严大司客乃是贺济义的顶头上司,给他饭吃的人,怠慢不得,他见家中有孟瑶和二妮照应,便放心地出门去了。
又过了大概两刻钟,林森和知梅引着一位白胡子的郎中进来,介绍说是附近最有名的济世医馆的张郎中。两下见过,孟瑶便让彩云引着张郎中去孟月房里,却发现房门不知何时已紧闭,任他们怎么叫门也不开。
彩云,知梅。傻姑娘,再加上二妮,轮番上阵,里头依旧没有动静,直到孟瑶发话,称还不开门就叫林森来硬踹,里头才传来侍琴的声音:“孟姨娘已没事了,刚睡着,就别打扰她了,免得伤了神。”
请来的张郎中闻言便问孟瑶:“这……”
孟月如此,孟瑶不好耽误别人,只得让知梅照付了车马费,再命林森送出去。孟月硬拗着不开门,众人都很是生气,齐佩之自言自语道:“孟姨娘一听说要找知茵,就晕了,莫非这里头有甚么蹊跷不成?”她想了想,又道:“说起来知茵去的确是有些奇怪,都没见人牙子来家,我只不过去烧了个香,回来人就不见了,问孟姨娘,她只称是她不规矩,将她给卖了,我也就没多问。”
跟在她身后的小红道:“也许是你烧香时,孟姨娘唤了人牙子来家将她给卖了也不定。”
这话接在齐佩之的后头说,明显的就是偏向孟月了,齐佩之心生不满,扭头斥道:“甚么你呀我的,孟姨娘将你交给我前,没教过规矩的么?”
小红吐了吐舌头,缩头不语,齐佩之当着两位少夫人的面,不好再进一步责骂,便朝孟瑶和二妮一躬身,道:“咱们扬州的丫头,向来是没规没矩的。让大少夫人和二少夫人见笑了。我一直想管管,又碍于身份低微,如今两位少夫人来了,真是太好了。”
这话影射孟月妾代妻职,越俎代庖,但二妮没听出来,只道:“你身份再低微,也比丫头高些,怎么管不得?”
孟瑶自然是听出了齐佩之话中的含义,没有作声,只颇含深意地看了她一眼。齐佩之本来还有些“有含义”的话要“趁胜追击”,好哄着二妮让她协助管家,但经这一眼,又吓回去了,忙垂手站好不提。
孟瑶立起身来,与二妮道:“郎中咱们也请了,是孟姨娘不肯开门,大家伙儿都瞧见了。日后孟姨娘若是出了甚么差池,也怪不到咱们头上。”
二妮也跟着站起来,道:“那是,是她自己不识抬举,不顾惜自己身体和肚子里的娃娃。”
孟瑶便携了她的手朝外走,道:“那咱们还待在这里碍别人的眼作甚么,且回去罢。”
二妮也不想在这里久待,马上跟着朝外走,妯娌俩在门外上轿,回到东大街。她们在扬州没有熟识的人家串门子,想上街去逛,又无人带路,只得商量着,等贺济义何时有了空闲,再领她们去逛街。
到了午饭时,两人还是不想过去,这边又没开火,便使人捎信给齐佩之,让她提了食盒过来,就在这边摆桌子吃了。
晚饭时,贺济义亲自来请,并转达了孟月的歉意,称:“早上一时晕倒,实在是慌了手脚,而后又自觉身子好转,才没领大少夫人的好意,让郎中进去瞧。如今已经大安,还请大少夫人和二少夫人放心。”
孟瑶听了,道:“我只不过是大嫂,有甚么不放心的,倒是二妮这个嫡母着急得很,生怕她肚里的孩子有甚么闪失,不好向老太太交待——老太太可是自收到信的那天起,就盼着抱孙子呢。”
贺济义只顾着点头,连声称“是”。
孟瑶